萬水千山
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隻等閑。
——毛澤東《長征》
影片檔案
拍攝年份：1959年
黑白/彩色：彩色
出品：八一電影製片廠
編劇：孫謙、成萌
導演：成萌、華純
攝影：黃洪濤
剪輯：陳國強
作曲：時樂蒙、晨駢
主演：藍馬 飾演 李有國
黃凱 飾演 趙誌芳
梁玉儒 飾演 羅順成
李萌 飾演 李鳳蓮
曆史背景：紅軍長征
1927年，大革命失敗後，毛主席領導了秋收起義，建立了井岡山革命根據地，挽救了中國革命，繼而又粉碎了蔣介石的一、二、三、四次“圍剿”，革命形勢一派大好。就在這時，王明機會主義路線排斥了毛澤東對黨的領導，把持了軍事指揮權，結果，不但沒有粉碎敵人的第五次“圍剿”，反而使紅軍遭受了重大損失，紅軍隻好被迫實行戰略轉移。1935年，遵義會議的召開確立了毛澤東的軍事領導地位，使紅軍在極端危險的境地下得以保存。毛澤東帶領部隊一次次跳出國民黨反動派的包圍。
光影故事
一
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後，日本帝國主義侵占東北，蔣介石不顧全國人民“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的要求，繼續調動百萬大軍，圍攻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各個革命根據地。1934年10月，中國工農紅軍為了北上抗日，在黨中央和毛主席的領導下粉碎了敵人的重重包圍，進行了舉世聞名的二萬五千裏長征。1935年5月，長征途中的紅軍，在黨中央和毛主席的英明領導下，擺脫敵人的圍追堵截，出現在四川邊境大渡河安順場渡口。
大渡河邊，紅軍大隊正等待渡河，可是岸邊隻有一隻船。一位首長轉過身向團長、政委交代任務說：“你們看見了沒有？這裏水急，不能架橋，我們這十幾萬人，隻靠這一隻木船在短時間是沒有辦法渡過河去。現在，追趕我們的敵人已經越過了彝族區，逼近了這裏，軍團長命令我們和已經過河的一師沿河兩岸向瀘定前進，三百二十裏的路程要兩天趕到，奪取鐵索橋，打開通往川西的道路。你們團擔任前衛，一麵注意掃清前進路上的敵人，另一麵要注意對岸的敵情，不要讓敵人發現我們的企圖，要很好地完成這一任務！”團長和政委說：“是！”
夜裏，大渡河的左岸螺旋似的陡山上，紅軍戰士舉著火把前進。遠看，長長的火把行列，真像是一條扭曲著的翻滾的火龍。對岸也有一條火龍在翻滾地前進。對岸隱隱地傳來了聲音：“哎嘿，你們是哪一部分的？”紅軍王連長正欲回話，但被走上前來的副營長羅順成阻止住。羅副營長回答敵人說：“我們是第六團的，剛被共軍打下來。”對方回應：“喂，咱們在瀘定橋再見嘍！”
烏雲翻飛著，忽然傳來了沙沙雨聲——頃刻間，暴雨像決口的河水似的落下來。第一支火把滅了，第二支火把又滅了……
路邊，團長和政委在風雨中瞭望著對岸。團長說：“嗯，敵人不見了。”政委說：“敵人怕吃苦，不走啦。”團長說：“好，敵人睡覺咱們走，告訴戰士們，敵人宿營了，抓緊機會，明天拂曉趕到瀘定橋。”
數十丈寬的鐵索橋橫跨在湍急的大渡河上，橋板被國民黨軍隊抽掉了，隻剩下濕綠綠的鐵索。鐵索離水麵有數十丈高，向下一看，急流奔騰。對麵橋頭的橋亭和殘留著的橋板附近，防守的國民黨軍隊不時地放射著冷槍。黃團長、政委正帶領著各營幹部在一隱蔽處觀察對岸敵情。政委放下望遠鏡說：“看樣子敵人的增援部隊還沒有趕到。”黃團長說：“二營長，把你的隊伍帶到來的路上去，封鎖東岸敵人的增援道路！”二營長領命而去。
黃團長對營長趙誌芳、教導員李有國、副營長羅順成說：“對岸敵人有兩個團把守，我們必須在敵人增援部隊趕到以前攻過橋去。這裏是既不能架橋，又不能渡船，隻有從這沒有橋板的鐵索上衝過去——這仗很難打呀！”趙誌芳說：“我們有決心完成任務。”“你們說怎麽打好呢？”羅順成說：“集中所有的機槍掩護，一邊鋪板一邊過橋。”趙誌芳小心翼翼地說：“那會造成很大的傷亡。”黃團長說：“你的意見呢？”趙誌芳說：“我們得組織一個突擊隊，全部用短武器，爬著鐵索先過橋。當突擊隊把敵人粘住以後，大隊馬上就往橋上鋪板跟進。”“好！”黃團長下了決心說：“趙營長帶突擊隊，羅副營長指揮大隊，全團掩護你們。”
河岸傍山的街道上，擁擠著正在休息的紅軍。戰士們正忙忙碌碌地扛來各種木板，堆放在橋亭的牆角下，準備鋪橋。
忽然，有人叫道：“小周！”街頭走來一隊男男女女的宣傳員。李鳳蓮（李有國的妹妹）向著背著短馬槍的年輕戰士跑來，並問：“小周，你們營部在哪兒？”“在後街上。”
在一個木板房內，政委和李有國從陡直的樓梯上走下。政委說：“攻擊之前再進行一次檢查！”說完，又忽然想起了一樁事情，“你跟趙誌芳是同鄉？”李有國說：“我們是一個村的，一塊兒參加革命！”政委說：“那你得好好幫助他——他剛當了營長，還有點手生，你們羅副營長怎麽樣？”李有國說：“沒有什麽！”政委說：“我看他對整個行動還有抵觸情緒！有時間跟他談談。”說完他們走了出去。
李有國和羅順成從外麵了解戰前準備情況後回來，趙誌芳把情況告訴了他們說：“團部命令我們四點開始攻擊。”羅順成說：“提前了？”“我集合隊伍去！”趙誌芳說：“現在還差35分鍾。”“通訊員已經去了。老李，宣傳隊來做救護工作，交給你指揮吧！”李有國轉身對李鳳蓮說：“好吧！你們在二梯隊後邊，不叫你們，不許上來！”鳳蓮有些不滿說：“為什麽？”李有國鄭重其事地說：“這是命令！”
趙誌芳帶著二十一個突擊隊員隱蔽在橋頭。李有國和三連長伏在機槍跟前，準備射擊。黃團長的手揮了下去。頓時，衝鋒槍響了。迫擊炮、機關槍一起開火……突擊隊員們衝上鐵索橋。他們用手扶著鐵索欄杆，踏著鐵索前進，鐵索晃動著，勇士們用手抓緊了鐵索。趙誌芳和突擊隊員們已經爬到橋中心了。敵方的機槍、炮彈像急雨一樣地打來。
趙誌芳邊爬邊喊：“不要心慌，抓住，前進！”敵人拚命地射擊，子彈嗖嗖地飛著……羅順成領著戰士們往鐵索橋上鋪板，有的戰士連板帶人滾落到河裏了。李有國集中精力打著機槍。他端著機槍跑上橋板，跪在那裏向敵人發射。爬在鐵索上的戰士逼近橋頭了。趙誌芳一邊向敵人**，一邊向戰士喊道說：“扔手榴彈！”敵人陣地的工事被炸毀了。敵人卻把橋頭小亭點著了。一時間，突擊隊員們愣住了。跪在橋板上猛射機槍的李有國，忽然發現了火焰。他不顧一切地端著機槍站了起來，向著發愣的突擊隊員們大聲喊著說：“同誌們，不要猶豫，衝過去就是勝利，衝啊！”突然，一顆飛彈打中了李有國，他扔下機槍，用手捂住了胸口……
橋上，突擊隊員一起向著濃煙烈焰衝過去。李鳳蓮跑了過去，扶住了李有國。趙誌芳帶著突擊隊員衝上橋頭。戰士們不顧粘在衣服上的火焰，大聲地喊叫起來“衝啊，衝啊！”後續部隊從新鋪的橋板上走過。李有國睜開了眼說：“過去了嗎？讓我看看！”他勉強掙紮著站了起來，看著對岸迎風招展的紅旗……
二
盛夏，穿著雜色衣服的大隊紅軍，在那人跡罕到的森林裏摸索前進。趙誌芳走在隊伍的最前麵，羅順成殿後。受了槍傷的李有國的傷口還沒有痊愈，他很吃力地拄著拐杖行軍，鳳蓮和小周在旁邊照顧他。
忽然一陣哄然大笑傳進小周的耳朵。他扭頭去看，一堆戰士正圍著—個頭纏白布身穿長褂的老鄉。“我說你們也許不信，這還是前清時候的事……”小周也擠了進來，老鄉一邊抽著旱煙一邊述說著，“清朝的一個武將，帶領幾萬人馬要翻過這雪山。人馬來到山上，也不知道怎麽得罪了山神，好好的天氣，忽然間變得又刮大風，又下雹子。一眨眼工夫，幾萬人馬都死在這個山上了，沒有一個生還的。”聽完，戰士們有的吐舌，也有人半信半疑。小周聚精會神地聽著，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老鄉還在繼續講著：“我們這裏的人，從來都不敢到這個山上去，聽老輩人說，這山上住著妖怪！”他身旁一個戰士追問著：“這山上從來就沒人走過啊？”老鄉說：“平常誰走啊！就是每年七、八月間有到草地做買賣的馬隊從這兒過雪山，可是過山的人都得帶上祭品。到了山上不準講話，不準笑，更不能大聲喊叫。要是犯了戒，馬上就遭冰雹打。就算是沒有神怪，這山也不好過。要過，一般都是在上午，一到下午就變天，要是遇見大風、冰雹，準死無疑。”
營部裏，鳳蓮正慢吞吞地收拾著背包。鳳蓮帶著哀求的口氣說：“我還是多照顧你幾天吧！你的傷剛合口，剛才醫生還說小心再犯了。還是等過了雪山，我再回隊上去吧！”李有國邊下床邊說著：“你真是個孩了。你又不是醫生，不去做工作整天陪著我，這算什麽？我現在傷口已經好啦。明天就要過雪山，你們隊上有的是工作要做。聽我的話，還是回隊上去！”鳳蓮說：“你老是愛逞強，明明自己不行，還總裝著。”李有國說：“行啦，鳳丫頭，這裏有老趙他們都會照顧我，要是需要你幫忙，一定請你來！鳳蓮，你以後見誌芳再不要叫他黑牛啦，這個是在村裏，別人聽了不像話！”鳳蓮賭氣地說：“當了營長就不能叫啦！”
趙誌芳剛到門口，正好遇見鳳蓮背著背包從門裏走出。趙誌芳說：“怎麽？鳳丫頭，你上哪兒去？”李鳳蓮說：“回隊上去。哎，你以後可不許叫我丫頭、丫頭的！”“我哥哥不許我叫
你黑牛，你也不許隨便叫我小名！”趙誌芳被她說得笑了起來。“誰叫你回隊去的？”李鳳蓮說：“我哥哥不準我在這兒啦！”趙誌芳說：“他傷還沒完全好，你再跟我們幾天吧！”李鳳蓮說：“不啦，過了雪山我再來，反正師部離你們又沒有多遠！”趙誌芳說：“我找人送你去吧！這山林裏可有老虎，我不騙你，小心……”鳳蓮回身喊著說：“你放心吧，老虎吃不了我，黑牛！”
屋裏，李有國正跟小周談話。李有國說：“那不是什麽妖精作怪，閃為雪山地勢高，空氣稀薄，氣候冷，山上常有積雲，要是一遇到震動就可能下冰雹，他們說的全是迷信！小周，你是不是還相信天上有神？”小周說：“從參加革命，我就不信那套了、神就是咱們共產黨。共產黨才能救窮人！”
山路上，黃團長、政委帶著警衛員騎馬由遠處跑來。到達駐地後，黃團長找來趙誌芳談話。“明天早晨七點鍾出發。我們團做了前衛，要給整個部隊——給中央機關開路。你們要做好充分的準備。”政委說，“向導找到了嗎？”趙誌芳說：“正在動員，老鄉們都怕過這個山。”“好好地做點工作。”團長轉身向李有國說：“你的身體怎麽樣？”李有國說：“好啦，首長放心吧，我能夠堅持！”團長感慨地說：“要小心點，我們的路還遠呢！”
部隊在陡而彎且多水的山石路上行進。王連長輕快地說：“嘿．這地方可真涼快——爬呀，到山上乘涼去！”紅軍向著筆陡的山峰爬著，不一會，跟著趙誌芳的小周說：“營長，雪山！”趙誌芳抬頭看著。李有國吃力地爬著雪坡，走到他身旁的羅順成用手推著他上坡。王連長發著喘，李有國著急地問道說：“怎麽啦，王連長？”王連長說：“喘，喘不出氣來；心，心裏堵得慌。”羅順成發現王連長沒有披著棕衣，說：“王連長，你的棕衣呢？”王連長說：“我，我沒有做。”李有國說：“你這家夥，真是亂彈琴！”
風，呼嘯著，一個披著棉被的戰士被狂風扭著打轉。王連長大聲喊著說：“站住，站住！”披著棉被的戰士站不住，一下子跌到雪旋裏去了。王連長急忙跑了過去，抓住了棉被。他拚著全力拉著棉被，棉被拉出來了，但是沒有人，王連長失神地蹲在那裏。羅順成推著李有國向避風處急走，忽然發現了一個背著大行軍鍋的炊事員浸在狂風中打旋、羅順成奔了過去。“嗨，老周，把鍋放下，放下！”炊事員放下了鍋。羅順成說：“走吧，把鍋扔了吧。”老周撅著嘴說：“把鍋扔了？扔了鍋，拿什麽東西煮飯呢？哼！”他又背起了鍋，踉踉蹌蹌地走著。
風更大了，炊事員老周被風卷到雪崖邊上。他想返回來。但是風太大了，他越掙紮，越向崖下逼近。他呼叫著。李有國和羅順成聽見了呼叫，一起向著崖邊跑去。他們剛跑到崖邊，老周跌落下去了。
轉眼間，天又變晴了。趙誌芳和向導走上了山峰的腰部，羅順成扶著李有國來了。李有國喘著氣問道說：“怎麽樣，老趙？”“沒有路啊。”“這裏可不能後退啊，隻能往前！”“我們自己開一條路一從這個平坡往下滾！”
小周說：“我去！”話還沒有落音，他就向著山下滾去。“小周！”趙誌芳喊了一聲，立即向山下滾去。兩個人衝開了兩道雪浪一下到坡底。李有國向領路的向導告別說：“謝謝你，老鄉，以後再見！”李有國用手捂住了胸口，準備滾了。羅順成趁李有國不注意的時候，猛地抱緊了他，一起向著坡下滾去。向導已經和所有的人告了別，但是他並沒有轉身回去，毅然決然地隨之滑下。戰士們紛紛地向坡下滾著。
三
毛兒蓋住滿了紅軍。昏暗的室內，李有國消瘦的麵孔顯得更為憔悴。鳳蓮坐在床邊看護著哥哥，趙誌芳和羅順成默默地站在—旁。還有—個藏民老頭，一位軍醫正在收拾醫療器具。趙誌芳湊過來，低聲問道說：“怎麽樣？”醫生沒有立即回答，轉身望了望躺在**的李有國，皺著眉頭遲疑了一下。醫生走出門來，趙誌芳和羅順成隨著跟了來。醫生說：“教導員體溫很高，傷口又發炎了，病勢很嚴重！”羅順成非常急切地說：“這怎麽辦？有什麽好藥沒有？”軍醫歎息地搖搖頭說：“過雪山以來，病號非常多，我們連一般的藥都急缺。”
團長說：同誌們，黨中央在毛兒蓋召集的會議上指出，我們和四方麵軍會合，對今後的革命形勢有著重要的意義。同時會議指出，由於日本帝國主義在北方的進逼，民族危機日益加深，人民的抗日情緒非常高漲，我們必須堅決地以武力保衛我們的領土完整。因此，中央決定一、四方麵軍必須迅速全部集中，北上抗日！可是敵人想堵住我們的去路。根據情報，胡宗南集結了四個師在鬆潘地區；東麵川軍占領了整個岷江東岸；白軍周渾元、吳奇偉的部隊，集結在雅州……團長繼續說，敵人判斷我們，不是東出四川，就是北去甘、陝，但是敵人絕想不到我們要出草地北上。黨中央決定通過草地，達到北上抗日的目的。”
集合號驚醒了李有國，他搖搖晃晃地戴著軍帽，紮著皮帶說：“鳳蓮，隊伍馬上要出發啦，你為什麽不早一點叫醒我？”小周奔了進來：“教導員，報告你個好消息：大家要抬著你過草地！”李有國愣了說：“抬著我？”“是啊！抬著你過草地！”小周拿上粗麻繩，飛也似地跑了出去。李有國喊道：“鳳蓮，不要收拾啦，你跟上隊伍走吧。”鳳蓮說：“你呢？”李有國說：“我？我決定留在這裏啦。草地很難走，單個人走都有陷下去的危險，抬我的同誌怎麽辦呢？難道讓我們幾個人一起陷下去嗎？老戰士剩下的不多啦。每一個戰士都是革命最寶貴的財產。多一個人走出草地，就是多保存一顆革命的種子，多一分勝利！我，我不能讓他們抬著走！”
“好，那我也不離開這裏啦，”鳳蓮說，“等你——等你病好了一塊兒走。”李有國說：“好妹妹，你已經不是小孩子啦。幹什麽耍這些孩子脾氣呢？你是為了我參加革命的嗎？”鳳蓮說：“我有責任看護你！”李有國說：“可是，組織上並沒有要你留下呀！”“我馬上去請求！”李鳳蓮跑了出去，李有國喊道：“鳳蓮！鳳蓮！”
趙誌芳、羅順成和帶著擔架兵的王連長，急匆匆地向著藏民院子走來。一進院門，大家被院裏的藏民老大爺迎麵攔住了。老大爺說：“怎麽？你們不相信我嗎！教導員不能走。”“老大爺，我們抬著他走。”趙誌芳解釋說。這時，團長、政委和鳳蓮走進院來。老大爺說：“長官，你把教導員交給我吧，我給你們立個文書。他是個病人，不能跟你們過草地。”
這時，挎著小背包的李有國站在樓梯口，正準備走下樓梯。鳳蓮喊了一聲說：“哥！”李有國看見了黃團長說，“團長，我能走，你看，我能走！”他搖搖晃晃地走著，黃團長趕忙攙住了他說，“老李……”李有國說：“我能自己走——我絕對不坐擔架！”藏民老大爺詫異地說：“這是真要走啊？”李有國說：“老大爺，要走，我要跟著大家走！”黃團長說：“我們帶他走。”藏民老大爺說：“教導員，我留不住你，要是你們成功了，可想著到我們這兒來。”團長說：“革命一定會戰功，我們一定來看你！”
紅軍向草地行軍，草地茫茫，一望無際。一營是前衛，趙誌芳和羅順成帶著隊伍行進。戰士們把穿著的防寒衣服脫掉了。王連長一邊走一邊對著水壺喝了幾口水，然後用手掌擦了擦幹燥的嘴唇。李有國騎馬走在隊伍中間。草地暗了，變色了，寒冷了。戰士們迅速穿上了防寒衣服。暴雨來了，戰士們急速地扭過臉去，躲避暴雨的襲擊。
李有國站在河的彼岸。戰士們一個接一個地過了河。有個戰士一上岸，就躺在地上喘著粗氣。李有國鼓勵他說：“不要緊，走吧。走—會兒就好啦。把幹糧袋給我。小周，讓馬馱上！”小周拉著搭滿幹糧袋的棗紅馬走來，一邊接過李有國遞過來的幹糧袋，一邊撅著嘴嘟囔說：“馱了這麽多啦，還要馱——快把它壓死啦！”李有國說：“不要緊，快到宿營地啦——到了宿營地，你好好地喂喂它！”
戰士們躺在灌木叢中，露宿在夜幕下。團長、政委和戰士們圍在一起聊天。團長問一名戰士：“你是哪兒人？”戰士說：“我是貴州的！”團長又問，“你呢？”戰士回答說：“雲南！”“我是湖南的！”“我是江西的！”團長說：“咱們是同鄉！”團長又問另一個戰士說：“你呢？”戰士說：“我是過雪山才參加的。”團長說：“你就是雪山上帶路的那個向導。”政委說：“咱們這兒集合了半個中國的人哪！革命一定會成功。”戰士們爽朗地笑起來了。
空中雪花翻飛，部隊在雪中行進。李有國在地上步行，馬上馱著另一個病號。團長在一險要地方稍有猶豫，身後政委扶了他一把，團長急忙笑著說：“老兄，這裏可不能開玩笑！”不少戰士超過教導員，也有重病號跟在他們身後。突然有人呼叫，李有國勒馬回身望去。一個戰士陷入泥潭中，一些人圍攏去想援救他，但都無法插足。李有國急欲下馬，但又止住。圍救的人們悲痛地散去，隻見汙泥漿上浮著一頂八角紅星帽，人已經見不到了。李有國沉痛地回過身去，小周驅趕著馬向前走去。
又是一個黑夜，小周鼓足氣把篝火吹亮了。政委、趙誌芳、羅順成、李有國圍在一起開會。羅順成說：“今天，我們營減員十五個”李有國驚訝地說：“十五個？全軍不知道怎麽樣？”政委幾乎是自語地說：“情況是嚴重的，還有兩天才能走出草地，必須堅持這最後的兩天！”趙誌芳低著頭說：“現在已經有不少人沒幹糧啦！”李有國低聲驚問說：“團部也沒有糧啦？”政委沒有回答他，轉身向李有國說：“老李，你的傷口怎麽樣了？”李有國說：“我？我挺好的，沒問題！”小周賭氣地望了教導員一眼，走到馬跟前喂馬。
漆黑的夜，李有國唱起了《國際歌》。歌聲掀動了周圍的人，有的
坐起來參加了合唱，火堆愈來愈旺，歌聲也愈來愈雄厚、悲壯。
又是一天，那匹馬堅持不住了，倒在地上再也沒爬起來，小周哭喪著臉坐在一旁。李有國親切地說：“走吧，小周！”小周喃喃地說：“整天給人騎，又是馱背包，又是馱米袋……”李有國笑著說：“你又發我的牢騷了？這不挺好，馬已完成它的任務啦！”小周一麵背上背包，一麵嘟囔說：“我的任務沒有完成，你怎麽走呀？”李有國笑著說：“我能走，咱們比賽，看誰走得快！走！”鳳蓮在散亂的隊旁向前走著，終於趕上了李有國。李有國站住說：“你怎麽趕上來了？”鳳蓮說：“你好點了嗎？”“你騎的馬呢？”李有國說：“好點了！”鳳蓮說：“怎麽，馬死啦？”小周在一邊生悶氣。李有國剛想坐下，一陣疼痛使他捂住了胸口。鳳蓮急忙扶住了他說：“哥哥，你的傷口怎麽樣？”李有國說：“化了膿，不怎麽樣！”說著想要坐下來。
趙誌芳也趕來了，跟鳳蓮打了個招呼，忙問李有國說：“老李，馬死啦？”李有國說：“嗯，你的消息倒靈通。”趙誌芳著急地說：“真糟糕！”說著蹲了下來，“傷口怎麽樣？”李有國說：“快好了！你趕緊照顧部隊去吧！我自己會注意，這裏還有小周呢！”趙誌芳皺了皺眉頭，思索了一下，沒有說話，轉身走去。李有國喊著說：“老趙，你幹什麽去？”鳳蓮說：“哥哥，你為什麽不跟他說實話？”李有國說：“老羅也病了，全營的擔子都在他一個人身上，他擔子不輕啊！”鳳蓮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李有國安慰她說：“好妹妹，不要哭，現在需要的不是眼淚，是忍耐！”
趙誌芳帶著八九個戰士用槍支和拐杖做了一副擔架，逆著行列從遠處走來。趙誌芳走上來說：“老李，坐上吧，我抬你！”望著那些疲憊不堪的戰士們，李有國感動地流了眼淚。戰士們幾乎同時說出：“教導員，我們抬你！”李有國忍住內心的苦痛，忽然對趙誌芳發起火來說：“誰說我要坐擔架？讓他們回去——你們趕快回連上去！”趙誌芳也發火了說：“你怎麽啦，充好漢嗎？我命令你坐上去！”李有國根本不理他的命令，背過身去。趙誌芳思索了一下說：“來，把教導員抬上擔架。”李有國迅速轉過身來威嚴地說：“你們趕快給我回連上去！”戰士沒敢靠前，趙誌芳抑製著自己，低聲地對戰士們說：“好吧！同誌們，你們趕隊伍去吧！”戰士雖然們不願離去，但又不得不服從命令，隻得轉身離開了。
李有國趕到趙誌芳的跟前，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誰也沒說話，並肩走了一段路。他們默默地走著，李有國開了口說：“你呀，還當營長呢，你當的什麽營長呀！在部隊最困難的時候，你不管部隊，倒有精神來管我，我是新兵嗎？你呀，你不了解我！”李有國生氣了，咳了兩聲，不自主地停了下來，趙誌芳忙扶住他坐下來。李有國感激地說：“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可是你沒有想一想，戰士們都虛弱極了，要不是靠著革命熱情的支持，他們連爬也爬不動了。戰士是革命的本錢，我們的責任就是加倍關心他們，愛護他們，讓他們走出草地。你讓幾個人抬我一個人，這是多麽不值得啊！這幾個人一衝出草地，會像下山的猛虎，他們可以打垮敵人一個連、一個營、一個團、甚至一個師……你趕緊照顧部隊去吧！”趙誌芳心平氣和地傾聽著，他深深感受了這些話的分量說：“好吧！”趙誌芳起身向小周交代著，“好好照護教導員，我到前麵去了！”“是！”小周毫不猶豫地回答著。趙誌芳走去，又轉回頭說：“老李，明天就要到斑佑了，保重啊！”
不久，李有國陷入昏睡，鳳蓮在一旁哭泣著。趕來的趙誌芳摸了摸李有國的額頭說：“還不要緊，趕快做擔架！”團長的警衛員小劉沿著灌木叢跑來，跑到趙誌芳跟前。小劉說：“趙營長，前麵發現敵人的騎兵，團長命令你們營，馬上占領前麵的山頭陣地！”趙誌芳馬上喊道說：“馬上集合！”
—片開闊的草原，山背後跑上幾個敵人的騎兵，像在尋找什麽。趙誌芳指揮著部隊向山邊運動，他低聲說：“注意隱蔽！快！”說完他也彎著腰，隨部隊向上運動。
忽然，遠遠丘陵上幾個狡猾的騎兵不見蹤影了。羅順成自語地說：“糟糕！敵人跑了！”團長、政委從身後走上說：“怎麽樣？”趙誌芳說：“剛才山頭上發現的幾個騎兵突然沒影啦！”羅順成衝動地說：“團長，我們追吧！”團長沉著地說：“不忙！”說著舉起了望遠鏡。丘陵上敵人的騎兵又冒了出來，而且是大批地走過來。團長命令羅順成說：“羅副營長，你帶一個連。切斷敵人的後路，千萬不能讓敵人跑掉了，要注意隱蔽！”
李有國從昏厥中蘇醒過來，旁邊除了小周和鳳蓮以外，周圍空無一人。他問鳳蓮說：怎麽，部隊要出發了？鳳蓮說：“沒有，前麵發現敵人的騎兵，老趙他們已經上去了！”李有國說：“騎兵？小周，快去參加戰鬥！想辦法抓幾匹活馬來！抓住活馬，給黨中央，讓中央首長騎上馬，讓革命騎上馬前進！”小周大聲答應說：“是！”
團長、政委注視著勝利歸來的戰士們。團長看了看手表，跟政委說：“十五分鍾結束戰鬥，敵人太稀鬆了。”政委說：“不是敵人太稀鬆，是我們的戰士太猛了。”團長說：“李有國可以騎上馬啦！”政委低沉地說了一個句：“他已經騎不動了！”聞訊趕來的趙誌芳扶起痛哭著的鳳蓮。戰士們圍攏來，默默地低下了頭。這時團長和政委也急忙趕了過來。他們脫下了軍帽，哀悼自己的戰友。同誌們將軍旗蓋在李有國身上。政委說：“黨的好幹部，勞動人民的好兒子，你安息吧，你那遠大的理想，將由我們來完成。”
走出草地的紅軍，經過斑佑、巴西、阿西等地；渡過殘缺危險的棧道，打敗敵軍三個團，直逼四川甘肅邊境——天險臘子口。紅軍勝利地通過臘子口後，跨過甘肅平原，終於在1935年10月到達陝北，與陝北紅軍勝利會師，長征宣告勝利結束。
紅軍整齊的行列，在富饒的甘肅平原上行進。部隊路過的村口上，打著紅旗、端著水罐的群眾擁在村口上歡迎過路的紅軍。陝北工農紅軍擁上來歡迎他們——戰士們相互握緊了手，擁抱、歡呼……
從此，中國革命進入新的**。長征中的英雄們將永垂青史！
點擊點評
革命精神·無私無畏
兩萬五千裏長征中，上演著一幕幕驚心動魄的戰鬥。在氣候瞬息萬變的惡劣環境中，戰士們勇往直前。電影《萬水千山》生動地刻畫了對革命赤膽忠心、對未來滿懷希望的紅軍指戰員和普通戰士的光輝形象。
這部電影作品是一首氣貫長虹的英雄讚歌。影片真實地再現紅軍爬雪山、過草地，長驅兩萬五千裏這一震驚中外的壯舉，歌頌了紅軍戰士在極端艱難困苦的情況下，不退縮、不畏懼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
趙誌芳所在的營是主力紅軍的前衛，擔負著逢山開路、遇水架橋的艱巨任務。這個營始終走在整個部隊的最前列，本身具有很強的代表性。導演和編劇通過奪取瀘定橋、攻打臘子口等激烈而緊張的戰鬥場麵，表現了上至營長、教導員，下至普通士兵的勇敢堅決。李有國的形象集中概括了一代中國共產黨人為了革命理想，為了共產主義信念而堅忍不拔、英勇頑強、不怕犧牲的鬥爭精神。
評論家侯金鏡指出：“《萬水千山》的成功，最主要的是李有國性格創造的成功。李有國的性格典型地表現了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的曆史精神，通過李有國觀眾感受到那個時代的脈搏和呼吸！這給創作領域帶來了新的收獲，至少是在創造新型人物的階梯上跨上了一大步。”
電影沒有回避紅軍指戰員豐富細膩的情感世界，大膽地表現了趙誌芳和鳳蓮之間的愛情。但由於特定環境的限製，這種情感表達得非常含蓄、婉轉，更使得影片顯得真實、可信。
回望精彩
紅軍到達藏族區毛兒蓋一帶時，連續的行軍使教導員傷口複發並得了重感冒，終於支持不住病倒了。傷口化膿發炎的李有國教導員不舍得離開部隊，拖著重傷的身體同戰士們一起過草地。
草地的險惡和困難是令人難以想象的，到處布滿了深黑的泥潭，天氣也變幻莫測。李有國並沒有因為自己身上有傷就讓戰友照顧，還是和從前一樣，和同誌們一起在泥濘中一步步前行。饑餓嚴重地威脅著部隊，團長命令把戰馬殺掉給病號吃，李有國甚至把皮帶也煮熟來充饑。當李有國知道自己傷口潰爛、體質虛弱已到難以堅持的地步，仍以樂觀堅毅的精神鼓舞著別人。戰士們圍在篝火旁，和李有國一起唱起了《國際歌》。這富於感染力的場麵，富於感染力的歌聲，體現了紅軍指戰員親密無間的同誌情誼和為了勝利不怕困難的崇高信念。
星光：藍馬
藍馬，原名董世雄，北京人。1934年參加中國旅行劇團。1938年隨中國救亡劇團赴香港、新加坡等地演出。1947年加入昆侖影業公司。1949年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1951年在總政文工團，曆任藝術教員、研究員、話劇團副團長等職。
1959年，藍馬在電影《萬水千山》中出色地扮演了紅軍營教導員李有國，既有組織才能，又對下級又體貼入微，是一個崇高感人、真實豐滿的形象。
演員藍馬飾演的李有國這一形象，並沒有隻是從外部特征去表演，而是努力探索和表現這一英雄人物的內心世界描寫下功夫。例如，李有國受傷後傷口化膿發了高燒，部隊馬上就要離開時，李有國心中充滿了矛盾，如果跟著部隊走自己受傷的身體勢必會拖累戰友們，但是想到自己留下來就要離開部隊，心中十分不舍。藍馬設計了一係列的動作：東尋西找，急切地叫戰友，慌亂中把名字都叫錯了……這些動作完美的呈現了當時人物焦慮地內心活動，使其李有國這個人物更加豐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