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被禮儀課的那個歐巴桑折磨得幾乎要吐血的時候,救星按下了別墅的門鈴。

站在門口的是個快遞員,快件上的接收人是冥夜。我在快遞簽收處代簽下自己的名字,接過包裹。包裹很輕,像是文件的樣子。

“炎啊,這個包裹放哪兒?”我對正在看動漫的秋羽炎擠眉弄眼,可是他的目光一如往常無法從電視機上移開,他嚼著薯片咕噥一句,“你放阿夜房間就行。”

冥夜房間的門是黑色的,如同他的瞳仁一般的顏色。我輕輕推開他的屋門,裏麵的牆壁被刷成黑色,讓我感覺在那樣的房間生活會認為自己失明了……桌上的文件擺放得很整齊,分類明確。我將包裹放在他桌上,視線卻在下一秒看到了粘在桌腳的一張便簽條。

——小氣的男人。

熟悉的字跡,熟悉的字條,思緒飛回到去年冬天。那個在飛機上遇見的男人,那個穿著黑色風衣、戴著褐色墨鏡,說他的衣服是在去年米蘭會展上買的那個男人……

最後還罵我沒教養的男人……居然是……冥夜?

他不會認出我吧?他從早到晚接觸那麽多人,況且過去八個月的事情他又怎麽會記得清晰?可是,他為什麽要留著這張字條?

“你在阿夜的房間幹什麽?”

涼月?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他靠在門上,懷疑的眼神一點未變。本以為經過上次那件事……他會對我有所改觀,沒想到現在好像更加懷疑我了。怎麽這個場景就好像被逮了個正著一樣……我是光明正大的,好吧……他走近我,搶過我手中的包裹,拆開包裝。

喂喂!這是人家的包裹呢!

他的表情漸漸因為看到包裹的內容而變得鐵青。

裏麵是什麽內容?我好奇地想知道。

“月,怎麽樣了?”突然傳來妖女的聲音,她怎麽又來了……歐陽夏在看到我之後從鼻子中冷哼出聲。現在沒有秋羽澈,她是料定了沒有人敢跟他作對。

他合上文件,歎了口氣:“情況比想象中的要嚴重,明天我會讓澈回威尼斯進行一段時間的觀察,恐怕這段時間又要委屈炎了。”

發生什麽事了嗎?我不敢多問,幹咳了兩聲走出門。

“尹小姐,請收斂點吧。”歐陽夏又來了,我一句都沒有反駁,就像是涼月所說的,在這世界上生存,我必須學會忍讓。我回眸,她抱胸看著我,不可一世,“隨便進入別人的房間,你到底想怎樣?”

“適可而止吧,夏兒。”他替我解圍了?我難以置信地看著涼月,他隻是輕描淡寫地吐出幾句話,“你的脾氣也該改改了。”

歐陽夏白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沒家教這種詞用在歐陽夏身上才對吧。突然想起以前秋羽澈對我說過,歐陽夏是放棄了當歌手的機會去當F·Y的經紀人的。是早就料到當F·Y經紀人會更有前途,還是和涼月有關?

我意猶未盡地看了涼月一眼,最終選擇沉默下樓。

他能幫我,已經算是很給麵子了。畢竟一邊是他喜歡的女人,而另一邊,隻是一個讓他生疑厭惡的無名小卒。

——情況比想象中的要嚴重,明天我會讓澈回威尼斯進行一段時間的觀察。

腦子裏回想著涼月剛才說的話,那麽意味著秋羽澈必須要回威尼斯了嗎?還要秘密地回去?那團隊的活動該怎麽辦?誰能補上秋羽澈的位置?

我一拍後腦勺,突然想起了秋羽炎,他們倆雖然性情大不一樣,但是外表完全一樣啊!大概涼月想用秋羽炎扮演秋羽澈的角色,混過這些日子。他們究竟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想到秋羽澈要離開,我突然有種舍不得的感覺……

花腸子回來之後就沒有說話,他把自己悶在房間裏任誰叫都不出來。我端著晚飯走到他綠色的屋門前,輕輕地敲了敲門,卻聽到他大吼一聲“滾”。

“是我。”我淡淡地開口,門內的他突然安靜了。靜靜地等待了一分鍾的時間,他才打開門,深陷的眼窩仿佛是在做無聲的抗議,“怎麽能任性地不吃晚飯呢?”

我將晚飯放在他房間的桌子上,發現他的床頭櫃上放著我的一張照片,是一張笑得燦爛的側臉,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拍的。

他沒有了以往的朝氣,懶散地坐在**。

“我要去威尼斯了,明天。”他沒有抬起頭,語氣僵硬。

我點頭道:“我知道了。”坐在他身邊,我用指腹輕輕地觸碰他的眉宇,故作輕快地說,“早去早回就好了。”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可是我什麽時候能回來沒有人知道!”他抓著我的手有點痛,我輕輕地哼出聲,他驀然放開我的手,眼神閃爍。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其實從涼月認真的語氣中我就知道這件事無法商量,我看著秋羽澈痛苦的表情,心裏一陣刺痛。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他驚愕地抬起頭,不敢相信地看著我。空氣中有種曖昧的氣氛在流轉,旖旎了一些悄悄沉澱的情愫:“不行。必須我一個人去。”

他的嘴角浮出淡淡的笑意:“你要做的就是在這裏,等我。”

是很危險的事麽,為什麽不讓我去?

但是看到他平靜下來我就放心了,點頭道:“早點回來。”

當我離開房間準備下樓的時候,他突然追過來從身後抱住我……感受到他微顫的身體,我沒有抗拒,靜靜地任他抱著……

他扳過我的身子,輕吻了我的額頭,隔著細密的劉海,我還是感覺到了他的唇溫,隻是一瞬間,我的心毫無預兆地急速跳動起來。

“尹苒,我真的喜歡你。”

沒有再等我的反應,他便轉身回去了,那背影,落寞又堅定。

我用指尖輕輕地觸碰著他淺吻過的地方,心就在那一瞬間跳脫了原來的軌道……

秋羽澈真的走了,連飛機的航班都沒有告訴我,早上起來,發現他已經不在這裏了。

別墅裏突然少了一個人,無論從哪個方麵都會不習慣,更何況是唯一真心關照我的他……秋羽炎因為要充當秋羽澈的角色,也開始變得整日不著家。

偌大的別墅,就隻剩下一個我。

困擾我的問題始終在我腦子裏縈繞,關於他們……關於他……

正當我邊擦樓梯邊神遊的時候,手機突然傳來簡訊,竟然是涼月:“下午五點,聖菲公司門口見。”

他是發錯信息了吧,無緣無故地找我去聖菲幹什麽,我回了一條問他是不是發錯了,可是他沒有再搭理我。看來不管有沒有發錯我都要去了。錯了再回來就好,要是沒錯我又沒去的話,我一定會死得很難看……

攔下一輛出租車,我直奔聖菲。

下午五點,一個人準時地從門裏走出來。戴著黑色墨鏡的他此時竟然散發出一種王者的風範,涼月果然是個有魅力的男人。他看到我就直接把我拽走,依舊那麽沒有禮貌。

這是要帶我去幹什麽?我就像一隻即將被人宰割的羔羊。

這裏是……天,這家店賣的衣服這麽暴露,叫人怎麽穿。

這個家夥到底想幹什麽?!

“畫個煙熏妝。”他交代完,店員就把我拉進裏屋。天哪,這種衣服簡直是酒吧女穿的嘛!他叫我穿成這個樣子幹嗎?畫完妝的我看著鏡子欲哭無淚,那麽濃重的眼線,嘴唇紅得跟吸過血一樣,半夜出去絕對能嚇死人,背心上布滿亮片,簡直能把我眼睛閃瞎,下身的超短褲,短得簡直無法形容!黑色的高跟鞋足有十二公分高,跟細得能紮死人!這完全不是我了!

好不容易平靜下心情走出去,看到他後我幾乎尖叫出來。

他竟然也打扮成了不良青年的樣子,我咽了咽唾沫,這是要上演哪出戲?天呀!我們倆要是並肩走在十二點的大街上,估計沒人願意接近吧。

他一把拽住我往外走,又是用拽的!一天到晚地拽人,難道一點也不懂對女生溫柔嗎?

“涼月,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又不理我,難道全天下的事都是你做主嗎?這個人太霸道了!誰知道他卻突然停下來,我一下子撞上他的後背,痛!總是這樣,做什麽都不會先跟別人說一下,獨斷!狂妄!

“你不是想知道F·Y的秘密麽?”他尖銳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的眼睛灼傷,“那就跟我走。”

什麽?他自願地想要告訴我F·Y的秘密?

涼月把車停在一家名叫“Poison”的酒吧。現在是晚上七點半,正是燈紅酒綠的時間。相較於酒吧裏搖晃的男男女女,我和涼月的裝扮顯得相當普通。酒吧裏嘈雜的音樂,震得我耳朵都快廢掉了。人們隨著劇烈的節奏搖晃著自己的身體,穿著都很暴露……

我緊張地抓著涼月,他總算是用較溫柔的姿態帶我往前走了。

傳說中的別有洞天啊。透過嘈雜的酒吧,曲徑通幽處,在酒吧二樓的盡頭有一個拐角,走過拐角便能看到幾間裝潢雅致的房間。米色的牆壁,上麵掛著風景裝飾畫,一直延伸……他要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臭屁隊長帶我走進一個房間,拿出一盤磁帶:“我在隔壁裝了竊聽器。”他拿出竊聽裝置放在桌子上,把耳機給我套上,“你聽聽看,這個是誰的聲音?”

他叫我聽?這裏的人我怎麽可能會認識?

不過……這個聲音……

我真的聽著好耳熟……是……

居然是Emily!

是那個搶走我主編飯碗的女人!看我的表情有些奇怪,他忙問我是否認識。

我點點頭:“是《Special》的人,也是搶了我主編位置的人。”

“那麽,另外一個聲音呢?”

那是一個男聲,很陌生,但我保證聽過這個聲音,也許隻有一次。我搖頭,他有些喪氣地摘下耳機。

我狐疑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很好奇是麽?”

我連忙搖頭。一切變得好詭異,好奇心能殺死人,我不想再問了。

“你怕什麽。”他貓一般的眼睛眯得狹長,我心裏一顫不敢做聲,“告訴你也無妨。聖菲的資料庫被盜了。最新的資料被竊取,為此公司即將賠償將近幾千萬的違約金。這就是襲擊者的IP,我想你應該會想到什麽。”

我接過他的字條。上麵寫著一串數字,我看不太懂……

“這個IP地址的位置是一個十年前就廢棄的工廠,我們去過現場,並沒有發現什麽蛛絲馬跡,甚至連指紋都沒有,應該是高手所為。”

“這麽說沒有報警?”奇怪,像這種大事早就應該報警才對,聖菲公司怎麽把被打掉的牙往肚子裏咽?

他伸手揉了揉緊鎖的眉毛,淡然道:“事情如果有你想得那麽簡單就好了。從外部來看,資料像是被自己人刪除了一樣,並沒有竊取的證據,即使報了警也無法立案。”這樣說來就更奇怪了,這種高級機密怎麽會告訴我這種外人,難道涼月現在相信我了?

不可能,像他這種生性多疑的男人不會輕易相信誰。這點小小的道理我還是懂的,他告訴我無非是看我有利用價值,就例如說今天的情形。

“我需要你的幫助。”

看吧,果然是這句話,我攤手。

“我因為是公眾人物不方便行動,所以必須拜托一個人,想來想去也隻有你了。”

聖菲公司的事情為什麽非得用他們來調查?

“這個女人很關鍵,我需要有關《Special》更多的情報。”

情報?有什麽情報?拜托,我總不能潛伏到《Special》編輯部,在某個角落偷裝竊聽器吧。

“跟蹤她,把她的每個行程告訴我,以及她見過的每個人。”

他是在懷疑聖菲有內奸嗎?聖菲的保全係統做得那麽精細,如果僅僅隻是外部的人,又怎能輕而易舉地穿過聖菲層層封鎖線?

“好處呢?”我伸出右手。

他危險地眯起眼睛:“你說,我盡量滿足你。”

“幫我付學費,這學年的學費。”這樣的代價對於他而言並不算多,他略微思考了一下,便點頭成交。

其實沒有好處我也會幫他的,但是不知不覺就變成了交易……突然想到《城市獵人》中的一句話——站的位置高了,就連心都跟著腐爛了。雖然我站的位置並不高,但是我仿佛能理解一些人的行為,因為得到了許多,所以想得到更多,人因為有而活著,也因為而變得貪婪,但最終會讓自己毀滅。

“隻要這麽多,不後悔?”他不放心地又加上了一句話。

我“豁”地站起身,瞪著他:“你是從小被騙大的嗎?這麽不相信人,和我相處了這麽久,你還在懷疑我的人品,真讓我失望。我說了就不會後悔,這是最起碼的信用。”

顯然不知道我會這麽和他說話,他眸子裏透出微微的驚訝。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隨即又拽著我出了房間。

他是拽人狂嗎?不是嚴重的潔癖嗎?怎麽這麽愛拽人!

“既然來了就喝一杯吧。”他向調酒師要了兩杯烈焰,把我拉在酒吧的角落裏,眼神卻盯著不遠處舞台的位置,年輕帥氣的歌手在聚光燈下唱得聲嘶力竭。我望著唱歌的人,腦海中不知不覺浮現出了秋羽澈的影子。

——你把他從一個酒吧混混變成了大明星,這個職業是拯救他,不是束縛他!

歐陽夏曾經這麽說過……

那麽原來的秋羽澈也是站在那個渺小的舞台上唱著自己喜歡的歌嗎?我記得涼月說過,秋羽澈並不愛自己的這份工作,他僅僅是為了更好地生活嗎?

我突然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