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探 尋

“也隻有你小子才想得出那麽損的招!”我歪在車後座上搖頭感歎道。

“黑貓白貓,能抓老鼠就是好貓。”林嶽轉過頭來一付大言不慚的樣子,“甭管法子損不損,咱小平同誌的話就是最好的解釋。”

“好招,好招,用麝香導致奚鼠的靈胎反噬,讓它們骨肉相殘。”S一邊開車一邊寒寒地說道,“你們這些醫生夠狠的,難怪我進了醫院就骨頭裏發寒。”

“哎,這怎麽說話呢。”林嶽委屈地申辯道,“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下麵的事情了,搞得誤會我是個RP有問題的人。”

“切,省省吧,就你那人品還值得一提?”S一臉不屑地撇了撇嘴,忽地眼神飄向了後視鏡,與此同時眼前路口上方閃起了一陣光芒。

“啊,被拍照了!”我懊惱地叫道,“S大姐,今年我就沒幾分了,您高抬貴手別超速闖燈好不好?”

S並沒有答話,一臉怪異地不斷探查著後視鏡。激戰過後麻木不堪的腦部神經此刻自覺地進入了運行狀態,車身後則傳來了某種不同尋常的感覺。

“剛才有東西在後麵跟著我們,閃光那會後視鏡裏有個速度超快的影子。”S略帶緊張地說道,眼前閃過的圖像證明她所說的東西與我感應到的是一樣的。那東西的速度並不比全速飛馳的車子慢,而且現在就在車尾緊緊地跟隨著我們。

“嗖”地一下,雙膝上閃出一個黃色的東西,下意識間雙手已成格擋狀,但定睛過後我卻不禁笑了起來。那黃色的東西正是之前我所解救的彭侯。

“喂,發什麽神經呢?”林嶽莫名道,“笑得跟個貓頭鷹似的,滲人的慌。”

“沒什麽,原來是那個土裏的小朋友來找我了。”我擺手道,“這會在我膝蓋上趴著呢。”

“哦,那你們慢聊,反正我倆看不見。”林嶽索性頭也不回地打起呼來,S隻是瞥了一眼後視鏡,並沒有好奇什麽。

膝上的小家夥似乎非常驚恐,急促地喘著氣,灰色的雙眼求助似的看著我。怎麽了?一種恐懼不已的感覺自彭侯身上傳來,是什麽東西讓它如此害怕?身後……已進入狀態的意識提醒我車尾那個東西竟還在緊跟不舍。

伸手撫了一下彭侯發抖的身體,我尋思著與它溝通的方式,小家夥卻緊盯著手腕上的香囊顯出一付若有所思的樣子來。它是來拿回之前送我的東西的?解下香囊掏出那塊東西,遞到彭侯麵前,小家夥用前爪捧起塊狀物,抬眼和我對視了一下,又決定了什麽似的將東西放回麵前的手掌。詫異間彭侯的身體飛快地旋轉起來,漸漸地化作了一團黃色的影子飄然進入黃色塊狀物。

“你和你的小朋友在鬧什麽呢?!”S突然叫道,車子有如脫韁的野馬一般在公路上扭動著,引來一片不滿的喇叭聲,“所有裝置失靈,車子失控了!”

不及開聲回答,手中的東西猛地浮起空中,一片黃光大盛,光影間暴漲了數倍,瞬間飄出無數黑色的小蛇直躥麵門!那……那是,醫院裏的怪象在腦海中映出,難道這也是一本書嗎?!

“車子怎麽了?!”林嶽驚醒,害怕地在座位上縮作一團大叫道,“小姐你會不會開車?!別誤人性命啊!救命啊~”

“瞧你那德性!”S啐了一聲,搖擺的車身恢複了常態,“誤你性命的不是我,車子暫時失控罷了,不知道王亦凡和他的小朋友搞了什麽鬼。”

“老凡!!”林嶽衝我大吼道,大腦的意識清晰無比,可卻無法作出任何的反應和動作,上次的經驗使得我平靜地接受著發生的一切。也就在這個時候,車尾緊跟的東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快開回我家,回頭和你們解釋。”在文字的衝擊後終於擠出了一句話語,眼前的黑暗慢慢包圍了我的意識。

…………

身下的溫軟讓人有些不忍起身,但大腦的意識卻在一陣煩躁中蘇醒,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斷迫使我翻身坐了起來。身上換著睡衣,暉兒和衣伏在身邊,我忍著腳傷溜進了客廳。S和林嶽正歪倒在客廳的兩張沙發上各自熟睡,疲憊的樣子再度勾起昨晚的回憶。在書房坐定,拿出一疊白紙,腦中閃動著的文字在筆下洋洋灑灑地飛速鋪就開來。

這些書稿都是附著在虛靈身上?那之前的青黃色書本也是某個虛靈?這書到底是傳自何處而又為何偏偏找上了我?清醒的一半大腦不住思考著,一個又一個的問號接連浮現。完成書稿的那一刻我沒有立即翻閱,沉思半晌中對那疊紙張產生了莫大的疑問,冥冥中似乎有人在操縱著事態的發展。

擺動了一下昏脹的腦袋,在甩去不適的同時也丟開了那縈繞的擔憂,事態已是如此,何必過於追究?翻動間書稿的內容並沒有什麽令我格外驚訝的地方,這是屬於《聞風拾水錄》山水格局的一番文字記載,尤其著重分析了虛靈存在環境和風水理論的關係,正如之前所經曆的情況一樣。

“撲嗵”客廳裏傳來一聲很大的響動,起身探看卻發現是林嶽從沙發上摔了下來,而暉兒和S則睡眼惺忪地望著他那滑稽的造型,不知發生了何事。

“本年度最佳睡相獎得主非你莫屬。”我忍著笑想上前扶起林嶽,卻被腳上的疼痛阻住了步伐。

“得,不勞駕您,我自己起來。”林嶽大大咧咧地爬起身來,一屁股坐回沙發,“反正是你的衣服,弄髒了不用我洗。”

“亦凡,你好些了?”暉兒走到身邊扶住我,輕聲地問道,想起之前在下水道狠心掛斷通訊,一股愧疚的感覺油然而生。

“喂,喂,昨晚你吊完胃口就不省人事了。”S眼尖地發現了我拿在手中的書稿,好奇道,“難道又有什麽心得要研究了?”

在暉兒的攙扶下坐進沙發,我向三人簡要地說明了昨晚車裏發生的事情以及新書稿的大致內容,也許是連日來經曆了不少的怪異,大家並沒有感到多大的驚奇,卻是對書稿的內容產生了興趣。

“我總覺得這篇書稿似乎能有點什麽大用處。”林嶽撓著頭道,“不過現在腦子有點混,想不明白用處在哪裏。”

“你小子也算與我心有戚戚焉。”我笑著揚了揚手中的書稿,“這些記載正好可以找出剩下被天罡七印封印的虛靈。”

“王亦凡,你該不是想找它們麻煩吧?”S一臉的不理解道,“照你的說法,天罡七印被破壞後,接下來的虛靈一個比一個厲害,這不是找死嘛?”

“老凡的意思是預防勝於治療。”林嶽懶懶地說道,“你不找它,遲早有一天它會找你。”

“烏鴉嘴。”S恨恨地瞪了林嶽一眼,卻也默許了他的說法。

早飯間,我向大家陳述了一下心中的計劃,結合兩部書稿中的記載,變被動為主動,找出剩餘的天罡七印所在,並想法加固印陣或是除掉已解封的虛靈。之前虛靈出現的方位分別是城市的東、南、北三個方位,根據五行方位學說,城西和市中心兩個方位便是剩下的天罡七印所在的位置。

“西為金,中為土,那剩下的虛靈應該是金性和土性的咯?”暉兒的五行知識在經曆中也不斷地增長著,“但天罡七印還剩下火、木、風、雷四個,數目不對啊。”

暉兒並沒有說錯,單從五行原理和印陣克製來看的確存在不符,剩下的虛靈究竟有多少現在還未嚐可知,我突然對布陣者的真正用意產生了莫名的懷疑,事情似乎並沒有表麵上看來那樣的簡單。但不管怎樣,眼前我們卻隻能循序漸進地去探查。

…………

市美術館座落在市中心的繁華路段,獨立的五層建築有著中西合璧的風格,兩條寬敞的主幹道自南向北地盤延而至,在經過美術館的兩側時卻突然變窄,交錯著在美術館的另一側分道揚鑣。也許是擔心狹窄的路麵容易造成擁堵,繁忙的車龍在到達這裏之前便分別繞開,以至於在這鬧市的中心形成了一處別具幽靜的所在。

美術館的走廊裏稀落的走動著幾個人影,踢踏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四壁間來回碰撞,扭曲的回響像一把惡魔的鼓槌敲擊在心髒的跳動之間。一樓雕像區,兩名衣著嚴肅的男子正悠閑地逐個品味著布滿全室的雕像,不時地小聲議論著什麽,那低語聲微弱到幾乎無法辨識。

身形較高的男子時不時地看著腕上的手表,那是一塊卡西歐的戶外登山用表,可以準確地顯示濕度、氣壓、方位和海拔高度。身形消瘦的男子似乎腿腳不便,手中拄著一支碳素登山拐杖,氣定神閑的觀賞著每個雕像,但若是仔細觀察,卻能發現,在高個男子看表的同時,他的頭部會微微偏側,仿佛在用心聆聽著什麽。

“放著偏僻的城西工業區你不檢查,非要到市中心來,你不是存心找不自在嗎?”高個男子低聲道,“一堆泥巴造型,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省點力氣,叫你來這裏自然有我的道理。”消瘦男子微笑著從唇齒間擠出一絲細微的話語。

這兩名男子便是我和林嶽。在比對了書稿記載和手頭所記錄的虛靈事件之後,市中心的目標便鎖定在了美術館的位置,而城西工業區的冶金倉庫則成為了另一個目標。在今早開始探尋計劃的時候,我臨時改變了策略,將原本排在第二目標的美術館提前了。

美術館的一樓陳列著各類雕塑和陶瓷器皿,兩個多小時的探查並沒有給我們帶來什麽收獲,事先排定的方法也沒有起到作用。林嶽漸漸焦躁了起來,抱怨之前計劃準備都在城西,而對美術館卻準備不足,此行隻怕是要空手而歸了。

“看下那邊出口的消防導圖,找下這裏的地下室。”環視了格局之後,昨晚的文字在腦中浮現,一個大膽的念頭蹦了出來。

林嶽望了我一眼,走到出口探了下頭,回身做了個手勢,我緊跟上前,一前一後悄然避開旁人的視線溜進了樓梯隔間的通道。在昏暗的照明下,大約五十平米的一個地下室顯現在麵前。

“美術館非常像北歐建築,類似的建築都有這樣的地下室。”林嶽低聲道,“不過,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北歐建築的供暖都應該來自這樣的大號壁爐。”這個壁爐的設計與西歐不同,開孔較小,但爐膛卻非常之大,這裏的燃燒熱量將通過火牆全數提供到建築的各處。

“這也是北歐建築的一個典範,我們東北就有很多類似風格的建築。”林嶽忽然醒悟似地說道,“你難不成想進壁爐?!”

“剛才在上麵我發現所有的火牆都已被拆除,但卻能感應到地下連接的孔道中還有空氣流動。”用手杖敲打了一下爐口周圍,我示意林嶽將手臂伸進爐膛。

“嗯?這裏的濕度與地下室的濕度相差很大。”林嶽疑道,“看爐灰就知道它很久沒用了,怎麽還能保持爐膛的幹燥?”

“我隻是奇怪他們為什麽不拆掉這個壁爐,可能是懶得動。”我拿出了一個銅製的羅庚,擺定方位後笑了笑,“果然沒錯,東方木位,看來壁爐裏應該有玄機。”

說話間,我矮身鑽入了爐膛,林嶽緊跟在後,一片漆黑中手上的貓眼電筒發出了雪亮的光芒,裏麵陳積著厚厚的爐灰,壁上沉悶的聲響表示著並無中空夾層。我用腳磨蹭了幾下底部,本應凝固結實的爐灰卻鬆散不已。

“有戲!”林嶽低呼著俯身鑽出爐膛,複又進入,手中多了一把老舊的爐鍬,隻輕輕地數下,便清理掉了掩蓋著的浮灰,腳下頓時浮現出一個碩大的篆字圖案。

“參木印!”兩人同時低呼,那圖案正是天罡七印中的參木印。

林嶽用爐撬勾勒了幾下,圖案旁露出了四道縫隙,兩人將爐鍬插入其中一條縫隙,用力撬動,一塊厚重的木板應聲而起,現出一個不大的入口,隱約間有段階梯通向黑暗深處。

“有你的老凡。”林嶽蓋好頭頂的木板說道,“你怎麽知道下麵別有洞天的?”

“壁爐一般都在南麵,這裏卻變成了東麵。”我探索著腳下的階梯回答道,“東木南火,火克木而生土,木克土,壁爐放在木位一來平衡消減火的力量,二來不至與土性的虛靈形成能量對抗循環。”

“不懂。”林嶽老實果斷地回答道。

“說簡單點,出口裏麵是土性虛靈的死門,出口外麵是布局者的後門。”腳踏已是鬆軟的土地,我站在通道底部回身說道。

“懂了,您真內行。”林嶽嬉笑道,但臉部的表情卻瞬時凝固在了那裏。

“怎麽……”他的表情似乎預示著身後的異狀,快速轉身間手中的電筒照向空間的深處。

眼前的情景恐怕隻有在兒時的噩夢中才會見到,偌大的地下空間在黑暗中不見邊際,棵棵不知名的樹木在那裏布成了一片密集的樹林,枝幹在頭頂茂盛地伸展著,但枝頭卻看不見一片葉子。混雜排列的樹木淩亂間仿佛有著某種規律,在黑暗的魔力下已無法去探尋這個問題,隻是在電筒的照射下樹幹的表麵竟有些光點閃動著。

“丹麥童話裏的黑色森林?”林嶽嘀咕道,“木克土,也沒這麽個克法的,比妖怪還妖怪的地方。”

我沒有搭腔,轉身脫下外套,迅速地在手中揮動了數下,沉寂的空氣中帶起了一陣陰森的氣流。

“這個空間並不算大,十字形,三百平米左右,沒有虛靈,隻有樹木,中間有個坑。”穿上外套,我知會林嶽道。

“哐哐”身後的林嶽不知何時已站在一棵樹木的邊上,手中的爐鍬在樹身上敲打了幾下,發出金石相碰的聲音。

“靠,這裏都是石化了的樹!”林嶽驚呼道。

我走近仔細端詳了一下,竟真是石化了的樹木,如此龐大的地下石化森林怎麽會在美術館下埋藏了那麽多年而不被發現呢?!不對!我又仔細看了一下其他幾棵樹木的外形和紋理,這是大陸地區罕見的檜樹,每棵樹身上都刻有參木印篆文,但在那樹木間竟有幾棵依舊保持著正常的木質結構。

混雜的化石森林,檜木,無光生長,腦中數條文字閃過,我急衝林嶽身旁伸手拉去。劈啪幾聲脆響,在林嶽好奇的敲擊下,樹上掉落下幾根樹枝。看似平常的現象卻讓我感到了一陣莫名凶險的殺氣,那樹枝下落的速度出奇的快,在牽拉之間隻聽得林嶽一聲慘叫,肩頭已被一根樹枝插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