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飛 花

思考S的話語,不由得令我如坐針氈。陣形的變化到了這樣的地步,那隻凶猛的金性虛靈一定會變得更加的強大,但為什麽卻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呢?難道是那位神秘高人早已將之收伏了嗎?

“奇怪的事情總是那麽多。”為了掩飾先前拍馬未遂的尷尬,林嶽岔開了話題,“深秋一過楓葉應該都掉的差不多了吧?”

“可能是山勢阻住了冷空氣的關係,這裏的溫度是比外圍高些。”我隨口答道。

“哈哈,你們兩個偽自然家。”S在一旁取笑道,“這裏的樹都不是楓樹,我同學說過以前這裏的樹都是綠葉,最近才發現變紅的,有人估計是因為地下的礦藏造成的。”

見我倆一臉茫然的樣子,S又道:“不信跟我來,去後麵看看。”

跟著S翻過山坡,眼前的紅色樹林在坡道的凹陷處顯出了一根明顯的紅綠分界線,原來這裏生長的是綠色常青喬木。無奈的笑了笑,轉頭返回來路,這種自然現象卻也神奇,但此刻更讓我關注是那隻金性虛靈的去向。

回頭無意的抬眼間,紅色樹林盡收眼底,怎麽是這樣的布局!我緊走幾步,環視四周,又一路返回綠色樹林的邊界。

“也算暫時告一段落了……”在一番探視後,我斜倚在一棵樹邊,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老凡,又有新發現?”林嶽機靈地湊了過來,“這樹林子有啥玄妙不成?”

“嗯,這樹林是被人動過手腳了。樹林的邊界在山坡上是圓形,直直地延伸到了這裏,和那些綠色的樹林交界的地方呈一條直線。”我望著山坡上晃動的紅葉緩聲道,“頭圓身直,木星之象,頂生紅葉呈火相。木克土生火,火又克金,這個燧木取火陣正好克製了金性虛靈。”

“玄妙嗎?唔,聽你說的也還算可以吧。”林嶽咧嘴道,“那就是說咱們不用費勁了?”

“嗯,看情況這裏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也省了我們不少事……”話未說完,S的叫聲從一側傳來,兩人循聲望去,隻見她扶著樹幹揉摸右腳,似乎是扭到了腳踝。

“這丫頭還真毛躁。”我搖頭走了過去,幸虧身邊有個林嶽,雖然這個醫生基本不會讓人聯想到他的職業。就在抬腳間,鞋底似乎踏上了了一根尖銳的物體,我不及收腳,下意識間腳底聚起了一塊金屬片,隔在了那物體的上方。低頭細看,草叢中露出一根尖銳的刺狀物,陽光下閃著金屬的光芒,那光芒中含著一抹藍色。循跡往四周望去,草叢中竟三五為數地星散遍布著這種金屬刺!

腦中閃過一陣不祥的感覺,我正要提醒林嶽小心的時候,幾片紫色的花瓣自眼前飄落。滿山的樹木都不曾開有如此淡雅的花朵,那這飛花又是從何而來?鼻間忽然傳來一股宛若幽蘭的花香,柔和得令人如沐溫泉般舒適,周身遍布著一種說不出的酥軟輕鬆,強烈的睡意不容抗拒地將我的意識封閉了起來。

恍惚間,一聲輕微的歎息傳來,一片大震隨即而至,身體仿佛飄入一層鬆軟的雲霧之中。

…………

嗯,剛才發生了什麽?我還在山坡上?意識恢複的一刹那,似乎隻有大腦在做著反應,軀體完全不聽指揮地癱軟著。

眼睛,睜不開啊!四周沒有風的拂動,這是哪裏?我……我怎麽了?

歌聲,還有音樂聲,不對,好像是有人在擊打什麽樂器,金屬的……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豪邁激壯的歌聲竟將這首原本悲愴的古詞演繹出了一種躊躇滿誌的雄心,好一首《滿江紅》!

身體在這一刻盡數恢複,我睜開雙眼翻身坐起,下意識地打量了一下周圍。這是個不大的空間,籠罩在一層灰色的霧靄中,身下是鬆軟的土地,微微的亮光自頭頂的某處照射下來,在地上投下了星點的光斑。

循著歌聲望去,在我身邊的不遠處,一個背影盤膝而坐,左手拿著一件長形的東西,右手則有節奏地在上麵敲打著,發出金石般的聲響。

“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歌聲嘎然而止,渾厚的聲音響起,“世事蒼茫,變幻無常,嶽武穆若是存活於現世,就不會愚忠到底引來殺身之禍,你說呢?”

這仿佛感歎般的話語顯然是對我說的,雖然有些驚訝,卻不由自主地回道:“如果是按現在多數人的道德標準去做,應該是這樣。”

“哦?多數人?”那聲音繼續問道,“那你是屬於多數人呢還是所謂的少數人?”

“像多數人一樣的活著,遵循著少數人堅持的標準。”略帶嘲弄意味的話語激起了內心的好勝心,我站起身朗聲道。

“哈哈……”那聲音大笑不止,笑聲在四周激**著竟有些震耳的感覺,“這麽說來,你自詡為君子咯?”

“抱歉,我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這個問題不是第一次被問到了,我笑了笑,淡然答道,“因為不恥於做小人,更不屑於做君子。”

那聲音似乎一愣,半晌沒有言語,盤膝而坐的背影漸漸站起,轉身向我走來。在星點的亮光下,一個清瘦卻彪悍的青年人站在了麵前,那張秀氣得帶著一絲陰冷的臉湊近著,細長的眼睛裏充滿了驚訝和狐疑。

良久,自他的口中重重地吐出了三個字:“你很好。”

一時間我有些啼笑皆非,先前的問答和現在的評價活脫脫地是一個古龍版的武俠場景,麵前這青年人究竟是誰?這裏又是什麽地方?

“不用想,也不必想。”那青年狡黠地笑了,修長的身體輕微地**著,“有時候不知道比知道要來得安樂,雖然會不明就裏,但至少沒那麽累。”

眼前這個青年說話間似乎總有著禪機般的寓意,但渾身卻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詭邪,尤其是當他靠近的時候,我的身體仿佛被一層陰冷的寒流包裹著,冰冷且窒息。那青年說完竟又自顧走到一邊盤膝坐下,我發現他手中握著的竟是一根碩長的金屬錐,錐體上遍布著花紋,材質似乎是黃銅的。而他的穿著打扮卻無法辨識,除去麵部和那一頭長發外,全身都被一種奇異的朦朧包圍著。

“我並沒有興趣去打探和追問你。”這個古怪的青年讓我產生了一種不祥的感覺,“如果可以的話,我這就離開此地,因為還要去找兩個朋友。”

“你隨時可以離開。”青年看了我一眼,搖頭道,“既然你不是小人也不是君子,那我沒道理硬留下你。”

正想詢問出口,耳畔傳來了一陣熟悉的呼喚聲,是暉兒的聲音!和林嶽出發前我囑咐暉兒將停在市美術館的車開到冶金倉庫附近,看來是她找到了這裏。

“少時不畏狂放之,昊蒼滅族逐逆子……”身後歌聲再度響起,但卻距離甚遠,回頭間竟發現整個空間扭曲不堪地消失在黑暗中,一片突如其來的光芒頓時籠罩了我。

…………

“亦凡!”呼喚聲很近,就在身前不遠處。我費力地在光芒中適應著視線,暉兒那驚喜的麵容躍入眼中。這裏是……醫院?!四周的白色和那股消毒水的氣味再度證實了判斷,躺在病**渾身酸軟脫力的我,此刻正被暉兒、林嶽和S圍著。

“你們……我怎麽會在醫院?”腦中前後混亂的感覺已完全抑製了思考。

“那天趕到冶金倉庫,到處都是亂石和泥土,問了旁邊的工人才知道是倉庫崩塌了。”暉兒的眼睛裏布著血絲,看上去沒睡好的樣子,“我急得到處找人,混亂中又沒人認識,後來看到你們三個被人抬出來,我還以為……”

暉兒的聲音有些哽咽,伸手撫著她的肩頭,一股歉意油然而生,我隻顧著自己在外不知所謂地“替天行道”,卻忽略了給暉兒帶來的壓力和擔憂。

“暉兒一直守著你,怎麽勸都不回去。”S在一旁道,看她腳上的繃帶,我忽然想起了草叢中的金屬尖刺,那一抹藍色分明是含有砷化物的跡象。

“你也夠能睡的,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正要出聲詢問S的腳傷,林嶽在一旁突然開口了,“害我們一堆人守著你,擔心加著急的。”

“什麽?我在這裏昏迷了一天一夜?!”我一時驚訝不已,那年青人難道是夢境?

“你那個超炫的能力差點害死你!”林嶽走去關了房門,一臉嚴肅的說道,“本來你身上沒有什麽傷,隻是暈了過去,但生命跡象卻一直很微弱。主治醫生想給你輸液注射,但是針頭一碰到你的皮膚就全部彎曲,根本紮不進去。”

“嗬嗬,估計是馭金的能力在我昏迷時產生的下意識保護。”我苦笑道,發生這樣的事情的確是沒有料到,“那天究竟是怎麽回事?我隻聞到一股花香就昏睡過去了。”

“你也是聞到了花香?是不是還看到了一些紫色的花瓣?”S興奮地接道,“我和小林子也是在這之後昏睡過去的。”

“我們處的位置正好是坍塌的邊緣位置,沒有被卷進泥石堆裏。”林嶽摸著臉上的紗布,一臉後怕道,“聽說發現我們的時候,三個人都是卡在塌陷邊緣的樹幹上。”

“九死一生。”我聽著心中也不禁微微發涼,看來我們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回。

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了,一名醫生帶著護士走了進來,身旁的三人立即讓開。在一番檢查和探視後,那醫生驚訝的看了看我:“你年紀不大,功夫練的倒是很深。看來醫學上的確是無法對你們這些氣功修煉者作出合理的解釋,歎為觀止,歎為觀止啊。”

一席莫名的話語把我打入了雲霧之中,看著林嶽在後麵殺雞抹脖地做著手勢,我隻能含笑點頭地作謙虛默認狀。

“肯定是你小子在那裏編排什麽亂七八糟的謊!”送走醫生之後,我迫不及待地抓過林嶽,惡聲道,“什麽氣功修煉者、功夫高深的?!”

“大哥,不這麽吹你叫我怎麽替你圓場啊?”林嶽苦這臉道,“你那會兒一付刀槍不入的架勢,是人看到都會犯暈,我不給你編個硬氣功的謊,恐怕這會你早躺進實驗室了。”

“是啊,亦凡,你別怪林嶽,不是他機靈的話,現在還不知道怎麽樣呢。”暉兒輕聲勸道。

“得,算我錯怪你了。”想來也對,我借台階放開了林嶽,忽然想起S的傷勢,“S腳上的傷怎麽樣了?當時記得你好像是被什麽刺傷了。”

“嗯,是被山上的金屬殘片紮傷的。”S晃了晃紮著繃帶的腳,滿不在乎地說道,“一點皮外傷,醫生檢查後打了破傷風針,這兩天都好的差不多了。”

看S鮮活精神的樣子,估計是沒什麽問題,也許是我多慮了,金屬尖刺或許是無毒的。可它們怎麽會出現在草叢中?而那些紫色的花瓣又是從何而來呢?

“剛才主治醫生檢查下來沒什麽問題,我去幫你辦個出院手續。”林嶽衝S擠了擠眼,兩人做賊似的立即開溜。

“老婆,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沒告訴我?”兩人的舉動加上暉兒在一旁欲言又止的神情,看來在這段時間應該發生了一些事情。

“嗯,亦凡,你先答應我別生氣。”暉兒擔憂地看著我說道。

“嗬嗬,我不生氣,你說吧。”

“昨天你們公司的副總來電話,說你……被辭退了。”

“辭退?!理由是什麽?”似乎無法用言語形容此刻的心情,辭退,也就是被除名,以我的能力及表現不應該會遭受如此的待遇。

“說你短期內連續病假,對公司員工造成極壞的影響,所以公司開會決定辭退……”暉兒的聲音低了下去。

“嗬嗬,也好,也好,辭退了也好。”我怒極反笑,“使用價值是一個員工的存在價值,短期內我失去了使用價值,那就是多餘了。”

“亦凡,別這樣……”暉兒輕輕地握住我的胳膊,“還有一件事,羅誌雲也來過電話,想聘請你去祥麟集團就職。”

“哦?”羅誌雲此舉應該是對上次彭候事件的報答,知恩圖報在這個社會卻也難能可貴。

回到家中,一種闊別已久的感覺萌然而生,連日來一直忙碌著工作和虛靈事件,已很長時間沒有和暉兒在一起享受溫馨的家庭生活了,也許這是上天給我的一個補償機會。

晚上,暉兒燒了一桌豐盛的晚餐,那些菜式都是我愛吃的。看著狼吞虎咽的我,暉兒的臉上滿是欣慰。

像往常熟悉的那樣,飯後暉兒在書房放上了兩杯熱果汁,兩人各自在電腦上瀏覽了起來。

“滴滴滴”一陣呼叫聲響起,原來是了然在通訊軟件上呼叫。

“上次你說的風水格局搞得怎麽樣了?有沒有敗的很慘啊?”了然的話語依舊嚴苛。

“嗬嗬,經過和你的探討,我得益不少,這次僥幸全數擺平了。”看似客套,但這卻是我的由衷之言,如果不是了然之前的資料和指點,恐怕我和林嶽早就喪命在四象北鬥二十八宿陣中了。

“哦,也算孺子可教了。你手頭有什麽比較玄妙的風水格局可以拿出來切磋一下,最近我比較空,閑得發慌。”了然的口氣有些老氣橫秋,有時我甚至會假想他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

“嗯,前些日子看到兩個風水局,布的很是精妙……”我簡要地把冶金倉庫的布局和那些紅葉樹木的布局描述了一下。

“不求甚解!這叫什麽精妙?!扯淡!”了然似乎很是惱火,雖然我已經習慣了他的脾氣和說話方式,但也不免有些摸不著頭腦。

“鬥煞聚火,它的關鍵在於形!你覺得鬥內入土則破,火生土相,土生金相?無稽之談!!!照你的理解,火本就生土相,那鬥內加不加土不都一樣生金嗎?!土生金,為金之脈本,固而實之,加了土就更能穩固局內的金!”了然連珠炮似第打了一串文字過來。

“是,我忽略了五行相生即相克的陰脈原理。”了然的話的確有理,五行中相生的也可以相克,而相克的也可以相生,就像兩儀的陰陽魚,陰極則陽盛,陽極則陰盛。

“還有那個故作聰明的家夥,布個什麽燧木取火的格局,木克土,弄得固金不穩,木生火相,引得鬥火外泄。這搞得金固不住,火聚不了,簡直是亂彈琴!”了然繼續發著火,不過似乎他的脾氣比往日要好了很多,換作以往,他早就下線走人了。

“看來這風水五行變換的奧妙我還是沒有參透,今後很多地方還要請您多多治教才是。”我生怕了然會下線,打上了一句奉承話。

“別來這麽些俗套的東西,我問你,燧木取火局的周圍有什麽不尋常的事情沒有?”了然突然問起問題來。

“有,角金物遍布。”我如實答道。

“金氣外泄,角金護主。嗯,看來還是有人用活局解了圍。不過那塊地方應該受不了三局並入的,估計是毀了吧?”單從風水五行的安排變化便可以得知結果,我越來越佩服了然這方麵的造詣了。

“是的,落陷之勢,盡毀。”

“嗯,看來你所遇到的五個局都沒什麽危害了,也算你狗屎運。”了然的結語並不中聽,但卻讓我很是欣慰,畢竟這些天來的危險和忙碌終得塵埃落定。

就在我放下心中的石頭,想和了然解解我那個奇異的夢時,屏幕上又蹦出了一派話語,那內容幾乎令我當場崩潰:

“你所說的五個風水局,東木繞柔,南火星點,西金角鬥,北水育含,中土低掘。嘿嘿,如此形態生動的布局,恐怕你接下來就要對付一個五局聯形的大局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