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靈 滅

如果現在就把拳頭砸在這張滿是壞笑的臉上的話,估計今晚的唯一希望也要破滅了,所以隻能強壓怒火,用溫柔的可以殺人的語氣和林嶽打起商量來。

“梵文這麽複雜你也能懂,還真不是一般的厲害啊。”這話連自己聽著都言不由衷,“那能不能快點翻譯一下,看看有沒有方法找到金翅天龍?”

“我看看,嗯,這段文字是天竺的一位高僧筆錄的,很清楚的介紹了金翅天龍的習性、藥理作用……”

“先別理你的老本行,看看有沒有說捕捉的方法。”看到時間已是淩晨兩點多,我不由著急地打斷了林嶽的話,S的生命還有不到二十三個小時了!

“怕了你了,這上麵的確有說捕捉和使用的方法,不過翻譯起來有些拗口。”林嶽拿出紙筆,“我幫你謄在紙上自己看吧。”

也不知道是方法的描述原本就很簡單還是林嶽的梵文功底確實了得,十分鍾後林嶽就交出了功課:“取活雞一隻,開膛,不放血。取盒子一個,盒子的材料需不入五行,左右各打九個孔。把雞放進盒內,黎明前埋在極陰之處。雞鳴之後取出,即可捕捉到金翅天龍。”

我暗暗咬牙,這小子翻譯的還真絕,藥方不像藥方,菜譜不像菜譜。算了,反正可以看懂,不管怎樣,現在這個時候也隻有死馬當活馬醫了。

“那就先告辭了,改天請你吃飯!”我揣好紙條,便要離開。

“哎,等我穿件衣服。”林嶽打開櫃子拿出件防寒大衣,順手又翻出一副手套。

“幹嘛?你也要出去?”我一時沒回過神,這小子難道要跟著一起去?

“靠,你老兄要抓的可是蜈蚣啊,大半夜的又要收集材料又要找地方的,多少也得有個人幫幫手。”林嶽瞪著眼跟看外星人似的看著我,“你總不見得帶著老婆去幹這變態活兒吧?!”

“你小子,關鍵時侯還挺夠朋友的嘛。”我錘了林嶽一下,心裏仿佛輕鬆了許多。

“沒辦法,交友不慎啊,上了賊船咯。”林嶽感歎地搖搖頭,從櫃子裏翻出一個鞋盒大小的黑盒子,“那段文字末尾有句標注我沒寫上:‘有緣者得見。’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幾率大,我也想去見識一下,看看和這傳說有緣還是沒緣。”

“管什麽有緣沒緣的,試試看吧。”我看見林嶽又拿出一把電烙鐵插在了插座上,“咦?你拿烙鐵幹嘛?要走就別磨蹭啊!”

“急糊塗了了吧你。”林嶽拿著發燙的烙鐵在黑盒子上比劃著說道,“盒子的材料要不入五行,這進口皮帶的禮品盒正好管用,不過得先打好洞。”

聽到這話才恍然大悟,這小子果然細心,這黑盒子是有機玻璃製成的禮品盒,正好符合不入五行的要求,而且用電烙鐵在盒子上燙洞的話也是又快又穩,我不由得對林嶽暗暗佩服。

“行了,咱們下樓吧。”不一會林嶽便完成了任務,用報紙包好了盒子,順手打開房門,兩人一路小跑下樓。

“去哪兒?”坐進車子,林嶽劈頭問道。

“順道先去城北我家附近的菜市場,現在三點左右,那裏的雞販子應該是開始殺雞的時候了。”我一邊盤算一邊說道,“然後從城北到城外九公裏的地方有座小山,旁邊有條河,應該可以找到所謂的極陰之地。”

“嘿嘿,行啊你,這會兒條理倒是挺清晰的。”我苦笑了一下,林嶽連誇人的話都顯得那麽損。

我們從雞販子手裏買下了一隻個頭不大的童子雞,剛好可以放進那個原本不大的盒子裏。三倍的價格使得雞販子沒有任何多餘的話,麻利地將雞活殺開膛,幾乎沒浪費什麽血就丟進了盒子。

飛速行駛下,很快到了目的地。車停在了小山北側的一棵鬆樹下,我看了看腕表上的指南針,從後備箱拿出一把防陷鏟,拉上林嶽迅速地向山腳下的一處跑去。目標是山腳下的一處凹壁,前些年和暉兒在一次野炊時無意發現的。

這是由於複雜的地殼運動造成的一處凹痕,仿佛兩隻人手一般的山壁形成了一個恰好容納四五個成年人的空間。凹壁的上層有樹木遮蓋,周圍被山岩隔離,陽光很難照射進來,可謂陰森之極。

“前麵還說你老兄條理清晰,怎麽轉眼就糊塗了?”剛要下鏟挖土,卻被林嶽拉住了,“這個位置應該不是極陰位,我們去那邊。”

半信半疑地跟著走到凹壁的外側,林嶽看了看邊上的河水,又拉起我的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指南針,走到兩棵槐樹之間,跺了跺腳說道:“就在這裏挖。”

山北,水南,槐樹……該死,我立馬在林嶽所指的位置挖掘起來,心中一陣懊惱。“山之北為陰,水之南亦為陰,槐為陰木,三陰匯聚即為極陰之地。”《聞風拾水錄》中的五行風水格局曾經提到過這類識別方法,可在忙亂間卻沒有回憶起這重要的片斷,差點挑錯地方。不過,林嶽這小子又是怎麽知道的呢?想到這裏不禁望了望一旁正在收拾盒子的林嶽。

“別看我,我可不懂什麽風水學說。”林嶽笑嘻嘻地做了個怪樣,“中醫采藥的時候必須熟悉藥物的生長環境和地理位置,極陰之地的說法在大學的時候就知道了。”

看來當初沒報考醫科大學,損失的還不僅僅是一點點啊。我一陣無語,低頭猛挖,不一會,一個足以容納盒子的淺坑便挖好了。看了看時間,三點三十六分,馬上就要到黎明了。我和林嶽小心地將盒子放入坑裏,蓋上浮土。為了不驚動可能出現的金翅天龍,同時也為了禦寒,兩人躲進了停在附近的車上,焦急地等待著。在一陣極度的黑暗後,東方閃現出一絲曙光,我幾乎是在聽到雞鳴的同時跳出了車子,衝向掩埋的地方,迅速地挖出了盒子。

“我看看,我看看。”林嶽一邊輕聲說著一邊從我手中拿過了盒子,從兩側的孔洞中向盒內望去,但很快就失望的搖了搖頭,“看來我是無緣人,或者是根本就沒抓到。”

一陣山風吹過,不由得心頭一涼,但僅存的僥幸心理促使我不甘心地從林嶽的手中拿過了盒子。就在並不抱什麽希望的張望下,依稀自孔洞中看到幾隻渾身金色的多足昆蟲在盒內緩緩爬行,那背部似乎還隱隱地貼著象蟬翼似的翅!一陣激動,再次確認自己沒有眼花後,便迅速地將盒子用報紙包好,起身走向汽車。

“喂,老凡,你幹嘛?!”林嶽緊追上來,當他覺察到我臉上的喜悅時,不由一臉的狐疑,“難不成你看到盒子裏有金翅天龍了?!”

“嗯,嗯。”一時間被喜悅占據了整個大腦,已經完全喪失了組織語言的能力。

“靠,忙活了半天,讓你撿了個便宜,輕輕鬆鬆的當了回有緣人。”林嶽撇了撇嘴,沮喪地鑽進了車裏。

興奮之餘,我向林嶽和盤托出了整件事情的緣由,這家夥跟聽新聞似的問長問短八卦了半天,並自告奮勇地要求晚上一起去S家除去那隻應蚺。不過,在去之前必須送他回宿舍去補覺,於是隻好繞了個圈把他送回了宿舍,順手把S家的地址抄了給他。

回到家裏,簡要地向暉兒描述了一遍經過,暉兒高興地在我臉上印下了無數個唇印。但當給暉兒看盒子中的金翅天龍時,她卻象林嶽一樣失望不已。

“也許真的是有緣人才能看到。”暉兒歎道,“就象你那天看到S身上的奇怪現象一樣,不是我沒注意,而是根本看不到。”

“嗬嗬,這東西也夠邪門的,在我眼裏就是活生生的,但你和林嶽卻看不到。”我感歎道,這兩天的發生的事情幾乎顛覆了三十年來所有的知識觀念,“不過,不管怎樣,S有救了!”

…………

一陣充足的補充性睡眠後,精神恢複得異常迅速。熟睡酣眠的時候,暉兒已經和S通過電話聯係確定了去她家的時間。出發前半小時,我再次用電話趕走了林嶽的美夢。半個小時後,一行三人已站在了S的公寓前。

“乖乖,在這城市裏呆了快十年了,倒還真沒注意這片還有這麽個建築。”林嶽看著公寓的外表,滿身寒顫的說道,“跟個鬼屋似的,挑在這裏住的也不會是什麽好鳥。”

“古人有雲:‘君子小人存心不同,所好亦異’。”暉兒在淡淡地說道,“好鳥同誌,您先請進吧。”

林嶽被說的一頓語塞,白眼亂翻,衝我一個勁的搖頭:“你這個老婆被你**的可算是牙尖嘴利,連之乎者也都能用來損人,佩服佩服。”

“嗬嗬,要不要我老婆給你也介紹個?”我幸災樂禍的笑道,“看看你能**個什麽樣的出來。”

“得了吧,寡人我是身在群芳中而不為一花折腰。”

“臭美吧你,真成了孤家寡人你就該哭死了。”

說笑間,我們已來到了S家的門前,使勁撳了半天門鈴才等到她開門。那無精打采的神情和蒼白的臉色令得暉兒不斷的向我搖頭。

“這是林嶽,我的高中同學,市中醫院的神醫,上次我發病就是他妙手回春的。”在客廳坐定後,我向S介紹道,“下午他正好來我家做客,就自作主張請他一起過來了,一則大家認識認識,二則順便幫你看看頭暈的毛病。”

“哦,麻煩你了,林醫生。”此刻的S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連聲音都變得有氣無力了,但奇怪的是她身上那如影隨形的怪物卻有如蒸發一般完全消失了。

“嗬嗬,叫我林嶽好了。”林嶽一臉善良的笑道,我幾乎能看到他頭上那閃耀的光環了,“大家都算是朋友,稱呼上就不必那麽客套了。”

在一陣寒暄過後,林嶽借口給S把脈,將S誆進了隔壁房間,暉兒則機靈地站到了房間的門口,一邊裝作探視的樣子一邊把風。我迅速從背包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盒子,溜進了S的臥室,將盒子放在了鬆軟寬大的枕頭下麵。隨後溜出臥室,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湊到門邊隱蔽地向暉兒和林嶽做了個“OK”的手勢。暉兒順勢靠在了我的身上,身體微微的顫抖著,我伸手扶住她的雙肩,慢慢地使她平靜下來。林嶽則詭異的衝我笑了笑,繼續甩開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在那裏滔滔不絕。時間在不經意間就這麽過去了,S的氣色愈發萎靡,在客廳裏的掛鍾敲過十一下後,暉兒將S扶上了床。

“S,你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了哦。”暉兒輕輕地帶上了臥室的房門。

我向林嶽使了個眼色,撳滅燈,三人重重地走近大門,將門用力打開又用力地關上。三人偷偷地走回臥室的門前,自微開的門縫間向屋內觀察。客廳裏夜光掛鍾的數字在黑暗中閃爍,時間已慢慢地指向十一點二十分。子時,這個古代的計時以現代換算的話就是北京時間的23:20到1:20,也就是說,現在已經到了應蚺現身的時候了。

“噝~”耳中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仔細往屋內望去,隻見S安靜地躺在**,但身上的被子卻不住的翻動,漸漸地,自被中遊出一條身泛青光的小蛇,若不是全神貫注地觀察著,幾乎很難查覺它的出現。竭力遏製住狂跳不已的心髒,輕輕地碰了碰身邊的暉兒和林嶽,示意他們注意那蛇,可兩人似乎完全沒有看到,隻是茫然地眨了眨眼。

難道是眼花了?我又仔細地看去,那條青蛇見風暴漲,隻一會的功夫便有如水桶般粗細,身上那指甲蓋大小的青色鱗片在床頭夜燈的照耀下閃動著著妖異的綠光,醜陋的蛇頭不斷地扭曲變形起來,象雪塊似慢慢地融成了橢圓形,漸漸地變成了一個人類頭顱的模樣,隨著頭顱的成型,一張滿口利齒,雙眼沒有眼白的蒼白的女人麵孔猛然浮現在眼前!

身邊的暉兒猛地抬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一隻手緊緊地抓住我的胳膊。從胳膊上傳來的力度和痛感,能感受到暉兒此刻心中的恐懼,她應該也已看到了應蚺。林嶽的身體因呼吸的加劇微微地顫抖著,不知怎地卻有種興奮多於恐懼的感覺。

一陣拍動翅膀的“撲撲”聲自屋內傳來,聲音雖然微弱,但卻十分地清晰,看來金翅天龍要出動了。應蚺仿佛也發現了屋內的異動,原本已伸向S的頭警覺地縮了回去,扭動著肥碩的身軀,似乎在找尋著聲音的來源。然而“撲撲”聲倏然消失了,金翅天龍並沒有如所想的一般出現。怎麽回事?我努力地向S的枕下望去。糟了,心中一涼,在安放盒子的時候,沒有注意到S的枕頭是特大號的,盒子完全被封在了寬大的枕頭和床墊之間,盒子上的孔洞被遮住,金翅天龍根本感覺不到應蚺的存在!

應蚺在一陣搜尋無果後,鬆懈了下來,安心滿意地又將腦袋伸向了熟睡中的S。一個冒險的方法在腦中閃現,我拿起靠在門邊的金屬畫架,一把塞給林嶽,一抬腳,大力地踹開了臥室門,大吼一聲:“林嶽,掩護我!!”

應蚺在吼叫聲中嘎然停止,猛地扭轉過來,惡狠狠地盯住我,肥碩的身軀迅速甩動起來。我不顧一切地向床頭衝去,就在手即將觸到枕頭的時候,腳下一緊,被應蚺的尾部纏住,整個身體頓時被拋向空中,結結實實地撞在了堅硬的天花板上。

“老凡!!”林嶽這小子總算清醒了過來,抄起手中的金屬畫架,猛撲上前,玩兒命地抽打著應蚺的軀體。應蚺受到攻擊,不退反進,肥碩的身軀猛然變細,頓時長了數米,隻一卷,便將林嶽捆了個嚴嚴實實。

剛才的一撞著實不輕,渾身的骨頭痛得跟散了架一般,硬撐著從地上爬起來,試圖再次撲向枕頭,但又被應蚺的尾巴卷住。這次應蚺沒有把我拋向天花板,而是慢慢地將頭部伸到了麵前,那張猙獰無比的麵孔幾乎貼在了我的臉上。一條烏黑色的蛇芯嘲弄地舔舐著臉頰,一股難以名狀的腥臭味令人幾近窒息。

“王~亦~凡~”自應蚺口中傳來幽幽的呼喚聲,那聲音如此的親切柔和,仿佛親人般的呼喚,使人不由自主地想去應答。我心中一寒,知道此刻絕不能應答,但此起彼伏的呼喚聲不斷的在耳邊回響著,竟似有種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就在意誌近乎崩潰的時候,應蚺的身軀突然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尾部一甩,將我拋在了地上,“噝~~”頭部高昂著發出一陣令人發怵的聲音。

“亦凡!!快!!”暉兒的叫聲令我猛然清醒,此時她正被應蚺卷起,雙手握著一把廚刀,刀身全數紮入了應蚺的身體!我不敢怠慢,用盡全身力氣撲向床頭,一把掀開了蓋在盒子上的枕頭。

“撲撲撲”幾聲輕響,自盒子的孔洞中飛出幾道金色的光芒,箭也似的射向應蚺的頭顱。“噝~~”應蚺發狂般地再次嘶叫了起來,身體抽搐般地甩動著,暉兒和林嶽紛紛被拋在了地上。

隨著應蚺身體瘋狂的擺動,床周圍的一切都被掃落散開,隻見它猛然一擺腦袋,金色光芒竟被甩脫開來,隨著一聲腐木開裂似的輕響,應蚺的頭部融進了一旁厚實的大櫥之中。金色光芒在大櫥外圍繞著飛翔,仿佛一下失去了目標,難道金翅天龍隻是對應蚺的腦袋有感應?就在那一愣間,應蚺露在櫥外的身軀啪地一甩,不可思議地又長了數米,卷動間有如長眼一般將我們四人全數纏繞了起來。

該死!幾度掙紮無用下,我不禁產生了一種暴烈的憤怒,眼見金翅天龍就要得手,卻功敗垂成,如果自己有能力手刃這條應蚺又何必將賭注全數壓在那無頭蒼蠅一般的金翅天龍身上?刀!掙紮間手中攥到了一把刀。金克木,暉兒方才用廚刀可以刺傷應蚺!我不及細想,手起刀落直斬應蚺,在惡心的血肉爆裂聲中,蛇身斷成了兩截,伴隨著抽搐的抖動,四人身上的束縛盡數解開。

呼,應蚺的上半截身體自櫥櫃中浮現,凶惡無比地直撲上前,下意識地雙手抬刀格擋,刀身被死死地咬在了它的齒間。一股大力傳來,手中的刀幾乎脫手飛出,我轉雙手握住刀柄,意圖抽出,卻無力對抗。

幾道金光突然自眼前略過,應蚺再度被襲,但下半shen斷去卻令得它身形遲緩了許多,不一時便被金光盡數鑽入頭部漸漸軟了下來,最後整個身軀有如一灘爛泥般地堆疊在了**。過了良久,幾道金色光芒自應蚺的頭部飛出,一眨眼便消失在一旁的盒子裏。與此同時,應蚺的身軀象冰雪融化般地慢慢開始融解,隻短短的十數秒,便在我們眼前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