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這樣厚臉皮哀求著送別人東西的?

旁邊的覺空也看不過去了,勸洪欣道:“欣兒,蠻康施主也是一片好意,你就收下吧。”原本他稱呼洪欣為“欣兒施主”,但剛才的說話中,洪欣覺得這個稱呼實在怪別扭,不倫不類,強行讓他改了,去掉施主二字,自然而然地就變成了欣兒。覺空向來是以“施主”稱呼佛門之外的人,讓他突然改變稱呼習慣,剛開始他還有些適應不過來。不過洪欣對他說,他們彼此之間是朋友,應該稱呼得親切一些才對,就像她會直接稱呼他覺空,他也應該直接稱呼她欣兒。這番道理,說得覺空心悅誠服,他一下子就改過來了,而且叫得很自然。

聽著覺空的話,洪欣仿佛故意氣蠻康一樣,說:“覺空,要是這束花是你送給我的,我一定會很歡喜地收下,至於他嗎,哼哼,還是趁早打消送給我的念頭吧。”

蠻康終於忍不住了,氣得臉色發黑,握著鮮花的手不住地發抖。忽然,他騰地一下站起來,簡直一把將鮮花拍在桌子上。

“哎,你……”洪欣吃了一驚,正要說他兩句,但是看到他眼中閃動的淚光,霎時止住了自己的話。

“你不要算了。”蠻康傷心而氣恨地說,隨即猛地轉身,衝出了客棧。

“喂,蠻康……”洪欣嚇了一跳,連忙站起身,追到客棧門口,喊道,“喂……”

卻隻見客棧外燈火閃爍,人來人往,但是蠻康,已經消失不見。

“該死的!”洪欣氣恨地跺了跺腳。

剛才的一番動靜,已經把樓上的蠻蒼、炫月、洪山禾都給驚動了,他們走下樓來。

“欣兒,發生什麽事了?”洪山禾問。

“蠻康,他,賭氣跑了。”洪欣頗有些愧疚地說。

蠻蒼聽得吃了一驚,霎時沉下臉,恨鐵不成鋼地罵道:“這混蛋,要把我古猿族的臉丟光嗎?”

洪山禾察言觀色間,已大致猜到事情經過,頓時看向洪欣,板起臉,責備道:“欣兒,你太胡鬧了!”

“爺爺,”洪欣不滿地叫道,“是他自己非要送花給我的,我不願收下,他就……”因為有些後悔愧疚,她的聲音漸漸低下來。

洪山禾怒哼道:“你一定又捉弄別人了對不對?”

洪欣低下頭,低聲不滿道:“我不過開了一些玩笑,他自己……”

蠻蒼鐵青著臉道:“不怪欣兒,是蠻康那混蛋自己不爭氣,賭氣就跑了,還像個男子漢嗎?”

洪山禾神情凜然,道:“我們得去找他回來,可別讓他出什麽事了。”

“不用擔心,讓他吃點苦頭也好!”蠻蒼氣怒地說道。不過話雖這樣說,他還是下意識向客棧外走,顯然是要看看蠻康跑哪兒去了。

正在這時,忽然外麵的夜空轟隆隆一震。

眾人頓時大吃一驚,連忙跑出客棧之前。與之同時,整個小鎮都沸騰了,男女老少,紛紛走出屋子,站在街道上,抬頭看向夜空,議論紛紛。

“天哪,十萬大山裏發生什麽事了?”

“難道是傳說中的獸神要出現了嗎?”

炫月抬頭看去,隻見十萬大山深處,隱隱有五色光華浮動,在暗黑的夜空下,顯得璀璨而神秘。

忽然,夜空又是嗡嗡一震。

緊隨著,十萬大山裏麵,各種古獸的嘶吼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來,在夜空中不停地回**著。

這些獸吼之聲,包含著凜凜的凶威,讓人聽著心裏發涼,不寒而栗。

“這是怎麽回事呢?難道是他預感到了什麽?”炫月怔怔地想著,心裏有一些不祥的預感。

獸吼之聲,還接連不斷地響起來,從遙遠的十萬大山深處,向外圍蔓延而來,越來越近。陡然,獸吼聲就在黑石小鎮外的樹林山穀中響起,這聲音是如此之近,使得整個黑石鎮的房屋都被震動,裹挾在聲音中的強大凶威,仿佛一陣寒風,簌簌地刮卷而來。

剛才還置身事外議論紛紛的人們,這才意識到危險將至,霎時紛紛驚呼逃竄回屋,拴緊門閂,緊閉房門。不過隻是眨眼間的功夫,剛才還鬧嚷嚷吵成一片的街道,頓時一片空****。

冰冷的威壓,仿佛寒風,正從鎮外一陣陣刮卷而來。

客棧老板連聲勸說炫月他們趕緊進門,他要關門了。但是他們對他的話,根本無動於衷。

洪欣想起了剛才跑出去的蠻康,心裏有些擔心。現在凶獸就在鎮外,而且隨時會撲進鎮來,蠻康一個人到處亂跑,會不會出什麽事?

正擔憂著,忽然隻見前方街道上匆匆走來一個身材修長挺拔的年輕人,正是蠻康。

“喂,蠻康……”洪欣下意識地驚喜出聲,但立即想到剛才他正是被自己氣走的,不由得頓時紅了臉。

蠻康顯然沒想到第一個叫自己的,會是洪欣,頓時吃了一驚。不過想到鮮花的事,他的心裏頓時又涼了下來。

等他走到跟前時,蠻蒼鐵青著臉喝斥道:“蠻康,你跑哪裏去了?”

蠻康剛才亂跑發泄了一通,此刻心情有些蕭索,漫不經心地答道:“也沒去什麽特別的地方,就是在小鎮上四處轉了轉。”

蠻蒼見他一臉頹廢的樣子,痛心道:“蠻康啊,你乃是我們古猿族的天才,前途不可限量。但沒想到你竟會因為賭氣而跑出去,簡直丟盡了我們古猿族的臉。”

蠻康想要分辯什麽,但下意識地看了洪欣一眼後,霎時止住了,不無慚愧地,黯然低下頭。

他這樣一點心氣全無的樣子,與先前那個心高氣傲的古猿族天才迥然兩異,讓蠻蒼更是痛心,霎時厲斥道:“怎麽了?啞巴了麽?”

蠻康嚇得身子抖了抖,但還是沒說話。

洪欣見他被長輩喝斥,怪可憐的樣子,心裏頓時一軟,看向蠻蒼,求情似地說:“蠻叔叔,你別責怪蠻康了,剛才的事,是欣兒不對。”

蠻康聽得吃了一驚,霎時抬頭看向洪欣,霎時間眼中竟是淚花閃動。

洪欣不敢和他對視,心懷愧疚地低下了頭。

蠻康這副樣子,讓蠻蒼看得暗暗搖頭,正要再訓斥幾句,卻聽洪山禾這時說道:“好了,既然蠻康已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大長老你就別再責怪他了。”

洪山禾的話自然管用,蠻蒼聽得一窒,隨即看著蠻康怒哼一聲,不再多說什麽。

“炫月,那裏就是你明天要去的地方嗎?”颺羽走到炫月身邊,看著十萬大山深處,問。

炫月點點頭,道:“不錯。”

“那邊現在好像發生了些什麽,大概是知道你要來了,嚇了一跳。”颺羽半開玩笑地說道。

炫月卻聽得一怔,定定地看著他。

“怎麽了,你怎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見他神情大異,颺羽頓時疑惑地問。

炫月搖了搖頭,道:“沒什麽。”隨即暗歎口氣,低下頭,卻是心緒複雜。

這一路上,炫月心事重重的樣子,早已讓颺羽心裏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測,微微沉吟一番後,他拍了拍炫月的肩膀,說:“炫月,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你一定要說出來。”

炫月聽得一怔,看著他,隨即臉上緩緩露出感激的笑來,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颺羽笑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十萬大山深處,五色的光華緩緩消散。但那最深的黑暗之中,仿佛已有了一雙眼,正冰冷地睥睨世間。黑石鎮外的凶獸也消停了,威壓緩緩散去。

過了半晌,似乎意識到危險已解除,街道兩旁剛才緊閉的房門,才陸續打開,一個個人,警惕地從門後探出頭來,發現到外邊夜色寧靜,已經恢複如常,才漸漸放下心,從門後走出來,漸漸地,人越來越多。

這時,炫月隻聽身後嘎吱一聲。轉頭看去,卻見是客棧老板打開了門。先前客棧老板勸說炫月他們進門,但他們沒聽,老板害怕之下,索性直接關上了門。此刻打開門,看到他們,心裏不無愧疚,臉皮發燙,訕笑道:“各位客官,剛才老朽是太著急了點,還請各位客官多包涵啊。”

眾人對他無言以對。

翌日,天剛亮,他們便從小鎮出發,禦劍向十萬大山深處飛去,一道紫色流光遠遠地跟著他們,若即若離。

天空陰沉沉的,鉛灰色的雲,透著一股壓抑感。

他們從莽蒼的叢裏之上飛過,原本還提防著會有什麽異獸被他們驚動而攻擊他們,但是並沒有,這讓他們心裏感到奇怪,不過並不敢因此放鬆警惕。

陰沉沉的天空之下,十萬大山一片莽莽蒼蒼,千百道起伏的山嶺之間,幽穀仿佛深不見底。繁茂的林叢之上,蓬勃青翠的生機,仿佛潮水一般,滾滾流動。撲麵而來的風裏,都帶著濃鬱青澀的草木氣息。

他們直接向中心深處飛去。

先前在黑石小鎮上眺望時,中心深處似乎離他們並不遠,但此刻他們飛行而去,才感覺到路途頗漫長。臨近正午之時,他們才看到中心處,那是一個巨大的陷坑,形狀古怪,仿佛一張黑色的大嘴,要將天空之上飛過的一切吞噬,初看之下,著實透著一種森然神秘的意味。

他們心裏暗驚,沒有直接飛下去,在陷坑邊緣的林叢之上停住,打量著。

炫月目光凜然,他已經感覺到自己要尋找的地方,就在這陷坑之中。先前未抵達之時,他心緒沉重,現在真正抵達了,他的心情反倒變得平靜坦然了許多。

並沒有多猶豫,他率先向陷坑中飛落下去。其他人見此,緊跟著他飛落下去。

他們落入陷坑中的樹林中,霎時隻覺眼前一暗,幽涼潮濕的草木氣息裹挾著枯枝落葉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

微微停頓了一下,他們舉步向前走去。

枯枝落葉,在他們腳下喀喀作響。

風刮過林表,是一片茫茫寂寞的簌簌之聲。

一種神秘的氣氛籠罩下,他們莫名地感到心裏微微發緊,下意識地放緩腳步。

越向前走,炫月對前方那個所在感覺越清晰,他聽到自己的心咚咚地跳起來,仿佛沉重的鼓鳴。

終於,他們來到中心處邊緣之外,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