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出現一片空地,中心處,有一個用原石壘砌的古老祭壇,石縫間叢生的蒼翠莓苔,顯示出這裏已經很久無人光臨。

風吹破灰雲,天空之上,一束金色的陽光照下,灑落在祭壇之上,寂靜間,透著幾分蒼涼之感。

他們看著古老的祭壇,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周圍四下,一片寧靜,可以清晰地聽到他們彼此的心跳聲。

忽然,他們後方的林叢一陣抖動,窸窸窣窣之聲,霎時打破了寧靜。

炫月下意識地轉頭看去。

隻見昏暗的林子中,出現一蓬純淨的紫光,紫光中,藍雨婷婷而立,紫光將她的臉龐映亮,動人嫵媚又清麗純潔,絕美的,仿佛不屬於這個世間。

炫月怔怔地看著她,陷入片刻的恍惚,腦海中霎時回想他們在赤岩島上的一幕幕,心裏深處,有某個地方,忽然溫暖柔軟了。

淡淡紫光緩緩消散,但藍雨的明豔,卻映得四周一亮。

娉婷婀娜,盈盈玉立,就那樣靜靜地站著。

看著炫月,她漂亮的雙眸中,又緩緩浮現出悵惘傷感之意,隱隱透著一分讓人心疼的落寞。又有誰知道,這一路她一個人緊緊跟著他們,心裏有多苦?

炫月深深呼吸,微頓了頓,邁步向她走去。

枯枝落葉的裂響聲,仿佛一曲古老原始的謠,輕輕地響起。

“他終於要來趕我走了麽?”藍雨心裏淒然想著,眼中淚光靜靜浮動。

她怔怔地站著,一動不動,心緩緩涼下來,臉色漸漸由淒然回複平靜。

炫月來到她身前,站定,靜靜看著她,片刻後,忽然輕歎口氣,說道:“你何苦還要跟著我?我們之間已經……”他忽覺心裏淒然,說不下去。

藍雨隻覺心裏驀地一痛,但是她的臉色,已顯出幾分冷冽,道:“你這是要趕我走嗎,炫月?”說著,微微冷笑了笑。

炫月看得一怔,隨即又輕歎一聲,心情回複了平靜,道:“藍雨,我們在赤岩島上的那些日子,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他的眼中露出悵惘之意。

藍雨聽著,心裏驀地一陣酸楚,眼中淒然地*了淚水。

炫月頓了頓,聲音忽然微冷,道:“但是自從三叔死後,我就再也不願想起。”他凝視著她,神情認真地說:“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你明白嗎?”

他的語氣第一次如此肯定堅決,直接向她宣判了結局,他終於還是把終結的話說出了口,這句話一下子把藍雨原本還抱著的一點幻想擊打得支離破碎。

“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這句話,不斷地在她腦海中回響。

悄然間,淚水靜靜地從她眼中流出,仿佛止不住。

炫月眼中的不忍一閃即逝,臉色保持著冷漠,無情地看著她。

藍雨隻覺一陣陣心痛,身子忍不住發抖。

炫月目光冷漠。

“原來是自己像個傻瓜!”藍雨心裏哭喊著。

炫月靜靜地轉過身,藍雨忽然慌了一下,連忙一把拉住他的手。

“你幹什麽?”炫月一下子將她的手甩開,冷聲喝道。看著她的目光中,甚至帶著一絲敵意。

藍雨霎時一怔,但轉瞬間心裏又淒然,眼中淚光盈盈閃動。看著他的臉,那上麵仿佛隱約可見幾天前她打下的指痕,在離開之前,她忽然好想摸一摸他的臉。

她緩緩地伸出手去。

炫月不知道她想幹什麽,隻是警惕地看著她。

藍雨的手緩緩向他的臉摸去。

炫月霎時驚覺,猛地一下將她的手撥開,觸電似地,向後退開兩步,神情冷漠。

藍雨吃了一驚,身形微微踉蹌,怔怔地,她的臉上緩緩露出了淒然絕望的笑。

炫月心裏有些不忍,但隻是一閃即逝,轉瞬間又冷下來。他不想再對她說什麽,徑直轉身離開。

藍雨淒然怔怔地站著,仿佛傻了。

炫月一步步走開,臉色猶冷,心裏卻一陣陣酸澀湧過。

回到剛才的地方,炫月努力地想要鎮定下心情,心裏卻難以安寧。

這裏所有人,隻有炫月一人知道怎樣召喚獸神出現,所以大家都等著他。

等了半晌,洪山禾終於忍不住問:“炫月,你沒事吧。”

仿佛當頭棒喝,使得炫月頓時驚醒過來,心情已經平靜許多,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洪山禾麵色肅然,又問:“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

炫月已經恢複過來,神情為之凜然,他並沒有答話,徑直一個人向前方古老的祭壇走去。

祭壇之上,蒼涼的陽光微微晃動著,四下裏一片闃寂,時光,仿佛停止了流動。

他一步步走向祭壇,心隨著一點一點往下沉。

風吹過莽莽蒼蒼的叢林,茫茫的簌簌之聲,仿佛來自遠古的吟唱,歡迎著,催促著。

下一刻,炫月終於走到祭壇之上,停住。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天空,隻見那一束蒼涼的陽光在風中消散,天空,又恢複了灰暗沉寂,透著空闊寂寥之意,宛如他此刻的心境。

站在邊緣樹林中的眾人,目光一動不動地看著炫月,等待著。

炫月從天空中收回目光,神情凜然。陡地,他雙腿一彎,撲通一下跪在古老的祭壇上,膝蓋撞擊石麵的沉重響聲,仿佛撞在眾人心上。

他們大吃一驚,但是張開了口,卻無聲,愣怔地,宛如陷入夢魘。

祭壇上,炫月跪著,隨即上身也伏下去,形成一個磕頭跪拜的姿勢後,再也不動。

妖族眾人麵麵相覷一番後,在洪山禾的帶領下,他們也走了出去,在祭壇之下,向炫月一樣,朝著同一個方向,跪拜在地。

這仿佛是對他們妖族之神最徹底最絕對的虔誠臣服。

祭壇之上,炫月身上開始閃爍出淡淡晶瑩的光華,白色、青色的古獸印記,從他身上緩緩浮現而出。與之同時,炫月渾身妖炎散發而出,狀如燎燒而起的火焰,妖元之氣卷動,呼呼作響。在兩大神秘古獸印記的激發加持下,緩緩地,兩個巨大的古獸虛影,緩緩浮現而出,並且旋轉起來,頃刻間合二為一,化成一個更大的古獸虛影。

這巨大的古獸虛影盤踞在炫月身上,凜凜有威,宛如古老的神祗。

這片原本寧靜的空間,忽然有輕輕的嗡嗡震動。

陡然,炫月身上的古獸虛影仰天嘶吼,張開的大口中,一束紅色的流光迸現而出,直卷而上,通向上方某個神秘的所在。

古獸嘶吼聲裏透出的強大威壓,使得整片空間都隱隱一震。

那一束紅色的流光,宛如上古的一流熔岩,又仿佛洪荒的一道閃電,橫亙在這天地之間,嗤嚓的閃動著,詭異而神秘。

不過,似乎天空之上,並無任何回應。

整片空間,由剛才的震動,又緩緩陷入沉寂。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並無任何異象出現。

似乎這已經隱隱暗示著,炫月召喚獸神,失敗了。

祭壇之上,那具古獸虛影似乎正在緩緩黯淡下來,它口中的那束流光,也在漸漸變弱,終於,在最後閃動一下,消失。隨即,古獸虛影,也緩緩地沒入炫月的身體之中。

炫月依然跪伏在祭壇上,身子隱隱發抖。

那一刻,仿佛整個天地間都安靜下來,他越來越急促慌亂的心跳聲,仿佛鼓槌一般,咚咚地撞擊在祭壇之上。

他不甘心,他不相信。

祭壇下方,妖族眾人終於忍不住疑惑地直起身來,麵麵相覷一番後,有些茫然地看向祭壇之上。那裏,炫月依然拜伏著,但是身子的顫抖,卻越來越劇烈。

“哥哥……”洪欣看著他,心疼地,眼中蘊著淚。

洪山禾麵色鐵青,凜然不語。

“炫月,難道你失敗了嗎?”颺羽擔憂地看著,心裏喃喃道。

炫月的身子劇烈地顫抖著,一股強烈的不甘之意,在他胸中不停地衝**著。

古樸黯淡,仿佛廢銅爛鐵的誅邪劍,在他身邊靜靜蟄伏著。

他的手,緩緩地握向誅邪劍,方正古拙的劍柄,有一股涼透掌心的冰涼之感。

在眼角熱淚湧現的那一刻,炫月忽然一躍而起,渾身妖炎熊熊卷出,手中誅邪神劍砰然一振,霎時間綻放出古老強大的金色光華。煌煌的金光,刹那間將炫月桀驁孤拔的絕世身姿映照得明亮。

炫月仰天長嘯,渾身妖元之氣卷動,手中誅邪神劍砰然直飛而出,卷入蒼穹,宛如一道璀璨絕烈的金虹!

炫月,他是要幹什麽?!

全場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洪山禾不僅神色大變,眼中還透著驚恐之意,他下意識地向炫月伸出了手,張開口,卻動不了說不出話,蒼老的眼角,悄然間,已湧現出滾熱的淚花。

熊熊的妖炎中,炫月仿佛傲立於蒼穹之下的絕世妖王,那樣桀驁不馴,那樣不可一世!

隻是下一刻,當誅邪神劍渾身的光華終於散盡,從遙遠的天空之上,仿佛一塊廢銅爛鐵一般倒墜而下時,一絲落寞終於還是掠過他眼中。

炫月把墜落下來的誅邪劍抓在手中。

天空之上,還是一片沉寂,他心裏,驀地出現一股無能為力之感。但是僅僅片刻,那深埋心底的強烈不甘之意,又在他胸中衝**而起。

炫月緊緊握著誅邪劍,冷眼看向蒼穹,渾身妖炎卷動如嗜血的火焰。

突然,仿佛九天驚雷當空炸響,轟隆隆的雷鳴聲滾動,震耳欲聾,使得整片天空都顫動。一時間,下方眾人耳中,全都嗡嗡作響。

炫月吃了一驚,霎時,隻見天空之上,五色光華浮動。璀璨的光華之中,出現一雙巨大冰冷的眼眸,睥睨著下方。

“他,就是獸神?”炫月心裏喃喃道。

洪山禾忽然驚醒過來,率先重重拜倒在地,高聲道:“參見神尊!”

他身旁的其他人,也緊跟著拜伏在地,高聲叫道:“參見神尊!”

他們把整個身子都拜伏在地,顯示出了絕對的虔誠和臣服。

但是,祭壇上的炫月,卻怔怔地站著一動不動。

巨大冰冷的眼眸看向炫月,冷喝一聲,道:“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