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西斜，外麵霞光漫照，一直到動物園最後一位遊客也步履匆匆的離開，薑承仁這才終於把憋在自己嘴裏的話問出來了，“山神額不，老大，你剛才給那個老太太施用靈力法術，您不會有事吧？”
他稚氣的小臉上現在窩成一團，既覺得擔憂，又感到解氣，那個人類的老太太實在是太可惡了。
但是他想到了天道約束的秩序，精怪不能輕易對人類施用靈力，要不然會作用到自身，因果循環有一定的懲罰。
“不會，她信奉我們這一族，便是信徒，我就有管製她的權利。”他當時也聽到那些話語，實在太過生氣，心神一動想到的咒語，沒想到真奏效了。
可就在他嚐試其他的術法時，腦袋還是一片空空，果然熊不能睡太久，睡太久了腦袋會變成一團漿糊。
“我對她下的小小禁製，隻要過兩三天她不再口出惡言，便會自動恢複。”
“好！”
薑承仁雙眼亮晶晶的，滿是對熊竹懋的崇拜。
他不認識現在貔貅的紋樣，隻是覺得自己信奉的山神大人是無所不能的，自然信徒千千萬。
熊竹懋隨後還在思考動物園的問題，心裏有種淡淡的惆悵。
李老說出的各種缺點，提出的建議十分中肯，他們動物園確實存在了很多問題。
路要修、景要建、動物們的生活環境要改善，可是他沒有人類手裏的錢。
這麽一看，去妖管局辦下動物園的營業許可證反而是最簡單的。
熊竹懋走進妖管局，裏麵的辦公人員對他的到來已經見怪不怪了，克製住他們蠢蠢欲動的心，壓抑自己坐在位置上。
“沒有，還沒批！”
胡媚都不用熊竹懋開口，直接說出了已經重複了很多次的答案，說完甚至有些愧疚。
她故作冷漠，沒有抬頭去看清俊男子臉上失落的表情，她每次看見都會難安歉疚。
但是這次長相俊秀的男子並沒有直接離開，反而拉下椅子坐在了她麵前。
“怎麽了，還有什麽事情嗎？”
她又重新打起了精神，對於熊竹懋的物種補貼沒有辦下來，她一直有種愧疚感，就覺得自己都rua了人家，還沒幫人家辦好事情。
“你好，我這次來不是問我物種補貼的事情，而是想要辦一張營業執照。”
熊竹懋在說的時候，順便把之前保存好的土地所有權證書掏了出來。
胡媚把已經泛黃的紙拿到手上，臉上才帶上了嚴肅的神色。
“你再等一下，我得從電腦信息上查一下。”
長手長腳的男子乖巧的點頭等待。
胡媚在確認完信息之後，才覺得自己一直認為弱小不堪需要幫助的男子，好像還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一個妖怪，在兩百年前就能合法擁有這麽大一個山頭，所以最起碼他並不像他現在這幅麵容一樣無害溫厚。
她又再次補充的問道：“這山頭以前就是您的嗎？”
熊竹懋不做思考地點頭應答。
胡媚壓下心中的驚訝，快速得在腦子裏思考。
又依靠電腦的遮擋，小心的覷了一眼熊竹懋，自己應該沒有對他做什麽出格的事情吧，除了自己好像rua了大佬。
大佬脾氣這麽好，肯定沒有生氣的對吧QAQ。
“好了，熊前輩，您是想要做什麽的營業執照呢？”
不自覺間，胡媚對熊竹懋的稱呼已經改變，就連對待他的態度也更加小心謹慎了。
“開了一家動物園。”
妖界的大佬想要創業發展，當然全力地支持。
熊竹懋對需要的手續全都模模糊糊的知道，妖管局的工作人員自然更為了解。
就當熊竹懋以為隻需要一張營業執照的時候，又一站式的在妖管局把一係列需要用到的證件都辦了下來。
他拿著一遝證書，回到懋嶺山，看到的就是孤零零自己守在動物園門口的薑承仁。
“大人，今天沒有很多人。”他將為數不多的錢遞給了熊竹懋，薑承仁的聲音中都透出低落無助。
“嗚~哇~大老虎呢，小猴子呢？我們還沒看完，我要去看老虎，我要去看大熊貓！”
還沒等薑承仁再說什麽，動物園裏就傳出了小朋友撕心裂肺的哭聲。
旁邊是她媽媽溫柔的哄聲，“我們已經逛完了哦，這裏雖然沒有熊貓和老虎，但是這裏的動物也很好看啊，是不是？”
可是正陷在傷心中的小朋友哪裏還聽得懂這麽多解釋，他隻想到自己來到這裏並沒有看到自己心心念念想要見得動物。
“我不要，我不要離開！肯定是我們沒看見，我要看大熊貓，嗚~哇哇~~”
一邊打著哭嗝嘴裏嚎叫著，還是被自己的媽媽往外拉走了。
“小朋友，不要哭了好不好？”熊竹懋變戲法一般從兜裏拿出來一個竹蜻蜓。
年輕的女人順著骨節分明、纖長有力的手掌望去，便看到身旁站的青年周身氣質溫潤，一雙眼圓圓，像琉璃一般透亮的黑色眼睛現在麵對這樣的情況，透出一絲慌亂，與他身高腿長的模樣一點都不符，卻有異樣的萌感。
沉浸在悲傷中的小朋友，手裏拿著被送的玩具，還是抑製不住傷心，哭嗝一直都沒停止，隻不過看到陌生人突然出現，躲到了他媽媽身後，手倒是拿著玩具下意識開始轉動起來。
“真的不好意思，這兩張門票免費送給你們。”熊竹懋看著小朋友淚眼婆娑的樣子，神色略一凝重，為了哄這個傷心的孩子，脫口而出，“小朋友，下次你來就能看到熊貓了。”
那個孩子的母親臉上也滿是尷尬，但是對於這個年輕人這麽說的話，隻當做是在哄孩子的話，並沒有當真，畢竟熊貓的數量這麽稀少，就連城裏的動物園都不一定有一隻熊貓。
“謝謝你了啊，是這孩子之前一直想要去動物園，但因為我太忙了，加上動物園又遠，所以一直都沒有帶他去，這次好不容易聽見咱們這建動物園了，磨了我許久才趁著周末過來，你們動物園裏的動物他之前也是很喜歡的，隻不過他……”
年輕的母親未說之言，誰都明白，或許正是因為期盼許久，所以對於現實才更不願意接受。
熊竹懋站在那遠遠的目送那對母子離開，而薑承仁則有些坐立不安眼神瞥來瞥去。
他生怕自己的目光被發現了，卻不知道他這幅難耐的樣子不引起別人的注意都難。
“想說什麽就說吧。”
薑承仁聽到熊竹懋這麽對他說之後，吃驚的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巴，眼睛睜得大大的。
最後才磨磨蹭蹭的說：“山神…老大，我聽說人類最喜歡熊貓了……”又悄悄的覷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熊竹懋剛轉臉看向他，薑承仁舌頭一打結，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就覺得自己說錯話了。
“不不不！老大，要不我們還是停業整修一段時間吧。”他提到這又覺得自己這個想法也不錯：“我們還可以給我們的動物園改名，要不就叫動植物園，我們還有滿山的植物給遊客探索，他們應該就不會嫌棄我們動物園的動物少了。”
薑承仁不僅外表像個小孩子，心智也涉世未深，像一團白紙。
他剛還為動物園的業績發愁，想到改名字的事情，整個人又興奮地蹦跳拍手，單純的就以為改了名字，他們就不會有這麽多的缺點了。
“人類世界確實很崇拜熊貓。”
熊竹懋沒有對薑承仁剛才的建議做出評價，反而老一會兒才對他剛開始說的話做出了肯定。
他又想到了當時在廟會的時候，雖然他的原身凶猛可怕，但是過了這麽久，人類的審美好像有了轉變，不僅沒有覺得害怕，反而非常地喜歡他。
“可是，我長這麽大，隻見過一隻熊貓。”
薑承仁說的時候又盯著熊竹懋看，心裏也虛的很，隱隱有種想法要被抓住，又覺得自己不能這麽冒犯山神大人的雄姿，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
熊竹懋站在樹下，樹葉搖晃下，光影晦暗不明映照在他的臉上。
而他的心情也像這光影一般忽明忽暗，滿是糾結、左右搖擺。
他剛才對著小朋友脫口而出的話，反而是現在回過神來細細的琢磨這件事情的可能性。
對啊，既然人類都想要觀看熊貓，他不就是現成的熊貓嗎？
可是……
他的腦海中像是兩個小人在打架，一邊說：“你想想山裏那群動物那麽賣力的招攬遊客，看看剛才哭鬧不休失望的孩子，還有昨天那一聲聲對動物園貶低的評價，如果變回原身給人類看，就可以扭轉這種局麵……”
另一邊也快速的說出了自己的理由：“這還用我說嗎，作為他們敬奉的山神大人，變成又小又弱的原身這難道就不有損威嚴嗎，還有人類可管不住自己的手，難道你還想要被他們反複的摸蹭嗎？”
熊竹懋覺得哪邊都非常有理，有些娃娃臉的麵龐，現在神色嚴峻，顯得格外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