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單子拿來我看看。”

我看著他伸過來的手,沒有多加理會,將手裏的化驗單塞到包裏,對他笑了笑說:“謝謝表舅關心了,不過真的隻是小毛病,就不勞您大駕了,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再見。”

我轉過身剛走出兩步,就感覺不對勁,扭頭就看到陸青成手裏拿著一張單子,正在慢條斯理地打開。

我心中驚怒,快步上前一把將化驗單搶了過來。

單子上麵隻有身體的各項指標,我不確定他能不能看懂,心中怦怦直跳,緩了好一會兒才稍稍平靜下來。

我語氣有些衝地說:“陸總不去當扒手真是可惜了,我還有事,先走了,不用你送!”

走出醫院之後,我才覺得情緒徹底平靜了下來。

上次在病房裏他對我說的話或許算是告白,但是我沒有猶豫地當場拒絕了他,被我這個已婚婦女拒絕,對他這樣身份地位的人來說應該是很沒麵子的事情,所以當秦越告訴我以後不用繼續跟進dt的項目時,不用多問我也知道為什麽。

這接下來半個月一直沒有再見過他,我心中也是覺得輕鬆,隻是沒想到在這個地方再次碰麵。

我如今隻能祈求他沒看懂化驗單上的東西,或者看懂了也不多加理會。

看上有夫之婦或許可以理解,但是我不認為哪個男人會心寬到喜歡買一送一的勾當,所以他或許就此也就絕了當初有些荒唐的念頭。

我攔了車準備回家,路上考慮如今這份工作是不是要辭了,接下來如果要養胎的話,臨陽是不能再待下去了,這裏到處都能遇到熟人,尤其是今天早上宋子揚說的那句,就算有也不能要,讓我更加是不能不妨。

這個孩子就算他不要我也會要,隻是我自己的。

我正在想著,前麵的司機突然開口操著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咦——後頭有輛車在追著我們嘞!”

我扭頭往後看,後麵不遠處跟著一輛黑色悍馬,車頭前麵一排關閉的車燈好像一張張大的嘴。

我遲疑著說:“你確定那車是在追著我們嗎?”

司機說:“確實是嘞,我都盯著它看了一路了,從醫院過來沒多久開始就跟著我們呢,過了好幾個十字口,一直就跟在我們後麵,而且就這麽遠的距離,不靠近也不落後……哎呀,它追上來了!”

我再次扭頭往後看,這段路寬車流比較少,那輛車突然變道從我們旁邊超了過去,我正想著虛驚一場,司機突然驚叫一聲,接著汽車輪胎和地麵劇烈摩擦傳出一陣刺耳的刹車聲,車身猛地傾斜,身子一下子被甩出去,一瞬間我心頭巨震,慌亂地想要抓住什麽,卻抓了個空。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我還來不及驚恐,車子已經停了下來,我抓住頭側的把手,喘著氣平靜著劇烈跳動的心髒。

司機擦著汗,抖著嗓子說:“我了個娘嘞,這都是幹啥子啊!這車我砸鍋賣鐵也賠不起啊!”

我抬頭往前看,那輛悍馬就橫著停在出租車前,出租車的車頭已經貼到了悍馬的車身上。

接著那輛車的後座車門打開,陸青成從後麵走下來,兩步走到出租車旁,一把拉開我旁邊的車門,身子一矮探過手抓住我的手腕,冷聲說:“下車!”

我這時才反應過來,往後縮了縮,努力想要把手腕從他的魔掌中掙脫出來。

我咬著牙說:“放開!陸青成你發什麽神經!你想死我還不想給你陪葬呢!”

這時陳開也走到了出租車旁,他敲了敲司機房的車窗,從錢夾裏取出一遝紅色鈔票遞過去說:“這個事故和你沒關係,你現在可以走了,不過隻能是空車,否則你就得賠錢。”

我狠狠地朝著陳開瞪過去,他卻並不看我,依然對司機舉著手裏的錢。

那個司機急忙抓過那一遝錢,為難地扭頭對我說:“這位夫人啊,你看,要不你換一輛車吧?我這家裏上有老下有小的,這車實在是賠不起,您就行行好吧。”

我瞪著陸青成不說話,他也一直彎著腰抓住我的手腕不鬆手。

司機看了陸青成一眼又對我說:“您就別和您丈夫鬧別扭了,就算要鬧也別拿著別人的生命安全開玩笑啊,剛才這位先生的行為實在是太危險了,如今這還好沒出意外,如果出了意外怎麽辦?誰負責?”

我又朝著司機瞪了一眼,“他不是我丈夫!”

司機悻悻道,“不是就不是吧,但也確實不能拿生命安全開玩笑,剛才的車費我不收了,您還是換一輛車吧。”

我氣惱,想要再開口,車外那人忽然彎下腰,把身體探進車內,一手抄起我的膝彎,另一隻手攬住我的後背,就把我撈下了車。

身體突然騰空的失重感讓我一陣眩暈,雙手不由自主地抓住身前的衣服,但隨即待我反應過來如今的處境,便使勁踢著兩條腿,扯著他的衣服喊道:“陸青成你有病啊!快放我下來!”

他冷聲說:“你給你閉嘴,再多說一句話,我立馬鬆手!”

我相信他這話應該不是作假,如果是我一個人的話我或許還能賭一把,但現在我知道肚子裏麵還有一坨,就不敢再隨便激怒他,萬一他真的鬆手了,我哭都沒地方哭。

我咬牙切齒地扯著他的領帶,直到把我放到那輛悍馬的後座上,他彎著身體單膝跪在車座上,一手撐著車座靠背,一手支在車頂,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攥著他領帶的手,過了片刻才說:“你還要扯到什麽時候?”

我急忙鬆手,身子又往後縮了縮,靠在角落裏看著他說:“陸青成你到底要幹什麽?”

他的兩片薄唇微動,輕飄飄地吐出一個字,“你……”

我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什麽話,沒想到他竟然會說這樣不要臉的話,頓時又羞又怒,抓住身後的一個抱枕砸過去,“你這個

流氓!”

他一把接過那個枕頭,不緊不慢地說:“我一直都是,你現在才發現嗎?”

我氣惱地伸手推他,“你如果有病的話趕緊去吃藥,別在我這裏浪費時間,我不是醫生,不管治病開藥!”

但身前好像一堵牆,我廢了老大勁兒他卻紋絲不動,我低下頭眼底一下子就紅了,聲音幹澀地說:“那天在醫院裏不是已經都說清楚了嗎?你怎麽現在突然又這樣?”

他終於稍稍離開,在座椅上坐正了身子,將脖子裏那條已經皺的不像樣的領帶拆了扔到身後,又伸手解開兩粒扣子,這才看著前麵淡淡開口道:“我反悔了,不行嗎?”

汽車啟動,穩步前行,我扭頭盯著他說:“為什麽?”

他頭也不回,輕飄飄地說道:“反悔了就反悔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我說:“陸青成你病得不輕!”

他說:“或許吧,而且是無藥可治了。”

我扭頭看著車窗外飛速後退的風景,默默將眼底的淚水忍了回去。

一路上誰也沒說話,車子開往郊區,一直到一座別墅前停下。

陸青成下車之後從另一側繞過來打開我的車門,一手扶著車頂說:“下車。”

我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抬頭問他說:“這是什麽地方?”

“你以後住的地方。”

我死死攥住拳頭才沒有讓自己破口大罵出來,我轉過頭說:“我要回家。”

他的聲音終於露出一絲情緒,譏諷地嗤笑一聲說:“你那棟空房子也算是家嗎?”

我說:“那也總比這裏強,而且,”我再次抬頭盯著他的眼睛,“我懷孕了,是宋子揚的,我想你應該不會病到想要替別人養孩子吧?”

他眼中沒有絲毫震驚,平靜地反問:“那又如何?”

我目瞪口呆,“你……”

他又問我:“這個孩子你會生下來嗎?”

我張口結實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他剛才果然是知道了,不過不知道是他真的看懂了那張化驗單上的內容還是又去找了醫生詢問。

但這已經都不重要了,他還在盯著我,見我不答,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你會不會把孩子生下來?”

我吐了一口氣,身體放鬆了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答非所問,“這個孩子和其他人沒有任何關係。”

他沒有再問,下了車靠在車身上從口袋裏摸出香煙,隻是打火機已經掏出來了,扭頭看了我一眼又放了回去。

我看著車外他仿佛靜止的側影,陽光在他的臉側勾出一抹輪廓,將他整張臉暈染地更為立體,我在心裏默默歎了口氣,這樣穩重成熟而且事業有成的男人該讓多少女人癡迷啊,隻是終究不適合我。

他垂眸盯著手裏玩弄著的那支煙,好久都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我也沒有再開口打擾他。

我們兩個一個車內一個車外,就這樣僵持著。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動了動身體,敲了敲駕駛座車門上的玻璃,陳開將玻璃降下來,陸青成對他招了招手讓他下地。

陳開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急忙下了車,把駕駛座的位置讓給他。

陸青成上了車,我急忙坐起身體扒住前麵的車座質問他,“你又要搞什麽花樣,這又要去哪裏?我要回家。”

他啟動車子從後視鏡裏看了我一眼,隨即又盯著前麵的路況說:“我現在就送你回家。”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就這樣一直到了我的小區樓下,他停了車子,卻沒有絲毫要我下車的意思。

我等了一會兒見他依然不動,便開口說:“請開門,我要下車。”

他將車窗降下來,一條胳膊搭在窗戶上,盯著車外凝眉不語。

我使勁拍了拍前麵的座椅,提高了聲音說:“陸總!我要下車你聽到了沒有?”

他從後視鏡裏看了我一眼,淡漠地說了一句,“我聽到了。”

他右手搭在方向盤上,中指和無名指輕輕敲打著,左手食指抵著下頜,沉吟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說,“薛琳,我重新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和宋子揚離婚,和我在一起,我保證你會比現在過得更好。”

我氣急反笑,“你們一個二個的怎麽都是這麽自以為是?什麽事情都是你們說了算,我還真是謝謝陸總的好心施舍,不過我沒那個福氣,天生就是受虐的體質,您的好心還是留給那些爭先恐後想要爬床的吧!開門!”

我從後麵看到他額頭上一個地方跳了跳,接著哢噠一聲車鎖解開,他下車一把拉開車門,扯住我的胳膊把我拽了下去。

我被他拽得差點一頭栽到地上,心中驚恐,慌忙間隻來得及護住肚子,生怕那條小生命有個閃失。

他看了看我的動作,眼中閃爍了一下,語氣晦暗不明地說:“你這麽在意這個孩子?”

我緊緊抓住他的衣服穩住了身子,然後氣急敗壞地說:“陸青成你他媽有完沒完?我沒那麽多精力陪你玩,我相信你現在隻要站到大街上說你是dt總裁,絕對有成千上萬的女人往你身上撲,你幹嘛瞎了眼盯著我不放啊?”

他上前一步把我逼到車身上,身體壓著我,淺笑著說:“還真是沒完了,我頭一次對一個女人花了這麽多心思,總不能做了賠本的買賣,即便是利息也要收回一點。”

心頭一陣不好的預感,隻是還不待我反應過來,嘴唇已經被他含住了。

接著他直接把舌頭探入我的嘴裏,和我的絞在一起,他的力氣很大,整條舌頭好像都要被他扯出去一樣。

一瞬間我忘記了呼吸,待到回過神來,伸手想要去推他,卻被他一手按住後腦勺,一手箍住身體動彈不得,我攢住勁兒準備咬下去,他卻好像知道了我心頭的想法一樣,突然將舌頭縮

了回去,我一下子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疼得眼淚嘩啦啦就往下流。

他吻了很久,除開最初的攻城略地,後麵動作逐漸溫柔,舌尖在我嘴唇的傷口上來回撫慰,濃鬱的血腥味在兩人的口腔之間彌漫開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我幾乎要暈過去的時候,他終於鬆開我的嘴。

我抓住他的衣領,將身子掛在他的胳膊上重重地喘氣,也聽到我自己的心髒跳動聲咚咚地震動著耳膜。

然後我聽到他說:“薛琳,你其實也並不是對我沒有感覺的吧?你敢否認你剛才沒有迷失其中嗎?還有那天晚上……”

我猛地一把推開他,聲音尖銳地衝著他喊道:“你胡說八道!”

我說著,狠狠地朝著他的臉甩過去一巴掌,卻堪堪在接近他臉的位置被他攔了下來。

他一手抓住我的手腕,一手輕佻地抬起我的下巴,微微勾了勾唇角,聲音中帶著一種蠱惑地說:“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隻可惜一招不能在我身上用兩次。”

我一把拍開他的手,然後狠狠地攥住自己的手心,偏過腦袋渾身僵硬地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微微低下頭湊到我的耳旁說:“薛琳,你必須承認,你的心亂了,還是因為我……”

我心頭的怒火一下子將整個人淹沒,衝著他大聲吼道:“陸青成你怎麽這麽自以為是?你以為全世界女人都愛你啊?我告訴你就算是全世界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會喜歡你!我會把我和宋子揚的孩子生下來好好撫養長大,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我吼完之後,就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看著他眼中意味不明的目光,怔怔地發了好一會兒呆,才有些頹然地捂住自己的連靠在車身上。

我將臉埋在手心裏,身上有些微微發抖地說,“表舅,去求你放過我吧,我這樣的女人真的不適合你,你應該有更好的。”

肩膀上突然搭上來一隻手,他一手扶著我的肩頭,一手將我的手從臉上拿開,然後扶著我的連,用微糙的食指指腹將我擦我臉上的淚水。

隻是怎麽擦也擦不幹淨,最後他歎了口氣停下動作,語氣有些無奈地說:“薛琳,別再自欺欺人了,就算你承認了又能怎樣?”

我再次推開他,用袖子一抹臉上的淚水,垂著眸子硬著嗓子說:“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說什麽,什麽自欺欺人,承認什麽?陸總您之前確實幫助過我很多次,我很感激,但一碼歸一碼,感情的事情不能強求,您應該聽過一句話叫強扭的瓜不甜,你再繼續糾纏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我勸您還是趁早掐滅了這點念頭,我的孩子需要父親,我不會和我丈夫離婚的!”

我轉身走出兩步,聽到他在我身後淡淡說道:“如果我說我不介意呢?你的孩子隻是你的,我不會對他有任何偏見。”

我腳下一頓,使勁攥著手心,努力平定著心頭的驚駭,最後終於在臉上扯出一抹微笑,轉身看著他說:“說實話,我真不明白您的這種行為,給其他男人的孩子做父親?我是該說您啥呢還是善良呢?您不是說過自己是商人,不做賠本的買賣嗎?奧……”我拖長了一個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您就特別喜歡這種買一送一的交易?所以我一個二手貨在您的眼裏就成了香餑餑?”

他終於再次皺起眉頭,“你何必這樣貶低你自己,你若是自己先看不起自己,就休想別人會看得起你!”

我嗬嗬幹笑了兩聲,“謝謝陸總的提醒,你的話我記住了,沒有別的事情我就上樓了。”

說完之後我轉身就快步往小區內走,隻是還沒走到小區門口,就被身後一股力量猛地一扯,整個人就朝著後麵倒了下去。

我尖叫著扭頭對著他又撕又打,“放過我吧!陸青成我求求你放過我吧!你的遊戲我玩不起!我隻是個普通女人隻想要個普通的家庭安安生生地過完下半輩子!我求求你不要讓我變得我自己都不認識了好不好好不好!”

這一刻我感覺他是把我的衣服全部剝了,讓我渾身**地站在他的麵前,隻是他剝了一層還覺得不夠,還要將我的皮也扒了,讓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那顆已經千瘡百孔,如今又異常醜陋的心髒。

他雙手抱著我,將我顫抖的身體壓在他的懷裏,把我的腦袋按在他的胸口,他說,“薛琳,你們的婚姻隻是一個錯誤,現在你不過是來糾正這個錯誤,你自己並沒有錯,不要對你自己有所懷疑,就算是錯也是那個姓宋的有錯在先,你不用自責,錯不在你。”

我抓住他的袖子終於忍不出嚎啕大哭出來,他不懂,他一點都不懂這種感覺,不過是一個半月,我就徹底否定了曾經自己堅持了六年的感情,而又在心底裏萌發了一顆不該有的幼芽,我努力地在心底壓抑著它,它卻還是一日日成長起來,最後成了一顆參天大樹,如今又被人戳破了最外麵那一層的偽裝,將裏麵全部的醜陋麵貌都**在他的麵前,這種感覺沒有讓我覺得有絲毫的歡喜,反而是充斥著滿滿的恥辱感,整個人都好像被釘在了恥辱的十字架上。

他一手摟住我,一手撫著我的頭發,吻了吻我的頭頂說,“薛琳,不要再逃避了,有些東西不是你逃避了它就不存在了,你越是壓抑它就成長得越快,你現在需要的不是逃避,而是正視你自己的內心。”

我在他胸前趴了好久,一直到臉上的眼淚蒸發幹淨了,才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

他並沒有阻止我的行為,隻是站在我麵前靜靜地看著我。

我默不作聲地盯著他的腳尖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好,給我三天時間考慮,三天之後我給你答案。”

他鬆開扶著我的手,又抽出一根煙拿在手裏把玩,過了差不多一分鍾才抬眸,用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看著我說:“好,我就等你三天,三天之後告訴我答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