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逸臣總是在不該溫柔的時候溫柔得讓人心痛,我正想著,房間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我急忙閉上眼,將自己的臉埋進被子裏,耳朵卻不受控製地聽著被子外的聲響。

我怕他的溫柔,卻又渴望他的溫柔。

他在接近病房的時候腳步放得很輕,似乎是怕吵到我睡覺,但是我躺在**這麽久,一點睡意都沒有。

不管怎麽樣,剛剛對孟楠的所作所為還是在我心裏留下了一定的陰影。

我沒有想傷害她,就連最開始想的報複也不過是針對她的家庭,並沒有涉及到她自己的人身安全。

可是見到她的那一刹那,不知道為什麽戾氣完全控製不了,衝動之下就用上了自己正在削水果的水果刀。

我不想再想那件事情,正準備入睡,就感覺到聶逸臣坐在了我的身邊,我身子一僵,不太清楚自己在怕什麽。

“睡吧。”他在我耳邊低喃,原來他知道我沒有睡著。

此時睜開眼睛隻會更窘迫,我沒有回答他的話,但是卻是真的準備睡了。

恍惚中背後一片溫暖,我稍微安了心,沉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了,稍微回想一下就知道自己昨天是怎麽過的,我手上又沾了血了。

這是我清醒後最先蹦出來的一句話。

是她先害的我。這麽一想,心裏好受了一些,然後開始洗漱。

我總覺得自己有哪裏不對,具體的說不上來,感覺想走的心情好像沒有那麽急切了。

在衛生間洗臉的時候我抬頭盯著鏡子裏的自己出神。盡管一年還不到,我眼角卻堆起了疲倦和滄桑。

是該走了。我不想自己再動搖,簡單地洗漱之後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我要在聶逸臣回來之前離開。

我突然想明白我的不對勁在哪裏了,我正在慢慢承認我對聶逸臣的感情,也在慢慢依賴他給的好。

這樣是不對的。

所以我要在自己完全動搖前堅定地離開。

我的行囊很少,幾乎可以說沒有,衣服就那麽兩件,再加上一點日用品,或許日用品都不需要?

最後離開醫院的時候,我隻有簡簡單單的一個帆布包。

我不知道我可以去哪裏,但是至少不是在這個城市,我要去的地方至少離聶逸臣遠遠的。

坐在不知道開往哪裏的火車上,我緊緊地捏著手裏的紙片。

我不知道聶逸臣什麽時候也會這麽浪漫,或者說,考慮周到。

紙上沒有寫什麽很特別的東西,隻是是另一個約定。一個如果被實現了,我就一輩子沒了自由的約定。

我望著窗外發呆,還沒有想好現在的事情,聶逸臣竟然就自作主張地把我以後的路安排好了,他未免太過自信了。

“小姑娘回家嗎?”旁邊的老奶奶突然問我,我一愣,家?我哪裏還有家,繼母對待我像仇人,所以我才不願意回去。

但是老人殷切的目光讓我心裏一動,再開口卻是,“恩,在外麵過久了,想回去看看。”

我當然不是想回去看看,我隻是不想讓老人失望。

“回去看看好啊,我才看了我兒子準備回去的。”老人樂嗬嗬的,我卻有點心疼。

自己的母親這麽年邁還讓她長途跋涉去看自己,反正我是做不出來。

想到自己的父親,娶了繼母這件事讓我對他很不滿,但是除了這一點,他還是非常愛護我的。

在家裏最困難的時候,我沒有選擇輟學,父親不顧繼母的反對愣是把我送到了學校裏麵,我那時不知道感恩,但是現在重新回憶起來,這世界上最愛我的男人大概也隻有我父親了。

就當是回去看看他吧。

我這麽說服自己,不想讓自己認識到我是真的想家了。

我正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手機傳來一陣振動,我心裏一慌,腦袋瞬間浮現的是聶逸臣的臉。

拿出手機一看,鬆了一口氣,是周敏。

“喂,怎麽了?”她一般不會打給自己,難道是聶逸臣威脅她打的?

“姐,我就是問你好點沒有。”周敏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什麽異常,我暫時放下了懷疑。

“好多了,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不用管我。”她的關懷讓我心裏一暖,淡笑著回答。

“恩,你照顧好自己。”周敏在那頭似乎很開心,我被她的開心感染到,連日的憂鬱和苦悶淡了些。

“什麽好事這麽開心?”我調侃,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放鬆地和誰說話了,一直沒覺得自己在醫院待了多久,現在聽到周敏的聲音才想起來上一次見麵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姐。”那邊叫了一聲就頓了下來,我等著她接下來的話,“我有男朋友了。”

隔著電話都能感覺到她的嬌羞,這一次的男朋友好像不錯?

“那就好好處,別又黃了。”我肯定是祝福的,但是作為她的姐姐,我還是叮囑了幾句,“凡事自己留點心思,別被別人耍得團團轉。”

“我知道的。”

和她又寒暄了幾句,我才掛掉電話,有點惆悵在心裏。

如今自己身邊的人似乎都找到自己的歸屬了,可能不是那麽如意,卻是經曆了這麽多事後最好的結果,那自己呢?

窗外茫茫一片,和我的心一樣,火車鳴笛的聲音響起又飄散在空中,我不知道下一站去哪裏。

回家的事情,我還有所顧慮,我無法向他們解釋自己在那個城市發生的一切,就連說謊,我都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也許從遇見聶逸臣的那一刻起,我生活裏的一切都隻是謊言。我暗示自己那是真的,然後聶逸臣又苦心用更多的謊來困住我。

先前詢問我的老奶奶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車了,我一個人坐在那裏,有些孤零零的。

是該回家了,這樣繼續坐下去不知道會去哪裏。

回家這個決定應該是我在有生之年做過的最重大的決定。

家對我來說一直都不是什麽好地方,除了挨罵就是挨打。我不知道繼母為什麽會那麽恨我,明明我什麽都沒有做。

輾轉到家已是深夜,我擰著包走在路上,細細地想著回去的路線,路人都拿怪異的眼光看著我,我隻能無視。

沒錯,從某種角度來講,我迷路了。

這裏的變化太大,我都不知道應該往哪邊走才是回去的路。

我是很想問路人的,但是......猶豫了一下,我還是隨便攔住了一個人。

那人被我攔下,有一瞬間的訝異。我說著自己的來意,有點不好意思。再怎麽說我也是這裏土生土長的人,總不至於連路都不知道吧。

可是我的確是不知道。

還好那個人脾氣比較好,很細心地為我指了路,我連聲感謝,然後順著他說的路走去。

在一排房子中我還是準確無誤地找到了自己家。

不管這個地方怎麽變,自己的家卻是沒有變的。還是那棟矮矮的房子,隻是翻新了而已,並沒有像其他的家一樣做成樓房,當然不是沒錢。

我有一半的錢都是寄回家了的。爸大概隻是不願意動我的錢,為我留著吧。我的手緊了緊,真的好久沒有回來看他們了的感覺。

被聶逸臣傷地最深的時候,我總有一種想要回來的衝動,但是最後都忍住了。我不想讓繼母有可趁之機,更不想原本就操勞的父親再為我操心。

站在自家門前,不太敢敲門。

我應該說什麽,這次打算是住下的,可是繼母肯定是不會答應的,父親因著繼母的原因也不會答應留我。

我瞬間覺得自己是不是回來得不對。

父親對我好是好,可是他也愛酗酒,脾氣不怎麽好,察覺到他還關心自己也是自己在外麵之後的事。

我猶豫了很久,才敲了敲門。

“誰啊?”父親的聲音很快就傳過來,我站在門外有些忐忑。

每次回來都是匆匆忙忙,過不上幾天就會離開,所以也就沒有什麽感覺,但是這一次回來,我是準備待上一段時間的。

父親開門之後看到門外的人是我,怔愣在那裏,一時不知道怎麽反應,我搓搓手,幹笑兩聲,“爸。”

“怎麽大半夜回來了?受委屈了?”爸也許是急著問我突然回來的原因,穿的那麽單薄站在門口。

夜很深了,我有點冷,爸肯定更冷。

“爸,我們進去說吧,外麵冷。”我有些心疼。爸的脾氣壞歸壞,但是還沒有怎麽傷害過我。

“快進來,我都忘記了。”爸連忙讓開了一條路。

屋子裏其實挺暖的,不知道是心裏原因還是真的如此,我覺得一陣陣的暖意湧上來,心裏的惶惶不安也安定下來。

不管在哪裏,家果然都是最讓人安心的地方。

不禁想到聶逸臣,曾幾何時他也讓我滿心依賴,卻隻落得被利用被欺騙的下場。雖然我現在並不想繼續在意,但是有些情緒控製不住。

“怎麽了?”爸為我端來一杯溫水,我捧在手裏,感覺那溫度一直暖到了我的心裏。

“沒什麽,就是被公司炒了,想回來歇一會兒。”我還是撒了謊,說真話我說不出口。

爸鬆了一口氣,似乎是放鬆了下來,“沒事,工作還可以再找。”

他不喝酒的時候還是很體貼人的,我感激地笑了笑,“恩,就是心裏不舒服想回來而已。”

“那這次什麽時候走?”爸問道。

我頓了一下,不知道怎麽回複他,不知道自己說不走了會不會惹怒他。

“我......”我不由自主地吞吐著,“這次不打算走了。”

爸明顯沒有想到我會這麽說,停在那裏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爸?”我試探地叫他。

“我是無所謂,可是你媽那邊......”他一直忌憚的就是繼母,繼母是絕對不允許我住在這裏的,還好我早有準備,不然真的會被掃地出門。

“您放心,我會跟她說的。”爸見我這麽肯定也就沒了反駁的話,又和我說了幾句就去睡覺了。

沒有來得及鋪床,我隻能拿了一些厚實點的毯子鋪在沙發上將就著睡了一晚。

二天我是被繼母奸細的罵聲吵醒的。她麵色不善,看見我臉色跟鍋底一般,我不想和她吵,沒有理她,搖晃著準備去衛生間洗漱。

“你不是在外麵發展得很好嗎?怎麽有空回來看看了?”她的冷笑很傷人,我盡量控製自己的情緒不去管她。

本來以為她還會糾纏一會兒,卻意外地沒有聽到罵聲,“你快去洗洗吧,等會有客人來。”

有客人來的時候她對我才稍微有了點母親對女兒的意思,我疑惑著去了衛生間。

出來的時候外麵很嘈雜,我看了一圈發現沒有一個我認識的,有些無趣地準備收回視線,餘光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雪晴?”

她看到我也很是驚訝,朝我走來的時候我這才發現她身邊還有一個男生。

雪晴小聲地和我介紹著他,我一愣,不就是那個之前讓她懷孕的男人嗎?

“你瘋了?”我把她拉到一邊,低聲嗬斥,我想我臉上的不可置信一定很明顯,“你都為他流產過了還在一起?”

“這是我們倆說好了的,這次要把孩子生下來,今天他來就是來提親的。”她說話的時候臉上帶了一些新嫁娘的嬌羞,我怔怔地看著,如果是我的話,應該不會再答應了的。

可是看她這麽幸福的樣子,我忍了忍還是沒有說什麽掃興的話。

“你幸福就好。”這大概是我能做的最大的祝福了。

“原來你是這家的女兒。”我還想和她說點什麽,旁邊突然插進來一個聲音,這聲音有幾分耳熟,我偏頭去看,原來是昨天我問過路的人。

“昨天沒來得及謝謝你。”我微笑著向他重新道謝。

這男人看著很麵善,溫溫和和的,比聶逸臣那張冰塊臉好多了。

停住,怎麽又想起他了。

“我叫夏雙。”他禮貌地伸出手,修養良好地自我介紹。

“我叫歐陽雯。”他看上去家境不錯,身上妥妥的名牌一身,我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後來隨便買來換上的廉價衣服,有些臉紅。

“衣服舒服適合就行了,沒必要講究那麽多。”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微笑著說道。

聽到他說的話,我也放鬆下來。

“不過,你穿什麽都好看。”他緊接著說了一句。

我臉這次是羞紅的,沒想到他看起來正正經經的,肚子裏壞水也不少,可能是因為對他的第一印象太好,我非但沒有覺得反感,反而覺得這樣的他有點意思。

“這不是夏家的大公子麽。”繼母討人厭的聲音響起,我轉過頭不是很想看到她。

她一臉諂媚地湊過去,“今天真是什麽風把您給請來了。”

明明比夏雙都大上幾輪了,還是用尊稱。

我有些厭惡這樣的人,不就是為了錢麽,為錢真的是什麽都可以做出來。

“伯母好。”夏雙笑得還是很溫和,好像並沒有什麽不適,家教太好了。

“我家雯雯昨天才回來,剛巧今天就和您碰上了。”繼母這時候忽然把我推出去,我猝不及防被推到夏雙的麵前,差點沒有穩住身形,還好夏雙及時地扶住了我。

“事實上,我昨天已經見過了。”他還是好脾氣地笑著,“小姐很漂亮。”

繼母一聽這話,說話就更加急切,“我們雯雯現在男朋友都還沒有,真是著急。”

我在心裏翻翻白眼,這是要把我賣了的節奏嗎?都沒有問過我同不同意。

“我正準備等會請她出去逛逛的。”兩個人似乎談的越來越融洽,我站在旁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快要吃飯了,吃飯再說吧。”

我舒了一口氣,吃飯的時候盡量坐在角落裏, 繼母卻像是和我作對一樣,讓夏雙坐在了我的旁邊。

我當真是如坐針氈,還好夏雙給人的感覺很不錯,跟他在一起沒有什麽很強烈的不安感。

家裏鬧騰了一天才安靜下來,我癱坐在剛剛收拾好的**,腦袋裏空空的。

“你準備待多久?”繼母的聲音打斷我的發呆,我循著聲音望過去,她靠在門上,語氣不善,全然沒有白天那副慈母的樣子。

“不走了。”我懶得跟她囉嗦,索性丟了一句出來。

“不走了?!”她的聲音陡然拔高,我懶懶地用手挖了挖耳朵,有點不耐煩。

“這是你的房子嗎說不走就不走?”她似乎出離憤怒,我看著她冷笑。

“這也不是你的房子。”我隻是丟了一句回去。

“你翅膀硬了?”她說著就要動手,我躲過她胡亂的抓撓,站的離她遠遠的,沒有什麽表情地看著她。

真的不能理解爸是怎麽跟這樣的女人共處一室共度一生的,我一秒都忍不了。我看著她眼裏的不甘和憤恨,抽出一邊的床頭櫃,將裏麵準備好的現金拿出來。

她臉色變了一下,態度似乎比剛才緩和了一些,我嘲笑了一下,將手裏的現金砸在她的身上,“這樣可以了嗎?”

這是我身上最後的積蓄,還是聶逸臣最後塞在自己的包裏的,沒想到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她全身都在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憤怒。我和她僵持著,我不信她不會要那些錢。

果然下一秒,本來還氣焰囂張的她態度軟了下來,忙不迭地撿著散落在地上的錢,看著這樣的她我隻覺得惡心。

“我可以住了嗎?”關鍵的問題還是要問的,我揚眉看著她。

她沒有回答我,拿著錢就走了,不過就是要錢而已,我知道我可以繼續住下了。

後幾天的日子說安逸也安逸,看在錢的麵子上繼母總算沒有繼續找我茬,倒是夏雙來的頻繁了些。

幾乎每隔兩天都有借口過來找我出去。他的意思我多多少少都能察覺得到,我也想讓自己有一個新的開始。

但是我做不到。

每次他溫柔地笑著看我的時候,我都會無法克製地想到聶逸臣那張時而溫柔體貼時而冷漠冰山的臉。

這讓我不安,也讓我無法坦然。

我努力想裝作什麽事都沒有,可是很困難。

“在想什麽?”夏雙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我身邊,我被他嚇了一下,驚訝之中跳起來撞到了他的下巴。

“恩——”他嗯哼一聲,我的腦袋頂也是一陣嗡嗡作響。

“不好意思。”我急忙道歉,想事情太入神了,沒有留意到他在旁邊,這一下肯定裝得不輕。

他捂著下巴,臉痛得有些扭曲,竟然還是笑著和我說了一句,“沒事。”

我哭笑不得。

“沒傷到哪裏吧?”我見到他痛苦的樣子,急忙湊上去,準備看看他下巴上的傷怎麽樣,如果嚴重的話是不是還得去醫院看看。

“沒事。”他又笑著重複了一句,低頭凝視著我湊上去的臉。

被他看著我才發現我們現在的姿勢有多曖昧。我幾乎貼在他的身上,他一低頭嘴唇就險險地擦過我的額頭、鼻梁。

我一驚,急忙往後退了退,拉開一點距離。真是糟糕,我竟然忘了控製我和他之間的距離。

“雯雯。”他突然叫我,我一愣,他話裏的熱情和壓抑的欲望實在太明顯,我有點害怕。

“夏先生,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我隻能幹笑著這麽說道,然後不著痕跡地又往後退了兩步。

他隻是看著我的動作,沒有說話,也沒有別的多餘的動作。我被他盯著,猶如芒刺在背,後退的步子被迫停了下來。

“雯雯,你為什麽不肯給我一個機會?”他見我沒有動作了,才低聲問道。

我在他的話裏捕捉到一絲受傷和無力。可是沒有辦法,我真的過不了心裏的那道坎。

我一直以為隻要逃得遠遠的,不去想之前的事情,我就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夏雙,我……配不上你。”良久,我隻能低著頭這麽說。

我確實配不上他。他可以全心全意隻對我好,可是我不能。

每次麵對他的時候,我才清晰地察覺到我心裏裝著人。

不是鄧嘉銘,是聶逸臣。

這個認知讓我很受挫,又無可奈何。感情這種心情本來就是不受人控製的,我又不是聖人,做不到無欲無求。

“如果你信任我,你可以告訴我過去發生了什麽。”他突然捏住我的肩,說話很急切。

可是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即便我信任他,我也不會去說。

大概是我得私心吧,不想讓他改變對我的看法,也不想讓他染指那些記憶。

“我不勉強。”他似乎早料到我是這樣的反應,用食指刮了刮我的鼻子,“我可以接受所有的你,不用擔心,你不說也沒關係。”

他的表情和聲音都太寵溺,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怕,他的這些好隻會讓我越來越愧疚,我無法回應他的好,可是他現在又像是我的救命稻草,讓我在洪流中有可生之機。

“夏雙,你不要對我這麽好。”我終於憋不住說了一句,他的好讓我無法承受。

我能想象得到他的反應,肯定很傷心吧,所以我垂著頭沒有看他。

他可以罵我,可以埋怨我。這些都是我應得的,畢竟是我又不說和他在一起,卻拖著他的感情。

他好久沒有回應,我也不敢抬頭看,低著頭默默地想著應該怎麽道歉。

過了好久,他似乎是輕笑了一聲,然後一道和煦的聲音傳過來,“我對你好可是我的私事,和你無關。”

“可是我……”一聽他沒有放棄的意思,我急急忙忙抬頭說的很急切,他卻用食指堵住我的嘴巴,示意我不要說話。

“聽著,你不用感到愧疚。”他似乎沒有這麽嚴肅過,我被他臉上的嚴肅嚇唬住,一時也不敢插嘴。

“喜歡這種心情本來就是一個人的事,所以你不用管我,如果你因為愧疚和我在一起,我會更加難過。”

他說得好像很有道理,我一下子找不出什麽話來反駁。

盡管他這麽說了可是我還是不想傷害他。我看著他,想讓他感知到我的堅定,他卻忽然笑了,“我也不一定不會得償所願。”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也揣測不出他的深意,隻當他是在安慰我,也就

沒有很在意。

那天過後我們之前好像有什麽變了,又好像沒有。

他還是那麽溫和地笑著來我家帶我出去玩,我本來不想去,但是繼母對這件事意外地傷心,幾乎每次夏雙一來,她都能準確地知道,然後把我推出去。

繼母的心思我多少能猜到一點,大約是希望我能和夏雙結親,畢竟夏雙家是這個地方最富裕的了。

顯然敵不過聶逸臣就對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亂想什麽,隻是不管想什麽,聶逸臣那張臉最後都會悠悠地轉進自己的腦海,占據我所有的思緒。

真是煩人,趕都趕不走。我這麽想著。

離開之後,才發現我對那片土地出奇的懷念,可是我不敢聯係任何人。

我怕被聶逸臣找到,所以之前的電話卡都沒有繼續在用,反正我在這裏也不需要聯係誰,索性就扔了電話卡。

“雯雯。”父親站在我房門口躊躇地叫我,我回過神,見到他滿臉猶豫,一時猜不透他是什麽意思。

“爸怎麽了?”對於父親我一向都很尊重。

“夏家那公子哥來提親了。”他回答我的時候有掩飾不住的喜氣,大概是看我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所以稍微收斂了一些。

“提親?”我順著他的話重複了一句。

回過味來後,我隻覺得心裏像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難過他說不一定!

原來是打著這種主意!我一直以為他那麽溫和,在感情方麵一定也是溫柔細致。

他溫柔細致確實不錯,可是這要結果的方式實在太簡單粗暴了。

他明明知道家裏人一定會勸我答應,他明明知道如果直接上門提親了我就毫無退路!

是我低估了他的心機和急切,是我沒有猜透他的心思。

我坐在那裏腦袋裏各種思緒閃過,一時沒有反應。

父親見我沒有反應,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束手束腳地站在我房門外等我的回答。

“你們答應了?”這才是重點,要是他們沒答應那一切都還好。

父親沒有說話,忐忑地看著我,我心裏暗自叫糟,不會答應了吧。

一直知道他們不靠譜,沒想到不靠譜到了這種境界。我作為當事人都沒有發言,他們竟然自作主張地決定了。

就不怕我到時候逃婚嗎?

“爸,你們沒有問過我就答應了?”我壓抑著怒氣,努力平靜地問道。

“我和你媽想夏雙條件這麽好,又經常和你出去,應該是跟你說了的,所以我們就直接答應了。”父親說的時候似乎有點委屈和試探。

我有些哭笑不得,因為偶爾推脫不掉的邀約就以為我喜歡他?

他們即使是我最重要的人原來也不理解我,我感到有些淒涼。

本來就不是很願意,被這麽一逼迫更加不願意。

爸他還想說什麽,我無力地揮揮手,阻止了他的話。我怕他再說一句我都會忍不住自己的怒氣。

我本來以為我心已死,再怎麽樣的創傷都傷害不到我,可是到如今我才發現,我錯的離譜。

過去感覺不到痛是因為習慣了,現在添了新痛,那些痛就像重新被注入活力一般又鮮活了起來。

有誰在意過我的感受?在聶逸臣身邊時,不顧我的意願讓我做各種罪孽的事情,現在回來了,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氣,卻又被逼著結婚。

也許,我真的不應該回來的。

我有些茫然,無意識地拿出那張紙條,看著上麵蒼勁的字跡:

如果我再找到你,就嫁給我。

我發現我有點欣喜,我現在滿心隻有一種情緒。

我想他了。

不管是惡劣的他還是溫柔的他,都讓處於無助中的我分外思念。

他心機深重,卻從來沒有嚐試過讓我受這樣的無助的折磨。

恨意總比無助簡單自然。我不喜歡被聶逸臣操縱的感覺,尤其是現在他還不在我的身邊,我的思想卻還受他的影響。

在某種方麵來說,他確實是很成功的。

“爸,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想想。”我的心很亂,不知道應該怎麽抉擇,但是又隱約覺得這次是我擺脫過去的機會。

我想抓住這次機會,和過去徹底道別,但是又不想讓繼母如意,也不想耽誤夏雙,夏雙沒有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所以我不應該把他拉入我生活的泥潭中。

父親聽到我的話自知留下來也沒有什麽很大的用處,所以隻是簡單地應了一聲就離開了。

床頭櫃上是夏雙送的一些有趣的小物件,大概是每個女生都喜歡的。我手裏捏的卻是那張沉甸甸的紙條。

如果不和夏雙結婚,我就要跟著聶逸臣回去了。

聶逸臣要找到我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說不定現在就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所以時間顯得格外的緊迫。

我希望他來嗎?放在我剛回來的時候,答案是肯定的,可是現在,原本應該肯定的答案模糊了起來。

真是一堆爛事!我發泄般地把枕頭狠狠地砸在**,心裏一團亂麻,什麽事情都沒有頭緒。

父親似乎並不放棄遊說我嫁給夏雙這件事情,每天都會抽出一點時間來說服我,我最開始還會很耐心地聽著,到後麵就變成了滿臉的不耐。

“爸,您為什麽要我嫁給他?”我真的搞不懂這個問題,錢就那麽好嗎?為了錢可以出賣自己的女兒?

雖說沒有錢萬萬不能,可是錢也不該代替親情存在。

父親被我的問話一噎,沒有話回答。大概是不知道怎麽回答我的問題吧。

“因為他有錢啊。”繼母在旁邊涼涼地說了一句,看著我的眼神很是不屑,似乎不滿父親的軟弱態度,瞪了他一眼,父親瑟縮了一下,低下頭沒有再說話。

“你現在又沒有工作,還想賴在這裏吃白食不成?”繼母在人後說話一向尖酸刻薄,我沒有想到明明是她逼著我出嫁,說話卻還這麽有理。

“這裏是我的家,我還沒有出嫁,住在這裏怎麽了?”心情本來就不好,被繼母的語氣一撩,我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怒氣。

“再說,前幾天不是給了你三十萬嗎,還想要多少,你的胃口可還真大。”對著繼母我做的最經常的表情就是冷笑。

三十萬的事情我沒有和父親說,父親還疑惑問過我繼母是怎麽同意我住下來的,我當時隻是隨口敷衍了過去。

果然父親一臉的不可置信,“雯雯你......”

“爸,隻有這樣我才能住下來。”我安慰著他。他一貫知道我掙錢的辛苦,所以很是心疼我這種行為。

“你怎麽回事,還拿孩子的錢,她在這裏住一段時間又怎麽了。”不喝酒時脾氣一向不錯的父親禁不住浮現了一絲怒氣,指責地看著繼母。

繼母沒有想到我會坦白,更沒有想到父親會指責她,有點愕然,但還是馬上反應過來,聲音尖細地回駁,“你過去養她花了多少錢,我拿回這點錢有什麽不對?”

“可是你根本就沒有和我爸說。”我譏諷地看著她,她明顯就是想獨吞這筆錢。

最開始我以為她會知會父親一聲,沒想到父親對這件事完全不知情。

父親的臉色一變,我知道他認同了我的話。

當時我執意讀書的時候,繼母沒有拿出一分錢,都是我爸一點一點掙過來的,所以就算是拿回撫養費,也沒有她半點關係。

“你把錢還給雯雯。”父親明顯是在壓抑怒氣,我坐在旁邊沒有什麽勸解的意思,繼母囂張了這麽多年,是時候給她一點教訓了。

“你什麽意思!?”繼母驚疑地拔高聲音,沒有想到父親這麽不給她麵子,“既然你這麽說,索性我們就扯開了講。”

“你先前借的賬是誰幫你還的?”她有些得意地質問,以為自己抓到了某些把柄。

“可是我後來雙倍還你了。”我冷冷地接道。

雙倍還錢這一條還是她先提出來的,現在竟然有臉拿來當做威脅的資本。

“如果之前不是我墊著,你現在早就不知道到哪個**窟裏去了!”她說話漸漸地口不擇言起來,我聽了麵色一寒,父親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你說話尊重點。”父親忍不住斥責道。

“尊重?”繼母似乎是譏諷地笑了一聲,“她是你女兒,說兩句怎麽了。再說了,這些錢指不定是她多髒換來的。”

她這句話徹底點燃了我的怒火,這是什麽意思?罵我?最重要的是,戳中了我一些可以忽略的痛處。

我隨手拿起身邊的東西,也不管是什麽就直接砸到她的身上,她沒有料到我會突然動手,冷不防被我砸了滿臉,氣急敗壞。

她咬牙切齒地說道,“好啊,竟敢打我,老娘走的路比你吃的鹽都多還敢和我鬥?”

她打架毫無章法,我頭發在混亂中被她抓住,疼得我嘴巴一咧,父親及時過來止住我們的動作,話裏滿是不可思議和責怪。

“怎麽回事,在自己家裏就這樣了?”這個時候的父親才拿出一些一家之主的氣概來,我一瑟縮沒有說話。

繼母氣喘籲籲地站在那裏,似乎還想動手,被父親抓住了手。

“別鬧了,就為了一點錢,至於嗎?”他一向都不是看重錢的人,隻不過偶爾會貪些小財。

我率先坐在沙發上,沒有再動手。

我忍這個女人很久了,從她第一次抓我頭發開始。父親當然不知道這些事情。

那時候我還小,根本就沒有力氣反抗,每次她抓我頭發或者打我的時候我都隻能咬著牙忍著,沒想到過了這麽久了她還是喜歡抓頭發,真是惡心。

這樣的人,怎麽能和父親繼續過下去。

我心裏慢慢有了主意,和父親說了一聲就自己先回房了。

我現在不奢望我過的有多好我隻希望我在乎的人過的比我好,至少不用受氣,不用為生活奔波。

是夜,我看了看在客廳發呆的父親,慢慢走過去。

“雯雯啊。”他抬頭看了我一眼,見到是我似乎鬆了一口氣。繼母應該是出去玩了,每次她心情不好就會出去。

“爸,我可以結婚,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我想了想,鄭重地開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