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浴室吊死鬼

公車消失的位置離我住的地方並不遠。

盡管氣喘籲籲,我卻一刻也不敢逗留,小跑著進入小區。上樓拐彎時看見身材壯實的房東就站在我的門前,我一下子想起來房租的事情,連忙轉身準備下樓。

然而,太遲了。

身後腳步聲傳來,伴隨著中年婦女特有的大嗓門:“臭丫頭,說好今天交房租,她倒好門一關人就給跑了!哼,有本事別回來,屋裏那麽多東西,到時候當垃圾賣了抵房租!”

她罵罵咧咧走下樓來,我害怕得低著頭,緊緊貼著牆壁一邊,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臭丫頭!今天不交,明天就多收一百塊!後天多收兩百!”

後背都是冷汗,我緊張得都不敢呼吸,直到她下了樓,鈍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我才鬆了一口氣。

是天黑背光的原因嗎,房東好像真的沒有發現我,雖然有些奇怪,但我現在隻想回到自己房間。

大步跑上樓,進去後把門反鎖,黑暗中靜悄悄的隻有我自己的呼吸聲。

剛剛發生的一切是真的嗎?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得自己齜牙咧嘴。好痛……不是做夢,那就是真的了?

死去的十四人,那輛公交車,為什麽又全部回來了?

還有那月牙光道和斬斷鬼魂的紅光,這一切到底怎麽回事?

半小時的時間,我背靠著門,腦袋一片混沌怎麽也想不出個頭緒。冷汗揮發完後,身上變得黏黏的很不舒服。我抓了抓頭發,決定先洗澡。

站在淋浴下,冷水淋下來激得我打了一個寒顫……電被切斷,自然也沒熱水了,也沒有燈。

浴室裏黑漆漆,衣服已經脫了,頭發也打濕了,我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洗起冷水澡來。據說女孩子洗冷水澡不好,可是我哪管得了這麽多。

過了一會兒,皮膚適應了這個溫度,水似乎不冰了。我想拿洗發露,伸手過去時卻摸到一團冰涼的、糾結在一起的東西。

我的動作立刻停止,那個觸感……跟我打濕的頭發摸起來一模一樣。

浴室裏有其他人!

我猛得抬頭,下一秒尖叫起來:“啊!”

那個長發的主人不是人。

透過外頭微亮的燈光,我看到一張慘白、毫無生氣的臉孔,她的五官在黑暗中顯得模糊,從嘴巴裏吐出來的長長的舌頭卻讓人無法忽視。

我的浴室裏有鬼,一個吊死的女鬼!

隨手扯了浴巾裹了身體,我逃命似得跑出浴室,那個吊死鬼也跟了出來,一身白衣,猩紅的舌頭拖至胸口,目光陰鬱地跟著我。

“你,別過來!”我四下逃竄,拿起床頭厚重的攝影圖冊。那是好友明珠的東西,她是個攝影師。

我舉著圖冊防備地看著吊死鬼。

她似乎沒有腳,每飄前一步,我就退後一步,很快後背就抵著窗戶,房間不大,我已經無處可逃。

吊死鬼也發現了這點,歪著頭,那根長舌頭跟著斜垂下來,醜陋的麵孔充滿嘲弄。

我咬牙暗罵一聲,腦袋飛快轉動。這裏是三樓,跳下去估計摔不死,殘廢倒是有可能。那麽摔殘或者被鬼弄死,哪一個更刺激?

我還沒考慮清楚,吊死鬼開始不耐煩張大嘴巴,那幾乎有我手臂長的舌頭拉平,筆直地朝我刺來。

天!

千鈞一發間,我一邊背手開了窗戶的鎖,一邊把五斤重的攝影圖冊朝著吊死鬼的舌頭狠狠砸去。

“呃!”圖冊打歪她的舌頭又擊中她的臉,在她哀嚎一聲時我飛速開窗,眼睛一閉,縱身跳了下去。

耳邊有風疾馳,我睜開眼,差一點被活活嚇死!

吊死鬼跟著我飄了出來,用長發裹著我的身體,我被迫跟她靠得很近,清楚得聞到她身上屬於死人的腐爛氣息。

“啊,救命!”

我在半空中大聲求救,理智上卻明白沒有人會來救我。

我閉上眼睛準備摔死,等了一會兒卻發現位置絲毫不動。側身望去,這個吊死鬼居然用頭發纏住了窗戶一角,怪不得我和她停在半空中這麽久。

“呃,呃……”她喉嚨裏發出怪異的聲響,嘴巴越發靠近我的臉,那股腥臭讓人作嘔。

她要做什麽,難道要吃了我嗎?

我發瘋似得用腳踹她:“王八蛋!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我寧願摔成肉泥也不想成為吊死鬼的肚中餐。

“呃,呃……”顯然她的態度也很堅決,那金屬一般堅韌的頭發越纏越緊,我漸漸不能正常呼吸。

“唔,你,快放開我……”

氧氣越來越稀薄,我漲紅了臉,感覺眼前開始迷糊起來,耳邊卻似乎聽到有誰在低低念著什麽。

“嗡,嘛,呢,叭,咪,吽,去!”

一粒佛珠自下而上飛來,嵌入吊死鬼的額頭,一股不尋常的力量壓製著她。然後腰間的黑發力道鬆了,我的呼吸恢複正常。

我睜開眼,正好看到無數紅光從吊死鬼額頭的佛珠迸發出來,一下子注滿吊死鬼的全身,緊接著她的麵目發生變化,詭異的黑發收了回來成為披肩長發,舌頭也回到了嘴巴裏,表情變得平和安寧。

我愣了下,恢複正常的吊死鬼看起來是個清秀的普通女孩。

我還來不及多做思考,身體失去支撐,整個人從半空中跌落下去。

“啊!”我慘叫著再一次閉上眼,咚,重重落地。

我爬起來,摸了摸屁股,又仔細看了看四肢。隨即驚喜地發現自己手腳健全,除了尾椎有些刺痛,其他該在的都在。

太好了。我沒死。

我正要高興,卻看見一個人影朝這邊不急不慢走來。我跪坐在地,先是看到他腳上老土的黑布鞋,接著目光上移,略過他修長的雙腿,挺拔的身姿,然後就看見了他的臉。

麵容白皙,眉目倦黑,眼神像是一汪潭水平靜無波,卻又帶一點疏離。今晚的月色很淡,借著周圍住戶的燈火卻也能看清楚他的英俊。

這個男人長得真好看。

活到二十三歲,我不是沒有見過帥哥,隻是城市中的型男潮男沒有一個像他一樣,身上氣息幹淨,不帶一點塵世的煙火味。

“你好,我……”我正要說話,身體卻仿佛過電般顫動幾下,接著我脖頸一軟,倒了下去。

迷糊中感覺被人抱起,躺在那個人的臂彎裏我聞到他身上的檀香味,奇怪的是這清雅氣味中似乎還夾雜幾絲泥土的腥氣。

意識越來越混沌,我終於徹底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