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血應當是死者被擊打時所留下的,您看。”趙泠音指著石頭底下她剛剛撥動過的地方道。

不知什麽時候,其餘人也都聚了過來,不過不敢離得太近,怕不小心破壞到地上出現的線索,眾人看著她剛剛撥動,不,是劃圈的地方。

不止一個圈,其中一個圈裏是略顯淩亂的痕跡,還有很明顯的血跡,另有一個大些的圈,是個很明顯的腳印,像是凶手想要用腳把地上的血跡掩埋一樣,雖然是個不甚完整的腳印,卻還是能看出腳印的長度,眾官差均是一喜,有了這個腳印,至少也能知道凶手是男是女,還有知道腳長,也好排查可疑人員。

“死者死亡時,這條路上應該沒有多少人了,該上山的都上去了,凶手的膽子很大,直接就在這裏動了手。”

剛剛下山的途中,曾有誌已經將塗大的驗屍格目給她和俞世寧看過了,說是除了致命傷以外,死者身上沒有任何掙紮或是被打的痕跡,要知道死者可算是個年富力強的男子,又有著必須上山的理由,若是被人偷襲,不可能毫不還手,便是中了醉心花粉,也不可能一點都察覺不到的叫凶手得手。

她有種感覺,死者手中的木簪極可能是凶手故意忽略的,原因可能是凶手根本就不怕有人知道死者上山的目的,也不怕讓人知道還有另一個死者,更不擔心會被人發現,不管是哪個理由,都表明這個凶手十分自負且囂張。

趙泠音的意思,別人可能聽著還有些雲裏霧裏,但曾有誌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此案的凶手極可能是廣源寺山上的那些人其中之一。

昨晚他也與方慈大師確認過了,寺裏確實有僧人提過丟失了一隻木魚,但那隻丟失的木魚平時就放在大殿裏,隻要是去了廣源寺的,都能輕易拿到。

而且如果凶手是廣源寺的僧人,那這個凶手不是極自負就是極蠢,做的如此明顯而拙劣。

方慈大師表示昨日寺裏的僧人都在為布施宴做準備,幾乎不可能有人來回山上山下這麽久還不被人發現,何況還殺了人,若想不被發現,還得再加上換衣喬裝、隱匿行跡的時間,但直到昨日收到曾有誌的消息,他們寺內已經先排查過一遍,每個人至少都有一個人能證明他們沒有離開過廣源寺。

如果是這樣,不是廣源寺所有人都在包庇凶手,就是凶手在那群來赴宴的公子小姐或是仆役之中。

這裏暫時沒有其他有力的線索,曾有誌思索了一番,便帶著一眾人下山了。

屍體都在下麵,而兩具不知名屍體的身份想來也已經有線索了吧,曾有誌心道。

……

曾有誌帶著人剛到山腳下,就看到五城兵馬司的一個官差頭領朝他跑了過來——

“大人,您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他真有些頂不住了,死了三個人了,其中一個的身份還那麽尊貴,另一個……

剛剛沒看清是曾有誌他們時,他還真怕是不是山上又出現了一具屍體什麽的,昨夜著實是被嚇著了,一時有些草木皆兵了。再想到那具女屍……他打了個冷顫。

“兩具屍體的身份可查到了?”曾有誌率先問道。

“大人,您這問的,又把下官心裏的火給撥起來了!”

官差頭領一聽曾有誌這話,不知是想到了什麽,頓時臉都黑了,暗罵了一句娘,這當然不是在罵曾大人,隻聽他繼續道:“大人,您是不知道那馬家村的人是有多麽刁鑽奸詐!之前帶人審問他們時,不管我們問什麽,都是不知道,全村人說的都一樣,不知道,不清楚,兄弟們氣得都準備動刑了,這才有人開口。”

原來這兩具屍體竟都是馬家村的人,男子叫馬俊,女子魯氏是馬俊的妻子,小夫妻平時並不住在村裏。

馬俊識字,以前也讀過書,隻是後來父母過世後,他便帶著才成婚不久的魯氏一起搬到了燕京城,可能是生活不易,又要養家糊口,便從學堂退了學。

其妻會些刺繡,本也能繡些荷包帕子變賣補貼家用,讓他繼續讀書的,但馬俊沒同意,讀書的花費不低,光靠妻子一人支撐實在有些難為她,他二人感情極好,自是不肯讓妻子為此辛苦,魯氏賢良乖順,又實在拗不過丈夫,隻得隨了他。

退學後馬俊去做了賬房先生,收入不錯,再加上魯氏偶爾也會接些繡活做,一家人的日子過得倒是不錯,很快便在燕京城中站穩了腳跟。

據村民所言,這次他們夫妻回來是因為馬俊父母的忌日快到了,他們回來給老人上墳祭掃的,就在兩日後。

馬俊與魯氏二人雖成親多年,卻一直未有所出,便是恩愛如初,但到底有些美中不足。直至前不久,魯氏被診出有娠,馬俊欣喜之餘便想著這次提前回去給亡父亡母祭掃,將這個好消息告知他們一聲。

哪想到,這一回來,夫妻二人竟雙雙亡命,魯氏還死得那樣子慘……

想到魯氏的屍身,官差頭領麵色發白,可能很久都難以忘記昨夜見到的那個場麵了。

在聽到“兩日後”才是馬俊父母的忌日時,趙泠音不禁蹙眉,兩日後不正是八月十五中秋日嗎?

“大人,您還是先去看看那女子的屍體吧!下官不知該如何形容……唉!大人,您去看看就明白了!”

官差頭領說到這裏,就沒再接著往下說了,不住的搓著手,似是不知所措的樣子,又連聲歎氣,苦勸曾有誌先去看過屍體再說。

曾有誌本也有此意,又見他這副驚慌失措欲言又止的樣子,知他有未盡之言,便叫上他一起,又領著一眾人去找塗大看屍體。

直到見了魯氏的屍體,一眾人才明白為何官差頭領一個勁的勸大家先來看屍體了,因為這具屍體實在是,用“慘”字都不足以形容其狀,因為這種慘狀,是很多人終其一生都不可能見到的,也不想見到的。

便是因職務之便見慣了死人的官差頭領都噤若寒蟬,不肯多言,不過是因其狀委實令人毛骨悚然。

便是曾有誌一行人見了,也瞬間就感到遍體生寒,終生難忘。

魯氏的屍體已經不能被稱做是屍體了,隻能被稱作是一團|血|肉。

俞世寧自己不敢多看,還想捂住趙泠音的雙眼不叫她看,被趙泠音扒拉開避過了,他指著她,氣得不行,最後也隻能無力地隨她了,好叫她長長教訓。

塗大悄無聲息地站在一旁,指著那團|血|肉道:“大人,屍體這個樣子……已經一目了然了。”

是一目了然了,在來前根本沒有人提過死者懷有身孕,腹中胎兒是被人用刀硬生生地先剖|開取出的,可能在還沒有剖|開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僅是這般,凶手仍是沒有放過死者,在剖|開她的肚子後,又用棍狀物將她活|活打成了一攤肉|泥,並將之拋下了山崖……什麽仇什麽恨,竟至於此!魯氏不過一尋常婦人耳!

這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疑問。

隻是如此一來,義安郡主的死因便可能有解釋了?

趙泠音看著那團血|肉出神,不知在想什麽,俞世寧見曾有誌正眯著眼看向她,忙頂著頭皮捅了捅她的肩膀。

趙泠音回過神來,對他笑了笑,看向曾有誌,有些“天真”地問道:“大人,義安郡主的膽子很小嗎?”

說義安郡主膽子小?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她若是膽子小,那這天底下就沒幾個膽子大的了!

想到這裏,曾有誌看著趙泠音,有些明白她的用意了,義安郡主不是膽小之人,以她以往的性情和事跡,死在她手中的人絕不在少數,這樣的她,會因為一個被打成肉|泥的人而活活嚇死嗎?

顯然不可能!那麽……

曾有誌握緊的拳頭忽地一顫,一種不妙之感油然而生。

本以為至少能先弄清義安郡主的死因,也好對上麵先有個交待,沒想到案子反而走向了更加撲朔迷離的境地。

他看向趙泠音,也許這個少年可以帶給他驚喜。

趙泠音沒再看曾有誌,她已經跟塗大聊了起來,兩人一邊聊一邊走向馬俊的屍體旁,曾有誌沒有阻攔她,看向官差頭領,讓他再去審馬家村的村民,關於義安郡主的事,他們一定還隱瞞了什麽。

趙泠音問了些關於驗屍的知識,塗大見她很有興趣,就給她講了不少,等到二人說完,發現曾有誌一行都不在這裏了,趙泠音猜測他多半是急了,沒辦法,已經快要一天一夜了,他手中的線索實在太少了,馬上天就要亮了,應該會有旨意過來,他的壓力不可謂不大。

趙泠音看著馬俊的屍體頓了頓,像是突然好奇起來,問塗大:“義安郡主的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嗎?”

塗大很肯定地回道:“絕對沒有!”

“那,可有什麽叫你覺得奇怪之處?”趙泠音道。

作者有話要說:

【注】本章部分內容可能容易引起不適,膽子不大者及18歲以下慎看!!!跳過去沒事的!一章不看也沒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