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燕京城到底是京城,人傑地靈,英才輩出,便是他見多了方大公子、姚七公子之流,也不得不說,剛剛那個小少年的氣度屬實不凡,隻不過如今年紀尚小,待再大幾歲,與那幾位站在一起,應也不會遜色多少。

至於俞家公子,自是不用多說,都說這俞家世代出美人,但俞家的公子們也都生得十分清俊,氣宇軒昂,不弱於人。

……

趙泠音同俞世寧二人的腳程不慢,再加上兩人身手上佳,不多時便在城門口追上了曾有誌一行人。

曾有誌一見到他二人,臉上的表情微妙了一瞬,又對他們和氣地點了點頭,道:“既然來了,那就跟上吧。”

俞世寧小聲嘀咕了一句:“我怎麽覺得曾大人很歡迎我們呢?”

趙泠音腳下一頓,看了前麵的曾有誌一眼,隻道:“快跟上吧。”

一路出了城,趙泠音見他們所去的方向是之前去廣源寺的那條路,目光微凝了片刻,看來之前的事還未完。

不僅她看出來了,俞世寧也拿手指戳了戳她道:“這是通往廣源寺方向的路吧。”

他用了敘述語氣,趙泠音點了點頭,示意他看前麵的曾有誌。

曾有誌此時麵色沉肅,一言不發,似乎聽到了他二人的說話聲,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俞世寧與他對視個正著,往趙泠音身後一躲,好在曾有誌也沒說什麽,又轉了過去。

俞世寧拍了拍胸口,沒敢出聲,無聲說了幾個字“送上門了”,趙泠音被他逗笑了,他們兩個可不正是自己送上門來的麽。

這條路雖是通往廣源寺方向,但他們此行卻並非是往廣源寺而去,在山腳下,他們轉了一個方向,往一個小村子去了,趙泠音瞬間便想到了義安郡主的死亡地點,馬家村的禿後山。

不過這次曾有誌一行倒沒往那個光禿禿的後山去,他帶著人徑直往村子裏去了。

曾有誌下了馬,背過一隻手,招了趙泠音跟俞世寧二人上前。

“一個時辰前,山南吳家村的一對老夫妻來府衙報案,說是他們的兒子兒媳回山北安家村探親,三日未歸……”

吳姓老兩口本以為親家有事留下了小兩口,便又等了兩日,見他們仍未歸家,隻得請了村裏的青壯小夥去安家看看,怎麽這小兩口還不家來?

那叫拴柱的小夥子腳程挺快,當天一早出發,過了午時就回來了,說是安家人說,小兩口早在第二日就已經家去了,拴柱性子較真,疑心這話,還在安家和安家村裏到處找了一圈,最終確實是沒找到人,這才急匆匆地回了吳家村。

回去這麽一說,老兩口登時昏了過去,拴柱喊了村長和村裏幾個老人,把事一說,村長等人商議了一番,都主張報官。

雖說時人不到萬不得已,是絕不想與官府打交道的,但這事不能不報,一來老兩口就這一個兒子,若是出了事,老兩口也活不下去;二來在拴柱回來沒多久,安家村那邊的親家也趕過來了,親口證實了此事的真偽,人確實是失蹤了。

這麽久沒有消息,他們便是再遲鈍也知道人肯定是出事了,要不然不可能到現在也不回家,兩親家和睦,二人亦無私奔的可能,所以隻能是人出事了,人出事必然是要上報官府的。

本來一個失蹤案是不必曾有誌親自跑這一趟的,隻是陪著老兩口一起過來報案的人說,安家村有人親眼看到這吳家小兩口從他們安家村離開後進了馬家村,這算是最後看見他們的人了。

此人言之鑿鑿,說當時他們遇見,馬家小兩口還同他打了招呼,因要趕路,沒說幾句兩人便匆匆告辭了。

吳家村、安家村正是位於馬家村的南北方向,兩村往來,馬家村是必經之路。

曾有誌便是聽到,失蹤之人是“進”了馬家村的,這才重視了起來,因為這個馬家村已經不止一次的出現在命案之中了,如果說一次是巧合,兩次也可能是巧合,但他們辦案查證時,往往對這種所謂的巧合是全然持懷疑態度的,畢竟這世間哪來的這麽多巧合。

曾有誌將前因後果簡單說了一遍,趙泠音聽後不禁擰眉,想到義安郡主左肩上的那個圖紋,一時沉思不語。

曾大人也沒想現在就問他們的意見,一行人剛到村口,就見到不少村民手中拿著些棍棒農具等,正聚集在一起吵鬧,眼看著就要動起手來,曾有誌給了一起來的上官延使了個眼色,上官延一揮手,手下官差立時衝了過去。

“大人在此,誰敢造次!”

“都放下,聽到了沒有!”

在官差的嗬斥下,很多村民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有兩撥人轉頭看到曾有誌一行,忙撲了過來,嚇了一眾官差擋在了曾有誌前麵,沒想到他們撲過來是直接跪倒在地,口中哭喊道:“求大人救命啊,我兒夫妻被他們抓起來了!求大人為我們做主啊!”

“是啊,大人,我女兒女婿肯定是被他們馬家村的人給抓起來了,求大人救救他們!”

原是吳家父母和安家父母,曾有誌沒有為難他們,肅聲道:“本官正是為此事來了,爾等不要幹擾本官查案!”

兩家人一聽,自是不敢再哭鬧,對府尹曾大人,他們還是十分信服的,連忙爬了起來,立在兩側抹淚,含恨地目光一直看著馬家村人。

對麵杵著的馬家村村民也忙上前施禮,還是上次那個村長馬有財先開口道:“大人冤枉啊,他們說的人,小老兒真的不認識啊!”

又是他們,又是馬家村!

因上次的事,馬家村眾人在曾有誌心裏已經被打上了“狡詐奸滑”的標記,但此時曾有誌卻沒表現出明顯的區別待遇,“是不是真冤枉,待本官查明之後自有定奪!”

說罷不再理會他,看向他身後的一眾村民,眼睛眯了眯,對上官延道:“把人分開,一個個單獨錄口供。”

“是,大人!”

上官延領命而去,這些事都是他們做熟了的,上麵的人很快就分工好了。

曾有誌對著眾人一揮手,往馬家村村子裏走去,趙泠音拉著俞世寧跟上去。

“未名,你怎麽看?”俞世寧小聲問她道。

趙泠音搖了搖頭,“先進村看看再說。”

她說著指了指前麵的曾有誌道:“大人應當也有疑惑。”

她看曾有誌身邊有官差跟著,便放心地扯了俞世寧往馬家村後山而去,俞世寧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可惜她沒有解釋,他隻能認命地跟上。

等到了那個光禿禿什麽都沒有的後山,趙泠音往之前義安郡主死時躺著的地方看了一眼,又往山崖那邊走去。

俞世寧有些奇怪,小心翼翼地跟著她過去。之前那個案子中記錄說是義安郡主的帕子曾掛在這裏懸著的枯枝上,而馬俊之妻魯氏的骨肉也是在石崖下找到的,他腳步一時很是踟躕。

趙泠音看了看這顆枯了有些年頭的矮樹,蹲下|身撚了把樹底的幹土,碾了碾便拍掉了。

“未名,這土怎麽了?”俞世寧好奇地問道。

“我看這裏寸草不生,想看看這裏的土質有何不同。”趙泠音道。

“那你看出什麽不同了嗎?”俞世寧問她。

“嗯,這裏的土不像是熟土……”

趙泠音擰眉,剛剛她試了一下,那種細砂粒感,絕不會有錯。上次過來時她隻顧著義安郡主身上的圖紋了,卻沒太注意這裏的異狀。

“不是熟土?”

俞世寧有些不解她會提到這個,但看她擰眉不知在想什麽,心知此事沒這麽簡單,轉而問道:“這裏的事與失蹤案有關嗎?”

趙泠音看向俞世寧,麵色有些複雜地道:“我不知道,不過有沒有關係,還是要查過才知道。”

“什麽意思?”聽她這麽說,俞世寧莫名地有些緊張,不會又不是個簡單的失蹤案吧?他們這是什麽運氣?

“先進村看看。”趙泠音道。

……

馬家村依山而居,不看剛剛那個光禿禿、了無生機的後山,倒也十分秀美,因著臨近廣源寺,平時村子裏的人大多會去廣源寺山腳下做些小買賣,客源豐富且收入還算穩定,生活倒是不愁,再加上聽說他們村子裏的年輕人大多在燕京城中討生活,兩下相加,日子要比一般山民、村民寬裕不少。

“未名,剛剛那個老伯說他兒子出門兩三年了,一次都沒有回來看過他。”剛剛兩人在山邊遇到一個剛從山上背柴下來的老伯,聊了幾句,這老伯言辭中頗有些抱怨,“一般人都不會這般說自己子女不孝的吧?畢竟本朝奉行孝道,他這般說若是被有心人知道,於他兒子也是十分不利的吧!”

君王以孝治國,上行下效,而且本朝高宗時期,不孝入了律法,孝道儼然成了刑罰準則,這老伯便是再不懂律法,這種常識之言也是萬萬不該與外人言的,何況他們還是陌生人!不是跟自家兒子有仇,就是想叫兒子去死吧,世間真有這樣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