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幾人卻不約而同的想起已經枉死了的馬俊夫妻,直到現在,凶手仍然逍遙法外呢!一時臉色也都不甚好看。

“咳!”的一聲從門外傳來,眾人抬眼望去,是曾大人。

曾有誌也不知在門外站了多久,這會見馬癩說完就抬腳邁了進來。

他的臉色極差,想來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不過更多的,應當是他那邊也有了收獲。

“喪心病狂!”曾有誌冷冷的吐出了這四個字,“馬有財招了。”

馬癩縮在一角,一動也不敢動。

上官延抬手叫了一個官差進來,將他先帶了下去。

“這個馬家村,真是叫本官一言難盡!”曾有誌剛坐下,趙泠音一杯茶便遞了過來,他接過去,麵色稍緩。

喝下一杯溫熱的茶水,曾有誌感覺自己還能再堅持一宿,他冷哼了一聲道:“馬有財隻說有人給他們錢,叫他們埋的屍,他並不知對方是誰。不過剛剛本官在門外聽了半晌,可見遠不止如此!”

他抬眼看向趙泠音,對她讚賞地點了點頭,一副很滿意的樣子,看得眾人都有些莫名。

此時已晚,馬家村被圍,人是肯定逃不掉的,遂曾有誌道:“今晚先休息,明日還有得忙。”

說罷又吩咐上官延道:“給小趙公子,哦,還有小俞公子都安排一下,明日還需要他……他二人鼎力相助。”

“是,大人!”上官延拱手退下安排去了。

“多謝大人!”兩人也忙上前拱手謝過。

……

本以為會睡不著,不過可能是白日裏太累了,回去後竟倒頭就睡熟了,一早起來,曾有誌精神還不錯,問身邊人,小趙和小俞兩位公子可起了?

身邊人還算機靈,一早便出去打聽過了,當下直接回道:“回大人,兩位公子已經起了,用過早膳後就交待說去村子裏轉轉,很快便回。”

曾有誌頷首,心中還是有些遺憾,這小趙公子對入府衙做事並不感興趣,不過想到既然他對查案本身是有興趣的,那以後府衙有案子,說不定會吸引他,當然如此說是有些過分了,他並不希望有案子發生,隻盼這天下太平才好!

用罷早膳也不過才卯時左右,剛放下茶盞,趙泠音和俞世寧二人相伴而來,待見過曾有誌,一行人往昨日審馬癩的院子走去。

曾有誌昨日見了趙泠音的審訊手法,今日便叫她再去審一審馬有財,看看從他嘴中還能掏出多少東西出來。

馬有財被帶來時,明顯已沒了前幾次所見的厚顏狡猾之態,見他走路不甚利落,可見昨晚曾有誌對他用過刑了。

曾有誌坐在一旁,抬手示意趙泠音,讓她開審。

“馬村長,馬家村的人大多姓馬,是同宗同祖吧?”趙泠音開門見山地問道。

馬有財自被帶上來之後就跪在地上一言不發,這會聽了這少年的問話,垂著頭不吭聲,但臉上的汗珠已經直往下掉了。

趙泠音並不急,她拖了張矮凳坐在馬有財麵前,馬有財瑟縮著往後躲了躲,差點撞到站在他身後的上官延,上官延看著趙泠音,仿佛在問今日他還要不要唱黑臉?

趙泠音示意他先稍安勿躁,視具體情況而定。

上官延略有些遺憾,抱臂站在一旁,隨時準備待命。

見馬有財不吭聲,趙泠音繼續問道:“這些年來,噩夢沒少做吧?來找你索命的人可還多?馬家老祖宗的棺材板還壓得住嗎?”

她的聲音不急不徐,帶著少年人獨有的清越,但這番話在馬有財聽來卻有如雷劈:他,這少年如何知道的?!

像是回應他的所思所想一般,趙泠音繼續道:“早上我在你們村子裏轉了一圈,路過了你們馬家的祖墳,嘖嘖,可真磕磣啊!你們馬家村沒那麽缺錢吧?曾大人說你們收了人不少錢埋屍,怎麽沒拿點錢先修修你們馬家的祖墳啊?嗯?”

馬有財猛地抬頭看向趙泠音,抖著唇問道:“你,你是怎麽知道的?”怎麽知道祖墳發生的事的?

趙泠音伸出兩根手指,指了指眼睛,又眨了眨眼,微微笑道:“看到的啊。”

沒理會身後幾道詫異目光的打量,趙泠音好整以暇地看著馬有財。

“不,不可能的……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沒辦法,是他們逼我的!”馬有財有些崩潰,抱著頭畏縮地跪在地上大叫道。

其實他也心知肚明,到了這個時候,官差明顯已經查到了什麽,他再隱瞞下去又能如何呢?

老祖宗們都被驚動了!

他,他死後還不知能去哪,每日裏光是想想這些,他就後悔到不行,悔得想幹脆死了算了!

可是,他不敢,他怕死了也沒地方去!

“七年前,村裏來了幾輛馬車,後麵跟著七八個騎馬的護衛,一行人富貴逼人,又十分威風。我們馬家村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畢竟村子裏的人大多在廣源寺的山腳下做些小買賣,來往廣源寺的貴人我們也時常都能夠瞧見一二,但像這一行人這般氣勢的,又離得這般近的,倒還真真是第一次碰見。”

這些人進了村,態度都很不錯,說是路過此地,想在村子裏麵住幾天歇歇腳,問他們後山附近可有房舍借給他們休息,因著對方先給了一錠十兩重的銀子,他跟住在後山附近的幾個村民家商議了一番,將地方暫且騰出來給他們住上幾日,到時錢多分他們一些,幾家沒有異議,就這樣,那一行人便住了下來。

從始至終,與他們來回的交涉都是那幾個護衛,馬車裏的主人他們壓根就沒有見到過,對這事,他在事後還想過,覺得挺奇怪的。

可在當時,他們拿著那錠銀子,什麽都沒問,當然,可能問了對方也不會說什麽,但確實是十分草率了。

那些人在後山附近住了四五日,一開始村裏人還都很好奇,後來,各家都有事要忙,哪還顧得了這些人。

那以後,約莫又過七八天後,那一行人便離開了,其實走時他們並不知道,隻是那天一大早,有人趕早去廣源寺擺攤路過後山時,發現停在那裏的馬車和人都不見了,大門還敞開著。

這可嚇壞了那人,當時天還沒亮,被人叫起時,他還有些生氣,隻是一聽說人不見了,他嚇了好大一跳,可別是被人騙了!

匆匆帶著人過去查看,發現那幾家也沒少什麽東西,反而在一家的桌子上發現了一錠十兩重的金子,他們不約而同的沒有再多想、人為什麽突然離開了這事,隻拿著金子去錢莊兌了分掉,就都散了。

“這般過了好幾個月,村裏人開始漸漸少了,一開始是傳言說他們賺了錢就搬走了,可是小的知道這不可能,不說搬走之後的戶籍遷移需要我親自去辦理,便是我們都是一個宗族之人,怎麽可能會這般悄無聲息的不辭而別?這根本不正常……”馬有財說到這裏,臉色慘白,顫著唇。

最開始時,人不見了,大家很快就釋懷了,都懷疑走了的人是因為發達了,不想再跟他們這些鄉下窮親戚來往了。

等到村裏人真正察覺出異樣的時候,是那天,馬俊的爹娘出事。

“大人們有見過馬俊的應該都能看出來,馬俊生得十分俊俏,一點都不像是我們馬家村人能生出來的孩子,可是馬俊的身世絕對沒有問題。馬俊爹娘生得都好,他們那一脈的祖上曾經娶過胡姬,據說那胡姬貌美傾城,至於怎麽會嫁到馬家村來,那就不得而知了。”

馬俊爹生得俊,他娘也是十裏八村有名的漂亮姑娘,兩人生了個更俊俏的馬俊出來也不出奇。

“馬俊爹娘生得好,身體也不錯,他們年紀不算大,死的時候還不到四十呢!就是那天,那天是中秋日,所以我記得比較清楚,因為是中秋日,本該歇上一日的,可是大人們也都知道,馬家村這邊雖說是山,卻也不是什麽大山,也是要種田地的,那年地裏的活還好,本也不差那一天半天的忙活,之所以趕在那日下地去,也是因為那日天氣極不好……”

“怎麽個不好?”趙泠音凝眉打斷他問道。

馬有財似乎沒料到她會問這個,但看了看她的年紀,還是解釋了,那日的事他一直記得很清楚:“那日早上還是很正常的,烈陽高照,大多村民都準備偷懶一日,好好地過個節,不料剛過了午時,沒有半點征兆的,傾盆大雨說下就下,下得極大極大,真的很像是有人用一盆水從頭頂直接澆下來一樣……”

馬有財也找不到什麽詞來形容,說到這,不想一旁坐著一直沒說話的曾有誌接話道:“那日的雨是很大,不過隻下了兩三個時辰,我還有印象。這雨百年不遇的叫燕京城也淹了一日,本官那段時間因這場突如其來的雨忙得不可開交。”

趙泠音聽聞點了點頭,看著馬有財,示意他繼續。

馬有財接著道:“大人說得不錯,那雨一直下到申時左右,地裏的莊稼都被水淹了,可以說是顆粒無收,大家心疼得不行,見其中有些快要成熟的,便趟著水去撈,想著能撈上來多少便撈多少,不然隻靠著外麵的小買賣,可過不了冬……”

水很深,但好在八月天還不算冷,事關村民們的口糧,大家也都很積極。

“一樣的幹著活,馬俊的爹娘不知怎地竟一頭栽進了水裏,再也沒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