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你們辛苦了,多謝大家!”趙泠音對他客氣地道。

別看這後山說大不大,卻也不小,坍塌之後,與上麵的平地相距至少在十丈左右,要下來,再從巨石堆的那邊過來這邊,並不輕鬆,畢竟他們都沒有什麽絕世武功,可以在此來去自如、如履平地。

所以,這句謝他們很當得起。

上官延越發覺得這趙公子謙遜和善,對她的態度更加親切。

明臻感覺自己的牙有些酸了,好在常山還算機靈,上前拉走了上官延,商量是現在就回還是休息了之後再回。

明臻的手臂已經不麻了,上前看著趙泠音道:“一會上去了,我來跟曾大人說吧?”

趙泠音聞言挑了挑眉,隨即淡淡一笑,“好啊,聽你的。”

明臻深深看了她一眼,道:“那我們先上去吧,你還空著肚子呢。”

趙泠音本來還不覺得,被他這麽一說,胃裏便有些隱隱作痛,本想罵他一句烏鴉嘴,不過看著明臻時不時抬起的手臂,她心道,這次就先算了。

二人都未受傷,雖然又餓又困,但上山還不成問題,最後眾人商議決定,諸事且待他們先上了山再說。

山上曾有誌帶著人正一臉焦急地等著他們,他有太多的疑惑要問,但在看到兩人的那刻還是先讓他們回去洗漱,待到換上幹淨衣服,又吃了頓略有些豐盛的飯菜,兩人這才感覺真正活過來了。

一旁已經幾杯茶下肚的曾有誌有些等不及了,看他們二人那副略悠閑了些的模樣,委實難以想像他們是才從坍塌了的山底下上來的。

輕咳了一聲,表示一下存在感,曾有誌道:“本來是該叫你們先去休息的,不過這後山坍塌之事,本官需上折子說明一番……”

所以你們誰能跟本官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泠音和明臻對視了一眼,明臻向她微微點頭示意,轉向曾有誌道:“底下的事,想必上官大人他們回來已經都跟曾大人說過了……”

明臻簡單地跟曾大人概括地講了一番,當然隱去了一些內容,比如趙泠音對義安郡主一案的推理,之所以選擇不說,也是因為那個案子已經定案,曾有誌雖說不會不識相地去翻案,但有些事知道與不知道完全是兩回事。

在他的口中,幕後之人就是京中的權貴,他把這些都告訴曾有誌這個燕京府尹,至於要不要繼續查下去,還是說選擇像義安郡主一案那般草草結案收場,那就是他的事了。

他跟趙泠音的想法類似,不是所有人知道了真相都會選擇一爭到底的。說到底還是,在其位,方謀其政,若是事不關己,便要看看自己的實力夠不夠,如果不夠,那最好還是以保全己身為要。

正義,從來就不是普通人可為之事。

如此想可能會有些冷酷自私,但是人麽,本來就多趨利避害,事分兩麵,無謂硬碰硬,既實力不如人,自是要另辟蹊徑,徐徐圖之。

方有生機。

……

曾有誌本來聽了上官延他們一眾人的回話就已經夠震驚的了,這會再聽了明臻的講述,更是頭疼欲裂,這次是真的,這幾個案子,接二連三地冒出來,一出接一出的古怪荒誕,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職責範疇,畢竟這裏麵可能存在的幕後之人,沒一個是他能查的!

他頭疼地揉了揉額頭,真的不知今年是不是犯太歲,還是過年時忘記拜祖師爺了?

他扶額,不知怎麽地就想到這一切都是發生在那件事之後……不禁有些怔然,神仙不神仙的他是真不知有或是沒有,但修行之人的神通他還是信一些的,比如奉國寺的玄空大師,他就曾親眼見過。

如果人真的有在天有靈……曾有誌打了個寒顫,心裏默念了一句佛號,反正事情不與他相幹,“有靈”也不會來找他,他撫了撫心口,自我安慰道。

看到明臻一臉若有所思地看著趙未名,不由皺了皺眉,不過想到他的身份,到底沒有出言點明,隻是出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明大人?”

明臻回過神來,沒吱聲,隻一臉疑問地看著他,等他說話。

“明大人,你既知道這個案子的古怪之處,那這個案子可能以後還需司天監的協助……”

曾有誌這般說,無非是想要人分責,明臻沒在意,反正他也分不了什麽責,上麵有黃監正呢,而且借由這個案子,也能與趙泠音常常相見,何樂而不為?

“沒問題。”見明臻應得十分爽快,曾有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剛剛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就這樣答應了?

想到司天監的黃老狐狸,他心裏有些暗爽,便是這位明少監能力不行,但他背後也站著不少人,不管是黃監正還是奉國寺,已經足夠了。

曾有誌瞬間就感覺頭也沒那麽痛了,又轉向趙泠音道:“對了,小俞被鎮北侯府的人叫走了,說是他家老祖宗病了,叫他回去侍疾,他人走得急,隻留下一句口訊,叫我同你說一聲,莫要見怪。”

趙泠音眼底劃過一絲笑意,點了點頭,道:“多謝大人轉告,我才在想怎麽未見到俞兄呢!”

她說這話時,臉上神情舒展,聲音溫和,明臻看著她有些落寞。

他臉上的神情也漸漸疏冷起來,曾有誌見了當下也不再多說,隻當他這是還沒緩過來,叫他們先稍作休息,他先回去寫折子,然後就起身告辭了。

送走曾有誌,趙泠音見明臻還是那副鬱鬱地神情,有些吃驚,走到他麵前,微微仰頭看著他問道:“你怎麽了?不舒服?”

她目光清亮又有些關切地看著自己,明臻隻覺得胸口的那堵氣舒散了許多。

見他隻望著她不作聲,趙泠音忍不住皺眉,抓起他的手,給他切脈,發現他脈象相當沉穩有力,健康得很,身體沒毛病。

她抬著眼皮,又看了他一眼,放下他的手,正色道:“肝火有些旺盛,回去叫常山給你煮點紫筍茶喝喝,包好。”

紫筍茶,那不是苦丁嗎?明臻麵色一僵,有些小心地看了一眼趙泠音,見她說完已經坐下端起了茶,明顯是又要端茶送客的態度。

明臻搖頭失笑,還是那個促狹性子,他一邊笑一邊道:“後麵的事曾大人接手了,如無意外,稍後便會起程回京,你先眯一會,到時我來叫你。”

趙泠音臉上露出了幾分無奈之色,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快走,明臻笑出了聲,看得出很是高興地離開了。

趙泠音看著明臻的背影,目光微閃,愣怔了好一會。

……

馬家村的事都擔在了曾有誌的頭上,他的臉色瞧著是一直就沒好看過,之前沒注意,今日這麽一見好似又瘦了些,不過趙泠音表示愛莫能助。

不知曾有誌是怎麽跟吳家村那對下落不明小夫妻的家人說的,至他們離開,也沒有再見到那些人,趙泠音隻是多看了一眼,便沒再管了。

一行人剛進了城門,她便向眾人告辭了,明臻說得也對,便是叫人盯上她,也不宜過於明顯了。

回到東城陳閣老巷的趙宅時,正好天冬等人都在,見她回來,幾人都極高興。

“主子,你可算回來了!下次出去還是帶著我或是玉關吧,要不然您這一走連個信兒也傳不回來,家裏人都急壞了。”

天冬絮絮叨叨,跟冬青待久了,得了些她的精髓,趙泠音最怕的就是聽這些,她連忙告饒,直喊餓了,天冬又忙出去安排。

百部回來,茶都沒顧上喝一口,坐在下首跟她稟報著外麵的事:“曾大人一回來就進宮了……馬家村的命案,京中傳什麽的都有,不過具體的都沒有外傳,隻說是盜匪所為,也有說馬家村是個強盜窩……似乎是有人在刻意引導流言。”

趙泠音親手給他倒了一杯茶,見他欠身接過喝了,才又問道:“除了曾大人,後麵進宮的都有誰?”

“內閣的幾位老相爺,潘相、譚相、魏計相,都進宮了,六部尚書……”百部一一道。

“宗室呢?”趙泠音麵無表情地問道。

百部怔了一瞬,忙低下頭,繼續稟道:“中山王也進宮了……”

中山王是皇室宗正,此時進宮也屬正常,“宗室就隻有他一個?”

“還有福康長公主也進宮了,不過聽說是太後召見的……”百部道,頓了頓又多說了一句,“進宮的人之中沒有勳貴。”

趙泠音眯了眯眼,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如果細看的話,不難發現那一絲笑意裏又夾雜著若有若無的殺意。

她沉默了片刻,才示意百部繼續說下去。

百部心裏微微鬆了一口氣,主子回來真是太好了,這幾日他這裏的消息是越積越多,主子雖教過他分析消息之中的細節關聯,但很多細節他還真是很難做到像主子那般見微知著抽絲剝繭,並從中得出有用的情報。

他細細在心裏先過了一遍,將他認為較為有用的一一稟報,趙泠音邊聽邊頷首,偶爾問上兩句,手邊是天冬端上來的點心,她雖隨意的靠坐著,但卻凝神聽的十分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