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隻聽說是他不甘清貧,遂棄筆從戎,進了南軍,因能力出眾而被提拔,一步步立下赫赫戰功,數次平定安南之亂,連廣南府附近的俚人部落等都被他壓得服服帖帖,不敢輕易攪起事端。

他雖則是文臣出身,但論武力,據說不比鎮北侯差多少,可見其能力卓絕。

她當年在廣南府時,曾遠遠地見過平南侯郭溫一麵,一眼就能感覺到他是個外表儒雅溫和的文士形象,全然不像是武將,而他在廣南府的名聲也極好,手握重兵,又正值壯年,若說大周北邊的安定靠得是世代鎮守的鎮北侯,那南邊十幾年的安穩靠得就是他平南侯郭溫。

比起鎮北侯的穩,平南侯的出奇製勝更是用得出神入化,當年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那人極不簡單。

一個棄筆從戎的文臣,短短十八年便能封侯拜相,這樣的一個人物,又怎能說他簡單?

自她回到燕京,開始接收這些朝臣的消息開始,她就在想一個問題,內閣的幾位老相爺自不必說,文臣一派看似一派祥和,但他們的本事都不小,手上也權重;而武將,除了四位駐守邊關的主將,其他不世出的武將也不少,就如京郊幾大營的幾個將領,個個精明能幹……

無論怎麽看,這大周都是一派安泰興盛之象,可是她還是從中窺見了幾分天機,主強不強,她還在看,未有定論,不過臣確是真強,過於強了,絕非什麽好兆頭。

這劉家的氣數能到幾時,還當真是不好說,趙泠音垂下眼瞼,露出幾分嘲諷之色。

“說說那幾家有什麽動靜?”她又問道。

那幾家是哪幾家,百部自是知道的,這事是趙泠音走前特意提過的——承恩公府範家、安國公府方家、昌寧侯府姚家。

“……範家想與二爺結親,不過範淑妃那邊一直沒有回應,太後也沒言語,範家大小姐今年已經十八了,過年就十九,今年再不定下,就得換個小姐了……雖說範家的幾個小姐長相都很出色,不過這個範大小姐才是承恩公府傾力培養的,不用實在可惜,範家便出了昏招……被二爺給躲了過去。”

趙泠音彎唇笑了笑,還別說,聽著這些還挺下飯的,盤子裏很快空了,天冬又去給她端了幾盤點心過來,趙泠音把點心往百部麵前推過去,示意他自取,百部還不餓,他見趙泠音來了興致,便想趁著有時間多給她講一些。

“這位二爺……依你看,他是正巧躲了過去的,還是?”趙泠音扔了塊點心在嘴中問道。

百部笑笑,回道:“哪有這麽多正巧的事……”

是啊,看來這位一直隱形透明的二爺也被“逼”得不得不下場了,隻是這樣一來,局麵恐怕就會有變化了。

百部繼續道:“範四公子脾氣衝,不敢與二爺計較,正碰上姚四公子在一旁嘲笑他,二人先是吵了幾句嘴,後又動起了手……好在姚七公子來得快,及時帶走了姚四公子……當時很熱鬧。”

可不熱鬧麽,宮裏的太後跟貴妃不和,宮外的承恩公和昌寧侯府也互相看不順眼,隻是這個姚七……有機會她想見一見。

“蘇大公子跟著太子,姚七公子跟著三爺,兩邊都很熱鬧……屬下那日親眼見到了那位三爺,生得極好,站在盛名在外的蘇大公子和姚七公子身邊也毫不遜色。太子平易近人,氣度大方,對待二爺三爺的態度更是親和仁厚……”百部說來也有幾分佩服,在這群人**裏,他的主子可要“仙”多了。

趙泠音不知他的腹誹,她正聽的有些出神,這幾個皇子……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個個都能頂門立戶,自有一番作為,可是生在皇家……

據說直到現在,太子也沒有參知過政事,太子今年都已經二十七八了吧,太子沒參政,二爺、三爺就更別想了,便是最疼三爺,也沒見皇帝對他在這方麵有多偏心,也可能是想過的,不過內閣的幾位老大人是絕不可能同意的。

幾位老大人倒也請奏過要讓太子參政,都被皇帝用些無關痛癢的小借口給打發了,不是一次兩次,是屢屢如此,就這麽到了現在。

趙泠音都有些佩服這位皇帝的奇葩行徑,不過應該很快就會打破僵局了。

“太子妃有了身孕,聽說皇後高興壞了,賞賜了許多東西過去。姚貴妃已經在給三爺選正妃了,範淑妃在太後回宮後,已經連著去請了好幾次安,聽說二爺好事也將近……”

皇後可不得高興壞麽,太子年近而立,卻一直未有所出,雖東宮女子不多,但這委實也有些說不過去,也被皇帝以此為借口,利用了多次……趙泠音都想求問一下太子的心理陰影麵積了。

“燕京城,要熱鬧起來了。”趙泠音笑道,事多好啊,要熱鬧……那就一起熱鬧起來吧!

“有件事,你親自去辦……”

趙泠音看著百部的身影消失後,伸手撥了撥桌子上擺著的一盆寒蘭,不知何時盛開了,氣味正合她的意。

“主子,我回來了!”

一陣腳步聲匆匆而來,聽聲音就知道是年紀最小的玉關,他進來先朝趙泠音行禮,才道:“慶安約了我出去,是俞公子要帶信給您。”

他說著將手中的信遞了過來,趙泠音接過,打開一看,原是說的關於文會的事,說是他暫時被拘在家中出不來了,叫她去了之後,看了熱鬧,回來跟他講講……諸此種種,趙泠音笑著搖了搖頭,跟玉關說,若是慶安再來找他,叫他回一聲“已閱”即可。

玉關應了,見她有些累了,便告退出去了。

天冬進來伺候著趙泠音洗漱上床,她今日腦子中積了許多的訊息,一時有些睡不著,遂問天冬長興侯府那邊可有什麽事。

“我每日早晚各去一次,沒聽說過有什麽事……老夫人不讓去請安,周夫人又小心太過……路路一直想出來,不過我已經跟她說過您的話,她說她覺得她還可以再繼續……”

天冬笑了一聲,她向來有一說一,不知“瞞”為何物,趙泠音也是最喜歡她的直來直往,聞言點了點頭,又對她道:“以後再去記得易容,別叫人給盯上了。家裏的事你多費心,有什麽實在拿不定的再來問我,若是我一時不在,你先自己拿主意。”

頓了頓,又叮囑了一句:“凡事,以保全你們自身為要。”

天冬不知她為何這般說,難道是出了什麽事?

“主子,出什麽事了?”

趙泠音便把她因著案子,可能已經引起了其他人注意的事,簡單說了,倒不是擔心他們會出賣她,而是擔心有人會以他們來脅迫她。

他們自小跟著她一起長大,對她的忠心毋庸置疑,他們不會出賣她,她又豈會置他們於不顧。

“主子,我們跟了您這麽多年,您還不了解我們嗎?論‘逃跑’的功夫,哪有人能及得上我們幾個?您就放心吧!”

天冬根本不擔心這些,她反而更擔心趙泠音會被人傷到,這會也不忙著休息了,跟她告罪一聲便又跑出去叫玉關記得明日一早便去采買藥材,想著明日藥材到了她就趕緊督促主子趁著有空多製些藥丸防身,論稀奇古怪的,哦不,是論藥方,他們星雲觀稱第二,天下可沒人敢稱第一。

想到星雲觀如今已經沒了,她站在原在愣怔了好一會才又進屋去。

趙泠音也早習慣了她的跳脫,沒管她要買藥材製藥丸的事,這會她有些困了,躺下沒一會便睡著了。

天冬微微屏氣,守了她好一會兒,才悄悄退了出去。

……

茗園原名鳴園,原是一個富商的私邸別院,因其喜愛珍禽,在此飼養了許多的珍禽而聞名,富商豪富,將茗園內打造的十分奢華廣闊,後來富商去世,其子孫無能,家業漸敗,茗園幾經轉手到了皇家手中,這裏早沒了珍禽鳥雀,連名字也改了個更文雅的,不知什麽時候起,就專用來舉辦文會或是作一些不算正式的宴飲之地了。

明臻提前讓常山過來跟著趙泠音出門,本來他是想同她一起過去的,不過被趙泠音一口回絕了,所以他就讓常山過來了。

趙泠音自問不是什麽大人物,也不喜遲到引人矚目,便算好時間,換了一件出門穿的素藍常服,就帶上玉關出門去了。

天公作美,這日惠風和暢,秋高氣爽,正是適宜出門的好時節。

看著玉關一臉開心雀躍的樣子,趙泠音麵上也帶出了一絲笑意,又看了看跟在他們身後的常山,也對他笑著打了個招呼,嚇的常山差點把手裏的劍扔出去。

不過他這也是,去人家文會你帶什麽劍?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去砸場子的。

趙泠音搖了搖頭,不過明臻沒提醒,或許也是無事的吧,她上了馬,帶著兩人騎往偏在燕京城一隅的茗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