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劉熾,承宣帝目前僅剩的唯一一個皇子重病了,病中哭求陛下,想要出家。

承宣帝怎麽可能會同意,兒子病得再重,他也不可能同意叫他去出家啊,但劉熾似是鐵了心一般,直接當著他的麵,斷了發。

承宣帝當場氣昏了過去,有朝臣指責劉熾不孝,劉熾不為所動。

承宣帝醒來,召見了劉熾,不知是談了什麽,次日就同意了劉熾想要出家的請求,滿朝嘩然,朝野震動,這也太不合常理了!

要知道承宣帝已經五十多了,想生自然也是能生的,他這麽多年盛寵姚貴妃,也不是沒碰過其他宮妃,但懷上的還真沒有,至少沒人聽說過。

要說是都叫姚貴妃給暗害了,那也不能一絲風聲也傳不出去啊,所以大家多是默認承宣帝是年紀大了,生不了了。

而如今他突然同意了叫這唯一的皇子出家,才更顯得匪夷所思。

有朝臣甚至直接在朝堂之上死諫,卻也無力挽回。

內閣的幾位閣老也都猜不透他們這位陛下的用意。

隻是聽說姚貴妃得了骨疽,似是不久於人世,難道……

幾人麵麵相覷,總不能覺得陛下是個癡情胚子,為了個女人要死要活的吧?

隻要一想想這種可能,幾人身上不由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不管怎麽說,皇嗣為重,勸還是要勸的,不管陛下是有何打算,至少也要叫他們心裏有個底兒,不然人心惶惶,很容易生亂的!

皇子出家是大事,但卻悄無聲息的過去了。

無人敢置喙。

……

夜色濃重,邀月宮總算是安靜下來了。

承宣帝半躺在暖榻上,跟側躺在他一側的姚貴妃說話。

看著姚貴妃麵色蒼白,精神不濟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氣:“真不該生下那個不孝子!”

姚貴妃低低歎了口氣,道:“他是個好孩子,就是不適合皇家罷了。”

承宣帝抬手輕撫了一下姚貴妃微微皺起的眉頭,麵色微沉地道:“別擔心,朕已經讓人去請玄空大師了,外人不知,實際上他醫術也頗為精湛,定是能治好你的。”

姚貴妃抓住承宣帝的手,打斷了他的話,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雖然不舍,卻也不想讓他擔心,“陛下,陛下還記得答應過我的嗎,姚家……熾兒出家了,七哥兒怎麽辦呢?”

說到這裏,姚貴妃喉嚨哽住了,以前姚家一門心思地想要扶劉熾上位,現在劉熾出家,她病重,姚家沒了指望,以後可怎麽辦呢?

“七哥兒不容易……”

是啊,都不容易,承宣帝看著她,握住她的手承諾道:“你放心,朕答應過你的,自不會食言。”

就是不知道他還有多少時日罷了。

姚貴妃麵上露出一絲微笑,如少女般明媚動人,承宣帝怔怔地看著她,透過那抹笑容,不知神思去了哪裏。

……

原定的行程被打亂,玄空大師進了宮,和哥兒就留到了現在。

這些時日,和哥兒漸漸恢複了一些,但可能是之前受過刺激,從前的記憶大多忘記了,就知道眼前這個天天照顧他的是他親姐姐,那個天天來找姐姐的哥哥是姐夫,也是救了他的人,他也不排斥,對他們也漸漸依賴起來。

就是偶爾聽到什麽動靜還是會嚇一跳,尤其是哭起來無聲無息的,讓趙泠音心酸之際又心底發沉。

和哥兒這樣,很可能是當時出事時,阿爹阿娘將他藏了起來,叮囑他不要出聲……那些人也可能是沒想到他們會帶著個三歲娃娃出門,會忽略也是極有可能的。

如此的話,師叔應是在阿爹阿娘被殺之後趕到的,想通了這點,她心裏仿佛也舒了一大口氣,她沒有辦法想像她師叔會是大反派。

……

玄空進宮後,幾日都沒有出宮,明臻很是焦心,雖然知道師父不會有事,但皇家之事從來不好相與,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他心底總有種莫名的擔憂。

京中的氣氛也有些低迷壓抑,給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這日一清早,宮裏突然喪鍾長鳴,這是?

皇帝駕崩了!

明臻大步流星,直衝了進來,看著趙泠音也是剛剛起身的裝扮,有些茫然地問她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趙泠音拿著梳子的手一頓,繼而繼續梳發,答了句:“早點進宮去吧,玄空大師還在宮裏等著你。”

明臻緊緊抿著嘴,看著她,深吸了一口氣,道:“你不要再出去。”

說完,轉身又大步離開了。

趙泠音看著鏡子中自己的臉,衣領上似是有滴血跡,有些嫌惡地扯了扯,轉身進內室重新梳洗去了。

……

承宣帝駕崩其實也不算太突然,近來他的麵色一直不佳,眾朝臣都是有目共睹的。

玄空大師進宮本是應承宣帝之請為姚貴妃治病的,這幾日確實很有成效,聽說姚貴妃已經好了很多,陛下臉上也露出了絲絲笑意,隻是誰能想到他自己竟早就病於體內了,連玄空大師也沒能及時發現。

此刻玄空大師還在自責,一直在大殿內為承宣帝誦經超度,朝臣們自不可能將陛下突然駕崩一事算在他頭上,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在等著他們操心。

陛下駕崩得雖十分突然,卻留下了遺詔。

有遺詔不奇怪,奇怪的是遺詔上指明的新君人選竟不是三爺這個親生兒子,就算三爺劉熾已經離宮去了廣源寺,卻尚未進行剃度儀式,仍是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遺詔上所指明的繼任新君,除了不是劉熾,甚至也不是宗室裏其他與承宣帝相對血脈較近的任何人,竟是靖安王世孫——劉燦!

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一個人選。

所以旨意一出來,瞬間引起了軒然大波,眾說紛紜。

不僅是朝臣,連宗室也都炸了,要求驗證遺詔的真偽,不過不肖他們要求,內閣也肯定是會驗證遺詔的真偽的。

結果就是,遺詔確實是真的,不僅是真的還是陛下親筆所書,並同時加蓋了玉璽和承宣帝的私印在其上,沒有任何做假的可能。

……

才進臘月就下了一場大雪,突然就冷了起來,雖然不怕冷,但冬日麽,怎麽都不想起床,更別提出門去了。

趙泠音半靠著坐在坑上,手邊還放著書,坑桌上堆滿了吃食,一看就很愜意自在。

聽到腳步聲,她才抬了抬眼,看到明臻正走到廊下,他站在那裏,身上披著一件墨色的鬥篷,掩下了幾分流光溢彩,靜默而立,直到抬頭看到她時,嘴角這才慢慢溢出了笑意,真是好看啊。

明臻將身上的濕氣散了散,解了鬥篷,換了雙舒適的家常棉鞋,這才走進來。

趙泠音抬起手,他試了試手溫,將手遞了過去,握住她的手,就勢坐在了她旁邊。

她把天冬溫在小案上的薑湯給他倒了一盞遞過去,雖然他們兩人根本不需要這個,不過走個形勢,證明活在人間麽。

昨日才將和哥兒交給玄空大師一並帶回奉國寺去,因為不放心,便將在長興侯府的南星叫了回來,同玉關一起陪著和哥兒去奉國寺。

南星麵嫩,是張娃娃臉,年紀看著就小,扮個童子進去也不突兀,再加上她手藝好,人又細心,叫她跟去,她也能放心。

玉關年紀也不大,麵憨心卻不憨,他倆這是明麵上安排的人。

暗地裏也讓百部安排了不少人跟著,再加上她現在修為大漲,和哥兒雖在奉國寺卻也相當於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了,沒什麽好擔心的。

就是和哥兒走時哭得她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不管怎麽樣,再忍一忍等一等,很快就好了,等她再去殺了他們最後的仇人,一切就都結束了。

想到這裏,她眸光暗了暗。

“阿泠,今日姚貴妃服毒了。”明臻突然開口道。

“嗯?”趙泠音一個怔神,有些沒反應過來,今日不是承宣帝的頭七嗎?

“三爺執意出家,知道姚貴妃去了的消息,隻讓人帶話給新君,希望能讓姚貴妃隨葬先帝,帶話的人一走,他就剃度了,打了那些想利用他的人一個措手不及。”提起這位三爺,明臻也有些唏噓。

他頓了頓,又道:“譚相和魏相都明確支持新君,朝堂上近半數的人都沒有意見……

都按照你的布局在進行著……罷了。

我今日見到了陛下,人有些瘦了,不過精神還好。”

趙泠音眼睛微眯,又慢慢舒展開來,“他有話叫你帶給我?”

明臻看著她,低聲道:“他不知道……不過,可能早晚而已。阿泠,他們沒有還手之力了。”

趙泠音看著他,慢慢笑了起來,“朝堂上的事我是不管的。”

明臻苦笑,片刻後才道:“多事之秋,朝野內外人心浮動,天下不穩的話,阿泠你會袖手旁觀嗎?”

趙泠音很想回他一句,與我無幹!不過看著他那雙滿含擔憂的眼睛,她轉開了臉,沒吱聲。

明臻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怕再亂,師父會忍不住出手,他們兩方,他哪一個都為難,雖然他知道最後他很可能會選擇阿泠,但若能提前化解,未嚐不可。

……

作者有話要說:

晚點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