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晨的外麵來個俗人,手裏棍子一點縫屍鋪裏地磚翻開,冒出好大口的桃花棺材,說是林九爺的劫數。

林壽看的一臉懵逼,一把拽住那人,手指著縫屍鋪裏的爛磚碎瓦。

“我告訴你,這你可得賠襖!”

“……”

誰成想林壽就這麽句感想,把俗主和那桃花棺都給幹沉默了。

“你且先看看吧。”

俗主道了一句,手裏燒火棍猛地往棺材上一敲,給桃花棺敲出一聲嬌嗔哎喲,開蓋口吐出具屍體。

棺材被打吐出了屍體,扭頭從哪來的從哪回去,又鑽回地下去了,且遠遁而走,臨走還撂下句狠話。

“臭男人!這仇我夭夭帝記下了!”

林壽眼見棺材跑了霎時感覺不妙,一扭頭,果然,自己手裏抓著的人也沒了蹤影。

現在縫屍鋪地上平白多出一個大坑,殺千刀的,你倆砸我鋪子來的,賠錢啊!

林壽心裏默畫一百個圈圈詛咒。

人走棺丟,沒轍,林壽隻能蹲下看那棺材留下的屍體,屍體趴在地上,他伸手扒愣個翻個兒,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這屍體,是他自己。

……

林壽深吸口氣,關上了縫屍鋪的門。

一日未出,有人來找也托不便,待到日落西山,天色漸晚,外麵天黑下來。

昏暗的縫屍鋪裏涼起蠟燭,點起香。

林壽手奉三根香,上在屍體頭前,行著縫屍人的行當規矩,看著冷榻上的屍體,神色古怪複雜。

這屍體是他,也不是他,但該是他。

怎麽回事?他林壽好好個大活人,怎麽這出來自己的屍體了?

可別忘了,他是穿越來的。

他在成為這個縫屍鋪裏的縫屍人林九之前,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身份,有自己的身體……當然,現在這身體躺在這了。

沒錯,這屍體就是林壽穿越前的身體。

同時,也是他在上海那個地下實驗室遺跡的走馬燈裏所看到,那個取走了賣屍錄的他自己。

閉環了,一切似乎串聯了起來。

曾經的他取走了賣屍錄,然後進了那口埋在縫屍鋪地下的桃花棺,然後他在這個縫屍鋪裏的縫屍人身上蘇醒,雖不知道其中關聯,但你要說這是巧合,也未免自欺欺人。

為什麽不是別人穿越偏偏是他,為什麽穿越來的這個縫屍人鋪子底下,剛好就埋著自己的屍體。

林壽掌中走馬燈反複放映“自己”取走賣屍錄的那一段,從“自己”當時的神態動作不難看出,那不像是一個活人。

控屍術嗎?這本事他也不是沒見過,曾經的十三號縫屍人就是個活死人,林壽收回了走馬燈,因為,

香,已經燒完了。

林壽抬手縫屍。

賣屍錄起,走馬燈現。

這具屍體的人生沒有什麽驚喜可言,畢竟原本就是林壽穿越之前的人生,他親自經曆過日子,他隻是要看看那段模糊的記憶,自己這段生命的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嘭!一場簡單的車禍,林壽腦海中被他遺忘的記憶開始複蘇,他想起來了,他那時出了意外,直接昏迷,神誌不清的恍惚中應該是被送去了醫院。

當然,失血過多的他,睜開眼睛視物都吃力,走馬燈中大量模糊的場景,嘈雜令人耳鳴的聲音,救護車的鳴笛,擔架上的輸液瓶晃動,心電圖歸零,滴……

“你想活麽,我需要一個幫手。”

彌留之際,林壽嘈雜的耳邊響起了一句無比清晰的話語,最後的回光返照,林壽死前奮力睜開眼睛,看到了麵前說話的人。

林壽的生命在這一刻結束,生前最後的影像映入視網膜,沒有留進林壽的記憶,卻留在了走馬燈裏。

林壽看著走馬燈畫麵定格,畫麵上那個穿著白大卦對他說出那句奇怪話的急救醫生,他認識。

“一號……”

……

次日,林壽難得起個大早,拉著口棺材出了門,找了個墳頭,把屍體給埋了,自己給自己收了屍。

墳頭前點香貢果,擊了三掌,回到縫屍鋪看著匾額,林壽終於感覺釋懷。

這就像一次和解,路程最後的歸途,埋葬了曾經的自己,他也終於成為了這個世界的縫屍人,林壽。

往後時日,一切照舊,林壽雖然知道事情原委,但也沒有刻意去找一號,而是繼續過起自己的市井小日子,隻是如今的他已然再沒有一絲隔閡,這麽多年,終於敞開心扉擁抱了這個世界。

日子一如既往吵吵鬧鬧,熱鬧的不行,畢竟林壽在京城有那麽多朋友和紅顏。

明日複明日,何夕複何年。

糊圖好不容易攢點銀子又因為玩文玩讓個做舊的給騙了去。

白蓮教聖子,打工界最後的良心,盜竊領袖竊格拉底的宿敵,傻麅子沈後浪,依然活躍在京城打工人一線。

偏不語前些日子給人算命讓人打折了腿,也不知他算了什麽,反正在家休養。

天橋新來個啞金聽說挺橫,人狠話不多剛來就嗆行揍了個同行,把人腿都打折了。

天橋新來了個變戲法的,父子倆,老子能把兒子腦袋砍下來再按上,搏得滿堂彩,演了好些日子,但後來走了,聽說因為他們撂地擺攤的地方,一到半夜,就有聲音在那叫喚“腦袋~我腦袋呢~”,那變戲法的父子聽說了,轉天就不演離京了。

和大人的鐵路公司辦的不錯,看起來似乎安心當起了商人富家翁,但按照他那個不死永遠不消停的性格,暗地裏官商勾結的勾勾搭搭還多的很呢。

朝廷裏,光皇駕崩後,百官依舊混亂,大景依舊動**,鹹皇登基上位,麵對一堆爛攤子,頭疼了很多年,不過最近京城官場來了個腦袋很大長得像蛤蟆的袁姓幫辦,之前在高麗幫忙訓兵,功績卓越,調回朝廷似乎要重用。

聽說當年林壽看撞客救的那個念慈,回來報恩被鹹老四帶回宮的那個,幸蒙聖恩,成了昭儀,似乎在宮裏很得寵。

曾經的酸秀才劉鐶之,至今單身,大有當鑽石王老五的意思。

和殷德和十公主倒是圓滿完婚了,還生了個健康水靈的大胖閨女,可耐人兒了。

林壽近些年收到封書信,說人安好,勿憂念,過幾年回京探望,落款居然是被西洋政府帶走,失蹤許久的林忠,看來他是脫困了,信裏還附帶了一張照片,是林忠和那個當初報社裏很傾慕他的女學生的,兩人懷裏抱著娃娃,靠!木頭疙瘩都有娃了!

林壽驚了,當然,不止周圍人,他自己又何嚐不是這個處境呢。

麻將桌上,林壽如坐針砧,還是那三個女人,隻是如今這人數不是當初,左右兩邊大著肚子,看向彼此之間的每一個眼神都像是打過一場核戰爭。

麻將桌上,硝煙彌漫。

林壽是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惹惱了誰,打起來動了胎氣。

林九爺之前吹牛逼吹的多狠,現在打臉就有多狠,婚後不被管的服服帖帖怕老婆那叫老爺們兒嗎!反正林九爺心虛理虧,現在是兩個大老婆間的出氣筒受氣包,老婆說什麽都得順著。

當然了,林九爺那麽好麵兒的人,絕對嘴硬不承認就是了。

好幾次在跟和殷德劉鐶之偏不語糊圖他們的酒桌上,大放厥詞,咱老林家誰做主啊!我啊!然後就被憨憨或貓貓抓包,拎著耳朵回家跪搓衣板,交公糧去了。

三人其實始終也沒拜堂成親,日子就一直這麽過著,林壽是糊裏糊塗,開始糊弄還好說,後來肚子大了,怎麽都被發現了啊,他都準備好耍無賴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任何一個離開他身邊。

這是他的自私混賬,讓兩個女人受委屈受傷害,但他陷進去了,真離不開了。

但是寧洛薇和安允梨卻始終沒什麽激烈的反應,也始終沒提,她們沒提,林壽更不可能作死主動去提,於是就默契的形成了這樣詭異的一幕,兩個女人每日相見,好像無視對方的肚子一樣,好像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一樣,但是平時言語裏的陰陽怪氣可是讓林壽清楚的知道,兩人心裏明鏡一樣。

林壽怎麽知道,兩人如今能維持表麵平靜,也是因為架早就打過了,十多年前他沉睡的時候,二女尋他在縫屍鋪裏遇見桃花棺時,就已經相遇了,並且那對同款圍巾和女人與生俱來的直覺,直接讓兩個女人明白了彼此的身份。

並且,當時還稚嫩的兩個女孩兒,就已經互相扯過頭發了。

當然,那段有些稚嫩滑稽的苦澀,她們是絕對不會讓林壽知道的,這麽多年過去,她們也經曆了很多事,成長了許多,委屈了許多,麵對了許多,選擇了許多。

她們都很想讓對方放棄林壽,因為她們自己放不下,但是結果可見,彼此都沒有選擇放下,都選擇了把喜歡的抓在手裏。

她們也沒有選擇跟林壽結婚,因為想要獨占,因為人心裏的有些東西天生就是不能跟別人分享的,所以大家都在難得糊塗和自欺欺人中徘徊。

最終,就成了這種局麵。

一年後,林壽的兩個兒子都降生了。

但是吧……

“薑!雲!雲!你要瘋是不是!從哪個野男人那懷的種都說不清!你個沒出嫁的黃花大閨女搞出這種事!你以後還怎麽嫁人!你要氣死師姐我是不是!”

這年,薑雲雲悄無聲息的懷孕了,而且說不清孩子爹是誰,沒出閣的黃花大閨女啊鬧出這種醜事,寧洛薇氣瘋了。

林壽在旁邊一邊奶娃一邊勸,教育歸教育,別動手打人,怎麽說也是個小生命,你再給打壞了,沒事,等小家夥出生對內認我當幹爹,對外就說咱家娃,一定保下你師妹的名節聲譽,哎呦!你捶我幹嘛,不知好歹了哎,林壽讓薑雲雲捶了一拳。

當然,說是幹爹,閨女出生後眉眼怎麽看怎麽像林壽是咋回事,咱就不知道了。

反正十幾年後,孩子們長大了。

和殷德家那閨女出落的好看的不行了,讓人很難想象她父母那模樣,咋生出來這麽個天姿絕色的小美女。

林家兩兄弟也長大了,可稀罕給和殷德家閨女送東西了,林九爺直罵倆人沒出息,倆人反過來也不給家老子什麽好臉色。

林九爺和兩個兒子的關係不好,畢竟複雜的家庭關係擺在那,上代人的恩怨,孩子多少為娘鳴不平。

當然倆孩子關係不錯,一條褲衩的戰友情,一塊跟老子作對,沒事一塊往縫屍鋪裏丟泥巴扔大糞打遊擊戰啊什麽的。

菜市口整的天天熱鬧極了,老林家天天跟打仗似的,鄰居們直看笑話。

相比倆兒子,薑雲雲生下的小女兒,就要老實文靜的多,而且天資聰慧很聰明,小時候教她讀書識字學的很快,長大了也會說好聽話哄人開心,爸爸的貼心小棉襖,跟倆倒黴兄長可不一樣,林九爺當個寶貝疙瘩一樣疼,要什麽給什麽。

要糖葫蘆,給,要桂花糕,給,要大馬,給一車騾子,要大船,給爹爹的旱地行舟,好家夥,寵上天了。

當然,智慧的小女兒可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她比兩個哥哥聰明,也比兩個哥哥玩的都大,還比兩個哥哥有機緣。

那天晚上,趁著夜色,小女兒遛出家門一路出京,來到一座廢棄的古宅建築前,匾額上明晃晃幾個大字:六疾館。

打當年十三號縫屍人掀起屍亂後,這地方失控後就一直沒人管,本身就是一個高危感染源,還很邪性,人人避之不及。

可今日小女兒來了,輕車熟路的叩門。

一個肢體縫合的恐怖活屍樣的巨大腦袋從裏麵探了出來,凶神惡煞,小女兒卻是一點不怕,一呲小白牙,小臉可愛的讓人想忍不住捏。

恐怖的巨大活屍抽搐著臉,大概是在極力想讓自己的表情變得……溫柔?伸出大手把小女兒抬到脖子上讓她騎大馬,走進了六疾館,周圍盡是肢體拚接的詭異異形,昏暗的六疾館遍布接肢者,一路到底,有一個肢體拚接的王座,上麵坐著一個“人”。

細看,“人”的身體大多數地方空洞,裏麵根本沒有肉體,純粹是一塊裹屍布纏繞搭建成的人形,頭頂漂著一個黑色荊棘冠。

“我可拿來嘍。”

小女兒衝它晃了晃手裏的方舟。

“好麽,閨女你是介個,比你二乎爸爸可強多了,二佰一會兒出去給你買零嘴兒。”

好家夥,裹屍布一張嘴就是那個味兒。

“我不要零嘴兒。”

“那你想要嘛呀?”

小女兒眼睛一亮,道:

“你的天魔解體大法。”

“……閨女,你要那玩意兒幹嘛,不當吃不當穿的。”

“你不是說你用天魔解體大法,從上一個輪回的毀滅中逃出來了麽,我想學。”

小女兒說著,把受膏者的方舟丟給了裹屍布,裹屍布把方舟放進身體,船體龍骨解體,一根根肋骨生成。

小女兒這勇闖六疾館的時候,林九爺正受邀去租界當今上流社會成功的女商人維多利亞女士那參加一個宴會。

宴會什麽內容有誰林壽都不記得了,他隻記得大洋館裏富麗堂皇衛生間很高檔豪華,抬在盥洗台上的黑絲大腿和高跟鞋很性感,金色秀發下的汗流浹背很難忘。

真的沒發生什麽。

反正林壽和維多利亞回到宴會上時,把自己的衣衫整理的一絲不苟,人模狗樣的。

明日複明日,何年複何年。

京城菜市口街頭的日子如此,平淡卻不無聊,人情也有事故,不說每天總有新花樣每歲總有新精彩,但總歸一點,是活的。

林壽自打埋了“自己”的屍體後,如今已經過了十多年,這幾年間除了家庭孩子,也發生了些事,但不在這裏贅述。

他已經幾乎完全成了這個世界的人。

直到這天,縫屍鋪裏來了封信。

林壽親啟,信裏寫著:

“入往生井一敘。”

林壽知道,來了。

他收拾了下縫屍鋪裏的東西,沒去打擾寧洛薇和安允梨還有自家三個孩子,扛著埋人鏟,去了殯屍司遺址,下了往生井。

一路向下,十米,百米,千米……

林壽這次沒有感覺到寒冷,像是邀請自己來的人懂了待客之道,撤去了冷意。

林壽一路到底,見到邀請他來的人。

一個雙眼失明的瞎老頭,坐在井底,正是曾經的一號縫屍人。

“這麽陰冷的地上坐著,容易生痔瘡。”

林壽上來這話就不怎麽好聽。

老頭卻是搖搖頭,吐出驚人倆字:

“熱……熱的。”

林壽席地而坐,靠,果然熱的,地下有火在燒,老頭擱這井底還弄了個火炕。

閑白兒歸閑白兒,正事歸正事,林壽麵對一號縫屍人而坐,問道:

“這到底怎麽回事?”

他問的是全部,這個故事的開始。

保存著無數屍體棺材的井下,一號縫屍人與林壽講起了一切的緣由:

“成住壞空往複,在新的世界誕生之前,舊世界的一切都會毀滅,我們是從舊世界逃脫輪回,逃脫毀滅命運之人。”

“人道俗主,天道夭夭帝,阿修羅道解體接肢者,畜生道黃大發,餓鬼道輪回蛤蟆,還有我,地獄道地藏……每條道路隻有一人逃脫的機會,整個舊世界萬千生靈,隻有我們六個人搶到了道路,逃了出來。”

林壽聽了點點頭:

“那你們夠內卷的。”

“你說的沒錯,我曾經隻一心想逃出來,但當我逃出來後,我才發現,萬千生靈的傾軋是世界的錯誤,我在求生之後看到的是空虛,我的耳邊每時每刻都在響起那死去萬千生靈的聲音。”

“為了避免誤會我確認下,你這是在跟我進行一個很牛逼的比喻?”

地藏搖搖頭,握住了林壽的胳膊。

“我在陳述一個事實。”

嗡!林壽大腦猛的一頓,無數的慘叫哀嚎在他的耳邊響起,淒慘恐怖的喪音幾乎把他湮沒殆盡,好在隻是一瞬間,地藏就鬆開了手,林壽瞬間回歸寧靜,但心有餘悸。

“每時每刻,他們都在。”

地藏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好吧,我清楚你的處境了,現在說說我又是怎麽回事吧?你說你需要個幫手?”

林壽說的是自己上輩子死前的事。

“賣屍錄呢。”

林壽麵對地藏的問題,攤開了手掌,賣屍錄浮現。

“這是上一個世界成住壞空後,坍縮成的奇點,就像香燒盡後的灰燼,是遺骸,也是一種屍體,它是一個世界的遺骸,也是我的希望,我希望能通過它重啟原來的世界,於是把它交給了這個世界的人類去研究,研究如何逆向重啟世界的方法。”

地藏這是在說上海的那個實驗室,那個熵減研究項目。

“當時,沒有末日?”

“我騙了那個文明的人類,讓他們以為臨近末日,進行研究,其實真正的空劫末日還遠,但是他們失敗了,所以我選擇了另一個研究員,你。”

“有什麽理由嗎?”

“沒有,隻是剛好當時你死了,送到我的急診,就地取材。”

嘖,林壽砸吧嘴。

“我控製你的屍體帶走了賣屍錄,然後在暗中操控文明發展到了今天這個適合的程度,再把你放出來,有些君王很聰明,發現了我的存在,但他們甚至不知道我是誰,他們想改變命運卻沒法成功……”

林壽想起了嘉皇的遺言。

“然後呢,你的研究如今算成功了嗎?”

地藏露出了笑容,一指林壽的手。

那是融合了文明遺灰的竊國者之手。

“他們沒有成功,但他們的遺物成功了,兩個世界的結晶融合的產物,這就是我需要的東西,我需要你用它來幫我重啟世界。”

林壽摸了摸手腕。

“會有什麽後果嗎?”

“不會。”

“我不信。”

“有一點不嚴重的後果。”

林壽嗬嗬一樂,閉嘴不說話了,地藏沉默半響,點了點頭道:

“重啟世界後,兩個世界可以並存,但你是重啟世界的人,你隻能在那個世界生活,回不來這個世界了。”

林壽笑著一攤手:

“你看,後果很嚴重不是。”

地藏歎了口氣。

“孩子,我也沒有辦法,這裏是你的家,那個世界也是我的家,他們在叫我,我也要回家了。”

林壽摸了摸手裏的埋人鏟。

“我勸你不要和我動手,雖然你有世界遺骸,但你依然不是我的對手。”

地藏又十足的把握拿下林壽,跳出輪回外,不在五行中,那是另一種境界。

然而,林壽卻是笑著搖搖頭。

一擼袖子,根根亮絲線,縫屍線一抽,他的左手竊國者之手,掉了下來,滾到驚愕的地藏麵前。

“俗主讓你提前看到了屍體,不然你今天該跟我去新世界的,他總是對別人的事指手畫腳。”

林壽收回賣屍錄,推過去竊國者之手。

“給你吧,雖然切下來了,但你再研究研究去,說不定能用。”

林壽也不知道切下來還有沒有用,反正因為有了俗主的提醒,他提前洞悉了一號的存在,做了準備,提前把竊國者之手切了,不然眼下肯定就沒機會了,如今手一甩把這鍋摘的一幹二淨。

地藏拿著竊國者之手沉默了半響,最終還是收了起來,背過身去,不再說話。

林壽則是終於長出口氣,另一手懷裏捏出汗的鹽神符壓龍符,終於可以鬆開了。

林壽向著地藏背後拜了拜,轉身上井,從堆積了無數屍體的深淵中爬出來,宛如往生,如獲新生。

他把賣屍錄的因果,也了解了。

竊國者之手給了地藏,賣屍錄歸了他。

另外……

林壽一出井,外麵一個牽猴的人在等,看了看他的斷手,手裏的燒火棍一頂斷口處,道了一句:

“灶火常燃。”

小風吹過,林壽看了眼沒動靜的斷臂。

“不靈啊?!”

“回家去,睡一覺明天就靈了。”

“那不行,跟說好的不一樣,那碗我不給了,什麽時候靈了什麽時候給。”

“嘿,你當我跟地藏那麽講原則,咱是俗人一個,你摸摸那碗還有麽。”

林壽心裏咯噔一下,一摸衣襟口袋。

壞了,那碗沒了。

無奈隻能鬱悶回家,想著得靈啊,睡覺了,一覺睡醒,兩條胳膊完好無損,那隻斷臂長出來了。

林壽安心了,靈就行。

出門逛逛,秋風瑟瑟,刑場肅殺,秋後問斬,人頭落地,屍體送來。

林九喜笑顏開,三柱香擺上。

挑起縫屍針,手掌賣屍錄。

陰陽算盤叮當響,天地玄黃好價錢。

亦如故事之初一樣,林壽又重新做起了菜市口秋斬刑場一個小小的縫屍人。

……

挑皮縫屍,挖坑埋人。

江湖路險,入土為安。

這世間不缺庸庸碌碌,不缺大展宏圖,到頭來卻都是,一抷黃土,一座墳頭。

京城菜市口秋斬刑場外一位縫屍人的傳奇故事,至此算是了結一段,但故事還未講完,隻是暫且擱下。

你方唱罷我登場,有來有往才成戲。

市井江湖頗大,民俗誌怪頗多。

說書人的“民俗宇宙大世界”,遠非僅此一書一言就能夠說盡。

俗主,黃祖,地藏,夭夭帝,受膏者,包打聽,窮不怕,啞金相,嘴歪眼斜道人,灶王爺,壓龍仙,報喪鳥,五穀輪回王……

漠河馬王金墓,潮汕虱母仙墓,南海珍珠水銀雞墓,都江堰啼血望帝墓,湘XZ龍九老洞,京城地下無憂洞鬼樊樓,鬧鬼的科舉貢院,鬼市……

說書人的民俗宇宙裏,還有太多的奇人可講,太多的異事可說,聽故事得有包宿的斟酌,看書的得有過日子的心。

後事當如何,下本書分解。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