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當~叮當~”

兩下清脆聲音響過,雌雄獮狉杖率先跌落地麵。緊接著,兩名金袍主教的骸骨,也在一片劈裏啪啦聲中,遍灑滿地。再抬頭觀望,赫然發現,那棵參天入雲的千眼千手妖樹,以及億萬魑鬼,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哪裏還有半分蹤跡留下?

遠處高台之上,地擘隨意一揮手,當即衍生出無形吸扯之力。兩件狼神廟的鎮廟神器,當即如磁攝鐵,騰空飛起,自動投向遠在數百步之外的地擘。

伸手抓住獮狉雙杖,地擘睜開一對孔雀眼,凝神細看這兩件戰利品。隨即點點頭,道:“好一對神器。稍加修飾,用來妝點欲海明帆,卻是正好。”隨意交給身後兩名撐傘蓋的童子,命令他們收好。

天諭則邁上兩步,提氣揚聲,郎朗道:“諸神即是狼神,狼神亦是諸神。變化萬千,不過一麵。若看不破這一點,便是執念纏身,入了魔障。狼神廟眾人雖然自詡虔誠,實際上,對於何謂正信,根本一無所知。也正因如此,所以終於引來萬魔啖身,以至於死無全屍。可悲、可憐、可歎啊。”

生老病死等四印之主,這時候已經分別把紊亂的氣血,重新調理均勻。當下分別下跪,異口同聲道:“諸神真意,唯天諭領會。讚頌天諭,引領吾等走出絕望,皈依真神。荼羅無疆,荼羅無疆。”

北荒大地之上,向來優勝劣敗,弱肉強食。雖然世代信仰狼神,但眾人親眼目睹,狼神廟的金袍主教,竟然也輕而易舉,便敗於欲海明帆手下。那麽究竟誰代表真理,這個問題,已經毋庸置疑了。

更不用說,狼神廟兩位主教,多次出手,企圖置廣場上數十萬猛古軍民於死地。反而是欲海明帆出手庇護了眾人。眾人心中,自然都更加傾向了欲海明帆。

當下,數十萬人更無半點猶豫遲疑,紛紛跪下,高聲齊誦道:“荼羅無疆,荼羅無疆。欲海明帆,引領眾生歸航。天諭地擘,是我們唯一的希望和救贖。荼羅無疆啊。”

天諭輕輕舒一口氣,和地擘相視而笑。隨之儀態萬千地一揮手,朗聲道:“眾人起來吧。今日布道大會,至此圓滿結束。眾人各自歸家。放心。隻要有欲海明帆賜予的‘福火’,無論這塵世暗夜中,到底隱藏了多少妖魔鬼怪,也絕對不敢前來侵擾。”

“天諭慈悲,荼羅無疆。”

數十萬信眾感激涕零,再度磕頭行禮。然後才各自起身,扶老攜幼,結伴離開廣場。

混雜在人群之中,蕭昇刻意壓低聲音,向招提僧問道:“大師,現在你有什麽打算了?”

招提僧凝聲道:“魑鬼禍害蒼生,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解決這些鬼物,是現如今的重中之重。貧僧打算前往它們藏匿的所在,先查探清楚其中虛實,再做定奪。”

蕭昇皺眉道:“但是那些鬼物高來高去,來得快走得更快。這當口也不知道都跑到哪裏去了,大師如何尋找它們的老巢?”

招提僧笑道:“施主不知。剛才那些魑鬼出現之時,貧僧已經抓下它們的一縷氣機,如今正好借助這縷氣機,前往進行搜尋。嗯,施主可要與貧僧一道前往?”

蕭昇沉吟半晌,搖頭道:“我覺得這個欲海明帆,其中大有古怪,更加值得注意。眼下,我打算潛入王宮,查探一下天諭和地擘這兩人的底細。”

招提僧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麽施主,咱們暫且分頭行動,各自謹慎行事吧。”

蕭昇道:“大師且慢。”隨即從懷裏取出一張傳信符,交到招提僧手上。囑咐道:“大師假如有所需要,便使用這張符籙。到時候,自然能夠和我聯係上。”

招提僧收下符籙,笑道:“還是施主想得周到。”雙手合什行禮。隨即邁開大步,走進人群之中。眨眼工夫之間,便已經無影無蹤了。

目送招提僧背影消失,蕭昇這才收回目光,快步而行。眨眼工夫,他身影忽然一閃,轉入路邊某條小巷之中,脫離了浩**人/流。隨之三轉兩轉,早已走到無人之處。提手一揮,掌中立刻多出一套黑色夜行衣。

蕭昇穿上這套預先準備好的夜行衣,把自己從頭到腳,全部掩飾起來,隻剩餘兩隻眼睛露在外邊。又利用念能力四大行之一的“絕”,關閉渾身毛孔,徹底閉絕本身氣息。準備完畢,這才再度展動身法,回頭向王宮方向潛行而去。

不多久,蕭昇已經重新回到王宮前的廣場。他隨意找了處隱蔽地方,暫且藏住身形。隨即深深吸口氣,隨之,便釋放出“見聞色波紋疾走”。

瞬間,一張無形大網鋪天蓋地而來,把整座王宮,完全籠罩在內。一、二、三、四、五、六。心網張開,蕭昇立刻感應到了合共六道強橫氣機。這也代表著,王宮之內,有六位先天級別的高手強者存在。

有兩道特別強悍的氣機,一者予人感覺,是光明燦爛,若懸掛於穹蒼之中的驕陽,教人難以直視。顯然,這是天諭的氣機。

另外一者,則如無底深淵,高深莫測之餘,更令人自然而然,便在心底裏生出一股畏怯之意。毫無疑問,這道氣機,屬於地擘所有。

單憑這氣機進行衡量,天諭地擘的實力,絕不下於神兵世界中,得到天神兵十方俱滅之後的天地盟主——燕王。比起獵人世界的嵌合蟻之王,更要再勝一籌,絕對屬於強敵也。

另外四道稍弱一籌的氣息,實力大概和獵人世界裏,“蟻王近衛軍三人眾”差不多,更淩駕於普通的半步先天。不用多說,應該分別屬於生、老、病、死等四印之主所有。

蕭昇微微點頭,隨即動身翻越王宮外牆,進入王宮之內。然後略一沉吟,閉目凝神冥想。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故此此行出發之前,蕭昇曾經找來上京城和王宮的地圖,並且仔細看過。雖說並未把地圖真正帶在身邊,但修為至如此境界,過目不忘,隻是基本功而已。

打開存在於腦海中的地圖,並且以之與現實地形相互印證。蕭昇發現天諭所在之處,正是位於王宮偏北側的寢宮。

睜開雙眼,微微一點頭。十四皇子動身就行。王宮之內,原本守備森嚴。不過,以十四皇子的武道修為,行動之際,當真神出鬼沒。哪怕具備大宗師級別的萬夫長,也休想能夠發覺得了王宮之中這位不速客。故此,他一路行來,簡直如入無人之境。

過不多久,蕭昇已經來到寢宮之外。他輕輕躍上寢殿圍牆,向內張望。不由得又是一怔。原來,這寢宮之內,竟是一座布置得秀麗雅致之極的江南園林。

園林之中,到處種植了各種奇花異卉。幾座假山,高低錯落而置,讓園裏到處一片清幽雅致。園中挖出一座不小的人工湖泊,湖心處建有兩層繡閣,由一條回環繞折的九曲橋,與湖岸相連接。

湖上繡閣四麵鏤空,垂下紗幔,隔絕外來窺視的目光。內裏又立著幾座屏風。故此,無論任何人企圖接近繡閣,端坐樓上者,都能立刻看得清清楚楚。但相反,來人卻絕對看不見繡閣中的任何動靜。

天諭修為高絕,想要瞞過她的靈覺感應,顯然絕不易辦到。蕭昇卻不願打草驚蛇。究竟該當如何是好?尚且未曾想出個什麽所以然來,忽然又是一怔。隻因為……

心網感應之下,赫然又有一道絕不下於生老病死四印的強橫氣機,進入了王宮之中。而且,這道氣機所去方向,竟然也是天諭所在的這處寢宮。

這道氣機,究竟屬於何人所有?它對於自己身上氣息,並沒有絲毫掩飾。所以不但天諭地擘能夠感覺得到,生老病死等四印,同樣也能感覺得到。但既然如此,為什麽竟無人現身出手,阻截這股陌生氣機呢?此人身份,究竟是誰?

沉吟半晌,始終難有結論。蕭昇決定放棄繼續盲目的猜測,暫且潛身一旁,先看個究竟,再謀定而後動。

當下,十四皇子隱匿在湖岸旁邊,一座假山之側。等候半晌,陡然就見一道筆挺身影,穿過寢宮正門,踏足於園林之間的鵝卵石小徑,向湖岸而來。

來者穿了件綠色外袍,麵帶刺青,不見喜怒。身上卻自然而然,透發出一股沉鬱之氣。

那不同於四大印之中,死印身上的死氣。也和老印的衰敗之氣,病印的病疫瘟氣等,截然不同。認真說來,這身穿綠袍者的氣息,一旦沾染,便隻令人感覺傷心絕望,隻覺生無可戀。

傷心絕望的氣息,是若如此濃烈。以至於此人沿路走來,鵝卵石小徑左右兩側的花草,都受其感染,紛紛垂頭喪氣,顯得奄奄一息。

如此情景,不引起注意。刹那,天諭的聲音,從湖心繡閣之中傳出。淡淡道:“絕望之刀,停下來吧。再向前走的話,我飼養在湖裏的這些錦鯉,可承受不住你這股絕望氣息了。萬一魚兒們都死了,北荒窮鄉僻壤,卻教我上哪兒去,再找來一池子相同的品種了?”

來者當即應聲止住腳步,麵向湖心繡閣,屈膝跪倒行禮。用一種空空洞洞,似遠又似近,聽不出喜怒哀樂的聲音,凝聲道:“荼羅無疆。屬下絕望之刀,參見天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