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機械專家的高翼對材料力學與冶煉術稍有涉獵,在說到金屬冶煉的發展史時,根據他來時的最新研究,中國的刀劍冶煉術是通過朝鮮半島流傳到日本的。

據日本古文獻《雄略紀》、《書紀》等的記載,在東晉十六國期間,中原大亂,漢民紛紛出逃,許多移民逃入朝鮮與日本,日本按其手工技藝被分為不同“部民”,如手人部、衣縫部、鞍馬部、陶部等等。

這些“部民”給日本帶去各種手工技藝,促進了日本冶煉技術的發展。當然,也把漢文明的禮節帶給蒙昧的日本,這就是為什麽高翼總感覺到宇文部族的禮儀與日本相似的原因。因為日本島國,沒像中國一般屢次受胡人文化的侵蝕,反而把漢禮保存得最為完整。

東漢末期,日本尚處於青銅器時代末,而兩漢的鋼鐵花紋劍刀卻以其無與倫比的銳利精致而冠絕世界。1966年,日本曾挖掘出當時貴族陪葬的“漢刀”,這柄刀深埋於地下千百年依然鋒刃如新,絢麗奪目,使中外人士歎為奇觀!

五胡亂華後,由於五胡的殘酷屠殺,中原文明飽受摧殘,這種先進工藝竟致失傳。與此同時,日本獲得了移民帶過去的冶煉技術,從此在冶煉技巧上超越了中國,並將這種優勢保持至21世紀。唐代日本遣唐使什麽都要求向唐朝學習,唯獨不學中原的冶煉技術,反而向唐王朝輸出刀劍,可謂明證。

與刀劍冶煉技術同時傳到日韓的,還有中國的劍技,以“相擊”為主要形式的劍技,其源頭可以一直追溯到西周初。這種風氣延續到西漢仍很興盛,職業劍客奔走豪門。風氣之下,甚至連東方朔、司馬相如、田叔等一般文人也學習劍技。這便是漢代謝客的濫竽。

《漢書·藝文誌》還著錄了一部叫《劍道》的劍術專著,卷帙為三十八篇。這部書應該是我國漢以前許多“劍論”的集粹,但它在隋唐以前就已失傳,“劍道”一詞亦不複為後代沿用。但日本武道至今保存並使用這個詞。

自漢以後,一方麵由於接連不斷胡人入侵對漢文化的摧殘,另一方麵,也許由於儒家尚文不尚武,“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導致其他的學術派別全無活路,於是劍技慢慢地從“相擊”向飄逸典雅的“劍舞”蛻變,到了唐代,胡人再度入侵,形成對漢文化的又一次摧殘,完成了中國“武術”向“舞術”演化的曆程,於是,“自唐以後無劍技”(明代《武備誌》作者茅元儀的說法)。

然而,劍技的待遇在日韓兩國則截然不同,一千餘年來它一直流傳不息。曹丕《典論·自敘》中,有一段曹丕自敘學劍始末的文字,其中最稱精彩的一段是講他與奮威將軍鄧展以竹竿代劍進行比試的經過。書中記述曹丕的“中其臂”招式,即日本劍道現在稱之為“右籠手”的招式;曹丕的“中麵”和“正截其顙”即日本劍道的“擊麵”招式;曹丕的“突以取中”,正是日本劍道的“刺喉”,這也可證明日本劍道稱刺為“突”就是來源於中國。這些擊刺部位及名稱術語的諳然相合,反映了日本劍道與中國古代劍技之間一脈相通的淵源關係。

後來,明代末年傑出的軍事著作家茅元儀,在他的曠代巨著《武備誌》中收進了一部劍譜,這是今天我們所能看到的唯一一部古劍譜。茅元儀在劍譜的序言中寫道:“古之劍技可施於戰鬥,今其法不傳,近有好事者得之朝鮮……”

由此,中國劍技花了一千多年,才又從朝鮮轉回它的祖國後,可惜的是,儒家思想導致的重文輕武思想依舊,劍技仍然擺脫不了絕傳的命運。《武備誌》上忽然凸現的劍譜,因無人知道練法,再度埋沒在塵埃中(也許,當時的人說他“哈韓”)。到了後來,我們隻能在武俠小說中意**我們的古代武術。

高翼來到這世界後,對自己運動員的體魄頗為自豪,如果談到爆發力與敏捷性,他敢說那些鮮卑人沒有一個是敵手。但唯一令他苦悶的是,他半點不懂競技之道。

戰場上刀劍相持,生與死立見分曉,如果他不掌握格鬥技巧,今後一旦上了戰場,那些凶殘的胡人騎兵決不會留給他從實踐中總結經驗的機會,那麽所有的遠大誌向,豈不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嗎?這也正是他遲遲無法確定奮鬥目標的原因——這可是個殺戮時代啊!

現在,忽然有一個人跑來,說他懂得中國古劍技,你可以想象高翼心中的驚喜。

“今晚如何?”高翼迫不及待地接受了對方的邀鬥,他自信憑借自己的反應以及邏輯推理能力,完全可以在交手過程中,偷學到中國古劍技的真諦。

據說,日本的柔術是在一位留美學生用自己學到的運動力學將之重新詮釋,而後,柔術才上升到柔道,成為能夠量化的競技體育項目。而後來的中國武術(舞術)由於無法量化,總是不能搞登上國際比賽台。高翼熱愛運動,曾按運動力學進行過體能訓練,他相信,在這個時代,如果他用運動力學知識對劍技的招式重行進行一番分析與詮釋,必定會勝過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古人。

想到這兒,高翼兩眼發亮,心跳加快,他摩拳擦掌,表現得像個武癡,目光閃閃的盯著道麟:“說定了,我們今晚就比比看。”

道麟悚然而驚,對方提到比試不僅不膽怯,反而散發出淩厲的氣勢,咄咄逼人的發出邀鬥,這在他看來是極度自信的表現,他心裏陣陣毛骨悚然,反而對這場比試猶豫起來。

道麟眼珠一轉,轉移了話題,說:“高軍師想要修船,沒問題!我軍隊裏正好有支水軍,我把船匠撥給你10名,幫你修船!”

“且慢……”,高翼急切地伸手揪住道麟的肩膀,一不留神,手頭勁使得太大,令道麟齜牙咧嘴,這更加堅定了道麟的誤會。

“高手,這是個高手”,道麟心中暗想:“瞧他的手勁有多大,宇文鮮卑能在孤窮末路時聚集起人心,這位軍師的手段可想而知,不可輕敵,不可輕敵!這麽大的風暴他都敢駕船出海,這個人的膽子是老虎膽,千萬要小心!”

“道麟兄,修船的事情可以暫緩,三公主此去開城(高句麗暫時的都城),來回怎麽也得十天半月,我們有大把的時間修船。但劍技較量卻遲緩不得,聖人言: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也……君子以劍相交相知,彈長長鋏而歌,十五好劍術,三十成文章,正是男兒所為……道麟將軍,不如我們現在就開始吧。”高翼激動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眼巴巴地看著道麟,就差哀求了。

道麟哼哼唧唧,突然轉過身子,用高句麗語對身旁的士卒咒罵起來,高翼聽不懂,但看那些士卒連滾帶爬地從道麟身邊跑開,眨眼間,那些士卒帶著大群工匠返回,工匠們手中還抓著工具,隻顧慌亂地向道麟叩首。

乘高翼驚愕地功夫,道麟借機掙脫了他的手掌,隨即一跳,遠遠的向高翼拱手:“高軍師,你那船,嘿,我撥給你100名工匠,高兄可以立刻修船,在下軍情緊急,就不陪高軍師了!”

說罷,道麟逃也似的離開了河岸。

“太急切了啊!”高翼悵悵地站在河岸,望著道麟逃竄的背影,心頭鬱悶:“逼得太狠了?不對!他是武將耶,武將怎能不好鬥呢?他媽的,中國人學習中國劍法竟如此之難,五胡!戰爭!屠殺!血腥!這是什麽垃圾時代!竟也被稱為民族大融合的光輝時代,那群專家幹什麽吃的——除了說畝產可以一萬斤,爆炸隻會產生二氧化碳和水,北京沒有非典,哈爾濱沒有水汙染,好像沒幹好事!”

河岸上,那些宇文部族的人癡癡地望著高翼的背影,心裏頗以為榮。

胡人勇悍,以善鬥為榮,視勝利為生命。他們剛一抵達這裏,公主便被高句麗人接走,連交待的時間都不給她留。道麟才一知道他們的統領是高翼,就出聲邀鬥,這一切的一切,讓宇文部族的人感到極大的羞辱,奈何他們是來求人的,所以不敢發作。現在見到高翼不費吹灰之力,嚇走了高句麗大將,那些宇文部族的人雖不敢歡呼,卻齊齊茲嗓子眼裏發出一聲“嗨”,以示讚歎。

足足100個人啊,道麟本打算給10人的,看來他為了脫身以不惜工本。不過,有了這100名熟練的工匠,還費什麽勁修什麽船。高翼一擺手,下了命令:“我們再造一艘船,造一艘大船,能夠航海的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