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我說過了,沒用的——”大祭司的聲音戛然而止,一直以來鎮定自若的臉色出現了一絲裂痕,“你瘋了嗎?不要妄想對抗血巫咒!”

言亦君一隻手臂像是突然掙脫了束縛,死死拽著握著巫杖的右手。

周身仿佛有無數條黑色的絲線纏繞在身上,臉上慘白得不見絲毫血色,嘴唇發著顫,咬破了,血珠無力地跌落。

他望著段回川,望著自己深愛的人,如今被自己傷的滿身傷痕。

他喉嚨間發出嗬嗬痛苦哀鳴,那樣的眼神,幾近窒息,段回川這輩子都不像再看見第二次——絕望又無助,宛如一隻斷線的風箏。

他死死扼住自己的右手腕,一點一點地將巫杖收回來,用細劍般尖銳的末端,紮進了自己的腹中!

“言亦君!!!”死寂的樹林裏回**著段回川震怒絕望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言:我控製不住幾幾的麒麟臂了!

第67章 溫存

利刃加身的劇痛勉強喚醒了昏沉的神智, 言亦君緩緩抬起頭, 模糊的看見段回川驚怒交加的臉, 和用力擁住自己那雙微微發抖的手臂。

“不要……不要傷心……我沒事……”

他張了張嘴, 想向對方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可是渾身沸騰幾乎不受控製的血脈, 連著皮肉扯著筋骨,仿佛有一隻鋼鐵澆灌的利爪死死攫住了心髒,**抽搐著幾乎痛入骨髓。

隨著巫杖抽離身體,暗紅近黑的血涓涓流出來,浸染了衣擺,一滴一滴蜿蜒而下。

烏血滴落在草地裏, 瞬間抽幹了花草的生命力,腳下俱是被染黑的泥土, 和一叢叢瀕死的花。

段回川捂住他泛著黑氣的傷口, 一時之間手足無措, 如果可以的話,他幾乎想把渾身的龍血都喂給他, 可是以言亦君現在古怪虛弱的狀態, 很難預料會發生什麽。

“你到底在他身上做了什麽手腳!”無處發泄的怒火立刻對準了不遠處沉默的罪魁禍首,段回川泄憤似的招來漫天雷火霹靂,盡數向他傾瀉而下。

可惜一切的攻擊都是徒勞, 那聲勢浩大的火光和雷霆, 除了打得大祭司的虛影重複在聚與散之間搖搖欲墜之外,並不能對他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我說過了, 這是他妄圖對抗血巫咒的代價。”大祭司蹙眉搖頭,極度失望地歎了口氣,“愚蠢又倔強,你以為靠著疼痛和意誌力能撐到幾時呢?”

“什麽血巫咒?!”段回川冷靜下來,緊緊握著言亦君的手腕,至陽至純的靈力匯成一線,小心翼翼地往對方體內輸送。

大祭司看到他的小動作,輕輕一哂:“沒有用的。”

他抬起自己的手,長長的袖子垂下來,露出一截幹枯衰老的手臂,黑色的經脈從手腕一直延伸到手肘。

“那是巫族咒巫專門針對自身血脈的秘法,他是我的兒子,體內流著我的血,我對自己下咒,即是對他下咒,我控製自己,便如同控製他。”

“……你神經病啊?!”段回川覺得自己一輩子的髒話都能在今天罵個幹淨,低頭看一眼雙目緊閉的言亦君,臉色越發森冷陰沉。

大祭司不以為忤,反而淡淡地笑了:“昔年在龍族祭典上,你替你生受了一箭,上麵的巫毒原本無藥可解,唯用此種更為歹毒強橫的巫咒,衝淡了箭毒,才得以救回一名,若不是我這麽做,他早就死了。”

段回川嘴唇動了動,鷹一樣的眼睛死死盯著他:“怎麽解咒?!”

大祭司平靜地回視:“這世間唯有我可以解咒。二太子殿下,我說過了,你若是肯交出聖戒,乖乖跟我走,我自會救他,他畢竟是我唯一的兒子,我又怎麽忍心看著他去死呢?”

“跟你走?”段回川眉頭深深擰起來。

“不要相信他……他要害你……不許去……”言亦君長睫顫動,奮力睜開眼,消瘦蒼白的手指死死扣住他的手腕,仿佛這個簡單的動作,都要耗盡他全部的力氣。

段回川深深望著對方褪去了血色的嘴唇,安撫地點點頭:“我哪裏也不去,你放心吧。”

言亦君勉強騰出一隻手,壓榨出最後一絲巫力收斂了腹中的傷口,緩緩起身,挺直脊背,讓自己盡量看上去沒有那麽狼狽虛弱。

“我們離開這裏,我觀察過了,他的影身也有弱點……不能離開這片樹林。”

“可是你身上的咒……”段回川扶著他,承擔起所有的重量,可是懷裏的人那麽輕,像是被風一吹就能卷走似的,可是他的脊梁依然筆挺如出鞘的劍,仿佛山嶽風霜壓下來,也不能使之折腰。

言亦君慢慢勾起一個陰沉而傲慢的微笑:“大祭司不會讓我死的,他還要留著我的性命要挾你呢,你說是嗎?我的好“父親”?”

大祭司深深望著他,默然無語,似有些意外,又似欣慰。

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他沒有再繼續動手,也沒有追趕,長久地佇立在原地,以平靜而篤定的口吻說出了近乎預言的卜語:“二太子殿下,我的真身會在龍淵界巫族舊都,恭候您大駕光臨。”

段回川背對著他的身影微微一頓,輕輕拍了拍言亦君攥緊手腕的手背,抱著他頭也不回的離開這片死氣沉沉的樹林。

……

回到家的時候,夕陽已經沉沒了,天邊幾隻黑雁追逐著落日的餘暉,仿佛一場與時間徒勞的賽跑。

白簡和許辰沒有察覺到兩人出去一趟回來後氣氛的古怪,在院子裏同招財玩耍。

浴室裏。

段回川按照聖戒裏的龍族秘法,配製了一大缸固本培元、清神醒腦的藥浴,把言亦君剝光了泡進去,小心翼翼摻了幾滴精血,勉強遏製住血巫咒的繼續肆虐。

可惜現世具有靈力的藥草實在少得可憐,他即便把存貨統統掏空,還問酒吧老板斐弦搶劫似的淘來一大堆,依然杯水車薪,效果大打折扣。

“不要忙了,我沒事……”言亦君臉上恢複了一點血色,扣在浴缸邊緣的手指也不再抖得那麽厲害,他拽著段回川的袖子,把人拉到身邊。

段回川化龍之後恢複能力比以前更加強悍,一晚的功夫,即便沒有特地治療,身上的傷口都已經結痂愈合,他換了身家居服,把那些難看的痕跡都遮住。

言亦君卻不肯放過,他撩起對方的衣擺,冰涼的手指細細撫過還殘留著血痕的傷疤,情緒顯而易見地低落下來,睫毛低垂著,在眼底打下一片鬱鬱的烏青。

“抱歉,我弄傷了你……還痛不痛?”

段回川張口叼住他的手腕,懲罰似的咬了咬,在上麵留下兩排極淺的牙印,半玩笑地掃開這片壓抑的氣氛:“那你還在海底撲騰的時候把我的背劃傷了呢,怎麽沒見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