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顧芳喜知道自己說的這話很傻，可除了這種沒意義的傻話，她又能說什麽呢？她和簡睿交淺怎麽能言深？
簡睿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他想提醒她不要和方君瑋走得太近，他見他那些形形色色的親密女友，知道他對感情一慣是遊戲花叢間的風流Lang子態度。但是，他又有什麽立場說這種話，他和她之間什麽關係都不是，連普通朋友的來往都沒有，憑什麽談這些敏感的私人問題？
簡睿很清楚他會處處留意顧芳喜和方君瑋的接觸，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他對顧芳喜有好感，但又礙於自己有女友的處境不能與她進一步接觸。在他沒有和方君瑤分手前，他是絕對不會一腳踏兩船同時和兩個女孩交往。他有自己的愛情操守，潔身自好。這一點與方君瑋的恣情縱性，動不動就‘隨蝶迷花下’完全不一樣。
因為知道自己的私心，這種話就更說不出口，說了倒頗似暗中作祟的小人行徑。簡睿為人行事從來都是君子作派，所以欲言又止。猶豫遲疑間，兩架電梯門同時打開了，正好一上一下。他於是什麽也沒有說，隻朝顧芳喜略點個頭就走進上升的那架電梯。
他一言不發的淡漠，像西伯利亞的寒風，凍住了顧芳喜唇邊的笑容。
頭一低，顧芳喜默默地進了下降的那架電梯。電梯一上一下，將他們送往截然相反的方向。她頭一次無比清晰地感覺到，簡睿與她之間的距離。他們是兩條平行線，不但永遠不可能交叉，而且還背道而馳，相距越來越遠。
電梯裏是冷冷鉛灰色的金屬空間，顧芳喜的心也被感染了般的鉛灰冰涼沉重起來。身旁有個人正戴著耳機聽音樂，安靜的空間裏她能清楚地聽到耳機中傳出的細微歌聲：
算了吧，就這樣忘了吧。該放就放，再想也沒有用。傻傻地等他也不會回來，你總該為自己想想未來……
一串歌詞，仿佛一柄大錘重重砸下來，砸得顧芳喜胸口一痛，幾乎濺出了淚。該放就放，也許她不該再堅持這種無望的單相思了……
*****顧芳喜用了三個晚上的時間，殫精竭慮地完成了方君瑋交給她的任務。他既然是認認真真在用心思做畫冊，這類正經活她可就不能隨便糊弄過去。好風景照配上好詩詞，美圖美文相輝映，才不枉費了人家一番心血。
照片送到方君瑋手裏時，他用她從未見過的嚴肅態度一一認真地看完了她配的詩詞。和他平時的玩世不恭模樣判若兩人。
“Verygood。顧芳喜，你完成的比我想像中還要好。我要好好嘉獎你。”
顧芳喜失笑，聽聽這口氣，多像皇太子呀！
方君瑋頭一抬，看到她唇邊的笑意馬上猜出她心裏所想，索性就著她的思路笑道：“來人啊！賞顧愛卿黃金百兩、珍珠一斛、禦賜黃馬褂一件，”
顧芳喜也幹脆配合他一下，拱手齊眉：“謝主龍恩。”
兩個人一起笑了半天，然後方君瑋笑容一收，正色道：“顧芳喜，你差事辦得好，我真得有賞。這個周日午後你在舅舅家等我。我先來接你去一個地方，再帶你回我家教我媽咪做菜。”
周日午後，方君瑋如約前來接顧芳喜。他穿著一身黃綠迷彩服，開著一輛越野吉普車竟然直衝到了竹籬門外。
“這裝備……你是要去哪呀？”
“去了就知道了。”
寧致遠笑眯眯地在一旁道：“芳喜，去吧去吧，小方不會把你騙去賣了的。”
顧芳喜上了車，方君瑋將車追風般地開到一處靠山臨海的山嶺。直到越野吉普車再也沒辦法開上去了，才招呼她下車一起爬山，他從後座上拿了一個碩大的旅行包背在身上跟著她一起爬。
顧芳喜看著他那個旅行包不由要問：“你不是來露營的吧？”
“晚上要回家吃飯露什麽營。快走，人家都在等我們呢。”
他這一說，顧芳喜才看到山頭那一片斜坡上，已經有一群人在忙忙碌碌著。碧綠的山坡上東一個西一個鋪開一張張碩大的半月形的布，顏色都是耀眼的橙紫黃綠，不知是什麽意思。
有位高個子棕發的年輕人看到他們走過來，笑著打招呼：“君瑋，就等你一個了。咦，又換女友了，她敢飛嗎？如果她敢，我有張雙人傘可以借你用。”
“這不是女友，是朋友。顧芳喜，這個是小關。”
方君瑋給他們介紹了一下，難得有他帶來的女孩是正兒八經地介紹為朋友，小關不由多看了顧芳喜兩眼。
方君瑋側頭問身旁的顧芳喜：“滑翔傘飛行，有沒有興趣一起遨遊天際？我可以帶你飛。”
顧芳喜這才知道，他們原來是一群滑翔傘愛好者在這裏組織飛行活動。山坡上那一張張橙紫黃綠都是他們已經鬥好的傘翼。
滑翔傘，是一種放在合適斜坡上的降落傘。當飛行員開始拉它跑動時它會充滿空氣形成傘翼狀，帶動飛行員起飛。飛行過程受天氣、設備的性能和飛行員的經驗的影響，可以持續幾小時幾十公裏。這是一項新奇、刺激而又沒有太大的體力限製的運動，學習滑翔傘不需要特殊的天賦和太多的努力，經過正規訓練以後它是非常容易掌握並充滿樂趣的。所以這項運動自問世來，就迅速風靡了世界各地。
原來方君瑋帶她來滑翔來了，這等“賞賜”，顧芳喜駭笑不已：“方經理，謝謝你提攜我來開眼界，不過這種運動小女子我實在不敢問津。”
“你有恐高症嗎？”
“恐高症雖然沒有，但是就這樣被一張傘吊到半空中去，想想都懸得慌。我不敢玩的，你盡興。”
“那你留下當地勤吧。”
她不敢嚐試，方君瑋也不勉強，放下他的背包拉出他的飛行工具開始鬥傘組裝。傘頭、坐袋、副傘……動作極麻利地很好裝好了一套完整的滑翔傘。他再在迷彩服外套上一身鮮紅色的飛行服，戴上安全盔，穿戴好護具，準備好對講機、高度表、風速儀、還有一個小巧的攝影機。扣好座袋，預備起行。
顧芳喜恍然大悟：“原來你那幾張角度特異的風景照是這樣拍來的。”
“是呀，我說過會讓你親臨實地看我怎麽拍攝的。從半空中俯瞰地麵，風景美不勝收，不拍下來太可惜了。”方君瑋準備就緒，掉頭問：“小關，怎麽樣，可以起飛了嗎？”
棕發年輕人流利地報出一串數據：“天氣晴朗，少雲，正北風2-3級，海拔445M，氣流非常穩定。可以起飛了。君瑋，你第一個試飛。”
方君瑋控製著滑翔傘，就著風力順勢起飛。他飛起的那一瞬，風向突然轉變，將滑翔傘吹向一邊。地麵上的人群齊齊驚呼了一聲，他十分鎮定地控製一下方向後，順利地起飛飄向翠峰如簇的連綿山脈了。驚呼聲變成了掌聲陣陣。
方君瑋率先升空後，地麵上滑翔傘迷們也迎著風逐一升空。澄碧如水的天空中盛開了一朵朵五顏六色的傘花。顧芳喜隻留神去看方君瑋的滑翔傘，他的滑翔傘是最耀目的鮮紅色，在藍天中如一抹火燒雲般鮮豔奪目。而且他飛得最高，飛得最遠，不停變化飛行方式。顯而易見的藝高人膽大。
看著看著，顧芳喜發現她越來越佩服這個昔日她瞧不起的公子哥了。真正是要刮目相看。
一個小時後，天空中飛行的滑翔傘陸續著陸。基本上都是降落在山腳下的著陸點，唯有方君瑋嫻熟地利用控製繩，精確地原點降落。
小關鼓著掌上去迎他：“君瑋，你的飛行技術是越來越好了。有時間來兼任一下我們俱樂部的教練吧。”
“沒問題。”方君瑋一口應承。轉頭看到一身滿臉欽佩的顧芳喜就笑道：“顧芳喜，這項運動很好玩的。來小關的滑翔俱樂部學習吧，提供嶄新的全套滑翔飛行裝備讓你使用。學費我讓他給你打八折，然後我再一對一教你，包你學會。”
“這運動很危險吧？萬一半空中這滑翔傘壞了可怎麽辦啊？”
“滑翔傘壞了還有備用副傘，趕緊拋副傘就行了。”
方君瑋一派極輕巧的語氣，顧芳喜卻聽得更憂心：“那要是副傘也壞了呢？”
她的顧慮重重，方君瑋一本正經地答：“要是那樣的話，我會讓小關把學費退給你的。”
小關哈哈大笑：“好說好說，包退包退。”
“切，摔都摔死了，還要你退錢。”
***下午五時，方君瑋帶著顧芳喜回了方家。
香蕙若一看到他那個大旅行包就眉頭輕蹙：“君瑋，你又去滑翔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這種運動很危險。”
“媽咪，我玩這個已經安全飛行幾十次起降了。您就放心吧。米高他們還嫌滑翔傘不夠刺激，直接玩動力滑翔機呢。”
“他們玩什麽我不管，我不願意讓我兒子玩這麽危險的東西。”
“不危險，我們隻在海拔幾百米高的地方滑翔，那些海拔上千米高的地方絕對不去，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怎麽簡睿還沒來？”
方君瑋故意岔開話題。
“君瑤早把他叫過來了，他們在樓上。”
“我也上樓去，我去暗房衝相片。”
方君瑋拿著他的相機溜掉了。兒大不由娘，管不住他，香蕙若隻有一聲歎息。
顧芳喜安慰她：“方夫人，其實你也不必太擔心。我剛才看了方經理滑翔，從山頂的斜坡上張開傘後飛出去，不算不太危險。比從飛機上跳傘要安全多了。”
香蕙若看著她微笑：“滑翔傘的風險確實要低很多，還是有風險的。我是希望他能不玩最好。”
她頓了頓又隨和地說：“芳喜，你是寧老師的外甥女兒，我以前是他的學生。所以你在我家裏別太見外，別叫方夫人了，叫我香阿姨吧。”
顧芳喜對香蕙若印象很好，喜歡她這樣的高貴優雅卻又毫不盛氣淩人。當下卻之不恭：“那我就叫您香阿姨了。不過如果在公司遇見您，我還是要叫方夫人的。”
什麽場合用什麽稱呼，這個道理顧芳喜很明白。香蕙若也沒有多說什麽，微微一笑：“那現在我們去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