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顧芳喜,聽說太子爺在你們前台搞得下顎脫臼,怎麽回事?”

趴在前台上問話的人是小周,一臉八公相。趁著快下班了,這家夥提前下樓來問長問短。

“想問什麽□□消息,得先請我們吃飯。”顏妍雖然不姓姑蘇慕容氏,卻深譜他們“以彼之道,還治彼身”的絕技。

六月債還得快,小周嬉皮笑臉:“二位姐姐,薪水一發我就請,不過請了一頓飯,那兩百塊錢我可就不還了啊!”

“不行,一碼歸一碼。飯照請,債照還。”

顏妍難纏得像個蜘蛛精,小周避其鋒芒,隻去追問顧芳喜:“我可聽說,是你害得太子爺下顎脫臼的。”

小周狡猾,把老大一頂罪名扣在顧芳喜頭上,馬上激得她跳起來:“誰這樣信口雌黃胡說八道,明明是太子爺自己笑掉下巴的,關我什麽事。”

“什麽好笑的事情讓他把下巴都笑掉了?”

這話問在點子上了,顧芳喜頓時啞然。

小周不依不饒地追問:“你到底幹了什麽讓他那麽好笑?”

這點有些難以啟齒,不光是她沒認出方君瑋來,還因為被方君瑋認出她寫的簡睿的名字後,她還企圖糊弄他。把人家當不知根底的外客,結果誰知卻遇上個最知根底的人。唉,真是有苦說不出來。顧芳喜隻能沒好氣地道:“我講了個笑話給他聽,笑掉了他的下巴行不行?”

“什麽笑話那麽好笑,也說給我聽聽啊。”顏妍極好奇。

“你還敢聽,我可先提醒你,有太子爺的前車之鑒擺在這啊!要不要重蹈覆轍你自己慎重考慮。”

顏妍權衡利弊:“那還是算了吧。芳喜你的笑話看來殺傷力太強。”

“她這算什麽,聽的人才掉了下巴而已,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說笑話給人聽,聽得人牙都掉了。”小周說。

“胡說,什麽笑話那麽好笑?”

小周一本正經:“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但是我說完後聽的那個同學不笑,我一氣之下就給了他一拳。”

顧芳喜和顏妍先是聽得一愕,反應過來後笑成了一團。

顧芳喜笑著笑著突然想到,幸好她上午隻是想了一下“也不怕笑掉下巴”,若是想的是“也不怕笑掉大牙”,那太子爺的牙隻怕保不住了,想像一下英俊瀟灑的公子哥要是突然變成滿口沒牙的癟嘴相,不由更加捂著肚子狂笑起來。

他們仨正嘻嘻哈哈時,電梯叮的一響,有人下來了。忙把笑意一收作認真工作狀。

從電梯裏走出來的是方君瑋和簡睿。

“直接到地下停車場去取車不好嗎?”簡睿邊走邊說。

“我最討厭進地下室,燈再多也是黑呼呼的感覺。走到大門口,讓保安替我們把車送出來就是了。再說,地下停車場可沒有漂亮的前台接待小姐看。”

方君瑋朝著簡睿擠眉弄眼,他淡然一笑:“公司最漂亮的唐小姐就在你手下工作,你還用得著來看前台接待?”

“美女這個東西,多多益善。前台這兩個也不錯,雖然不是豔光四射型,卻很有幾分甜美味道。那個顧芳喜眼睛特別漂亮,靈動有神,會說話似的。”

簡睿心中一動,下意識地朝著前台看過去。顧芳喜沒有看他們,她低著頭不知在幹什麽。

顧芳喜一看到方君瑋和簡睿雙雙走出來,馬上就低下頭去假裝整理台麵。不敢看他們倆,希望他們趕緊走,走得越快越好。

方君瑋一看到她那樣子,就知道她心虛,不敢看他們。偏偏要百上加斤,拉著簡睿走過去:“顧芳喜,聽說你會寫篆體字。這種字體很古老,認得的人都少,別說寫。你能不能寫幾個給我們看看。”

顧芳喜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飛快瞥了一眼一旁的簡睿,他臉色平靜,看來方君瑋沒告訴他什麽。想一想,她小心翼翼地答:“方經理,我不太會寫,隻是瞎寫罷了。”

“瞎寫也寫兩個來我看看,我很想見識一下古老的篆書。”

顧芳喜沒轍,隻得提筆,正想隨便寫幾個字把他應付過去。方君瑋卻興致勃勃地道:“寫我的名字,我要看看我的名字用篆體字寫出來是什麽樣子。”

顧芳喜遵令行事。方君瑋三個字用篆體寫出來,一勾一描皆如畫。

“呀,還真好看呢。再寫一下簡總監的名字,看看什麽樣。”

方君瑋說得非常自然而然,聽在顧芳喜耳中卻是嗡的一聲轟響,這個家夥,原來在這裏等著轟她一炮呢。

筆握在手裏頓時沉逾千斤,心裏恨得不行。她一個人躲著纏綿書寫過的心事,怎麽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若無其事地寫出來呢。手心沁出了汗,臉也脹紅了,方君瑋還不肯放鬆地催:“快寫呀!簡總監的名字你知道吧,簡睿。”

逼得太緊把顧芳喜給逼惱了,抬頭瞪了他一眼,把筆一擱。

“對不起,方經理,我要下班了。”

言外之意,工作時間以外,恕不奉陪。大不了不在你這幹了。

方君瑋一怔,顧芳喜已經徑自轉身往後麵更衣室去了。

顏妍見顧芳喜突然鬧意氣,忙在一旁替她圓場。賠笑道:“方經理,簡總監,芳喜她今天有要緊的事情要辦。所以時間一到馬上趕著下班,不然肯定會寫給你們看的。”

小周也趕緊附和:“是呀是呀,顧芳喜平時最溫柔和氣不過,從不給人臉色看。”

他話音未落,顏妍已經狠狠斜了一眼。這小子,不會說話就不要說。“從不給人臉色看”,豈不在落實這回就是在給二位上司中的上司臉色看。

簡睿淡淡一笑:“沒關係,君瑋,我們走吧。”

方君瑋走得很有幾分悻悻然,一而再地看了同一個人的臉色,前所未有,奇恥大辱。以他方氏王國一代儲君的身份,多少女孩子在他麵前奴顏婢膝、曲意逢迎,居然在自家的一畝三分地裏遇上個這麽不賣帳的。

她心裏看來隻有……

方君瑋下意識地看了身旁的簡睿一眼。他光潔的側麵輪廓在夕陽下有玉琢般的質感。

有匪君子,如切如蹉,如琢如磨。無疑,簡睿就是這樣一位能教人“終不可諼兮”的君子。

兩名保安一前一後把他們的車送到大門前。簡睿和方君瑋告別,開著自己的車走了。

方君瑋坐上自己的車正想發動時,手機響了,接起來一聽,一幫平日裏常聚的公子哥們叫他去吃飯。飯後去預備去看一個珠寶展,展示的全是南非極品鑽飾,重金請了幾位國際名模來主場秀。各種膚色的美女都有,怪不得一群花花公子個個興致十足。

方君瑋也聽得眉飛色舞:“你們等等,我馬上就到。”

掛了手機,方君瑋把車子駛出了大門,上了大街,忽看到前頭不遠處顧芳喜騎著電動車的身影。頓起惡作劇之心,剛才吃了她的癟,這會去嚇嚇她好了。

於是車子一加速,飛快朝著她猛衝,臨近時他方向盤輕巧一轉,車身幾乎貼著她的身側擦過去。

這一手車技玩得很漂亮,眼看著險象環生就要撞上人了,一切卻盡在他掌握中。方向盤一轉,便有驚無險了。方君瑋對自己的車技很有信心,否則不會玩這麽一個惡作劇。

可是他有信心歸他有信心,顧芳喜卻沒信心得很。猛然發現身後一輛小車不聲不響貼著她的身子猛擦過來,她嚇得魂都快沒了,手一顫身一軟,連人帶車摔在路旁。

方君瑋還來不及得意他純熟精彩的駕駛技術,已經從後視鏡中看到自己闖禍了,那個女孩子和她的電動車一起摔了。

糟糕!他忙刹住車跑過來救人。先把壓在人身上的車扶起來,再去扶人。

“你沒事吧?”

“方君瑋,是你。”顧芳喜從驚駭中回過神來,瞪著眼前的罪魁禍首咬牙切齒。“你是不是故意的?”

方君瑋心虛地垂下眼睛,不敢吭聲,隻是趕緊扶她站起來。

看這樣子就知道是了,顧芳喜一股氣猛地衝上頭頂,身子還沒站穩就一把將他推出去。

“混蛋,你去死吧。”

方君瑋猝不及防地被她一推,踉蹌後退。一輛救護車正好風馳電掣般朝著他嗚嗚駕過來,仿佛一支離弦的箭朝著靶心疾射。

顧芳喜一腔怒火頓時被驚恐澆熄得一幹二淨,眼看車撞人亡的慘禍即將發生,她下意識地撲出去,一邊拖住他一麵嚷:“不要哇,我隻是隨口一說的。”

千鈞一發之際,方君瑋被她拖住了。救護車發出刺耳的刹車聲擦著他的身子開過去七八米才停住,一個中年護士從車窗裏伸出頭來朝著他們不高興地嚷道:“我說你們兩個年輕人,鬧別扭也別在街上鬧,差點出大事,有什麽事回自己家裏鬧去。”

顧芳喜聽得一愣,等她反應過來,救護車已經揚長而去了。氣得她直跺腳,一跺之下,腳踝劇烈地痛,這腳定是方才被車子壓傷了。再低頭一瞧,右腳自膝蓋蜿蜒而下至腳踝,還有大片的擦傷淤傷。泛著青紫的皮膚,血正緩緩滲出來。

方君瑋也看到了,十分歉意地搓著手:“我……我送你去醫院。”

顧芳喜橫眉以對:“不要,你離我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