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顧芳喜正對著方君瑋沒好聲氣時,耳朵裏突然有個細微的聲音鑽進來:“你到底要不要他死呀!給個明話行不行?”

“誰?誰在說話?”顧芳喜愕然地四處看。

方君瑋不知就裏地答:“沒誰,就我們倆在馬路邊。”

“你沒聽見?”

方君瑋莫名其妙地搖搖頭,懷疑這個女孩子是不是被他嚇壞腦子了。但她剛才推他又拉他那一刻反應相當迅捷呀。

“我隻跟你說話,別人聽不見的。哎,你到底要不要他死?”

那個聲音再一次鑽進顧芳喜耳朵裏,她頓時有所了悟。在腦子裏默然發問:你是誰?你為什麽總能把我的氣話變成事實?

那聲音嗬嗬一笑:“也不是總能,我並不是任你索取無度的,一天之內不超過三次。”

“一天之內不超過三次?”顧芳喜一想不對,“我那一天發現自己的嘴說壞話很靈驗時,好像用了四次吧。”

“那一天要讓你知道自己有這特異功能,所以都實現滿足了你的想法。”

“你怎麽會有這樣的能力?為什麽又會滿足我的想法?”

“你的問題真多,可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我最後問一次,這個人你到底要不要他死?”

不要不要不要。

顧芳喜猛搖頭,她可不想成殺人犯。方君瑋看她傻立半天後直搖頭,有些擔心起來,伸出五指在他晃了晃:“你有沒有事啊?”

顧芳喜不耐地拔拉開他:“沒你的事,你先上一邊呆著去。”

方君瑋從沒被人這樣喝來叱去過,當下雙眉一揚就想發脾氣。卻又想起自己是“待罪之身”,勉強按捺住性子,他十分悻悻然地走到一邊去了。

“不要的話,那這個人至少12小時內不能離開你的身邊,否則還是會有性命之虞。”

“什麽?我要帶著他呆滿12小時?為什麽?”

“你種的因你結的果,當然你得負責。誰讓你那時候希望他死。”

“我隻是那麽一想。”

“可是當時你的情緒很激動,這個越是情緒激動,就越是效果顯著。法力一出想收回來就不容易了。隻有你這個始作俑者可以護住他不被災氣侵體。”

“你怎麽搞這些效果呀,好的不靈壞的靈,你到底是誰?”

“我是彗星大仙。”

“彗星大仙?”顧芳喜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你是掃把星啊!”

“什麽掃把星,彗星了。”那聲音不高興了,“你如此出言不遜,我不理你了。”

“您別不理我呀,您不能就這樣扔下我不管了,這個男人我不可能帶在身旁12小時不離不棄的。大仙,大仙,您就恕我年幼無知言語不慎之罪吧。”

可是彗星大仙顯然心眼比較小,說不理就不理了,無論顧芳喜怎麽賠不是,就是沒回應。

“喂,你到底哪去了你?”

不遠處的方君瑋以為她在叫自己,忙走過來:“我在這呢。”

看著她傷痕累累的腿,他說:“我們還是趕緊去醫院吧,你這傷口看來要好好處理一下。”

顧芳喜無可奈何地看了他半天,看得他極不舒服,悻然道:“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我是故意的,可是我隻想嚇嚇你而已。把你弄這樣子我也不想的。我要是知道你這麽不經嚇,我就……”

“好了好了好了,先去醫院吧。”顧芳喜沒好氣打斷了他。

把顧芳喜那輛玲瓏的電動車扛進汽車後尾箱,方君瑋載上她朝著醫院奔去了。

落日熔金的黃昏時分,天邊的晚霞舒卷如攤綃鋪錦,一層層的豔橙緋紫。湛碧的海水輕吻著雪白的沙灘,有三三兩兩的孩子們正在沙灘上嬉戲著,笑聲脆生生得如散落了一串珠子。

沙灘旁有個設計成漁船形狀的西餐廳,一半室內一半露天。每個露天座位上都撐開七彩霓虹般但陽傘,客人們無比悠閑地坐在其中。音樂錚錚,咖啡香濃醇勝酒,更有海天一色的良辰美景惹人醉。坐下來的客人都遲遲舍不得離開。簡睿和女友方君瑤亦在其間。

“這裏真是一個寫生的好地方。”

方君瑤看著天際那萬道瀲灩的霞光,對簡睿微笑著說。她是一個很美的女孩子,今年剛滿二十歲。淺薔薇色的皮膚,大而圓的烏黑眼睛,小而飽滿的鮮紅嘴唇。笑起來的時候雙唇會先微微一抿,像一朵花由含苞到盛放,輕盈綻開露出一排貝殼般的牙齒,白得晶瑩。

簡睿點點頭:“是啊。”

“可惜我不是學美術的,否則我一定天天來這裏畫夕陽晚霞。用畫布留住這良辰美景。”

“如果喜歡就去學吧,你反正拿定主意當一輩子職業學生了。”

方君瑤良好的家境,使得她的求學期可以無限期延長。她的學習純粹隻為個人愛好,而不是為著將來求職謀生所用。所以不用考慮學以致用,隻要覺得有興趣就行了。目前她選擇在某家知名藝術學院學習音樂。

“可是我現在主修聲樂、鋼琴,同時又兼修了小提琴和管風琴,我還想學習豎琴呢。真是忙不過了了。等我把這幾科學業都修完了再考慮學美術吧。”

“你學的真是夠多的。”

“沒辦法,誰讓我對形形色色的樂器都感興趣呢。簡睿,你會認識我,也是因為看見我在教堂裏司琴的緣故呀。這算不算樂為媒?”

簡睿看著她微笑不語,神色間似有感觸,

方君瑤記得那是一個聖誕節的晚上。她和同學們一起去基督教堂為節日夜的教會活動司琴。偌大的教堂燭火通明,莊嚴神聖,的聖誕老人和聖誕樹為節日增添了濃鬱的色彩。

一陣陣管風琴沉穩嘹亮的聲音響徹整個教堂時,唱詩班的歌手們在音樂的伴奏下唱起了《平安夜》。他們一色雪白的詩袍,黑色的詩夾,透著純淨莊嚴的美。歌聲悅耳、神聖、仿若天籟之音,讓人聽著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安謐、平和的感覺。

方君瑤就是在這樣一片天籟般的音樂聲與歌聲中,看見了簡睿。他獨自一人遙遙坐在教堂最後一排的位置上,眼光卻分波拂浪地越過教堂中央的茫茫人海,定定地停在她的身上。如蝴蝶棲於花。

方君瑤的美貌,讓她早已習慣了走到哪裏都被男人行注目禮,對此無動於衷了。她以為又遇上了一個尋常驚豔於她美色的男人,並不太在意。活動結束後,簡睿走過來和她打招呼她也不太想搭理他。

“你好,可以認識一下嗎?”

方君瑤眼皮都不抬一下:“為什麽要認識一下?”

嬌俏又富有的千金小姐,往往都是被寵壞了的。每每目中無人。

卻遲遲沒有回音,她不由有些訝異地抬眸一看。看見溫文爾雅的年輕男子有張清泉般幹淨的臉,滿臉欲訴還休的表情,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隱隱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含蓄和憂鬱。他的臉、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在這萬點橙紅燭光搖曳的教堂中——顯得異樣的動人。

心若如鎖,這一刻方君瑤能清晰地聽到被人開啟的聲音。

年輕男子依然在沉默,看來並不是擅長向漂亮女孩搭訕的油滑青年。方君瑤於是微笑著主動伸出手:“我叫方君瑤。”

“我叫簡睿。”

當他溫熱厚實的大手輕輕握住她的小手時,她掌心有種微麻的感覺。這是否就是愛情傳說中觸電的感覺?

他們就這樣認識了,開始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交往。漸漸熟悉後,方君瑤得知簡睿剛以品學兼優的成績拿到碩士學位,在某知名企業任財務主管。他出身普通的小康之家,父親是醫生,母親是護士。很常見的醫護組合家庭。

戀愛關係正式確定後,簡睿帶她回家見過父母。他家在一幢公寓樓的八層,四室兩廳的房子布置得整潔樸素又美觀。他母親是一個端莊溫婉的中年女子,待人和藹可親,又不會言語間太過熱絡得讓人受不了。他父親則臉色嚴峻,不愛說話,隻是用眼睛不停地打量她。那眼光像帶刺般看得她頗有些不舒服的感覺。

吃完晚餐後走出公寓樓,方君瑤馬上大發嬌嗔:“簡睿,你爸爸是不是不喜歡我?”

簡睿否認:“怎麽會。”

“我覺得他看我的眼光怪怪的。”

“爸爸平時就是很嚴肅的樣子,初見陌生人不會太隨和,你別介意。”

“這樣啊!我還以為他不喜歡我呢。不過也沒關係,你喜歡我就行了。你喜歡我嗎?”

方君瑤勾著簡睿的脖子笑盈盈地看著他問,他的眼神略作恍惚,很快回過神來:“當然。”

方君瑤臉上的笑容甜如蜜,踮起腳尖,她在他薄薄的唇上印上自己的唇。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簡睿待她,一直是謙謙君子,守禮如法。

溫而軟的唇,輕而柔的吻,舌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撩拔著……簡睿開始有所反應,雙手環上她的腰,唇齒間的相依逐漸變得火熱。

在他們頭頂,八樓的一間窗戶裏,深紫色窗簾無風自動。一雙眼睛隱密地看著樓下擁吻在一起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