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陰沉沉,似有一場風雪即將降臨。

彐曳早早便起身,穿戴整齊後,卻沒走,隻是站在床間,他依舊靜靜的,盯著我好久。

也不知過了多久,喜公公在門外喚了聲:

“皇上,馬已備好,該走了。”

彐曳沒理會喜公公的催促,低聲說:

“我走了。”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應聲。

“我不在的這幾天,好好照顧自己,秦洛會過來陪你。”他俯下身,輕輕攬我入懷,臉頰緊緊貼著我的耳朵,暖暖的呼吸拂過發絲。

我怔住,考慮再三,才啟音:“有件事情,我想對你說,我..”懷孕了。

“噓..”他打斷我的話。

感覺他的身軀怔了怔,雙臂又將我摟緊了幾分,溫聲說道:“等我回來再說好嗎?我怕聽了後,就不想走了。”

心底的最深處仿佛被什麽輕輕觸動,**出陣陣漣漪。

“皇上,時辰到了。”喜公公卻已是心急如焚,又在門外喚了聲。

他不答話,卻是執起我的手,食指在我手心中輕輕寫了一個字,是‘曳’。

正當我覺得些許別扭之時,他緩緩合上我的手心,然後緊緊包裹在他的手掌中,深深的注視著我:

“水仙,我會破了那傳言的,彐國,會好起來。待我打敗了儊軍,就會回來娶你。”

怔怔的凝視著他將我手心緊緊包裹住的拳,我呆了片刻,腦海中響起這個傳說---得水仙者得天下。

於是,我頷首,無言應著。

我呆愣久久,直到彐曳出了門,與喜公公一起走遠,才緩過神來,邁步小跑出去,隻是那人影已遠去。

我又慌亂跑了幾步,突覺肚子不舒服,才雙手按住腹部,忍痛。

“娘娘,怎麽了?!”

丫鬟跑來,攙扶。

此時我臉上已是汗珠滴滴,嘴巴深深吸氣。

遠去的身影頓了頓,卻沒有回頭,與喜公公一同繼續走。心心相惜,或許吧,他感應到我的不適。

風勢漸起,清冷如斯,背影漸漸隱入紫陌大道的盡頭,隨之消失不見。

那疼是火辣辣的,一陣勝過一陣,我嘴唇已發紫,丫鬟扶我回屋。

“奴婢去喚太醫。”

丫鬟被嚇到了,臉色煞白。

“不必!”

我突然急匆匆的抓住她的手臂,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微微喘著氣:“不必,你去喚郡主過來。”

我收起方才的失態,唇邊勾勒出一抹淺笑:“這事,除了你,誰也別說。”

丫鬟慌忙地點點頭:“是..是。”

諸不知,我的越是掩藏,在別人眼裏就越是有貓膩。

當然,我不知道。

從彐曳對我說起“在這裏,你是安全的。”---的時候,我的警惕心放了許多。

然,誰又會想到一場暴風雨,即將想我摧殘而來。

腹中的孩子會安然生下嗎?我不知。

起先我不想有孕的,一點也不想有他的骨肉,一點不想與他關係扯不清。

但是,事實卻是:我懷孕了,而其,字我來不及對彐曳說時,他急衝衝出征。

我以為我不愛腹中的孩子的,然而,當感受自己身體變化時,心,卻又那麽一點竊喜。

丫鬟匆匆去了。

我蹲在地上,手捂住小腹。

我也不知持續這個動作多久,隻覺手足頓時冰涼僵硬,腦海中似乎閃過了許多許多的記憶,充斥著我的腦海。

那是一層從來沒有被人探究過的記憶,若不是手心這個‘曳’字,那個記憶怕是會永遠與我那未被剝開的記憶而埋葬。

...

閣樓,靜謐異常。

不知何時,被溫暖的火爐烘烤的我昏昏睡去。

我曾以為秦洛不知道一切,然而那夜她的那句“水仙,哥哥不會讓你死去的。”---深深烙印我心,她一直都知道整個秘密的吧?

得水仙者得天下。

猶記得剛接觸她時,定然是欲對我不利的模樣,我就知道秦洛是個膽小的,卻是個聰明過人的人。

“水仙?你叫水仙?你確定?”---就知道,她選我在身邊伺候定有她的目的,為了他的哥哥--彐曳。

一想到彐曳,我的心便吊的老高,目光掠過半掩的鳳幃,靜謐的爐火溫度透了全身,暖得身心舒暢。

我攏了攏被壓亂的鬢發,欲要起身,頭卻是一陣暈眩,來的濃烈。我立即扶住床欄穩住身形,眼前昏暗一片,身體一軟險些暈倒,一雙手卻及時的攙扶住我。

我闔上雙眼倚靠在那人身上,低低的說:“扶我躺下..”

順著力道,我身子虛浮的仍有她攙扶,然後被輕輕的放倒在寢榻,我的腦海中仍是一片空白。

閣樓屋內很安靜,熏爐裏的沉香熙熙攘攘的飄進鼻息中,我漸漸平複了身體上的不適,緩緩睜開眼簾。

第一眼看見的便是秦洛那雙擔憂的目光,我心下一驚,竟沒想到是她。

接著,便聽聞秦洛的話:“你昏迷了,本郡主讓人扶你躺**的。”

“對不住,我以為是丫鬟...”一手按住腹部,一手按住床欄,欲要起身。

而那丫鬟此時才匆匆從外麵趕來,手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汁,卻像嚇呆了一般,傻傻站在床邊看著我。

秦洛神色焦急的凝視著我(雖她看不到,但那眼眸卻是這樣告訴我:她很緊張),她低斥:“杵著做什麽,還不給娘娘服下。”

丫鬟這才回神,慌而過來,一手半扶我後背,一手端藥汁,道:“娘娘,奴婢為您藥汁。”

我掃了碗裏呈白色的湯水,淡淡回應:“拿開,我不喝。”

而一直靜靜坐在旁邊的秦洛開口:“別擔心,那是本郡主命身邊丫鬟熬的,對你沒害處。”她特意把‘害’字咬得清楚。

我的目光深沉,雖沒回話,卻從她眸中收到信任。

“娘娘,呈熱喝下吧?”丫鬟催促。

我淡然的應了聲:“恩。”

喝罷。

我又道:“你們都出去吧,我累了。”

“是。”眾宮女終是出去,包括秦洛身邊的丫鬟。

秦洛郡主沉默片刻,嘴角扯出一個好看的弧度:“我猜,哥哥不知道。”

張了張口,我想說些什麽,卻不知從何說起,終是閉口不再言語。她也未在言語,端坐沉默。

不一會兒一位宮女敲門進來,交給秦洛郡主一條長長的紅繩,便又退了出去。

秦洛郡主將它綁在我的手腕上,眉眼率沉,表情複雜。

待係好,她才說:“這繩子被保胎藥物熏過,你帶上後,不會再又腹痛。”

聞言,我心一沉。

她又說:“放心好了,本郡主心隨哥哥,不會做對你不利的事,包括這個孩子。”

而我則是怔忪了好一會兒才擠出:“這事還是保密的嗎?”這幾個字,在我心底忍了很久,才說了出來。

“現在是秘密。”

她說:“但瞞不了多久。”

聞言我心念一動,隨之卻又掉入穀底,臉色漸漸冷下。

...

蒼茫暗天,寂落茫茫。

我身體不適的消息,在一天之內傳遍整個皇宮。多數奴才所論皆是:看來彐國遭受前所未有禍亂,正是此妖孽所為。

皇上才出征,她不削與身子做遂,要挾皇上回宮,若不出意料,皇上此次出征時日不長。彐國,偽患。

此妖孽?

她?

不可置否,奴才們說的定是我。

我不明白為何自己被推倒浪尖,但,更明了一場災難正向我來。

隻有我知道,無數的朝廷官員皆蠢蠢欲動,皆盯著我的一舉一動不放,我知道此刻的我有了身孕代表著什麽。

我靜靜的佇立在白絹繪墨的屏風前,迎著靜謐的月光而沉思,宮內一片清寂。

帷帳的影子漫地而起,不時隨風而**,映的一室淒涼。

丫鬟手執一盞宮燈來到我身邊,隱在暗處的我被一片金光包裹,刺的我眼睛有些疼。

“娘娘,你身子不適,還不去休息?”丫鬟擔憂的凝視我,目光中有微微波動的情緒,隱有擔憂。

我的手撫上自己的小腹,無聲的看著紫衣良久,才啟口:“謝謝,我一個人再待會兒。”

仿佛察覺到我的情緒不穩,她輕聲說:“娘娘,你早些歇息,奴婢在外候著您。”

“嗯。”我眼光空洞的看向遠方,臉色平靜,幾乎是死氣沉沉,讓人透不過氣。

空寂殿內,隻剩下我一人,隱約有幾滴晶瑩的淚水鋪灑在臉龐。

深夜,寒冬月光被濃雲遮蔽,疏星卻依舊璀璨奪目,幾束昏黃照進園中花兒,齊齊迸放。

...

魅族。

寒風朔朔,放眼望去,大街之上的物體全被刮亂。而遠遠地有一群黑壓壓的人群,他們均身穿灰色袍子,麵色煞白,雙目無神,四肢如慣性般一走一停,甚是駭人。

他們的目標是那空****的廣場。

廣場上空是一層層被風卷起的灰土,猶如龍卷風般在旋轉;底下有根高又大的石柱,上麵係起的諸多紅色絲帶在鸞鳳下仆散飄曳。

若被施了咒語的人們走到廣場上,圍繞那石柱盤腿而坐,口中念念有字:光明,光明...

而廣場一旁,幾位長老麵麵相覷,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均麵色驚駭。

“眼看這時日已到,主上卻不在,這可如何是好?”

“應貞已自殺,宮中能與主上接近之人,幾乎沒有。”

“祭祀到,我擔憂主上會變卦。”

“這說不好..”

“主上不同意,怎麽進行祭祀啊..”

“仙人會召喚咱們主上歸來的。”

一旁,兩位老者並排而站,交頭接耳,突感一股風力襲來,其中一人踉蹌後,剛要出聲,話,便被來人那雙凜冽詭異的眸子給逼了回去。

二人驚怔,杵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

來人是一年紀稍微長了些的老者,此人正是魅族當中年紀最長豈以仙人自居的男子。

仙人大步踏了出去,圍坐的人群便抬首,瞳仁放大,凝視著他。

仙人揚起右手,示意人群噤聲:“我族之人,迎接光明之日,即將到來!”

底下人群現實沉靜半刻,隨後一片歡呼:“光明!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