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室內,我還是心悸怔怔,於是,便催促蘭馨離開。

“那好吧,我的好姐姐,你就安心睡上一覺,做個美夢。”

臨走之時,不忘提醒我:“放心吧姐姐,莊中戒備森嚴,那孽黨逃不脫的。”

我失了神,茫然而胡亂地點點頭。

初夏的風,吹散我一身的疲倦,仿佛了解我深沉的想念一般,將那微合的窗戶撩開了一絲細微的縫隙。

透過那條細縫,看到屋外的月兒高掛,又是一個明月之夜,以往有明月我都會坐在窗邊,靜靜看很久,很久...

那會兒的自己,看見明月情緒就會不由地冷靜,淡化...

可,現今的我是卻這般煩躁。

對的,一股說不上來的焦慮,直繞在腦中,旋轉,旋轉...

終究,我靜靜的坐在椅蹋之上,雙臂抱膝,背抵著牆,下巴擱在膝蓋上,蜷縮的瘦弱身軀單薄的令人心疼。

滿頭烏絲垂落,在月光的映照下散發著柔美的光芒,一雙清澈的眸暗垂,溢滿濃濃的思念與哀愁。

...

在無休止的思念中去想念一個人是那麽深那麽深就是把我的靈魂係在了你的靈魂上一樣一刻都不能擺脫...

曳,我想你了...

..

捂住臉,倒在躺椅上,眼淚再度沾濕了臉頰。

哭到疲累後,才不安穩的入睡,夢中有著更多的不安…

...

...

星月銀光,

傾灑在誰人窗外,

那一道淒冷孤寂的身影,

濃烈的深情在寧靜的夜裏,

仿佛一朵永遠也開不敗的璀璨卻傷感的稀世之花。

那立在屋子外麵某個角落裏的男子,他就這樣,就那樣定定的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就如一旁的參天大樹那般,與夜色融為了一體,沾染了夜的蕭寂淒哀...

那兩道溢滿濃情的目光不曾收回,似是穿透了薄薄的窗紙,依舊癡癡凝視著屋內的女子。

他不知道像這般隻要想念她便可在她窗外感受她的日子,還能延續多久?

若有朝一日,連這一點也做不到了,他不知道他的生命,是否還有意義?

帶著對母子的愧疚,沒有了此生唯一的摯愛,失去了這僅有的安慰,他可還能心,活下去?

答案時:不能。

月兒高掛的時候,他還立在那裏。

清俊的麵容滿是疲倦的神色,眉梢眼角染上夜間的霜華,冰冷的身軀早已僵硬麻木,亦無知覺。

最終,他緩緩推開那木門...

進入裏屋...

一雙黑瞳,如化不開的濃黑,深不見底。他就那樣俯下身,看著那個沉睡中的女子,他的女人。

她的睡容憂愁,消瘦又蒼白,但仍是美麗得驚人。

隻是,當他看到這麽消瘦的身子,卻挺著那麽大的肚子時,他不自禁的皺緊了眉頭。

他知道她懷孕,也知道小家夥就開要生了。隻是,她這麽單薄的身子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肚子?該死的他居然沒有想到那肚子竟然有這麽大!有誰知道,在他一進入她房中,一看到那肚子就像個呆子似的釘在地上無法動彈?

光看著她的肚子就像看了一千年!!!

天,怎麽幾天前屋外透過窗子望進來,覺得也就凸了一些些...

最震驚的是,當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觸及那肚子時,突地有個小拳頭揮了自己,嚇得手趕緊縮回...

然,下一秒他又止不住好奇,又觸摸那在肚中練武的小家夥...

嗬嗬...

他笑了。

...

...

“抓住那孽黨!別讓他跑了!”熊熊火把,把整個山莊照得通透,所有人都在大聲呼叫:抓孽黨。

“站住!今兒個落到本姑娘手中,自找死路一條!”人群中,蘭馨認出來那孽黨身份,二話不說拔出劍,一陣廝殺...

火光照耀之下,那孽黨的臉龐越加清晰...

是彐曳!

抓到那個是他!

不!

不要殺他!

不要!!!

...

“水仙?水仙?醒醒,你做噩夢了..”

夢中感到不光有個聲音在叫喚我,還輕拍我的臉頰。

我愕然睜開眼睛,目光中的感動與震撼還未來得及收攏,便被男子一覽無遺。

“你...你...”

支支吾吾了半響,卻是一句話也說不清楚。雙眼,努力地眨了又眨,難以從錯愕中回過神來。

“你什麽你?女人,拜托別眨眼睛了好嗎?不然,我就當做你在勾引我!”

他渾厚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輕喃。

“你...你...”

我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四周,是自己的房間沒錯。

那麽,他是真的嘍?

還是夢境再一次的戲弄我?

毫不誇張地,一手輕輕撫上他的臉,感受到他臉上冰涼冰涼的溫度…一摸,他的心,是跳動著的!

是彐曳!

沒錯!!!

他坐在**,緊緊摟住我的身子。

他溫溫的暼我一眼,語氣極輕:“在想什麽呢?這麽複雜的表情,有訝異?有震憾?有不信?有狂喜?”

我清眸圓瞠,問:“你沒死?”

“原來是夢見我死了呀?”他竟衝著我,溫軟一笑:“還沒有聽到孩兒喚我一聲‘爹地’,怎忍心死呢?”

再他一揚眉,笑意不減:“再說了,我死了,你一個人撫養孩子會很困難的哦。”

我不說話,眼眸開始,濕潤。

“我來了,就再也不想放開你的手。”

他唇畔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眸光璨亮。

“水仙?”

他喚的那樣自然,那樣熟悉。

而,我卻靜靜的,深深的凝望他。

原來啊,不知不覺中,自己早已淚流滿頰。我淚眼朦朧的望著男子,唇畔卻掛著一抹真真切切的笑意。那笑美如窗外的月光,明翰動人。

“水仙...”

他俯下身子,欲要親吻。

我的頭一歪,眼淚滑落枕頭。

我想到了落崖之前的種種,他目光嗜血地,誓要殺了自己的兄弟...青坳。

“你走開,別碰我。”

最後,我的表情是清冷。

“就不放。”

賴皮的一笑,厚顏無恥地抓起我的手,放在唇邊,一吻。我一顫,極力縮回。

哪知,他卻把我的手放到胸口。

“一輩子也不放。”

“你!無賴!”

“就對你耍賴,怎麽著?”

“我要叫人了!這裏是塞外,不是中原!若是讓人知道你在這裏,定會殺了你!”

“哦?這麽厲害呀?那你叫呀?”他嘴角淺笑,不在乎的繼續親吻我的手背,再到臉頰。

“色魔!!放開我!我叫人了!”

“你叫呀。”他不在乎的低語,一雙眼竟然閃著嘲弄與鼓勵:“你叫,我讓你立了大功,協助官府抓到中原孽黨的人可是大功一件哦?也許你還會因為這個功力而得到厚實的報酬,到時候你和孩兒就足以衣食無憂了,你叫呀?”

“彐曳!!”咬住下唇,狠狠的瞪他,卻深知自己永遠叫不出口。

真是的!他仍是這般可惡!

氣不過,隻好雙手成拳用力捶他腹部。

他握住我的粉拳,笑著看我:“我現在不姓‘彐’,隻單名一個‘曳’。”

他挑眉輕笑,絕塵之美:“還有..我現在不是什麽皇帝,我隻是一個普通的百姓,一個深愛你的男人。”

他的聲音淡在風裏,聽起來輕柔的不可思議。

“誰讓你不當皇帝了?誰讓你愛我了?誰又允許你愛我了?”

氣得嗚嗚咽咽哭泣,又開始一陣亂捶他的腹部。

“哦..”

他皺著眉頭,痛苦一哼。

停止動作,我冷冷一哼:“打疼你了嗎?好虛弱哦!!”

“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可在我身上使用你的花拳繡腿,但是目前,你最好把力氣留在生孩子上。”

他大掌輕放在我的肚皮上,皺眉:“怎麽辦?他又動了!”

“不關你的事。”聲音沙啞壓抑。

他淺笑,臉上輪廓不覺更加柔和起來,隻握了我的手,十指交叉。

他換上一副凶巴巴的表情,道:“凶惡的女人,如果不是你現在大著個肚子,真該打你屁股,再把你摁倒,待這半年來的欲、火都釋放完畢,才擄你逃跑。”

“接下來,你是不是該說,你的大肚子跟我沒有關係?是你自己有的?嗯?”他的語氣很平淡,表情很危險,眼光很威脅。

無法躲開他的目光,隻憤憤站推開他:“不要你管。”話罷,打算起身。

“你走吧,就算我現在沒有懷孕,也不會跟你離開的。何況,山莊此刻不滿天羅地網,你走不走得出去還是一個問題呢!”高傲地抬起下巴,不去看他。

他淡淡的問:“是不是我死了,你就真的感到舒心了?”

我臉色刷白。

他又道:“我死了,你會不會承認愛過我?”

“這個不好笑!”

“你跳崖的玩笑更不好笑!”他又開始低吼了,眸中難掩痛苦。

“你要殺我們!”

“我沒有!”

“你就有!若不是跳崖,我們還會活命嗎?”提及舊事,雙眼又是朦朧。

“對不起,當我醒來後發現他們這麽對你時,早已氣極,當我發現你被人帶走時,更是發了瘋。”他深吸一口氣,平複激動的情緒:“你要相信,我是不會傷害你,更不會殺了弟弟。”

“我不信!”

“你...”他被我的話語惹得氣極。

下一刻..

“唔...”

一雙唇封住我的,以他強硬的唇瓣堵住我的喋喋不休的叫嚷。

直闖而入的舌尖與我的糾纏,非常有效的發泄出他的怒火,也讓半年多的刻骨思念於此得到慰藉。

昏昏沉沉的摟緊他的頸項,這個,我深愛到無力自拔的男人...

依然,是這樣強悍的掠奪我的所有...這一刻,那些恩恩怨怨,糾糾纏纏早就拋之腦後...

“唔..”

突然腹部一陣疼痛,我抓住他的衣襟。

“怎麽了怎麽了?”也感到我的不對勁,他大驚失色的抓住我的手。

我抱住隱隱作痛的肚子,流下了淚水,卻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水仙?怎麽了?”他急得滿臉是汗,手足無措:“是不是要生了?哦!天哪!要生了!”

肚子裏傳來一陣又一陣細微的疼痛。

“天哪!我要當爹爹了!”他臉色刷白,大聲嚷嚷,接著一把摟住我:“水仙,別怕,別怕,我這就去叫人,叫產婆。”

“曳..”痛得癱軟在地上,咬破了下唇,熬過第一波的陣痛。

“井軒兄弟!”低吼著,將我安放在床榻上後,首先怒吼出聲。

“井軒兄弟!去找產婆!”

隨著那聲叫喚,才發現莫井軒與他是一夥的。

然,此刻我早已關不了那些。

“不可以!不要!我不要你被發現...你們...不可以..”我緊抓住彐曳,目光狠狠瞪著門口的莫井軒...

“你給我躺好!”

“你敢去叫人試試看!”

彐曳歎了口氣,緩了口氣:“水仙,你別激動,別激動。”

隨後,他指著門口那個發呆的小鬼頭:“去,命人燒水,送到這兒來。”

“是,是。”茫然無措的莫井軒點點頭,跑了出去。

“你..你要幹嘛..?”又一陣疼痛來襲,我深吸了口氣。

“接生。”簡單二字,隻見他流利地脫去外衣...

“你...行嗎?”另一波愈來愈緊湊的陣痛傳來,我顫抖著聲音質問。

“閉嘴。”他盯著我流血的下唇,抓過一件幹淨的毛巾往我嘴巴一送:“疼了就叫出來。”

“深吸氣..對..就這樣。”他邊說著,邊凝神皺眉地盯著我的肚子。

“我...”我拿掉毛巾。

“專心一點。”他俯下身子,蜻蜓點水的一吻,警告。

越來越凶的鎮痛,使得我臉色蒼白,滿臉是汗。與此同時,彐曳額頭也傪儊大顆大顆汗珠。

我知道,我會生出一個健康孩子。

也知道,這點疼痛奈何不了我。

活到現在,點點滴滴不容易,都熬過來了,還怕這點痛嗎?

水仙,堅毅不屈服的女子。是的,正是我。

所以,我不曾怕過。

當我偶爾睜開眼,見到他的汗水比我留的還多的時候,他的表情比我更痛苦,此刻的他,比我更脆弱。

心裏有個觸動,在一點的一點燃燒...

悄悄拿掉那毛巾,我顫抖的撫著他的臉頰。

“專心點。”他警告。

“嗯。”我輕輕點頭。

“快出來了,水仙,我看見他的身子了..”他些許激動。

“嗯。”我咬住牙齒,忍住痛。

“彐曳,我愛你。”我的聲音極輕。

他雙眼既驚愕、又感動、又不信...

然後,他以凶惡的口氣表達他的激動:“專心點,生了孩子,說幾次都可以,但是現在不要說話!”他將毛巾又塞入我的口中。

與此同時,室外一陣擾動..

門被推開,進來的是...哦!該死!一群人..莊主及夫人、神醫、莫井軒、蘭馨、青坳、產婆、丫鬟...

“快快快,讓開讓開!”莊主夫人二話不說一手推開彐曳。

“男人都回避!”產婆命令。

“大哥,嫂嫂交給她們,沒事的。”青坳過來拽著彐曳。

“曳大哥,這種地方不是我們男人呆的。”莫井軒學著大人的樣,也來拉彐曳。

接下來是莊主:“曳公子,咱們出去等候。”

...

一片混亂,一片吵雜..

接著----

“都給我閉嘴!”這怒吼,是彐曳的。

於是...

眾人悻悻然退了出去,房間之中隻留有彐曳、莊主夫人、產婆。

長久的分娩啊,時間,在疼痛中流逝…

那痛,像是無止無休…

而,深情的眼波交纏...

是他和她在冗長的疼痛中,互相扶持的源泉。

(完結)

PS:精彩番外,明日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