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來個人坐在書房內,熏香嫋嫋,木雕花紋的桌椅精致華美。有白發白眉的老者,有神態肅穆的中年人,在座的人在歧陽城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是官員就是長老。他們麵前都放著一杯龍井綠茶,可惜,名貴的茶水全都冰涼一片。

兩個時辰!他們足足等了兩個時辰!

符霜霖的臉色已經青得發黑,擺放在桌麵上的手不耐煩地敲擊桌子。雪遲在幹什麽?怎麽跟著一起不見了?都叫她不準溜了居然還敢跑?符弦歌今天若敢回來就打斷她的腿!

“城主這是做什麽去了?”一白發老者長長吐一口氣,“她若有事提前通知一聲便是。”

“嗬嗬,城主向來不喜歡乖乖聽話,年紀還小,玩心重著呢!”

“城主是耍著我們這幫老頭子玩麽。”

“說起來,城主的年齡也差不多了,有想過婚嫁嗎?”

“霜霖,你家雪遲和城主應該是一對吧?”

符霜霖的臉色臭得要殺人,“她的事我哪敢管!”說話間,耳中聽到熟悉的腳步聲,他眼睛眯成一條線,目光淩厲地掃向門口。

輕輕打開門,弦歌一腳還沒跨進,就感覺到麵前風速的變化,急忙偏過腦袋,一隻茶杯擦過她耳邊,“乓”的一聲,摔碎在地麵,茶水灑落。

“符弦歌,你混到哪兒去了?竟讓這麽多長輩在這裏等!”符霜霖怒氣衝衝,“目無尊長也該有個限度!”

“霜霖,息怒,息怒。”

“是啊,城主肯定是有自己的事要辦,我們諒解。”不斷有人在打圓場。

弦歌眉一挑,笑眯眯地坐到自己位子上,抱拳道歉,“因為有其他一些事耽擱,勞各位苦等,弦歌在這裏給大家賠個罪。”

“哪裏,哪裏。”其他人紛紛表示諒解。

“雪遲,我們的符大城主是真的有事?”符霜霖將信將疑。將視線調轉到符雪遲臉上。在看到雪遲微微頷首後,他冷哼一聲,翹著腿撇開腦袋。

“那我們就不浪費時間,直接進入正題。”弦歌隨意地翻了翻桌上的一些奏折,目光在各人臉上巡回,“需要討論的事情我接下來會一件一件地提出,若我沒有提到,你們就按折子上的法子去辦,無傷大雅。”

看到眾人都沒有異議,弦歌微微頷首,“首先,是黃大人提出在通往我們歧陽城的官道上有匪徒出沒,而且數量還不在少數,近段時間來往的商人因為害怕也減少許多,各位大人對此事有何看法?”

下麵頓時議論紛紛,各人的表情都不相同,本來隻是一件小事,剿或不剿,隻是一件如此簡單的事情,可在座的人卻都拿不準主意。

弦歌的眼眸微微下垂,三年前,那時她還未接掌城主之位,也發生過一件類似的事情。當時那事甚至沒有納入討論範圍內,立刻有人帶兵將那一眾匪徒剿滅。結果,陸務惜在京城立刻上奏,聲稱歧陽城濫殺無辜,殺死了一群流民。短短的時間內,他像變戲法一樣弄出一大堆證據,人證物證皆有,罪名直指歧陽城上下。

措手不及的情況下自然是一敗塗地,朝廷中有人說情,結果陸務惜大力打壓,凡站在歧陽城這邊的人辭官的辭官,降職的降職。正好那時洪水作患,皇帝本就心情不悅,大怒之下不聽任何解釋,硬是揪出一個名義上的負責人,處以死刑。

“城主,或者,您可以派人與那幫匪徒商談……”其中一個官員開口發言,斟酌道,“直接修建一個鏢局,那幫子人有事做自然也不會打劫過路商人了。”

弦歌似笑非笑,下巴悠閑得擱在手背上,“和匪徒妥協?丁大人莫不是在說笑?還幫他們修建鏢局?歧陽城又不是錢多得沒處花!”

符霜霖默默點頭,哼,這兩句話說得倒不錯。

“那,城主意下如何?”黃大人小心翼翼道,“也許這又是一個圈套?”

圈套?那也要看圈不圈得住她了!弦歌直接把這本奏折放到另一邊,語氣不容置疑,“剿!立刻去剿!一個都不準他們逃出去!”

“可是……”依然有不少人對這做法抱有疑問。

弦歌瞟了他們幾眼,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人身上,“黃大人,這事是你奏上來的,你自然需要多花點工夫。不論是真是假,在剿了匪類以後立刻讓他們畫押,日後若真有追究,也可以留下反駁的證據。”

“是。”

“第二件事,是有關五長老的問題。”弦歌的目光狀似隨意地掃到一老頭身上。五長老一接觸到她的視線立即渾身一顫,根據以往的經驗,還是自己坦白會好受些。他魏顫顫地站起身,低頭恭敬道,“我的確有事做錯,還請城主寬恕。”

弦歌漫不經心地笑笑,“五長老年紀大了,這我知道。但弦歌一直敬佩你思路明晰,做派大氣。受賄這種事雖是嚴令禁止的,但一大筆金閃閃的錢財放眼前也很難不心動。”頓了頓,看著他額角有冷汗冒出,弦歌微笑,“況且,長老你那也不算受賄,隻是有人感激你的幫忙才送上錢財。”

五長老低頭聽訓,認命道,“城主恕罪,我會立刻把百兩黃金還回去。”

“唉,”弦歌歎氣,神色好不體貼,“五長老好歹也是我的長輩,或許符家發放的俸祿是少了點。你也不必如此,這百兩黃金你好好端著,雖然錢財必須還回去,不過,這百兩黃金就從符家的錢庫裏扣。”

“城主……我……”五長老情急。

弦歌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說,目光驟然鋒利如刀口,“看在你以前做出的諸多貢獻,這次我放你一馬,不過,仍要停職查看一個月。”頓了頓,她神情嚴肅地望著其他人,“你們也都給我聽著,此事我絕不會為任何人開先例,下次若再被我發現,那立刻革職!”

“城主,就在前些日子您被極東國的冷立俘虜。符將軍為了救您擅自動用軍隊。”一名官員提出疑問,“我們若不采取相應的對策,事情傳到皇上耳裏的話就麻煩了。”

弦歌頷首,“我也正要談這件事。”她長籲一口氣,“關於雪遲的處罰,我明日就跟他一起上京,你們不用擔心,我會盡量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我不在城裏的這段時間,就由符霜霖和黃大人暫為代職,我會盡快回來的。”

“城主,有那麽急嗎?”

“明日就起程?”

“嗯。”弦歌頷首,擺手示意他們不用再討論此事,“最後有一件事要聽聽各位的意見。”她直接站立起身,深吸一口氣,陸務惜的事不是她一個人的事,這事並不是她一個人就能做主。“這次赴京還有一件事要做,就是扳倒陸務惜。”

一眼望去,看著在座的各人顯現出驚詫和怔愣的神色,弦歌笑道,“我已經掌握陸務惜叛國的證據,即刻呈現皇上。你們對此有什麽意見嗎?”

“城主,真的嗎?”

弦歌頷首。

“屬下以為,我們應趁此機會將他鏟除。”

“嗯,趁熱打鐵,斬草要除根啊。”

“城主,請容老夫說幾句話。”大長老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機,語重心長,“城主年少有為,聽說昨夜您放跑了一個奸細,當然,我們現在講的不是這事。弦歌,我以長輩的身份忠告一句,切勿心慈手軟。農夫與蛇的故事你該聽過,即使是凍僵的蛇它也總有一天會蘇醒。不把握住這次機會,你會後悔,老城主地下有知,也定會失望!”

“弦歌知道,大長老教訓的是。”

“嗯,”看著她的態度,大長老頗為欣慰,頻頻點頭,“你向來是個聰明的孩子,我相信你能處理好這件事,做得漂亮一點。”

符霜霖冷眼旁觀,嘴角嘲諷,“隻要城主拿出偷取密函的氣魄,陸務惜那老頭會辦不平?”

弦歌斜睨他一眼,然後視若無睹地轉過頭,裝作什麽都沒有聽到,她懶懶散散地靠在椅背上,一副沒有骨頭的樣子,笑容可掬,“行了,今天的議事就此結束,若沒其他的事大家都散了吧,我也該去用晚膳了。”

居然敢無視他?符霜霖又是怒火上衝,想砸杯子卻發現杯子在那死丫頭剛進門的時候就砸了,他狠狠一拍桌子,震得人心惶惶,“你非得每次都這麽一副軟趴趴的樣子?不覺得丟臉?”今天難得看到她從頭到尾都很正經,還以為她對自己的遲到感到內疚。正對砸那隻茶杯的事感到一點點愧疚,她馬上像團爛泥一樣!

弦歌索性把腦袋攤在桌子上了,神色更為慵懶,“三伯也非得每次都一副氣衝衝的樣子?不覺得丟臉?你好歹也比我年長,怎的如此不懂禮數,整天對著城主大呼小叫?”

其他人都是神色尷尬,不過也習慣他們二人如此態度。幾個同僚連忙打圓場,拉著盛怒中的符霜霖往外走去。散會後,人陸陸續續地走光了,書房內隻剩下符雪遲,他一本正經地望著弦歌,忽然笑了笑,“明日進京?你都沒和我提過。”

弦歌抬眸,溫和道,“嗯,你今晚好好準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