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宋雨樵站在一旁,已經能聞見這些人身上的酒氣。看見喬宇頌和他們較真,他上前道:“你先上車回家吧,別理他們了。”

喬宇頌哪裏能讓他留在這裏?

出租車啟動後,喬宇頌還是不放心,緊張地趴在車窗上往後望。

看見宋雨樵沒有理會黃新凡他們的挑釁,直接往小區走,最後安然無恙地進了小區,喬宇頌終於鬆一口氣。

黃新凡實在可惡,平時在補習班就沒事找事,現在路上遇見,也仗著發酒瘋信口開河。喬宇頌回想,除了一身冷汗,擔心宋雨樵相信黃新凡的話,認為他是同性戀,到時候他真不知該怎麽辦。

宋雨樵會告訴別人嗎?包括自己的家人。喬宇頌和他接觸不多,卻莫名地相信他不是那種人,但不能確定宋雨樵會不會因此躲著他,就像謝詠湘那樣覺得同性戀惡心。

不過,剛才他已經很激烈地反駁了黃新凡,宋雨樵應該不會輕信黃新凡才對。

但願吧。喬宇頌暗暗祈禱。

看著手中的棒球衣,他猶豫了一下,把衣服穿上。

喬宇頌出門前隻在襯衫外加了一件棉毛衣,錯以為這樣就可以抵禦驟降的溫度,但等他下了出租車,他幾乎懷疑再過兩個小時,這個五月的夜會下起雪來。

看來,徐傲君說的沒有錯,隻有等端午節過了,氣溫才會穩定,真正進入夏天。

幸好多拿了一件外套。喬宇頌這麽想著,快步往家的方向走。

臨了要掏鑰匙的時候,喬宇頌忽然想起宋雨樵那把孤零零的鑰匙。當時,他曾萌生給宋雨樵買一個鑰匙扣的念頭,但宋雨樵接著說的“不喜歡”堵住了他的好意。喬宇頌想:宋雨樵真是個固執的小孩,偏偏他對的時候特別多,所以讓別人沒有立場批評他的固執。

才這麽想著,喬宇頌卻驚訝地發現從口袋裏掏出來的不是家門鑰匙,而是一支唇膏。他仔細看清,確認這不是自己的唇膏,不由得愣住。

這是宋雨樵的唇膏……莫非是宋雨樵用過以後忘了,隨手揣進棒球衣的口袋裏,還衣服的時候忘了拿出來?

看著這支唇膏,喬宇頌想起宋雨樵被車內燈光照得剔透的唇,下意識地抿起嘴巴。

沒多久,喬宇頌便聽見頸側動脈撲通撲通的脈搏聲。他的喉嚨發緊,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液。

明明四下無人,他卻猶自不安。

他偷偷摸摸、神神秘秘地打開唇膏的蓋子,湊近鼻尖聞了聞,聞到一股甜蜜的花蜜香。這是宋雨樵嘴上的味道。思及此,他終於聽見胸腔左側的響。

他用微微顫抖的手舉起唇膏,仿佛在這個時候忘記自己的嘴長在什麽位置,唇膏上唇時格外遲疑和迷茫。

他隻抹了一點點在自己的下唇,用力抿了一下,又低頭迅速地把蓋子蓋上。

可是,他的動作太快、太匆忙,手太抖,事先忘了將膏體往回收,竟讓蓋子的邊沿戳到了膏體。

喬宇頌大吃一驚,對著燈光看看膏體,看見膏體頂端多了一道深深的痕跡,不禁暗叫糟糕。

既然如此,隻能在還給宋雨樵以前,把劃傷的這一小段用掉了。喬宇頌猶豫了一下,最後沒有再次將唇膏抹在嘴唇上。

回家的時間已晚,為免打擾父母休息,喬宇頌上樓的動作很輕。

可是,他還沒有走到樓上,便看見樓上客廳的燈光通明。他的心裏咯噔了一聲,心想完了。待上了樓,果不其然,他看見喬振海和徐傲君都坐在客廳裏,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見到兒子回來,喬振海明顯地鬆了一口氣,連忙起身上前,關心道:“這麽晚,到哪裏去了?這都一點多了。”

“還能去哪裏?又偷偷租漫畫去了唄。”徐傲君也鬆口氣,起身往客廳外走,像是要回房休息。經過喬宇頌的身邊時,她將他由上至下掃了一眼,嘟噥道,“看他這

樣子就知道,死性不改。這還有幾天就高考了,怕他也不知道吧?”

宋雨樵用來裝筆記的袋子上的確畫著漫畫人物,但徐傲君不分青紅皂白地諷刺和指責實在令喬宇頌難以容忍,他不服氣地說:“我沒有,我問宋雨樵借筆記去了。”

“宋雨樵是誰?”也許因為名字太特殊,喬振海驚訝地問。

“老邵出事那天,在醫院見過的小孩兒,小周的兒子,已經被保送析大了。”徐傲君向丈夫解釋完,對兒子充滿懷疑地說,“借筆記怎麽身上都是炭火味兒。”

喬宇頌聞之語塞,頓時滿臉通紅。

喬振海看看他,又看看妻子,打圓場道:“哎呀,孩子們見麵,約著吃個串兒,很正常嘛。”

“也不知道他們怎麽能聊到一塊兒去。”徐傲君半信半疑,不滿地說,“讓你別和他浪費時間,你當我的話是耳旁風嗎?”

喬宇頌實在無法理解徐傲君的想法,心中既委屈又憤慨,忍不住抬高聲調:“我去借筆記也是錯了?不信你看,這是他帶來的,不是什麽漫畫!”說著,他把袋子裏的筆記本拿出來,遞在她的麵前。

徐傲君雙臂抱在胸前,臉部表情變得僵硬,全然沒有接過的意思。

喬振海尷尬地接過筆記本,打開一看,誇讚道:“這筆記做得真工整,一看就是高材生呀!”

聞言,徐傲君斜眼瞄向喬振海,漠然地接過筆記翻了翻,片刻,她冷笑道:“嗬,你看看,這是誰的名字?”

喬宇頌一愣,隻見她把筆記的扉頁攤開在他的麵前,上麵寫著:477班,萬競霜。

這是誰?喬宇頌呆住。

“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筆記,用來糊弄你,你還真信了?他會幫你才是怪事!你把他當朋友,他當你是行乞的。你看看他都做的什麽事?不是半夜看電影就是半夜吃烤串,哪個真心把你當朋友的人會這樣?他上名牌大學是板上釘釘,想過你有沒有書讀嗎?”徐傲君轉而對喬振海說,“你不知道,小周的兒子十四歲上析大,可把她得意壞了,逢人便說,自己的兒子從來不看書、不複習,卻又是跳級又是考第一的,還非說什麽他脾氣差,目中無人,不孝順,好像有這樣的兒子愁壞了她似的,實際上,那眉飛色舞的樣兒,哼,眉毛都翹天上去了。口是心非,她兒子也好不到哪裏去!”

“宋雨樵不是這種人!”喬宇頌脫口而出道。

徐傲君不屑地問:“他不是?他不是,怎麽不把自己的筆記給你?”

聽罷,喬宇頌啞口無言,隻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放在烤爐上煎烤似的,發出嗞嗞聲響。

“行了,怎麽說你也不會聽,趕緊睡覺去吧!”徐傲君白了他一眼,“出去玩兒不說一聲。你不曉得你爸起夜發現你不在,有多擔心。”說著,她把手裏的筆記本遞給丈夫,兀自離開了客廳。

麵對麵色愀然的喬振海,喬宇頌心中有愧,小聲道:“爸,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