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龜殼套在團子身上就好像穿了一件大紅色的龜殼紋馬甲一樣,湯源用他的審美看了看,覺得還挺潮的。

神鼇的龜殼本身就是高階的法器,已經有了自我意識,它這輩子第一個主人、唯一一個主人是神鼇,就算和神鼇分開兩地若幹萬年也沒有再見過了,但它也沒有打算換個新主人。

被一個毛都沒有長全的屁大一點的孩子套在身上,龜殼表示很憋屈。

但套在團子的身上,龜殼自身就好像被完全限製住了一般,沒有辦法變大也沒有辦法把這個小崽子吞掉,反而被對方牽製住了。

龜殼不服氣的掙紮,在團子身上動來動去晃來晃去想要掙脫開,但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就好像孫悟空頭上的箍環一樣套上了再也拿不下來。

團子被晃得在空中立著轉了十幾圈,轉得頭昏腦轉,兩眼翻白,咯咯咯的笑起來。

湯源站起來跑過去把團子架住,手指彈了彈龜殼,發出沉悶的聲響。

太極走過來,湯源疑惑道:“怎麽感覺這神鼇的龜殼被團子製服了?”

太極輕飄飄吐出來一行字:“大概因為團子和神鼇都是蛋生的。”

湯源:“……”

可就算如此,神鼇的龜殼也不可能就這樣心甘情願的臣服在一個小孩子腳下,但它牢牢套在團子身上怎麽都掙紮不開,簡直要暴躁了。

湯源覺得不放心,這感覺就好像在自己兒子身上套了一排定時炸彈,誰都不知道什麽時候這炸彈會炸開,他想把團子從龜殼裏拎出來,但團子卻十分喜歡自己身上的“這件新衣服”,躲開湯源的手不說,還特別珍惜的抬手畫圈圈摸著自己胸前的龜甲。

龜殼:“……”

太極道:“他喜歡就讓他穿著好了。”

湯源:“不會有危險?”

“他是男孩子,不用那麽嬌貴。”

“在危險之下不分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吧?”

太極選擇沉默對應。

兩人顯然對孩子的教育問題上又產生了很大的分歧,湯源見太極沉默閉嘴不回答,嚷嚷道:“哎,不開口是什麽意思?懶得和我說還是怎麽樣?”

太極側了個身視線投向其他地方,依舊不開口。

“喂……你……”

兩個大人為團子應不應該穿著龜殼產生了巨大的分歧,團子自己樂嗬嗬的走到一邊,他摸著自己身上的龜殼,在水坑前轉了一個身,欣賞一般看著水鏡裏的自己。套一個龜殼在身上團子還是有些不適應,兩條小胳膊合攏不起來,腿也是叉著的,走路的時候四仰八叉的別扭,不過他挺喜歡這個龜殼的,就像一個鎧甲一樣多威風!到時候飄起來的時候除了能發藍光還能發紅色的光,甚至兩個顏色摻雜的光,多好!

湯源最後敗了。

團子不肯把龜殼脫下來,太極也不讓脫,父子兩一條戰線,二比一他輸得徹徹底底。

他們拿到龜殼之後就穿過夏季的森林,朝著春極而去。

路上那隻花斑獵豹又出現了,他看團子身上的龜殼,了然的看了一眼太極,轉身時側頭提醒了一句:“別忘了回夏極。”

一行人朝著春極走去,夏極的森林裏有許多蟲蟻鳥獸,湯源他們一路走過來,那些凶獸隻看著他們,然後把路讓出來,讓他們穿過森林。

湯源總覺得這樣很奇怪,就因為太極和夏季的那個什麽納巫談了一筆交易?

湯源有疑惑,便直接問太極。

太極道:“我出生在夏極,它們都認識我。”

“很多被我揍過,惡名在外,可能還是忌憚吧。”

尼瑪。

夏極的森林很大,湯源還是不能用法力,他們一路走走了好幾天。

穿過最繁茂的樹林,後麵的一段路程就平常了許多,沒有那麽多稀奇古怪的花草,也沒有那麽多動物,就是連樹背後的草菇都變成了普通的灰褐色。

太極不愧是在這裏出生的,野外生存能力很強。

無論怎麽走,他們都可以在兩千米的地方找到水源和棲息地。就這樣,白天趕路,渴了找水喝,餓了要麽找果子吃,要麽太極就去附近抓一隻兔子,夏極的兔子也不知道是怎麽長的,通身都是肥溜溜的,耳朵上都是肥肉。

剝皮清理內髒洗幹淨,堆火烤肉,一係列的流程都特別利索。

湯源有時候會蹲在水邊看著,心裏感慨一番,接著想到他還在妖魔族的一雙老子爹。他想他兩個老子,一個特別有錢,一個負責死命花錢,一個燒菜水平差得要死,一個煮出來的飯菜能把廚師都逼得沒有活路,真是人間絕配呀~

太極轉頭問湯源想什麽,笑得那麽傻,湯源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慢吞吞道:“你如果要從一開始就是個會烤兔肉的廚子就好了。”

太極料理兔子的手頓住,五指上還沾染著兔毛和吐血,他看著湯源,回道:“不會有‘如果’。”

湯源回視太極,太極的瞳孔中也印著湯源晦澀不明的表情。

接著兩人同時把視線轉開,湯源洗了洗手默然起身走開。

太極繼續清理手裏的兔子。

這個世界上,隻有時間無法被臣服,回不到過去,談什麽“如果”都是枉然。

團子坐在地上把一塊泥巴貼在龜殼肚子上,龜殼氣憤的晃了一下,湯源蹲下來把龜殼肚子上的泥巴擦幹淨,彈了團子腦門一下。

團子委屈得皺個小臉:“疼。”

湯源道:“為什麽把泥巴往龜殼上抹?不髒麽?”

團子指了指自己的‘肚皮’:“它,不聽話。”

湯源又在龜殼上彈了一下,“欠揍吧你?”

龜殼:“……”

夏極的樹不像冬極那麽粗壯,他們沒有辦法住在樹洞裏,隻能住在樹上。

湯源和太極一人看半個晚上,團子負責睡覺。

就這樣,幾天之後,他們終於走出了夏極來到了春極。

當湯源還是個人間界的富家小少爺的時候就十分不喜歡春天,具體表現在——

春天一到,寒假就要結束了;寒假一結束,就要上學了;一上學就要交寒假作業了;可是……寒假作業一個字還沒有動。

湯源小學六年的暑假作業全部都是王殷成做的,寒假作業則是劉續仿照他的字跡做的,本來這項曠日持久的工程應該延續到初中高中,可惜被他老子劉恒發現之後抽了一頓,就再也沒有人給他做了。

所以當湯源看到春極漫山遍野都是粉紅色大花的時候,內心裏更加堅定的不喜歡春天。

開遍山野的每一朵花都綻放著,空氣裏彌漫著一股甜甜的味道,吸進喉嚨裏嗆得難受,花粉好似帶著無數的小勾子勾著人的鼻子,湯源和團子兩個前後打了無數噴嚏。

三人還站在夏極的叢林裏,湯源從乾坤袋裏拿了好幾年衣服出來,這些衣服並不實用,都是妖魔皇宮裏凱悅讓人做的一些華麗花哨的衣服,寬口袖、大衣襟、長袍角。

太極把衣服拿過來,正反相見的一件件罩在湯源身上,用藤蔓把袖扣束縛緊,脖子上繞上幾圈的布料,頭上蒙幾層的紗布再蓋住,最後再罩上寬大的外袍。

團子則方便多了,直接飄在光球裏。

太極把湯源裹成個粽子之後推著人朝春極的方向走,湯源被包成個粽子沒法回頭,隻能在前麵喊道:“那你怎麽辦?”春極的花粉沾到皮膚上就好像寄生蟲找到了宿主一樣,會一直黏在皮膚上,接著再慢慢滲透到皮膚內部,最後融入血液裏。春極全部都是綻放的花朵,隨風一揚空氣裏全部都是花粉,如果沒有衣服的遮擋,很難安全的走過。

團子周身一圈小範圍的光球,他四肢縮進龜殼來,半個腦袋露在外麵,湯源就這麽捧著團子。

太極在後麵道:“你忘了,我是石頭。”石頭是不會被花粉沾染滲透的。

湯源和太極終於徹底離開了夏極,當他們踏上春極的土地時,這片大地上所有的花朵都像是有感應一般無風搖曳。

之後,世界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之中。

湯源抱著團子走在前麵,太極一手放在湯源後背上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朝著前方走去。

每朝前走一步,周圍半米之內的花朵就會自發顫抖,把花粉揚起,那些花粉附著在湯源衣服上,但隨著走動又會落下,似乎並不能依附在衣物之上。接著那些花粉朝著湯源身後飛去。

湯源走在前麵,他的視野裏隻有手上的團子和漫山遍野的花,根本沒有路,全是太極在後麵推著他引導他朝著一個方向走。

世界太安靜了,安靜到湯源甚至能聽見懷裏團子打了一個飽嗝,聽到身後太極的腳步聲,還有風中揚起的花瓣沙沙作響,似乎還有其他什麽聲音。

湯源打破沉默,開口道:“太極,你身上有花粉麽?”

太極:“沒有。”花粉附著在他衣服上,但他的衣服和湯源身上的不同,上麵不知何時沾染了一大片血漬,花粉有目的的飛揚起朝著衣服下的傷口鑽去,而甜膩的花粉味道蓋住了那一小塊流血的傷口。

“為什麽沒有?”

從春極過,隻有一個辦法,一前一後兩個人,花粉沒有智慧,附著在一個人衣物上落下之後就不會在附著第二次,後麵的人用自己的血引誘,前麵的人相比較後麵的人就會安全很多。

“因為我變成了石頭。”花粉從他故意留下的傷口鑽入血管,順著血液的流向全身,慢慢的,太極身後的衣服裂開一個口子,從口子裏鑽出了一個單翼翅膀,翅膀上沒有羽毛,卻是一層層的灰色石片。

“那是什麽樣子?”

“你最初見過我的樣子。”太極將血引向翅膀的方向,將花粉推向他剩下的那隻翅膀。

胡說呀,記憶裏第一次見到太極時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勾陳宮上神,根本不是石頭。

湯源:“春極有可以烤著吃的兔子麽?”

“沒有。”花粉進入血液便是溶解的毒素,毒素積累到翅膀上,那隻灰黑色的石頭翅膀便如同失去了幹裂的轉牆一樣一層層開始剝落。

“那不是要餓肚子了?”

“不會,很快就到了。”太極的傷口開始潰爛,血液流經的皮膚冒出紅紅的點,接著一大片的皮膚鼓起了血紅色的大包。

沒多久,視線中果然出現了一條筆直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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