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羽白心中感慨良多,原本對世家子弟的輕視,在看到賈亮後有了許多轉變。

不過,方羽白不會忘記,當初這個紈絝子弟,是怎麽毆打陳書文和強製掠走姬千尋。他清楚明白,像賈亮這樣的人,或是心存畏懼,或是有結交利用的想法,這才能對他溫文謙卑。

他們不是不懂禮,隻不過他們眼裏的尊重,很少會施於弱者。

麵對賈亮的熱情,方羽白沒有絲毫動容,淡淡道:“這次看到是你,要是別人,我一腳碾碎了了事,也就不廢話了。”

話說出口,小蛇妖嗬嗬直樂,被方羽白狠狠的瞪了一眼。

這樣本不是方羽白說話的風格,可剛剛被小蛇妖拐一次,不自覺就用上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有道理。

賈亮陪笑道:“小白哥,剛剛我舅舅把我臭罵一頓,我知道錯了,下次再不敢了。東江現在修路,坐大巴得從北路繞行,很不方便,不如上咱自家的車,讓我送您回去。”

方羽白擺擺手讓賈亮下去,閉目養神不再理他。

賈亮再次告罪,這才下車,之後也沒急著開車走,而是一直站在路虎旁邊,等大巴車絕塵離去後,才上車緩慢跟在後麵,且抽空告訴舅舅趙軍事情發展情況。

大巴司機二剛久在江湖漂,雖然沒認出來賈亮的坐騎,卻識得賈家二公子的真身。

確切的說,賈家是東江客運公司最大的股東,二剛在客運站混一年多了,如果二老板是誰都不知道,也就真沒有做這買賣的頭腦了。

正因為如此,剛剛賈亮攔車時,他才麻溜停下,心中還忐忑半天,沒想到財神爺並非是來問罪,而是上車後向別人請罪。

這還不要緊,看那態勢,接受賈亮請罪的人,還不怎麽願意打理他。

這人到底是誰?竟有這麽大派頭!

二剛心中疑惑,不停通過後視鏡觀察坐在最後麵的方羽白,小聲與售票員媳婦嘀咕。

前方沒有人飆車,大巴車上的乘客也都消停下來,他們不知道賈亮的身份,卻也能猜到,方羽白或許是個大人物,也是借著各種機會,回頭觀察。

方羽白雖然閉著眼睛,但他神覺敏銳,眾人遮遮掩掩的目光逃離不出他的感知,讓他如坐針氈。

尤其是身邊的小蛇妖,似乎在他這裏學到了裝逼新技能,在他耳邊不停問這問那,如對方是什麽人,能從對方身上得到什麽好處,方羽白在世俗間有什麽勢力等等,問的方羽白不勝其煩,直接取出鎮封樹,仍在小蛇妖手裏,這才讓其消停下來。

打拐大媽也沒有想著要放棄湊熱鬧,她又從前麵坐回到後麵,目光灼灼的盯著假寐的方羽白。

方羽白歎了口氣,他受不了大媽的執著,也不好硬梆梆扔過去“看什麽看”這類的話,隻能假裝睡醒,朝打拐大媽笑了笑。

大媽胖的有些走形的臉上綻放出異樣的光彩,讓方羽白覺得像是在和高階武者對決,脊背發涼,精神緊張,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迎上去。

漫長的旅途對話開始了。

大巴車終於駛入東江市區範圍,卻迎來了

大堵車,前方車輛排成了長龍,方羽白眯著眼望向前方,異常大的指示牌顯示,棚戶區道路整體封閉,來往車輛繞行。

原本這個時間,路上的車輛不多,但正是因為將西直街大通道封閉,各方車輛匯聚於此,才造成堵車。

方羽白疑惑道:“為什麽棚戶區封閉了?難道正在進行傳說中的棚戶區改造?”

大媽道:“小方,這你都不知道?蘆葦村又不是與世隔絕,連我這個在湖州住的老太太都知道這事兒。”

“阿姨,我放假時候跟爺爺去了山裏頭,別說新聞了,連電都沒有。到底怎麽回事兒?”

“聽說你們東江市委書記要高升了,從上麵空降來一位副書記,儼然已經成了東江一把手,大刀闊斧的啟動了棚戶區改造工程和東江二環快速通道工程。這不是,過完年才幾天呀,就鬧的道路不停,到處烏煙瘴氣。”

“阿姨,你是沒到過東江棚戶區,那裏極其混亂,確實該改造改造了。還有東江的路況奇差,可建造地鐵時間太久,造假太高,那個二環快速通道的工程,也是利民的好事兒。”

“事兒是好事兒,可得分怎麽做。按照現實條件,這兩件工程,不適於同時啟動。在何書記的規劃下,這兩件事最起碼要在三年後才能開始。”

方羽白本就不太關心政治,這陣子又忙於和修行世家力量對抗,更是對政府工作不明就裏,他疑惑道:“還有這種說法,凡事趕早不趕晚,越早建成,不是對群眾越有利嗎?”

“這你就不懂了吧!”

大媽神采飛揚,和方羽白談了這麽長時間話,這年輕人天南海北什麽都精通,讓她覺得自己很弱,終於揚眉吐氣了。

“城市規劃要與經濟發展相適應,因地製宜,合理規劃,盲目的鋪開攤子,隻會加重負擔,造成資源的不合理浪費。”

大媽這話說的相當專業,不過卻與之前二人的家常談話風格差了太多,方羽白覺得挺有意思,笑道:“看不出來,阿姨您還懂這些。您和我好好說說,我學習學習。”

“其實這都是我兒子和我說的,我這都是原話套用。”麵對誇獎,大媽有些不好意思,訕笑著道出了實情,“既然你想聽,我就把我兒子說過的話,都學一遍。”

“阿姨您說!”

大多數男人都愛討論政治,方羽白性子淡,平時不願意去關注,但一旦談起來,也是饒有興致。

“我兒子說,現階段東江經濟及人文狀況,大到經濟建設,小大百姓民生,有很多亟待改善的內容。麵對這些問題,政府部門必須區別對待,該大刀闊斧的,必須堅決貫徹落實,毫不動搖。該和風細雨的,就要潤物無聲,徐徐推進。”

“如果一味想出成績,但凡不足之處,都想一股腦攤平,那是政府部門工作不成熟,更是某些領導人不負責任的表現。就拿今年東江這兩項基礎建設來說,政府將二環快速通道分成若幹部分,分別交與不同承建方建造,力圖在兩年內完成主體通道的竣工。這樣的想法固然很好,但卻沒有考慮到,作為東江重要交通道路,在沒有其餘輔路的前提下,全線

叫停二環路,會對市區交通形成多麽大的壓力,引發更多難以解決的問題。”

“實際上,根據東江車輛保有量和現今二環路的狀況,規範交通執法,加強輔路建設,完全能解決交通難的問題,根本沒有必要如此倉猝上馬。再說東江棚戶區的存在,是曆史遺留問題,現階段那裏交通不暢,魚龍混雜,簡直成了三不管之地,但那裏是東江舊城區的一部分,承載著東江原始文化根源,棚戶區裏的許多古建築有四五百年甚至千年的曆史,應該成為重點的保護對象,而不應這樣當作城市腫瘤一刀切的拆掉重建。”

“高樓大廈林立,道路寬敞整潔,固然讓人欣喜,但找不到文化的根源,卻會讓人找不到存在感。按照我兒子說,棚戶區的問題,是違章建築、管理不善的問題,是廉租房和經濟適用法不到位的問題,而不是那些有著幾百上千年曆史古跡的問題。大踏步的前進,固然讓人覺得心情激**,卻是徒增政府財政壓力,給人民生活造成不便,說到底,就是某些人,想快速做出成績給上麵的人看。”

大媽本想再說一些,可是大概忘了她兒子說過的話,訕笑道:“我就記得這麽多,我兒子的這篇文章發表到臨海日報上了,你要感興趣,有時間可以找找看。”

方羽白確實感興趣,他沒想到,一個城市建設,竟然還有這麽多門道。平時看到政府搭橋鋪路,拆遷建設,從沒覺得有什麽不合理的地方,可現在想想,有時候政府工作,確實應該考慮的更多一些,不能盲目的為了追求發展而發展。

他剛要問大媽文章的題目,大巴猛然一抖,與左側一輛左拐插隊的中巴來了個親密接觸。

原本那輛中巴擠進來也沒什麽,經常開車的人早就磨平了脾氣,可二剛一直在關注方羽白,一時沒注意到那輛中巴違規進來,這才蹭了一下。

可還沒等二剛罵人呢,對麵車門就打開了,女售票員兜頭蓋臉的給二剛一陣臭罵,罵完後伸手要五千元賠償。

這事兒二剛哪能答應,這被撞的還沒開口呢,撞人的先罵人要錢了,何況兩車就是左右後視鏡蹭上了,幾百塊錢鐵搞定了。

他把手刹一拉,暴脾氣就要騰起來,可售票媳婦拉了拉他的一角,悄聲道:“別衝動,開車的是黑龍,狗哥的人。”

提到狗哥,二剛一下子軟了,他深吸了口氣,想與對方交涉。可對方根本不聽他解釋,拿著扳手就下了車,一扳手把大巴的左後視鏡雜碎,指著二剛的鼻子罵道:“小逼,你再敢嗶嗶,我他媽弄死你!”

憑借方羽白的聽力,自然聽到了二剛夫妻的對話,對於狗哥曾廣源他是沒有任何好感的,尤其曾廣源的人還這麽蠻橫霸道,耽誤了他回家的時間,這個閑事兒,他管定了。

不過,自從修行之後,方羽白經曆過的事兒夠多的了,曾經一怒拔劍的事情也懶得去幹,尤其是麵對這種小嘍羅,更不值得他親自出手,到時候與警察解釋起來,怕也是麻煩。

他又借來大媽手機,一條短信發出去,很快就有人告訴給他狗哥曾廣源的電話。

“我是方羽白,還記得我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