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羽白盯著王祖德,冷笑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王祖德忙道:“不,方先生您千萬不要誤會,實不相瞞,橋西幫的事情,我雖能完全做主,但這個歸屬問題,怕是我一旦決定,麻煩就會源源不斷。”

“對方是誰?”

方羽白原本以為王祖德這麽說的意思,是想禍水東引,下一步定會說出一個大的沒邊的人物或勢力,最起碼也得是賈筠空那種級數。

可沒想到王祖德為難道:“我不知道那人是誰,但我的起步資金就是那人給我,讓我從橋西發展也是那人安排,就連和各方勢力牽線搭橋,實際上也和我沒什麽事兒。”

方羽白聽到王祖德心跳平穩,血液流速正常,感覺不像做偽。他原本以為黑吃黑吞了橋西幫,不曾想橋西幫幕後可能還有黑手,這人是誰?扶持起橋西幫的目的何在?具有什麽樣的能量?

方羽白心頭疑雲大起,可開弓沒有回頭箭,橋西幫的所作所為,無一不是作奸犯科之事,其背後的黑手,也絕不可能是大善之人,方羽白打定主意向惡勢力開戰,又豈會輕易縮回去。

“你怎樣和他聯係?”方羽白問道。

“他基本沒有問過橋西幫的事情,一旦有安排,就會有短信發到我手機上。”

“短信呢?拿來給我看。”

“每次短信看完後,就會自動刪除。”

方羽白雙目一寒,伸手掐住王祖德的脖子,“你他媽逗我玩呢!”

王祖德憋得上不來氣,雙手死命去掰,可方羽白手如鐵鉗,又豈是他能撼動。

三兩秒鍾過去,王祖德就覺得身體要爆炸開來,卻絲毫力氣也用不上,好似骨頭、筋肉都被抽離出身體,往事如過電影一般從眼前閃過。

他的生活,原本不是這樣。

一九六五年,他呱呱落地,王家曾經雖不是名門望族,但爺爺、父親都是手握實權的地方領導,他怎麽說也算得上是官三代。

可是好景不長,十年動亂在他還沒有記憶的時候就開始了,他甚至從未得到過家族榮光,就成了右派分子,五歲時爺爺和父親死於西北馬棚,七歲時母親挨不住批鬥,病死在老家一個橋洞下麵。

他到處流浪了三年,奇跡般的在那個年代活了下來,可惜王家的人大多不在了,他也不記得太多父母的事情,三年的流浪,甚至連老家在哪都記不清楚。所謂的平反,再也與他無關。

好在憑借乖巧和執著,他留在國營飯店裏打小工,後來還進入了子弟學校裏讀書。

二十歲那年,他看著別人下海經商賺錢,空有心思,卻連半毛錢的積蓄都沒有。二十五歲那年,他賴以生存的國企飯店倒閉了,隻能拿著最後發出的一百塊錢,南下廣州,走入江湖。

從此翩翩少年郎,銀鞍白馬度春風。

能走出去總是好的,雖然江湖水深,歲月催人,但終究給他更多的希望。

他去廣州的第一年,見識到了更廣闊的天地,不怕苦、不怕累,跑碼頭、搞服裝,

多少賺了些小錢,結識了心儀的女子,有了王文禮這個兒子,以為生活能夠這樣下去也不錯。

可惜畢竟踏入江湖路,就很難輕易回頭。

他的事業半白半黑,得罪了不少人,那一年仇家找上門來,妻子為了掩護他被人亂刀砍死,他抱著五歲大的兒子逃離廣州。

妻子的慘死,讓他明白,人這輩子,風光的背後不是肮髒就是滄桑,既當婊子又立牌坊的好事不會出現在自己身上。他安頓好兒子,潛回廣州,用了一年零四個月,將二十三個仇家全部剁碎了喂狗,無論大佬還是官員。

這件大案轟動一時,各方勢力為求平衡,放出江湖追殺令,他的一顆人頭值三百萬元。

廣州再呆不下去了,他接上兒子,重新開始了流浪逃亡的生活。

這一流浪就是五年,兒子都十歲了,卻沒怎麽接受教育,他迫切需要穩定的生活。就在那年,他遇到那個神秘人。

神秘人幫他抹去案底,送他啟動資金,指點他到東江舊城打拚,十幾年間,他在神秘人的幫助下,逐漸掌握了東江七成的白貨市場。

欲望永無止境,得到的越多,他越覺得神秘人的可怕,心裏越是沒有安全感,越想擴大自己的勢力,這才有了近一年多的強勢擴張。

他曾幻想過一統東江黑道,成為東江地下王者。也曾想過到時候可能會狡兔死走狗烹,被神秘人請離出場。可他從沒想過,死亡,竟然在最他最得意的時候來臨。

方羽白掐著王祖德的脖子,對他的生機狀態一清二楚,就在王祖德心髒停止跳動的瞬間,方羽白將他扔在地上,順帶踢了胸口一腳,把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王祖德雙眼已經陷入了黑暗,意識裏感覺黑白無常將鎖鏈套在了脖子上,拉扯著他的靈魂直入地獄深處,然後將他擲入油鍋中,渾身仿佛有萬千細針刺入,疼得想大聲吼叫,卻發不出一點聲響。

“是了,我這一輩子作惡無數,也該當行這下油鍋之苦。”

王祖德害怕自己的掙紮,會讓罪孽加在兒子身上,硬挺著不去掙紮反抗,任憑沸油入體,他的意識已經在逐漸消失。

就在此時,他的胸口被一隻大手揪住,輕輕一拽就把他揪出油鍋,隨手扔上了高空,又像是一直向無窮盡的空間跌落。

“啊!”

王祖德驚駭莫名,雙手四處亂抓,竟然抓到了一支手,猛然間所有意識潮水般回歸身體,他大口的喘著粗氣,視力一點點恢複過來。

不是地獄,不在油鍋!

王祖德好一陣才回過神來,這才發現手中握著的,正是兒子的手。

方羽白沒想到,剛剛這個黑道大佬無意識時,喊出的竟然是“萬千罪孽都加諸在我一人身上,請求放過我的兒子。”衝這一句話,他倒了一杯酒遞給王祖德,沉聲道:“死一次,感覺如何。”

王祖德一口將酒飲盡,看了看昏迷的兒子,苦笑道:“不好,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再也不想死第二次。”

“那麽緊張你兒

子也沒用,他引誘、組織未成年人賣粉和性工作,雖還沒達到槍斃的條件,三十年牢飯是沒跑,對你們這樣的人,我可不願髒了手。”

王祖德不是沒從死亡線上闖過,可剛剛的感覺與從前都不相同,實在太真實了,他此時對方羽白徹底服了,歎道:“那人最常用的手段就是給我發短信,前些年還會突然有便簽出現在我書桌旁。便簽我都留存下來,短信雖是自動刪除,但我每次都用數碼相機照下來,專機專用,怕的就是有一天真的犯事兒了,能給文禮求得一些保命的籌碼。”

王祖德帶著方羽白打開保險櫃,摳掉一層擋板後,裏麵竟還有一個小型保險箱。這廝也沒背著方羽白,輸入密碼後打開,從裏麵取出一遝子便簽,和一個數碼相機。

數碼相機長時間不用,需要充電,方羽白就先查看便簽。

便簽上的字都是打印機打出,不存在識字認人隻說。內容繁雜,主要是指導王祖德做什麽事情,見什麽人。事情早已過去不可考證,上麵寫的能給王祖德提供方便的人,有官員也有各方勢力。

方羽白翻看半天,毫無頭緒,將便簽全部收起,要帶回去細細研究,此時數碼相機衝了電,已經能夠開機了。

“他沒有從你這裏轉移資金?”

方羽白見相機裏有照片五十多張,最早的日期是五年前,算起來平均一年連十條指示都沒有,看來神秘人確實沒怎麽對王祖德指手畫腳,可他目的何在呢?

王祖德道:“沒轉移過半毛錢,甚至還在我最難的兩次,提供過五百多萬的無償援助。”

“那你怎麽知道對方可怕?會帶給我麻煩。”

“我年輕時在廣州犯事兒,被江湖大佬下了追殺令,在全國各處躲藏五年仍被人追殺,是他出手幫我擺平,指引我來東江發展。他人脈極廣,橋西幫之所以有底氣,政界、商界都有他的人在。縱觀東江二十多年來黑道風雲起伏,據我猜測,或許都和這個人有關。”

方羽白陷入沉思之中,按照王祖德所說,這個神秘人勢力大的驚人,又不求名利,目地極其詭異。雖然神秘人曾替王祖德擺平過廣州追殺令,但通過這麽多便簽、短信、人脈來看,此人的目標應該還是在東江。

有人脈、有勢力、有資金,這個人會是誰?他在東江扶持地下勢力的代理人,其目的是什麽?

方羽白對神秘人信息所知太少,根本無從去判斷推理。他下意識的翻動照片,恰好看到去年十一月五日晚,神秘人發來的信息。

“楊易貪得無厭,極好女色,可留存證據,適當遠離。方羽白離開東江,此去應該無期,橋西幫可以徐徐擴張。”

方羽白心頭大震,他記得清清楚楚,去年十一月五日,他在秦金剛的幫助下,離開東江前往索萊托德,欲圖追殺飛天狐狸莫桑為何蓮報仇。

那次雖然用的是本名,但離開的倉猝,連最親近的朋友都不知他去往何處,可這個神秘人竟然當天晚上就知道了他的消息,還說出“此去應該無期”這樣的預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