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煙的眼突然觸碰到秦如沫的眸。

她的眼神為何如此哀傷?

她認得王爺?

不同於任何一種自己見過的眼神,不是嫉妒,不是羨慕,不是崇拜,不是花癡,而是,讓就連身為局外人的她看一眼都會覺得莫名心痛的眼神。

她究竟是誰?

突然,她的腦海閃過一絲白光——

不——

不會的——

她又忙急著否認。

然而,她的眼神卻仿佛深深拓在了她的心底。

下意識地,她叫了一句,“如姬?”

聲音不重,然而姬筠拓卻突然全身僵硬了,他急速轉過臉來看了含煙一眼,又循著她的目光望去。

咯噔——

內心重重痛了一下。

然而,那一抹希望很快就變成了失望。

含煙是太久沒有見到她了嗎,連她的樣子都不記得了。

然而,含煙卻仿佛沒有在意,一直跑到了秦如沫的麵前,“如姬,是你對不對?我知道是你,除了你,沒有人會這樣看著王爺。”

嘩啦——

內心仿佛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含煙……

竟然是含煙……

認出她的人,竟然是含煙……

該是怎樣的心痛呢?

姬筠拓不可思議地看著含煙。

“如果不是如姬,就請把麵具摘下來吧。”含煙如是說。

她竟看得出仿真度如此高的麵具。

神醫不愧是神醫。

然而,秦如沫卻沒有動。

一旁看了半天好戲的莫伊痕突然站起身來,“姑娘怕是認錯人了吧。他隻是本宮的侍衛而已。”

“不會錯的,是如姬!如姬,你身上還帶著我送你的香。”

秦如沫慌忙低頭,伸手摸了摸腰間。

然後,她的所有動作都停住了……

她剛換上男裝,怎麽可能帶著她送的香……

含煙,她竟然試她。

“果然是你。”含煙的眼角噬著淚水,“如姬,你知不知道王爺找得你多苦?”

找她好苦是這樣的嗎?

就這樣接受賞賜,輕易就娶別人……

她完整的心曾經被他割裂過多少次,她都已經無法數清了。她隻知道,現在的她不想認他!

她注意到,姬筠拓的眸落在自己的身上。

秦如沫下意識地邁了一步。

嘶——

麵具被扯了下來。

含煙不可思議地看著秦如沫……

手中還握著半塊麵具。

然而,姬筠拓的眼睛卻忽而閃過了一絲光。

“沫沫!”他甩開冷櫻寧的手,下意識地追了上去。

被甩開的手仿佛在空中凍結,冷櫻寧詫異地看著那個無情離去的背影,內心卷起了層層漣漪。

如果說,自己真的從未愛上過他,為什麽他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會讓自己的心狠狠地抽痛呢?

想起前日主上的安排,冷櫻寧的手指不禁微微卷曲。

——姬筠拓是出了本宮之外,唯一一個知道吉茗玥深藏的秘密的人,我絕不許他壞了我的大計。

——櫻寧,你若是愛上了他,本宮設法讓你回去他身邊。

——隻要他不壞我的事,不會傷害到玫兒,任由你們生死相依,白頭偕老。

主上……

這樣的他,這樣棄我於不顧的他,叫我怎麽能委曲求全留在他身邊?

即便是為了你……

他已經不愛我,亦如我,無法再愛上他。

冷櫻寧死在了姬王府,在那個他將我許給秦甫樺的深夜。

現在,我終於懂了……

如姬?

莫非……

莫非玫兒就是丞相之女……

傳說中的京城第一美女?

但她不是太傅的女兒嗎?

原來,姬筠拓還有這樣緊張一個人的時候!

莫伊痕擋在秦如沫前麵,謙和的看著姬筠拓說:“七弟怕是認錯人了吧,她是本宮的待嫁太子妃,宮野玫。”他說著熟稔地攬住了秦如沫的腰際,雙頰與她挨得極近,依然還能感覺到彼此的氣息。他的聲音還是那樣溫柔,“玫兒想一睹花魁風采,本宮怕她拋頭露麵,於是讓她戴了麵具。”

姬筠拓仿佛沒有聽見莫伊痕在說什麽,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秦如沫仿佛整個世界隻有他們兩個人。

“上次是你,這次還是你。沫沫,我知道,一直都是你,不管容貌怎麽變都還是你!”

秦如沫詫異地看向姬筠拓。

他是那樣驕傲,卻又放下了所有驕傲。

他說,一直都知道是她。

她的櫻唇動了動,喉嚨卻仿佛被什麽卡住了。

陽光溫暖地瀉下來。金燦燦地灑在甲板上,七彩湖漾著五光十色的水波,一切仿佛是童話裏才會出現的場景。

遠處的山巒在煙霧中隱現,近處的柳岸被風拂著。

他的眼一直漾進了她的瞳,所有的記憶一觸即發。

下意識地,她向前邁了一步,仿佛忘記了莫伊痕還在阻擋著她。

就在這個時候——

一把尖銳鋒利的劍閃著明亮的光澤,劃破了七彩湖。

滋——

那把劍仿佛是衝著姬筠拓來的。

那般凜冽,沒有任何遲疑地刺了過來。

秦如沫就好像那把劍,沒有任何遲疑地擁了上去。

是什麽劃破的聲音,清晰地滑過了她的耳膜。

冷櫻寧徹底愣在了原地,詫異地看著秦如沫用身體為姬筠拓擋去那把尖銳的劍。她知道的,知道這是主上派人來演戲的,知道做戲的那個人應該是自己才對的。

可是,可是那個人,卻根本就不是演戲,不是演戲,所以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

嘭——

頭上的發髻落了下來。

美麗的青絲如瀑布般傾瀉下來。

太美麗了。

仿佛暈上了一層難以形容的彩色光圈。

明明是那樣無華的衣裳,卻依舊難掩她的精致美麗。

最美麗的,並不是容顏,而是,可以為一個人奮不顧身的勇敢。

那美麗,終於徹底刺穿了冷櫻寧心底的防線。

原來……

原來太過驕傲的自己,一點都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美麗。

一旦危及到自己的尊嚴就可以毫不猶豫地揚長而去的自己,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美麗。

會顧及自尊隻是因為沒有情到深處,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