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區的女孩正深情地演唱著，音樂卻陡然停住，安修容不耐煩地示意她過來。
“你太注重每一個發音了，這裏…”安修容用手指著樂稿，“不需要轉音的地方別畫蛇添足。還有這個尾音的發音根本錯了…”
“這個尾音是這樣的…”女孩忙說，“調很高我覺得換成爆破音會更好控製，所以…還有，那裏不唱轉音的話這一小節我覺得都太一般了。”
安修容先是沒有出聲，片刻後點點，說：“行，你按照你的思路錄一遍。”
女孩錄完後，安修容讓錄音師初步調好音，按下了回放。
“覺得怎麽樣？”她問道。
女孩沒有吱聲，她自己覺得還好啊，又不知道總監是個什麽意思，所以支支吾吾沒敢說話。
安修容忽然轉身朝著田星：“田星，你覺得呢？”
“嘎？”田星睜圓了雙眼，“問我…還不錯啊，呃…歌技很好啊…”
安修容轉身看向女孩，說：“這個人就是個完全外行，但他這樣的人恰恰能代表大眾對音樂的審美。”沒有理會田星的白眼，她接著說：“人們聽流行音樂，不僅僅是看歌技，更多的是欣賞和獲得共鳴。”
安修容揮了揮手中的一疊樂稿：“我們精挑細選的這些歌，表達的主題是愛情的癡纏迷醉再到覺醒。我需要的是你把聽者唱疼、唱哭，讓他們有觸動，而不是坐在這裏頭腦清醒地評價你的歌技。會唱歌的人在這圈子還少嗎？會唱那些什麽轉音、高音算什麽？不過是千篇一律的音樂機器，讓大眾下載到設備裏聽過就算。隻有作為心靈的慰藉才有被花錢收藏的價值。”
安修容拍拍女孩的肩，稍稍柔和地說道：“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能光用嘴巴唱…你仔細聽過梅豔芳嗎？她發的每一個音都能敲進人的心靈，歡欣裏麵有寂寞、孤獨裏麵卻仍有勇氣，她用體會在唱，用心在唱。”
女孩點點頭，拿起樂稿走到一旁體味。
田星被安修容的話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對她不禁也有了一些改觀，於是看向安修儀說道：“你妹妹還挺有一套啊。”
安修儀笑了笑：“還行吧，對音樂很敏銳。三年做了七張唱片，銷量還都不錯。”他把目光從安修容身上移開，卻掩飾不了眼裏的溫柔，“起初隻是讓她玩玩，沒想到現在竟能得到歌手們的爭相追捧，嗬嗬…”
“好啦，炫妹模式可以關閉了…”田星對他眨眨眼，揶揄道。
安修儀瞟了他一眼，狀似
隨口說道：“那個寧輝…不也還期望著出唱片嗎？”
“嗯？”田星瞬間來了勁，“寧輝？他…很想嗎？”
安修儀頓了一頓，慢悠悠地說道：“是啊。他的經紀人兩年前來問過…寧輝這麽多年人氣積聚地很不錯，再做唱片，銷量上倒是可以保底。但我們公司考慮的是能不能賺錢，畢竟他離開歌壇太久了，能不能適應音樂潮流還未知…”
“娛樂圈的事，本就是包裝的問題…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田星忙道，“再說了，有容容在，勝算很大啊。”
安修儀的眼神一冷：“容容也是你叫的？”
“嗬嗬…”田星忙打哈哈，“寧輝在不同的年齡段有不同的魅力，我相信容容…哦不，我相信我的老同學一定能發掘出來的。”
安修儀挑挑眉：“我是不會做虧本交易的，兩年前我便說過，隻要寧輝能找來讚助，公司就可以點頭。”
田星條一下站起來：“你這麽說就傷人了吧，好像把人說得沒能力似的…”
“換成其他人我也這麽說…這就是唱片界的規則。”安修儀道，“寧輝可沒你這麽矯情。”
田星慢慢坐了下來，沒有開口。
安修儀看他陷入了思索，也沒有出聲，隻在心裏偷偷笑了一下。
“那個讚助…具體是怎麽說？”半晌，田星開口問道。
田星悻悻地一杯一杯往嘴巴裏灌著酒，宴席進行到這份兒上，他也總算是明白了安修儀說的“搞定”是個怎麽回事了。
這個讚助商根本就是一個有特殊愛好的色老頭，而自己在席間充當的不過是個小白臉的角色。哈哈。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落得這步田地。
田星夾了一些菜埋頭吃起來，假裝看不到安修儀再一次丟過來的眼色。
“孫總，我來敬您一杯。”安修儀隻好自己端起酒杯，“這部劇一定會熱播，您放心。寧輝上的片子，收視率總有保障。”
“嘎？”田星一口菜堵在嗓子眼兒，忍不住大咳了幾聲。
安修儀淡淡地向他掃了一眼，那色老頭卻大笑起來，伸手在田星背的拍了幾拍，說道：“小夥子就是急躁，吃個飯都不省心，來，喝點酒過過口。”
田星從他手中接過杯子，眼睛卻看向安修儀的方向，一臉詢問。
安修儀沒有理睬他，自顧自地對色老頭說道：“本該讓寧輝親自陪您喝一杯，但是片場太忙他實在是…”
“是是是，
我可就衝著他才…”色老頭笑道，“那種身段，可不多見啊。”
“嗬嗬…”安修儀陪笑了幾聲，接著道：“知道孫總喜歡結交些小朋友…寧輝的年紀大了些，怕是會敗您的興。”
“他年紀大？您忽悠我？”色老頭皮笑肉不笑地道，“隻怕是安總舍不得他這顆搖錢樹哩…”
聽到這裏，機智如田星當然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無需安修儀再指示，自己主動舉起酒杯向色老頭裝腔作勢地道：“孫總，這老是寧輝長寧輝短的…就讓我這個多餘的人敬您一杯吧。”
“這小子…什麽多餘不多餘，嗬嗬…”色老頭滿臉堆笑，伸手去挽田星的肩，“你這麽貼心，我喜歡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多餘…”
田星諂媚地笑著，陪著他又一杯灌下去。
直至淩晨，終於打發掉了色老頭，田星竟然覺得今天的酒喝得有些高，他甚至微微有點踉蹌。安修儀在他身後，兩人向車庫走去，一路無言。
“我在等你問，你卻一直不說話。”上了車，安修儀首先打破沉默。
“問什麽？”田星按了按額頭，“寧輝做了多少次這樣的事？為什麽非得做這樣的事？嗬嗬…我又不是小孩子，我都懂。隻是…在現實沒有**裸地擺在眼前時，我不會去想。”
“寧輝在娛樂圈浸**良久，自然對此道十分了解…但也沒你想象得那麽誇張，我也不會那麽笨，色老頭有一句話說對了，他是我的搖錢樹，我怎麽會為了蠅頭小利而毀了長遠。”安修儀道，“我和寧輝之間維持著一種平衡，心照不宣。”
“他隻是幸運…”田星緩緩道，“有外形、有人氣，要不然…為了能在這個圈子裏生存，你猜他可以做到什麽地步？”
安修儀挑眉：“有進步了嘛…終於認識到寧輝隻是個普通人了。嗬嗬，聖潔是表象，因為現實還沒到不得不齷齪的地步。在生活麵前，沒人能永遠清高。”
田星垂著頭沒有說話。
安修儀看了他一眼，發動車子，問道：“你去哪兒？”
田星沉默了片刻，說：“片場。”
安修儀疑惑了一陣，接著嗤笑了一聲，說道：“我真的搞不懂你。”
田星用手敲了敲額頭，“我也搞不懂我自己…”
“一擲千金博一笑，你有資本玩這個遊戲。但若不遵守遊戲規則，恐怕會敗得很慘。”安修儀自認已仁至義盡，接著道：“我不會陪你瘋，你真的想去片場，我找人送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