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駝叔,那黑熊叔他?”林成本不想提起黑熊,而一來自己和眼前的駱駝叔要商議日後去向,肯定會提起死去的族人,與其讓駱駝怕再傷害自己而不敢多言語,不如自己先說出來,讓得自己的駱駝叔沒有太大顧忌。二來,卻是自己的腦海中還不時的回**起胖子黑熊的話“我先擋一會兒”,心中不禁感慨萬分。確實顧及他的安危,便問了出來。

那叫駱駝的瘦子沉默了會兒,接著用手摩挲了下尖尖的下巴,可惜他明顯沒有蓄胡的習慣,下巴上隻是冒出了些許的絨毛。“我在樹林裏躲藏的時候,聽到追殺過來的人又言語,恐怕你的黑熊叔,已經遭了毒手。”說道這裏,瘦子聲音已是極為悲痛。他和胖子共事多年,又如何不傷心。隻是為了保護好這眼前的少年,才不得不生生忍住拔刀的衝動。不能因為一時衝動,斷了大人的香火傳承。

“成兒,等會兒我從街上買匹馬,再弄些幹糧,之後我們便向南繼續跑,這裏已經離都城很遠,我想再遠些他們便不會追擊。再過段時間,我們便去鄰國大淩王朝。那裏有你們林家祖上好友,我們可以投靠他們,說不得還會靠得他們力量報得大仇。”

聽到報仇兩字,林成的眼光亮了一下。他的祖上便是江湖豪客,隻是在他爺爺那輩開始進入官場,卻不幸遭逢大難。幾乎整個族氏被滅。但那種骨子裏流淌的快意恩仇,俠骨丹心卻是傳承下來,絲毫不變。他知道,獨存的他要報仇,否則,也不配做林家子弟。

“駱駝叔,隻是如何在鄰國之內找到和我們祖上有關係的家族呢?”林成摸了下胸口,已經被包紮的結結實實。他實在不知道幾代前人的恩怨關係如何再找得到。

駱駝聽後,從胸口摸出一塊玉,卻是被不知名的物品截成了半塊,看來那另半塊是在鄰國和祖上有關係的家族手中。“這是你父親給我的,靠著這塊玉佩,應該能從當地官方找到些線索。”說著,駱駝回憶起林思成在危急關頭給自己說的話:“黑熊,駱駝,成兒就交給你們倆了。這半塊玉佩能讓得你們找到和我們祖上有關係的一個家族,你們可以去投靠他們。”說完,還對著自己兩人深深的鞠了個躬。兩人誠惶誠恐,跟隨大人多年早已被他為民的節操所感動,縱是為他拋顱灑血也是無怨,又怎經得起這一拜。遂紛紛在心中暗下定決心,縱使自己兩人身死,也要保住這林家香火。

接著兩人便是一陣的沉默,駱駝本便不善言辭,以前和黑熊在一起辦事,也多是黑熊出麵說話。如今林成不問話他倒是不知說些什麽,隻是將換洗的布條包好擺在一邊。

林成則是在想自己的今後該如何,林家祖上也傳下些劍法,氣功,頗為深奧。如今看來,自己倒要棄文從武,將那些以前不太注意的刀劍棍棒好好熟悉一番了。

“少爺,時間快到中午了,我們吃完飯就去買馬,為了以防萬一,您還是和我以為走的好。”駱駝站起身子,輕輕的歎了口氣,似乎要將這段時間的憋憤一下子呼出來,卻又因為林成在場,不敢呼太多。

“嗯”使勁地點了點頭。他從未出過家門太遠,如今也算是流落江湖,還是凡事聽這位駱駝叔的好,這是自己在世間唯一能相信的人了。

看了下窗戶外麵,陽光透著紙質的薄膜射進來,能看到空氣中的灰塵在兀自飛舞,似乎世間的一切都和他們無關。他們隻需要在空氣中慢慢落在地上的過程中,好好飛舞,好好過完自己的一生。

待得正午,再也沒有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駱駝帶著林成走出房間,頓時一片刺眼的光芒射入眼球。不自覺的,林成微眯起了雙眼。

“客官,您出來了。”卻是那客棧小二,正在後院裏拿些東西。正好看見了走出房門的瘦子駱駝。

“嗯,我要去前院弄些吃的,小二哥可有什麽推薦?”駱駝在屋子裏休息會後,顯然精神很好,竟和這客棧小二開起了玩笑。

“我們這吃的可多了去了,雖然大城鎮的鮑魚大蝦沒有,可是醬豬肉,醬驢肉,燒雞還是有的,客官想吃的話,先去前院,我忙完就去。”小二說話很巧,點著頭哈著腰,一看就知道是在堂前跑慣的人。

林成暗自咂舌,他以前沒出過府門多遠,出去也是在自己侍從陪同下,一副少爺打扮,哪和這些江湖上的粗人共過事。不過如今倒是大開了眼界,開始接觸了不少的三教九流。

在前堂飽飽的吃了一頓,這幾日的疲憊頓時感覺一消,林成現在隻想好好的在**睡一個午覺。隻是,下午他還得跟著駱駝叔去買馬。

凡人天下,水上行舟,陸地騎馬。一匹好馬對一個江湖豪客來說,卻是相當於多了件武器。相馬則靠的是,望其體,聽其聲,觀其澤。甚至馬的心跳聲都能判斷出耐力是不是夠好。一路上,林成聽著駱駝的講解,卻是一愣一愣。他當初在尚書府,也見過不少的名貴寶馬,卻沒有聽說過如何辨別馬的好壞。如今,卻是極為的興奮。

鎮子並不大,馬場卻在極西邊。林成走了很一會兒才走到,賣場裏人並不多,有人一看見駱駝這個高高瘦瘦的漢子,又見他手中拿著武器,便猜得幾分身份,恐怕是一行走江湖的人,缺了匹馬。至於身邊的林成卻是護綠開來,雖然他容貌頗為清秀,在早上清洗過後,更是玉唇碧丹。但這裏的都是生意人,卻是隻看衣著,還當是眼前這瘦子的孩子呢。

“可官,您看馬?”一個夥計走上來招呼道。

“嗯,小哥,直接帶我到這裏最好的馬那裏?”駱駝一上來就奔著最好的馬去,畢竟他們這是逃亡,一般的馬腳力卻是不夠。

“唉,客官,跟我來。”這夥計極為高興,眼前這主聽口氣卻是不在乎錢,隻要馬的體質夠好就可。

林成一聲不吭,緊緊跟在駱駝身後,隻是用小眼好奇地看著四周。

“喂,這裏的馬匹我們要征用。”一道粗魯的聲音從馬場門口傳來,林成皺著眉頭往那邊看去,卻緊接著趕緊回轉過身。

正是十餘名官兵打扮的人,身著製服,背後印著皇帝親衛才有的飛豹圖案。腰跨著刀隱隱散發著金氣。正是追擊自己的那些人。

沒想到竟然在馬場給碰見了。那叫駱駝的瘦子也微微惱悔,早知道自己就直接買了馬匹走,不逗留那半日了。隻是當時林成的傷勢卻是拖不得,不然極有可能落下什麽後遺症。

瘦子緊緊拉著林成的手,生怕丟了一般。然後,轉過頭向馬場內部快速走去。“避開他們,然後慢慢閃出這馬場。”這是駱駝的想法。

林成也是極為的聽話,一聲不吭跟在他的身後。

隻是,那帶路的夥計卻是壞了事,看到駱駝向著馬場內部快步走去,趕緊叫道:“這位爺,好馬在西邊呢,您走錯啦。”夥計的聲音極為尖銳,甚至在林成聽來有著一些的刺耳。不過,這聲音也是引來了那十幾名官兵的注意。

“前麵那人,走那麽快幹什麽?”當中一人看到瘦子駱駝的步速,堪比普通人的小跑,心中不禁疑惑。隻是眼光一轉,注意到了拉著手的林成。“給我抓住他。”一聲大喝,那人首先拔劍,提氣一躍,便向自己這邊飛奔而來。看這氣勢,竟也是一位高手。

皇帝的親衛,身手又怎麽有弱的。

瘦子駱駝手中卻絲毫不慢,左手摸進胸口,拿出兩支鏢針,兀自甩過去。同時抱起林成,微微提氣,撒腿飛奔。並在路上將林成重又換到了自己的背上。這一切竟似流水般暢順,看來是多日的逃亡奔波,讓得他們兩人形成了些默契。

護衛被飛鏢一擋,腳下卻是慢了一步。提起的氣也是泄了一半。再看向前時,那瘦子已經躍開數十步之外。

“上”又是一聲大喝,旁邊十數人卻是紛紛拔出武器,向瘦子殺過來。

馬場中的人看到這情況也是嚇了一跳,他們開馬場雖有著一些自衛能力,但看這些人的架勢又哪敢衝過去,隻能躲在一旁,期望一切都趕快過去和自己無關。

瘦子沒有回頭,他知道當中有幾人的氣息不比他弱,再加上還要照顧林成,恐怕遲早會被追上。心中微微一狠心,便向馬場西邊轉去。

那裏有夥計說的好馬,靠著馬匹是自己擺脫這些人的唯一辦法。

看到瘦子轉向,當先那人猛踏右腳,身子也跟著驀地飛轉。他不知道瘦子為何轉向,這樣離他的距離倒是少了十幾步。

隻是一會兒他們便睜大了眼睛。前方的瘦子幾步躍去,卻是上了一匹散放的黑馬。馬腿虯枝生肌,一看就知道是善於奔跑的好馬。被人突然坐上,那馬匹一聲嘶叫,前腿高高抬起。可在瘦子的兩個手掌猛拍之下,卻是老實起來。

一勒韁繩,瘦子驅著馬頭,朝著西邊飛速跑開。看得後邊追擊的官兵是恨恨的咬齒。

“快,找馬匹,繼續追。”之前那人顯然是領頭人,在他說話間,那十幾人趕緊跑到拴著馬匹的地方,兀自解開韁繩,追了過去。

隻是他們是先跑到馬棚,解開的韁繩。和瘦子直接上了散放的馬匹不一樣,這一拖就是不少的時間,而這時,那瘦子卻轉著圈出了馬場門口。他們隻能遠遠的看著瘦子的身影,狠狠的用鞭子打著馬背。

林成在馬背上顛簸,緊緊地抓住瘦子駱駝的腰。在這種關頭可不能給瘦子添亂,倒也極為的老實。之後,林成聽到身後遠處,響起“駕,駕……”的喊叫聲,看來那些人也上了馬匹追了過來。

瘦子狠狠的又拍了下馬屁股,馬身子一顫,接著兩腿伸的更快,往前跑去。甩掉後邊的人才是最主要的,至於馬會不會因此受損傷,倒不是現在能關注的了。

黑馬一路狂奔,帶著駱駝和林成往鎮子西邊跑去。周邊的樹木在眼角邊一閃而過,速度卻是飛快。隻是後邊那十幾匹馬卻是緊追不舍,雖然從開始便被甩在了後邊,可個個都是騎馬的好手,背後也沒有像林成那樣的累贅,隻是自己**的馬沒有瘦子的黑馬好,兩者倒也基本保持了個平衡。

駱駝卻是急了,自己這黑馬看起來腳力雖好,可也載不住兩個人多久,很可能會被後邊的人慢慢追上。到時候……他卻是不敢往下想了。

他的身手不錯,可頂多攔得住其中兩人,一旦被追上,很可能保不住這小少爺,辜負了大人的囑托。隻是駱駝沒有辦法,隻有狠狠的揮起手掌,敲在馬屁上,將自己的憋悶發泄出來。

馬蹄聲,喊叫聲,**起在這西邊小路上,越往西卻是脫離了小鎮範圍,四邊都是荒郊之地。

鎮子的北邊是片樹林,至於西邊有什麽,駱駝卻是不知道,隻是現在也容不得他多想。隻有催馬快跑……

太陽慢慢斜下,冷風帶著秋日的氣息吹來,林成偏了一下頭,卻見太陽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自己的正前方。碩大的圓盤紅彤彤的斜掛在西天,染紅了周邊的雲彩。

不知父親在天上能不能看見這凡間的太陽。一時間,林成忘記了馬匹的顛簸,忘記了身後的追殺,甚至,忘記了自己身前的駱駝叔。他的心中,卻隻有那一盤紅日,灼灼生輝。

“嘶”一聲尖銳的馬叫響起,林成身子一斜好像要掉下去般,於是趕緊抓緊前麵柔韌的腰肢。一抬頭,卻下了一跳。這馬一直往西,竟不知何時跑到了懸崖邊上。

前方已是絕路,隻有紅紅的日光,掛在前麵。

駱駝猛勒韁繩,這馬才沒有掉下來,卻踩碎了崖邊的石塊,落下去的碎石經久無聲。這懸崖之下竟是極深。

“律……”林成一回頭,卻見那些追擊的人卻也停了下來,帶著戲謔的眼神看著自己。

“駱駝叔。”林成抬頭看了眼駱駝,似乎這紅日之下,自己隻有靠著他,才能不感到心中的那份孤獨。

輕輕的擺了下手,駱駝製止住林成再說話,隻是鬆了韁繩,拿起了腰間的刀,冷冷的眼光看著對麵那十幾人。

雙方都沒有說話,隻是在這懸崖紅日之間,相互的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