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師與殺手

“我們都是棄兒。”我說。

馬小萌不解。

“被文化遺棄,找不到信仰,找不到出路。神聖的天光或燦爛的夜光也隻能點燃心底的火種,真正能夠救贖自我的還是自我。所有的入口在靈魂上麵,所有的出口也在靈魂上麵。你看這天池,幽深靜美,它能把一脈甘泉瀉向幾千公裏外,它對內在懷有自信,對外界懷有憧憬,寬容所有的障礙,包容所有的遭遇,容納所有的襲擾,嗬護沿途的生靈,滋養豐饒的土地,喜怒哀樂不形於色,酸甜苦辣獨自品嚐,與天地同處,與日月共存。誰會遺棄它呢?它獨立為一個宇宙,我們應該從這樣的精神曠野出發,才不會迷失自己,才不會被繁雜的事端、充溢的****淹沒自己,找到自身靈魂的依靠。消弭此岸也消弭彼岸,在春夏秋冬的流淌裏自由呼吸,人可以用一種神性的方式眷顧自己。”

“這樣,就永遠不會被遺棄了?”

“不會。那些深深紮根於泥土的樹木會被遺棄嗎?那些堅強不屈逆來順受的野草會被遺棄嗎?那些不斷遷徙適者生存的鳥類會被遺棄嗎?我們看到的景象,往往是走到了自然的反麵,這樣的結果就是充當了自己的敵人,作惡而又不知其為惡,模糊了善與惡的分界。”

“離開這裏之後你想做什麽?去哪裏?”

“去自首,說出真相。”

“那我呢?”

“和你姐姐出國。”

“徐大哥,你還有什麽親人嗎?”

“有,四妹,還有黃久。”

“他們在哪兒?”

“濱城。”

離開天池,去看天池瀑布。

一塊喚作“牛郎渡”的巨石將瀑布一分為二。瀑流傾瀉而下,我知道,我所熟悉的河流就是從這裏出發的。

壯麗,然後是急促,最後歸於平靜。

這是河流的性格之一種。

還有一種是,先保持著謹小慎微的低調,然後是運籌帷幄不疾不徐,最後如脫韁野馬一路狂奔浩**千裏。先抑後揚,一種經營得很巧妙的流動方式。

f.兩姐妹

心中的鏡像,總是互相映襯。

人的一切好奇,皆為了在同中發現不同。

我從某一個問題出發,正是為了尋找這個問題的反麵。

用一枚硬幣占卜吉凶,實際上是占卜內心是平衡還是失衡。

世間那些最樸素的行為,往往也充滿了辯證的意味。

路可和馬小萌,同貌而異質。

從一個女子的身體揣測其靈魂的深淺,必然得不償失。

在路可身上,我什麽也沒得到。而馬小萌,卻給了比我需要的更多。假如沒有四妹,我真該接受馬小萌。

接下來的講述已不再屬實,僅僅是我在獄中的設想。算起來,總共有七種設想,我一一拆解,與大家分享。

它們都是關於兩姐妹的故事,僅僅是故事。

臆造出來的故事。

我希望因這些故事而嘲笑自己,而我不能。

就當我是一個意識已然錯亂的心理師,把不該告訴的也告訴了您。您當然不會信,也不會膽戰心驚。從懷疑真話是謊言這個角度,我們每個人都夠格做心理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