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孤身一人……
“蹭”的一聲突然從地上竄出來的火焰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反應不及。
“風歲！”
耳邊是風吹火焰傳來的“哄哄”聲夾雜著大哥的嘶吼。往大哥所在的方向看去，貞柳彥正牢牢的拽住大哥的雙手不至於讓他撲過來。而身邊，則隱約的可以聽到從風爍的嗓子裏一點點漏出的呻吟聲。但是即使如此，那雙抱著我後背的手，卻仍然沒有鬆開。
不過，就算他想鬆開，那也已經沒辦法了吧！因為不管怎麽樣，我都絕對不可能放開他。
“你不鬆開我嗎？”
即使如此，我卻還是挑釁一般的如此說道。
“為什麽要這樣做？”
略帶抽搐的那張麵孔如此凝視著我仰頭看向他的雙眼，但是卻感覺不到憤怒。
火焰，從一開始，我們之間的緣就是因為火焰而連接的，然後，就算是死，果然，還是用火焰結束來的比較好。
“因為你是我的仇人。”我如此靜靜的說道：“就算是現在，我也沒辦法忘記在那大火之中對你求饒的父親的麵孔。還有那個時候感受到的灼熱……”
風爍仍然隻是靜靜的看著我，過了一會兒，我卻感覺到了那抓著我的背後的手上的力氣略微變重了一些。那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不舍？
“果然你還是很恨我嗎？”
在這句話語傳到耳朵裏的同時，他更是將我緊緊的擁抱在懷中。
“不是哦！”我微笑著在他的懷中如此說道：“我喜歡風爍，最喜歡了。但是，我們已經哪裏都去不了了。如果讓我就這樣舍棄一切的跟你在一起的話，就算是我自己也覺得這樣的我太過冷血了。所以至少，讓我報仇，好嗎？在那之後，我就永遠都是風爍的了。這樣，可以嗎？”
靜靜的，我等待著他的回答，但是，他卻始終什麽都沒說。
我將臉埋在他的胸膛之中，火焰在身上呼嘯掃過，即使是我們緊緊貼在一起的胸前都仿佛可以感受到那火焰的灼熱感似的，但是，是因為在他身邊嗎？總覺得明明是同樣的火焰，卻並不像那個時候那麽難受。
身為惡魔無法使用陰陽師的咒術，所以至少，就用跟那個時候，他燒掉風家的同樣的火焰燃燒我們吧！偶爾我也會想，那個時候的我，到底是怎樣的心情。真的隻是對他殺死父親的憎恨？不對，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他，就算是風奴被殺害的時候，我感覺到的，也隻有悲傷而已。然後現在，我好像漸漸的可以明白我心中的是怎樣的感覺了似的。那個時候的我，真正感覺到的憤怒，應該是來自父親的吧！
父親一直都是我所憧憬的對象，是新野村最強的陰陽師，就算是死，我也希望他能夠堂堂正正的，就算是被惡魔吃掉，我也願意為他驕傲。而那個時候的他，雖然在別人的口中隻是單純的被殺害的對象。但是那個時候的他，讓我看到的，卻隻有窩囊而已。
我不想看到風爍死在父親手上，也不希望父親死在風爍手中，所以那個時候我去了。但是，看到的卻隻有那般窩囊的父親而已。那個時候我甚至在想，那個倒在地上抽搐著痛苦死去的母親，還比父親活的更像樣一點。那樣的父親，摧毀了我心中對他全部的信仰，那樣的父親，不如就這樣死了還更好……
然後，他就真的死了，死在了風爍手中。但是即使如此，我的心中也沒有悲傷，什麽都感覺不到，隻是明白到“啊！真的死了！”而已……可是在那之後，在風爍離開之後，是因為太過寂寞了嗎？身邊圍繞著我的，卻隻剩下了悔恨。
為什麽，那個時候我會有這樣的想法，為什麽，我要在心中做出這樣的殘酷的詛咒。然後，簡直就好像，父親被我親自殺害了似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風爍，但是風爍所做的事情，卻毫無疑問是為了回應我，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我……那麽至少，就這樣，讓我攜帶著我所有的罪惡，離開這個世界吧……
我知道的，如果風爍想要反抗的話，我根本就阻止不了，才剛成為惡魔沒多久的我基本上還等於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年幼時期的惡魔，如果他不想死的話，想要推開我易如反掌，但是他卻沒有這麽做。
惡魔和專屬惡魔是一體的，在陰陽師的眼中差不多就是這樣的。他們之間擁有的深層的羈絆，是直到死亡，都未必會被切斷的。這就是身為陰陽師的時候我所學習到的常識。但是，即使我是他的專屬惡魔，我卻不是他。可是此時，對於這一點，我卻又是怎樣的憎惡啊！
為什麽我不是他？為什麽我不能知道他的心裏想的是什麽？每次每次，我會做的，都隻有通過自己的想法去猜測他的內心。可是誰的內心，又是可以被他人完全猜透的？就算我是他的專屬惡魔，又能怎樣？
我緊緊的拽住他的衣服，感覺到的隻有一片寂靜。所有的力氣都仿佛被火焰燃盡了一般，一點都沒有留下，原本衝動的大哥也漸漸變得無力，癱坐在了地上靜靜的看著這邊。而我的耳邊，也就隻有那靜靜的，燃燒著的火焰的聲音了而已。
時間已經過了多久了呢？隻見山的另一邊，一團溫婉的火球從山頂緩緩升起，從原本柔和的光芒漸漸變爬上了天空，散發出那淡淡的熱度。
我原本以為這團火焰會一直延續到我的呼吸停止為止的，但是隨著時間的緩緩推移，我卻感覺到了火焰漸漸的仿佛熄滅了一般。直到那陽光從上方直接打到我身上，讓我感覺到熱度的時候，我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原來我身上的火焰，已經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消失了……
“風歲！”
大哥呼喊著跑了上來，可是卻並沒有接觸到我。
身前的，風爍的身體仍然在前方，卻變得仿佛脆弱了很多。手輕輕的動了一下，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感受到的，卻是身前的這個身體突然傾瀉。一塊一塊的跌落在地上變成了參雜著白色硬塊的團團粉末……風輕輕的吹過，一如那個時候被擊碎的假麵一般，揚起絲絲霧氣……
“風爍……”
我甚至都還不能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大哥卻率先開了口。
“他在最後，用他身上惡魔的結界保護了你……他希望你活下去，你明白嗎？”
“誒？”
淚腺仿佛突然之間崩潰了似的，我想要帶著他一起走的，他知道嗎？我想要殺了他，從更久以前就這樣想著了，他知道嗎？我一個人活不下來的，他知道嗎？可是為什麽……最後留下來的，仍然隻有我一個人……
《新野村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