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馬雯

我能有什麽意見,當然還是聽專業的。

馬鳴蹲下來整理淩亂的背包,邊整理邊道:“對付鬼嬰的辦法就是燒毀它的本體,也就是那張椅子,這次恐怕需要你一個人單獨進去。”

“為什麽?”我傻眼了。

馬鳴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我身上被它們下了咒印,再進去恐怕會死在那兒。而且你燒椅子的過程相當於摧毀你鬼嬰的靈魂,咒印心脈相聯,我也必定會受到影響和限製,到時候不但幫不上忙,還會拖你後腿。”

我心情複雜地看著他拿出一截繩索,繩索是麻繩和朱砂黃底的符籙共同纏繞而成的,上麵還掛了許多紅色的穗子,一看就並非凡物。馬鳴驅邪的工具向來是要麽廉價要麽獵奇的取材,現下居然拿出了個上得了台麵的東西,看得出來是下了血本了。

繩索後麵拴著兩隻鈴鐺,繩子一搖晃,鈴鐺就發出叮鈴鈴清脆悅耳的聲音,讓人渾身一震,有種被清水過遍全身的清涼感。馬鳴道:“我當然不會讓你去送死,到時候你進去之前,我就用這個繩子捆著你的腰,看見你不對勁了,就立馬把你拉回來。繩子末尾栓的是清心鈴,它發出的鈴聲能夠震**三魂,起到清心醒神的作用,有了這個,你被鬼怪迷惑的概率就能大大減小。”

馬鳴見我還是不樂意的樣子,搖了搖頭,比出三根手指:“事成之後,利潤我分你三成。”

“五成。”

“四成。”

我點頭:“成交。”其實我心裏早就同意了,遲遲不同意就是想狠狠敲這家夥一把,當做把我卷入危險的代價。今天這一出,要麽贏了做富翁,要麽敗了就無人所知地死在這裏,對我來說也是一次很大的賭博了。

我跟在馬鳴身後朝著房間靠近,沒走幾步,眼前忽然亮起滲人的血光。並沒有任何電燈或者外來光源,就連我們手上手電筒的顏色也依然是正常的,那不知從何而來的血光卻填滿了整個地道。

我抬頭警惕環視四周,問馬鳴:“怎麽回事?”

馬鳴收起手電筒,嗤笑了一聲:“看不出來嗎?自然是有東西不想讓我們接近房間了。”

就在這時,一陣嬉笑打鬧的嬌聲軟語熱熱鬧鬧地從地道另一邊傳來,隱約可捕捉到模糊的字句,那是一群高談闊論的女人,遣詞造句都很古典,其中又夾雜著新穎的現代用語,聽起來就像一百年前,時代正處於新舊交替之間的對話。拋開這個不談,光說為什麽荒蕪了數百年的地道為什麽會一下湧入這麽多女人這點就很怪異。

馬鳴拉了我一把,我跟著他藏在了櫃子後麵的縫隙中。還沒找個舒服的姿勢蹲穩,腦門忽然一涼,被馬鳴貼上了個什麽東西。

我一邊問道:“這是什麽?”一邊想要揭下來看看,馬鳴卻按下我的手回答道:“不能揭下來,是黑狗皮。那可是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你想讓她們發現你嗎?”

我停了,把撕下一角的黑狗皮又粘了回去。很多人知道牛眼淚能開天眼,讓普通人也能見髒東西,卻不知道黑狗皮封靈竅,隱蔽人的氣息,人不見鬼,鬼不見人。

說完,他往自己腦門上也拍了一張。很快,幾個穿著粗布衣服的丫鬟嬤嬤團著幾個打扮靚麗的小姐走了過來,照在走廊裏的光是紅的,這幾個人影就好像是稍濃一些的光線勾成,整體呈現虛構的紅影。

其中一個少婦打扮,柳眉鳳眼,長相刻薄的女子一直在下命令,一會兒說前院的花要換了,一會兒又吩咐書房的舊書要清理了,要是放在古代,那就是一個專管三宮六院等等雜事的皇後娘娘。我聽後麵的丫鬟喊她少奶奶,心中便明白此人便是導致此後一係列慘絕人寰的悲劇的罪魁禍首了。

我壓低了聲音問馬鳴:“這算什麽?超時代投影?”

馬鳴也跟著壓低聲音跟我咬耳朵:“這算是一種念。一般是死者怨念過強,將當時發生的事情和影像都記錄了下來,百年後也能共情,在特定的陰曆陰時能重新回放當時的場景。”

這時,不知從哪裏傳來幽幽的啼哭之聲,不僅我和馬鳴聽見了,那少婦也聽見了。她停下來,厭惡地問道:“那賤人還沒死?”

嬤嬤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還沒。”覷了眼少奶奶的麵容,隻見她眉眼一沉,就要發怒,趕緊補充道:“不過我們餓了她四五天了,昨天施了針刑,前天在她臉上烙了通奸的印,每天變著法子折磨她……要我說,死了才是便宜她了,就得每天活受折磨,不死才好呢。”

它們對話的聲音並不低,但卻總是模糊不清,斷斷續續,就好像一台接受不良的老舊電視機。甚至其他人的麵目都像糊了馬賽克一樣看不清楚,味道中間的少奶奶,每根眉毛都栩栩如生。細想來,它們談論的人無疑是馬雯,但當時的馬雯被關在房間裏,怎麽可能真的看見這樣的景象,隻有可能是在房間裏聽到了,然後憑自己的想象還原出來的。

聽見它們對馬雯實施的酷刑,我簡直倒吸一口涼氣,從沒有想過,一個人能對另一個跟自己一樣的女人這麽殘忍。

少奶奶聽了,怒氣稍緩,臉上洋溢出暢快的笑意,說道:“好!你說得對,就這樣讓她死太便宜她了,我給你支個招,你用鞭子把她抽得皮開肉綻,然後再往她傷口上反複地涮鹽水……”

我靠!我忍不住憤怒地捶了一記櫃子,咚的一聲巨響,那些行走在前頭的‘念’驟然回頭,厲喝道:“誰?!”

我嚇了一跳,按理說這些念不應該是回憶嗎,為什麽會有自主意識?我下意識就站了起來,少奶奶的念雙眸凜冽地直視著我,或者說直視著我身後的牆壁,旁邊的丫鬟道:“少奶奶,您怎麽了?那裏什麽都沒有啊。”

少奶奶也是滿臉狐疑:“怎麽可能?我剛才聽見好大一聲巨響從櫃子那裏傳過來!”

“會不會是老鼠?”那嬤嬤一邊說著,一邊朝這裏走了過來。

我正嚇得手足無措之際,一隻手拉住了我的,帶著我朝某個方向狂奔起來。我以為是馬鳴,雖然內心嫌棄他這gay裏gay氣的牽法,但逃命在前顧不了這麽多。

“啊!好大的老鼠!”

那紅光和嬤嬤的尖叫在我身後越行越遠,黑暗中,我捏了捏掌心裏的手,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勁。馬鳴的手有這麽小、這麽冰冷嗎?

我甩開這隻手,對方也跟著停了下來,我打開手電筒,照亮她的麵容。

一瞬間,我呼吸都靜止了。

“小小。”想了想,我又搖頭否定道:“不,馬雯。”

變成小小模樣的馬雯站在我麵前。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知道她是殺人無數的厲鬼,心下卻並不怎麽害怕,可能是聽見了她那樣慘烈的過去,她又出手幫過我吧,在我心中,她並不麵目可憎。

馬雯搖搖頭道:“你不能進去那個房間。”

我本想立刻轉身就跑的,但是看見她的神情,鬼使神差又搭了一嘴:“為什麽?”

馬雯道:“那個孩子……我的孩子,它還沒出生就被強行流下,又被少奶奶請人施了惡毒的咒術,剝皮做成了椅子……它怨氣衝天,連我也沒有辦法管束,對你來說十分凶險。你如果去了,我恐怕沒有辦法在它手下保住你的性命。”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膽大包天了,竟然和一個厲鬼就這麽聊了起來,穩了穩心神,鎮靜道:“可是我並不相信你。”

馬雯臉上露出焦急:“……是真的!跟在你身邊的那個男人,他不懷好意,完全把少爺你當槍把子!他這是讓你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