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探

執法堂顧名思義,是隴家關押犯人之地,位置偏僻環境荒涼,尤其是夜間,沒有人煙,萬物皆寂,平日隻有巡查隊會往這邊來,何況今天因為那奇珍閣的喬公子,執法堂的值守力度並不強。

二人偷偷摸摸到了執法堂,這會兒隴家幾位管事的估計都還在談論喬蒙此行的意圖,執法堂這會邊比以前更沉寂一些,二人貼上隱身符小心翼翼的避開了巡夜的隊伍。

隴西月很快就在執法堂的丙字號房找到一個小孩,那小孩穿著一聲灰色的衣服,整個人看起來亂糟糟的,臉上也抹著一層黑泥。

她有些莞爾,不知道他是真的不修邊幅還是故意把自己弄成這樣好避人耳目。若是後者,倒是一個機靈的孩子,隻要他機靈,事情會順利很多。

那邊隴含音也找到一串鑰匙,正巧趕過來,看了小孩一眼,對隴西月竊耳道:“就是他,嘖嘖,我看今天二伯親自押著他回來,原來隻關在丙字房啊,還以為他很要緊呢,沒勁。”

隴家執法堂在審查人上頗有一套,犯人都是分開關押,從高到低分作特,甲,乙,丙,四級。得到隴含音的確認她心裏放鬆下來,隴嘯把小驢兒關在這裏想來也是不看重的,這對她的行動頗有好處。

確實,小驢兒不過一個孩童,還未修煉,也算作一個世俗凡人,對莫老頭背後之人知曉的肯定不多。現在,喬蒙來橫插一腳,替幕後人做擋箭牌,故意擾亂隴家的思維。這會兒他們應付喬蒙都來不及,哪有空對付這樣一個沒什麽價值的小孩。

隴含音打開了牢門,她緊跟著布下一個隔離陣法,避免聲響外傳。不想二人身上貼了隱身符,那小孩隻見門突然打開,猛地往牆角一縮,一雙明晃晃的大眼睛裏透露出深深的恐懼。

隴含音看清小驢兒的動作,突然拉起隴西月的手,輕聲道:“他看著比我還小呢,一身髒兮兮的。”

隴西月沒有答話,她走到小驢兒身邊,撥開小驢兒亂糟糟的頭發,就見他額頭一片青紫,再仔細看,他的眼睛裏雖然帶著恐懼,但還是十分清明。

由此可見審查的人還沒有動用什麽禁術,在寰真界有很多的強行掠奪他人記憶的法術,最有名的當數攝魂術,因能夠直接攝取對方記憶,所以被正道人士所不齒。

然,此術雖被禁止但世家宗門裏都有人會使用,而被使用了此術的人都會因其太過霸道而失去理智變成白癡。

隴西月又突然扒開小驢兒的衣扣露出他胸膛,也是一片青紫,看來他還是苦沒少受,她挪了挪手,讓那些傷口看著更猙獰些。

隴含音隨著蹲過來,小聲道:“師姐,這……”

那小驢兒什麽都看不見,又聽見人說話,好歹也是跟著莫老頭有點見識才能強忍著沒驚叫出聲,但那嗚嗚咽咽,臉色發白的樣子也是十分讓人同情。

隴西月卻不管,直接開口道:“我們問你什麽你就老實回答,不要撒謊。”

他驚恐的點點頭,隴西月也就不痛不癢的問了幾個莫老頭的問題。

然而小驢兒回答的也大多是隴西月和隴家所知曉的,問他莫老頭和誰來往密切一類的問題,他卻說不出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隴含音見了,惻隱之心大動,那孩子不過六七歲,還一身傷痕,於是勸道:“師姐,他恐怕什麽都不知道呢。我要是莫老頭也不會跟一小孩說什麽大事的。”

隴西月頓了頓,知道程度還不夠,得加上一把火,便開口說道:“我本來想得些消息叫那隴穀好看,現在什麽有用的消息都沒有,還掙功呢,可惜了,發現莫老頭屍體那麽大個功勞讓他撿去了。”

還未等隴含音回話,那地上的小驢兒猛地撲過來一把憑空抓住了隴含音的手,“什麽,什麽屍體......我爺爺,我爺爺。”

急促的語氣裏帶著不可置信,慌張的喃喃道:“死了......屍體......死了,”他猛地抬頭,一掃之前恐懼的神色,目露凶光,“誰做得,是誰做的!是誰!”

他眼圈紅紅的,大顆大顆的眼淚往地上掉,上下顎緊緊咬著,嘴唇都有些打顫,“讓我出去,讓我出去.....讓我出去啊,我要給我爺爺報仇。”

他拍開隴含音的手,踉蹌地就朝門口跑,隴含音眼疾手快,知道不能讓這孩子跑出去,反抓住小驢兒的手,用上了靈力才剛好死死的攔住他。

小驢兒像隻野獸似的一次次不知疲倦的往門口撞,隴含音也就費勁的攔了一次又一次,她帶著哭音,勸著:“你別撞了,你出不去的。”

接連好幾次,小驢兒終於反應過來,他重重的跪在地上,那“咚”的一聲光是聽著都疼。

他跪在地上,開始朝隴含音所在磕頭,不停的磕,嘴裏也不停嘶吼,嘶啞著嗓音,“求求你,我求求你,帶我出去吧,帶我出去吧,”伴著“咚咚”不停的磕頭聲,絲絲血跡留在了石板上,鮮豔又刺眼。

他聲音開始低沉起來,話音裏帶著悲切的嗚咽,一字一句的敲打在隴含音的心房,“那是我唯一的親人啊,讓我出去吧,讓我見他最後一麵。我爹娘都死了,那是我……唯一的親人啊,爺爺,我求您了。求您......”

小驢兒說到最後,也不再掙紮,頭枕在冰涼的石板上,雙手緊緊的抱著自己的後腦,開始嚎啕大哭,哭聲淒涼悲切又絕望無助。

畢竟還是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啊,隴含音看著實在心裏難受,點點淚珠輕輕順著她的臉頰流入脖頸。她怔怔的看著小驢兒,眼裏透過他,好似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隴西月看著她,心裏也有了數,又看那小驢兒磕頭磕得額頭都在流血,就從背後上去,一刀劈在他頭頸部,她拿捏了力度,小驢兒輕輕的暈了過去,又拿出藥膏,給他額頭抹了抹。

那是血瘀膏,藥效好,也沒什麽氣味,至多幾個時辰他額頭的傷就會好,又把房內她們倆出現過的痕跡抹去。

回身一看,隴含音還在愣愣的望著,眼淚珠子糊了她一臉。

她歎口氣,摟著她,安慰道:“是師姐不對,說漏了口。你別再難過了。可好?”可隴含音仍舊呆滯著沒有開口。

任由隴西月把她拽出了執法堂。

這一路上,那個往日總喜歡嘰嘰咋咋,鬧個不停的隴含音,被現在這個神情木然的隴含音取代,她帶著一臉的空洞同隴西月呆滯的回到君瀾院。

她不由摸摸隴含音的頭發,輕聲道:“含音,是師姐想差了,結果什麽都沒有問出來。還讓你看到那樣的畫麵,到底是爺孫情深,至親的親人,唉……你早些休息,不要亂想。”

說著完她就要關門往外走,隴含音卻突然拽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