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永不瞑目

穿的是一套寬鬆的灰色絲質休閑服。但與其說是休閑服,倒不如說更像是睡衣。奇了怪了,怎會有女人穿身睡衣跑來神探事務所哭呢?但我隨後看到她輕微隆起的肚子,看上去應該是有孕在身了,怪不得柯摩斯會稱為“夫人”。

意識到這點後,我單純地認為,這是來委托調查自己老公出軌的事情,也許是她老公因工作原因在外邊有了別的女人,使她傷心欲絕,所以不停哭泣。這種事聽得看得都太多了,便禁不住感慨:知人知麵不知心哪。

氣氛就這樣一直陷入尷尬與沉默,時間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小時,而就在這一個小時中,她竟然能一直保持那樣的姿勢,低沉地油泣,也不吱聲。而柯摩斯則在一旁很有耐心地陪伴他,靜靜地坐在那兒喝茶,似乎要等到對方不再哭泣為止,可這要等到何時!我可沒耐心等下去,因為我站在那兒都已經雙腳酸疼了,這簡直比小時候被班主作罰站還難受,便禁不住上前勸道:“這位夫人,您別哭了,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盡管告訴我們X神探,他一定會全力以赴地幫助到你的。”

“嗯嗯。”聽了我說的話,她似乎才回過神來,自己是在X神探事務所,就漸漸止住哭泣,隻是仍埋著頭,用頭發遮住臉,接著用蚊子般的聲音輕輕說道:“我想請X神探幫忙調查我的死因。”

“這多簡單...啊!...你說什麽?”最終我還沒回過神來,本想再勸幾句。但就在我回過神來的一刹那,心髒已提到嗓子眼,莫非我是見鬼了嗎?竟然會有人來委托調查自己是怎麽死的?

“別一驚一乍的!你到那邊去把我和客戶的談話都記錄下來,一個字都不能漏。”柯摩斯看著已被嚇得麵如土色的我,頗有些不耐煩地放下茶杯。看上去他並不感到意外。

“什麽一驚一乍,她...她不是好端端坐在這裏嗎?怎麽會調查他自己的死因?不會是精神病吧。”我被嚇得說話有點吞吞吐吐,無法相信麵前發生的一切。

“你才是精神病呢!她不是活生生的人,僅僅是個冤魂,也是普通人概念中的鬼。我的神探事務所,本就是為了這些冤魂而開設的,有冤魂登門委托案件,很詭異嗎?行了,廢話少說,快去做筆記,這對我們將要展開的工作十分重要。或者你也準備四百萬給我,那樣就不用幹活了,拍屁股走人!”他的話很尖酸,卻使人無從辯駁。

“他是鬼,你是魔鬼!”我氣憤地說道,走到自己的“課桌”邊,開啟電腦,在大腦近乎是一片空白的情況下開始記下他們的談話的內容。

對我方才的失禮,那個冤魂好像完全不理睬,連頭都沒抬,隻是沉默了片刻之後,開始輕聲傾訴,言辭間充斥著一股濃重的怨恨:“我是在兩天前死的,可我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為何而死?我甚至連寶寶的麵都沒見到!所以,X神探,請你務必幫我查清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否則我永不瞑目。”

“請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幫助你,因此,還得請你務必回答我幾個問題。第一個問題,請你認真回想一下,在你臨死時做的最後一件事是什麽?”柯摩斯的表情格外凝重,也可以說,是在我認識他到現在並不長的時間裏首次表現出這種神情,令我倍感驚訝。

“我的記憶有些模糊,隻記得我老公從公司打電話給我。說他晚上有飯局,回來比較晚,讓我早些睡,不必等他。我老公是市場部的,他們經常在外邊應酬。因此我並沒有當作一回事,早早地睡了。誰知...”話音未落,女鬼又開始啜泣,不出意外,她應該是在睡熟時死的。

“那你知不知道誰最有可能加害於你?又或者你本身就有心髒方麵等容易導致猝死的疾病呢?”這回柯摩斯沒待他說完,就直接問道。

“我沒有這方麵的病史,自從兩個月前被查出懷孕後,我就辭了工作,在家裏安心養胎。這是我和老公結婚三年後的第一胎,是我們愛情的果實,我一直都很注意,包括平日裏飲食起居都很小心。”女鬼一邊哭一邊說道。

“三年嗎,那你知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柯摩斯好像想到什麽。

“我不知道啊,拜托你,X神探,拜托你務必要幫我查出死因,否則我會永不瞑目。我那可憐的小孩,都還來不及睜眼看一看這個世界,就這麽跟我一塊兒沒了。我不甘心...”女鬼的情緒逐漸激動起來,言辭間也有點語無倫次。

“那麽最後一個問題:你活著的時候叫什麽名字?”似乎柯摩斯已明白無法從她這兒獲取更多有價值的信息,打算結束對話。

“我叫張小娟,哦,不對,我應該叫魏彩霞,似乎也不是,我...我竟然記不起自己叫什麽了,我究竟叫什麽名字呢...”

“好的,我明白了。沒問題,夫心,請放心,我一定會盡快幫您查明真相,所以請您先回去,過兩天再來。我保證會給您一個滿意的回複。”柯摩斯打斷了女鬼的話,站起身來。

“有勞柯先生了。”說罷,她終於慢慢站起身,就在此時,我終於看清了她的臉,那是一張令我永生難忘的臉,並非因為她的美,而是出於恐怖。本來漂亮的臉蛋,右半邊臉竟然血肉模糊,連眼珠都掉在外邊,嘴角更直接裂到腮幫。但她仍未理睬一臉驚懼的我,飄飄然走出了門,消失在黑漆漆的過道裏。

凝視著女鬼遠去,柯摩斯轉身看著我,我明白此時我臉上的表情肯定很豐富,有恐懼、有猜忌,有憐憫也有不可思議,而這正是我此刻真實的心理寫照。

“來,我們談談吧。”他注視我很久,之後擺擺手,示意我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再三遲疑後,我還是聽了他的話,坐到他對麵的沙發上。而此時我心中,除了困惑和恐懼外,還湧現出一股強烈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