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關月又變成了一個人,為了上班方便,接下來的幾天她又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睡覺了。她很規矩,在聽了薑濤隱隱的暗示後,便決定不再理他,那張卡,也還沒有還回去。

汪海正卻根本沒有像關月開玩笑要求他的那樣,天天給她打電話。他出去了三天,隻在去雲南的第一天晚上和她報了一個平安,然後隔了一天,發了一條報告行蹤的短信,接下來就杳無影蹤了。總之,仍然保持著他那種提上褲子下了床,就對關月不近不遠的態度,一來是本性,二來可能是真的忙。

而薑濤呢?他的本性就是頭腦靈活,從不坐以待斃。如果他薑濤沒點本事,也不會短短這麽幾年,就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變成一家裝修公司總管業務的老總,那總得要點手腕和聰明機智吧!

既然現在他的頭不疼了,睡的覺也少了很多,薑濤就開始琢磨起了自己的前程問題。他已經仔仔細細地詢問了醫生,他的這個腳以後到底還能不能正常走路。醫生明確告訴他,手術成功,回複的也不錯,不出意外的話,以後多多鍛煉,是能和正常人一樣行走的,隻要別做太劇烈的運動,別走的太快,一般情況下沒人看出來。

薑濤得到這個答案,幾天來內心的惶恐也就慢慢地釋然了,他當然會拚盡全身力氣多多鍛煉,爭取早日恢複健康。但是,通過這次車禍,他卻把楊麗徹底看透了。

他其實對楊麗一直是有情的,要不然他不會把持不住,違背道德,與她**,更不會在楊麗設計擺了他一道,迫使他離婚之後,仍然會不計前嫌地與她交往。

他知道楊麗愛慕虛榮,自私自利,可她也有優點,譬如熱情,開朗,活潑,聰明,能說會道,時刻都會黏著他,哄得他團團轉,他倆在一起,比較有話題,能聊到一塊兒。如果說楊麗似火,關月就像水,時間長了,關月的水激不起他的情,生活就平淡了,可他又喜歡刺激,所以,他在知道關月和汪海正來往後,徹底死了心,如果不出車禍,幾乎就要接受楊麗作為他的繼任老婆了,他認為楊麗肯定是愛他的,可偏偏就在這節骨眼上,他才知道楊麗隻愛她自己。

他從楊麗和關月對待他出車禍的表現中,幡然醒悟了:老婆還是一開始選的那個人好啊!

他還有些不甘心,於是,他決定設一個局,他把楊麗請來了。

楊麗的妝容雖然依舊精致,但明顯掩飾不住臉上的憔悴和眼中的失落。她,可笑的是,穿著他曾陪她買的那款天青色的風衣。

楊麗落了座,薑濤直截了當地問:“你是在躲我吧!”語氣很平淡。

“沒有。”楊麗馬上否定了,臉色瞬間變換了一下,微微一笑,努力為自己辯駁,“我這幾天真的是太忙了,天天都忙到半夜。”

薑濤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楊麗見他不相信,又強詞奪理道:“怎麽了,我不是天天都給你打電話嗎?你剛出事的那幾天我不是天天過來陪著你嗎?我們也是有績效考核的,我不能……”楊麗咽了口唾沫,算了,言多必失,她覺得自己對薑濤還是很上心的,他一個電話,她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薑濤也不想聽她巧言令色,幹脆說道:“楊麗,我讓你來是告訴你一件事,讓你有個決定。”

“什麽事?”楊麗聽這語氣,有些緊張地看了看薑濤的腿,似乎預感到了什麽,然後就聽薑濤說道:“我以後就是個殘廢,瘸子了,我會不停地治療,會花很多錢,我們……”薑濤頓了頓,終究還是有些難過,“我們是以男女朋友的關係交往的,但我現在連自己也保不住自己了,我也不想拖累別人,你……”薑濤說到這裏,似乎有所期待,目光灼灼地望著楊麗,“你還會跟著我嗎?跟一個沒有錢,又變成瘸子的人結婚。”

楊麗有些恍惚,心情也很激動,她來之前,從來沒想過薑濤會這麽直言不諱地詢問她,她何嚐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在薑濤出事以來,幾乎夜夜難眠,就是在翻來覆去地思考這個問題。她想如果薑濤真的變成了一個瘸子,那她的人生可就太悲慘了,她怎麽能找個瘸子結婚呢?

她,楊麗,漂亮,聰明,能幹。一般男人很難入了她的法眼,她甚至都看不上她們單位那些處級以下的幹部,覺得他們一年也掙不了多少錢。她一直想挑一個和她各方麵都匹配的男人,原本看好的薑濤,也是她不惜耍手段得來的男人,現在居然變成了瘸子,她怎麽能和一個行動不便的瘸子生活,並像老媽子一樣照顧他一輩子呢?

她也愛薑濤,可她愛的是那個英俊瀟灑,體健貌端,會掙錢,會哄人,也會給她帶來幸福生活的薑濤,而不是眼前這個胡子拉碴,頭發髒亂,萎靡不振的瘸子。

她不甘心。

“薑濤,不會的……”楊麗控製著自己慌亂複雜的內心,不願接受眼前這個無情殘酷的事實,還在無力地否定著,“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不會成為瘸子的。”

“如果我就成了一個瘸子,需要你照顧,你還跟著我嗎?”薑濤咄咄逼人地再次問道。

楊麗圓睜著嫵媚的雙眼,顫抖著雙唇發不出話,她的內心正在進行著激烈的交鋒:如果選擇和薑濤在一起,以後就要照顧一個瘸子,這無疑會被別人笑掉大牙,試想:一個美女怎麽能和一個瘸子一塊兒逛街,看電影,出去吃飯呢?那樣的人生簡直太悲催了,這和她設想的高雅時尚如小資一般的生活相去太遠。

如果選擇放棄薑濤,她雖然不算太年輕,但仍然是二十多歲,仍然是一位待字閨中的大美女,還有屬於她的一片亮麗天空,再等等,沒準仍然有希望找一個能夠欣賞她的美麗與才情的優秀男士。

薑濤直直地盯著楊麗,看著她那苦惱皺眉,猶豫犯難的神色,半天不說話,耐心終於告罄,冷冷地下了逐客令,“楊麗,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了。”別的他也不想多說,她的猶豫即是結果,還非得需要她表明態度嗎?

楊麗忍受了這一番內心的煎熬,聽到薑濤如此說,一顆左右搖擺不定的心反而放下了,要知道這可是薑濤自己做出的決定,是他把她攆走的,而不是她非想走的。楊麗便順著薑濤的話,騰地站了起來,下了決心,氣勢上卻不輸人,語言上還特別婉轉,“薑濤,你脾氣可真不小啊,算了,我不和你理論,你還是好好養病吧,不要想太多,我忙完這陣子,再過來看你。”說完,就如釋重負地閃人了。

她還想為自己留一條後路,她還不能把話說的太死,萬一他能好起來呢?何況,她,其實,多多少少對薑濤真的有點感情。

楊麗走了。薑濤就開始琢磨與關月複合的可能性。他知道上次和關月說的那些半明半昧的話,把她給嚇跑了,她可能再也不會過來了,可他又很想讓她過來。他現在渴望關月回心轉意的念頭比什麽時候都強烈,即使她有了別的男人,可隻要沒和那個男人結婚,他就還有希望,他就值得試一試。

關月吃軟不吃硬,薑濤決定抓住這一點,把她給搶回來。

又過了一天,她給關月打去了電話,用的是軟軟的帶點委屈的腔調,“小月,你好幾天都沒過來看我了。”

關月一直小心提防著薑濤對她耍曖昧,所以並不為他可憐兮兮的語氣所惑,隻平淡地應道:“哦,我最近比較忙,你怎麽樣,好點了嗎?那個護工還負責吧!”

“嗯,還好。”薑濤按著自己想好的計劃說道,“小月,你來一下,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說得很有禮貌。

“什麽事啊!”關月本能地起了戒心。

“你來了我再和你說吧,我媽最近有點咳嗽,她來不了,我也隻能麻煩一下你,”語氣很謙恭,還不好讓人拒絕。

關月想了想,薑濤的卡還沒給他,那就再去一趟吧,還卡順便幫忙。

正好下午去銀行辦事,關月便沒再回單位,直接從小屋拿上卡向薑濤的醫院進發了。在路上,她覺得自己可能有點小題大作,太把汪海正的話當回事兒了。每個人都有人際關係和正常的交往,薑濤現在處於非常時期,她能幫上忙還是應該幫一幫的,光明正大的幫忙,為什麽要怕汪海正呢?而且看這情況,楊麗那個鳥女人一準就是不願伺候瘸了腿的薑濤,她可不能學楊麗那種小人,那麽自私。

關月進了病房,看見薑濤的氣色挺好,她也由衷的高興,噓寒問暖了一番,就把卡拿了出來,放到他床邊,“薑濤,你現在有病需要錢,這錢還是你自己收著吧,我也用不著。”

“什麽錢?”薑濤迷惑,定睛一看,依稀記得正是那張他給關月的卡,頓時有種說不清楚的滋味湧上了心頭,喉頭也像堵上了一塊兒什麽東西,眼眶不禁又一次濕潤了。

人們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也從不允許自己脆弱,可如今作為一個病人,他內心是多麽需要有人來扶慰關心和幫助他一下啊!

這次出車禍,他也深切地體會到了:隻有在自己走背字的時候,還能不計前嫌幫助你的人,那才是真正能結交的朋友。

薑濤很感動,簡直有點熱淚盈眶,他眨巴了兩下眼睛,才把眼裏的熱意給眨了回去,隨即連忙擺手,拿起卡放到關月的手裏,“小月,不用,這是給你的,我不能拿回去,我不缺錢,真的。”

“嗨,這不原來就是你的錢嗎?”關月又一次奉上。

兩人開始你推我讓起來,薑濤忍不住捉住了關月的手,他是情不自禁捉住的,關月趕快抽了出來,隻看見薑濤眼裏有瑩光閃閃,有說不出的可憐,她明白但凡病人,都會特別容易激動,倒也不必介意,為了緩和局促和尷尬,關月便馬上問道:“薑濤,你不是有事嗎?”

“嗯。”薑濤也穩定住了自己的情緒,讓關月把床頭櫃的抽屜打開,說道:“裏麵有我屋裏的鑰匙,你能不能回去一趟,給我拿幾件內衣過來,順便把剃須刀也拿來。你看……”薑濤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臉,“我這張臉,都已經不能看了。”

他也是個要強的人,說完這些特窩囊的話,就覺得自己現在真是到了山窮水盡,人生最灰暗最低穀的時候了,這點小事都得求人。不過,他又看了看關月,又覺得她可是自己曾經的老婆,在她麵前再怎麽窩囊似乎也不算丟範兒。

關月拉開抽屜,一眼就看到了那串熟悉的鑰匙,原來她一直放在包裏天天帶著。離婚的時候,她記得狠狠地把這串鑰匙扔到了地上,甩給了薑濤。現在……她怔了怔,還是拿了出來,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攥在手裏,裝作不在意地一笑,“好啊,我馬上給你去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