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怪客”迫“恨世魔姬”與周靖斷絕交往。

“恨世魔姬”道:“如果不呢?”

“逆旅怪客”語含殺機,道:“結束你的生命!”

以“逆旅怪客”通玄的身手,要取“恨世魔姬”的生命,確實並非難事。

場麵在刹那之間,充滿了恐怖的氣氛。

“血女甘小梅”要取“恨世魔姬”的性命,是為了一個妒字,但“逆旅怪客”到底是為了什麽呢?這一點除當事的雙方,旁人無法猜測。

“恨世魔姬”並非**娃**一流,以她的年紀,為什麽會愛上比她年輕一半還多的周靖呢?這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周靖一橫身道:“前輩……”

“逆旅怪客”一欠身道:“請少主直呼外號!”

“不,在真相未明之前,我仍稱兩位為前輩!”說至此,目光向“怪丐聶飛”一掃,又道:“兩位不必爭辯,我不會更改我的主意!”

“少主有何見示?…”

“我不希望發生意外事件!”

“少主不顧嚴重的後果?”

“不會有什麽後果發生的!”

“少主有這自信?”

“當然!”

周靖對“恨世魔姬”除了感恩的意念之外,並沒有其他非非之想,他自信不會墮人畸戀的網中,所以,他毅然的作了以上的答複。

“逆旅怪客”無可奈何地一歎道:“少主,小的希望少主能堅持這原則?”

周靖又說了一句:“當然!”

“恨世魔姬”在一旁,始終不發一言。

“逆旅怪客”向周靖身前移近於數步,低聲道:“少主,你是否己來見過‘無難先生’?”

“見過了!”

“那白紙……”

“丟了!”

“什麽,丟了?”

於是,周靖把求見“無難先生”雙方發生衝突,陳秋心明理達義,告知白紙之謎,以迄忽現“赤星令”,被“通天教”徒不意奪走,等等經過,述了一遍,中間隱起了“血女甘小梅”一段沒有說出來。

“怪丐聶飛”怒氣衝天地道:“通天教死灰複燃,竟然首先向我開刀……”

“逆旅怪客”一搖手道:“這事內情不簡單,‘通天教’何以派人奪走這張白紙,這是預謀,並非偶然或巧合。”

周靖憤然道:“我誓非把它尋回不可!”

“少主,你懸屍官道,希望該教的人出麵,這辦法可能行不通!”

“為什麽?”

“如果‘通天教’早有預謀,此次得手,顯見對少主的行蹤知之甚詳,而且那張白紙的價值,江湖中無人知道,而該教獨知,對方當不致因幾具手下的屍體而暴露真相,否則,該教又將成為眾矢之的了!”

“前輩所見不差!”

“目前隻有一個辦法可行。”

“什麽辦法?”

“分頭探查‘通天教’的巢穴!”

周靖領了領首。

甄名隱開口道:“周身,我兄弟兩人也參加這項行動!略效微勞!”

周靖劍眉一整道:“這……怎能勞動兩位賢弟……”

“周兄把我兄弟當外人了!”

“如此,小身我愧領盛情!”

“周兄太謙了!”

“賢弟與這兩位是……”

說著,目光掃向了“逆旅怪客”和“怪丐聶飛”。

甄名隱一笑道:“小弟倆與這兩位前輩是素識,在前道不期而遇,所以同行一起,想不到在此又逢周身,可算是巧遇。”

“哦!”

周靖“哦”了一聲,但心中的疑念未釋,“人頭大會”之上。甄氏兄弟現身突兀,而現在又與兩個神秘人物在一道,巧合兩字,似未盡然。

“少主珍重!”

“周兄保重!”

“再見!”

珍重聲中,“逆旅怪客”等四人,動具離開,“逆旅怪客”臨去之時,狠狠地瞪了“恨世魔姬”一眼,似乎在警告她如再糾纏周靖,將有嚴重後果發生。

“恨世魔姬”報以一聲冷笑。

周靖愣愣地望著四人背影消失,他對自己的身世,更感到莫測高深了。

“恨世魔姬”這才向周靖道:“弟弟,什麽白紙之謎?”

周靖坦然道:“就是‘黑箱’之謎,是我嶽丈易斌臨死所留!”

“弟弟,你是否相信‘緣’這東西?”

“緣,什麽意思?”

“天下萬事皆隨緣,有緣則自,緣盡則離,絲毫也不能勉強!”

“姐姐這話使我莫測高深。”

周靖姐姐兩字出口,心裏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自己竟然與這一代女魔姐弟相稱,確實是不可思議的事。

而“逆旅怪客”一再阻止自己和她來往,這其中定有什麽隱清存在。

“恨世魔姬”輕笑一聲道:“不談這些,弟弟可否把身世向我一道?”

周靖愴然一笑道:“身世,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什麽,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是的!”

“他們稱你少主……”

“這一點我也不清楚!”

“你並非‘霸王鞭’周公鐸的兒子?”

“可能不是!”

“你不能斷定?”

“目前如此!哦!我有個問題請教……”

“你說好了,何必用請教兩個字!”

“姐姐是否願意說出‘逆旅怪客’一再逼你不許和我交往的原因何在?”

“恨世魔姬”沉思了片刻,道:“不知道!”

“連你自己也不知道?”

“這個……可能是我年紀太大,生相奇醜,也許是我惡名在外……”

“我看不是這麽單純!”

“依你的想法呢?”

“我無從想象,所以問你?”

“我也一樣想象不到!”

周靖愕然道:“這怎麽可能呢?”

“事實是這樣,信不信由你,弟弟,你真的愛我嗎?”

這話從年逾不惑,奇醜絕倫的“恨世魔姬”口中說出來,的確令人頭皮發炸,周靖聞言之下,不期然的向後退了一步,訕訕地道:“這……這……”

“恨世魔姬”幽幽一歎道:“弟弟,你雖然當眾說過兩次愛我,但我明白那不是真的,你隻是賭氣承認罷了,不過……我……

“姐姐,你知道那不可能……”

“為什麽?”

“我們是不同的兩代呀!”

“愛沒有年齡地域的限製!”

“可是……”

“可是你壓根兒就不愛我?”

“我尊你為姐姐!”

“好,目前我們不必為此爭論,你稱‘血女’為義姐?”

“是的!”

“她很美?”

“美極!”

“你愛她?”

“不!”

“那我告訴你,她己經愛上了你!”

周靖不由心中一**,“血女”的美,的確惹人遐思,但他仍淡淡地道:“未見得?”

“於真萬確!”

“何所據而雲然?”

“如果她不愛你,她不會向我出手,那是嫉妒呀!”

周靖不由麵上一熱,“恨世魔姬”的話不無理由,於此,他推想到,未婚妻易秀雲,她對自己表麵上水火不容,口口聲聲要報複退婚之辱,但,她舊情難忘,自己呢?愛、恨、歉疚,兼而有之……

“怎麽樣,你有這感覺嗎?”

“也許如你所說,但,那是她自己的事!”

驀然——

“恨世魔姬”驚呼一聲道:“啊呀!有這樣的怪事……”

周靖一震道:“什麽事?”

“你看,那三具屍體!”

周靖目光一掃之下,快逾電閃的射到懸掛屍體的樹下,浮目四顧,竟然一無聽見,掛在樹上的屍體,離奇地失蹤了。

以周靖和“恨世魔姬”的功力,竟然讓人在咫尺之間,盜走屍體而不發覺,那盜屍人的身手,的確是相當駭人了。

“恨世魔姬”也緊隨著來到了官道之上,沉聲道:“這必是‘通天教’所為。”

就在此刻——

一個冰寒澈骨的聲音突地傳來:“黃紫芳,你說對了!”

兩人同感一震,周靖大喝一聲道:“什麽人,與我滾出來!”

“哈哈哈……”

回答的是一陣撕空裂雲的狂笑,以兩人的功力修為,仍被笑聲震得氣血浮動。

周靖一定心神,覷準笑聲所傳之處,猛一彈身,朝林中撲了過去,這一補之勢,可說快逾電光石火。

笑聲,轉了一個方位,周靖撲了個空。

“恨世魔姬”悄沒聲地掩了過去,但依然撲空,笑聲又換了方位。

瞬息之間,變幻兩個方位,而不露絲毫形跡,這種身手,簡直是駭人聽聞,因為“恨世魔姬”與周靖,都是身負奇技的一等高手。

周靖不由暗昏心驚,一怔之後,再次喝道:“是人的話,就滾出來,何必鬼鬼祟祟?”

笑聲戛然而止,仍是那陰森刺耳的聲音道:“周靖,你說話客氣一點!”

這神秘人能隨口道出周靖和“恨世魔姬”之名,而周靖和“恨世魔姬”卻連對方的影子都摸不到,這人丟得不小。

周靖冷哼了一聲道:“不容氣又待如何?”

那神秘人道:“周靖,老夫此來不是與你為敵……”

周靖一愕,道:“閣下何方高人?”

“林中人!”

“林中人?”

“不錯!”

“江湖中不曾聽說有閣下這一號人物?”

“周靖,不為你所知的事還多著呢!”

周靖目光朝來到身側的“恨世魔姬”一瞟,意思是問她知不知道這“林中人”是哪一號人物,但,“恨世魔姬”眼中所呈現的,也是一種迷茫駭異之色,顯然,她也不知道這“林中人”的來曆。

周靖更加困惑了,以“恨世魔姬”的閱曆,竟然認不出對方是誰,那隻有一個可能,“林中人”三個字是這神秘人信口胡謅的

以對方所表現的這兩手看來,當然不是泛泛之輩。

對方不問可知是衝著自己而來,來意為何呢?

當下沉聲道:“閣下何妨現身一見?”

“老夫目前還不打算現身!”

周靖不由氣住上衝,冷冷地道:“如此閣下請吧!”

“老夫專程為你而來。”

“閣下不願現身,一切免談!”

“可是老夫非要與你談上一談不可?”

“在下沒有這個興趣!”

“林中人”嘿嘿一笑道:“周靖,如果老夫說出來意,你會有興趣的!”

周靖不由心中一動,但他傲然的性格,使他不輕易附和對方挑逗性的話,冷然道:“閣下還是自便吧!”

“你真的不願意和老夫談上一談?”

“在下沒有這份閑工夫!”

“林中人”自顧自地接下去道:“比如說,與‘黑箱’之謎有關的那張白紙的事,你也沒有興趣……”

周靖不由怦然心震,想不到對方竟然是因了嶽父“聖劍飛虹”易斌所留的那張白紙而找上自己,這是他目前急迫須要知道的事,當下激顫地道:“閣下說那張白紙?”

“不錯!”

“閣下來意為何?”

“就是那張白紙的事!”

“在下是說閣下的目的何在?”

“你願意談了?”

“可以談一談!”

“老夫隻希望和你一個談!”

“閣下不必顧忌,這位……”

“不!”

周靖急於要知道“林中人”的底細和白紙的下落,但他又不能開口要“恨世魔姬”離開,一時之間,弄得沒有主意。

“恨世魔姬”朝林中冷冷一笑,然後對周靖道:“弟弟,我暫時離開吧,不過,你一切小心!”

周靖歉然一笑道:“我理會得,隻是對你太失禮了!”

“恨世魔姬”深情款款地注視了周靖一眼,道:“弟弟,這沒有什麽,我走了,前道再見!”

語落,彈身朝官道的一端星瀉而去。

周靖待到“恨世魔姬”的背影從視線中消失之後,才對林中發話道:“閣下可以現身了!”

“林中人”依然森冷如故地道:“現身與否不關宏旨,我們一樣可以交談!”

“難道閣下見不得人?”

“嘿嘿嘿嘿,由你怎麽說吧!”

“那就請閣下坦白說出來意。”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聽說過這句俗語嗎?”

“閣下是什麽意思?”

“老夫不能平白把白紙的下落告訴你!”

“這就是說有條件?”

“你說對了!”

周靖從鼻孔裏哼出了聲,道:“你找錯了對象!”

“林中人”怪笑一聲道:“對象倒沒有找錯,除非你願意放棄!”

“在下會自己得回的!”

“你知道下手劫奪的人是誰?”

“通天教所為!”

“你錯了!”

這句話大出周靖意料之外,難道會不是“通天教”所為,毀在甘小梅之手的,分明是通天教徒,而且現場還請下了一枚“赤星令”,這豈能有假?

心念之中,冷冷地道:“閣下憑什麽說在下錯了?”

“當然有事實可資佐證!”

“閣下說出來聽聽看?”

“這得先談妥條件!”

周靖鼻孔裏吹了一口大氣,道:“你且說說看,什麽樣的條件?”

“林中人”一字一句地道:“以你身上所帶的那顆‘血心’交換!”

周靖不由一震,對方何以知道自己身帶“血穀”信物“血心”,而提出這個條件?“血心”乃係義兄甘江臨死所贈,豈能提出交換,當下毫不猶豫地道:“辦不到!”

“林中人”嘿嘿一笑道:“你不想知道白紙的下落?”

“這是在下自己的事!”

“你願意放棄‘黑箱奇書’和天下第一高手的希望?”

周靖不由心中一動,那張白紙,關係著“黑箱奇書”,也連帶關係著自己的身世,其重要並不亞於自己的生命……

“林中人”毫不放鬆地緊迫著道:“如果讓得手者破了白紙之謎,尋得奇書,你將悔恨終生!”

周靖冷冷一哼,道:“閣下既知其中內幕,為什麽不謀那白紙,成就天下第一的武功身手,而要圖取區區‘血心’,這又為了什麽?”

“小子,你問得對,不過天下任何一件東西的價值,因人而異,老夫對第一高手的虛名,視如草芥!”

“對不起,在下也是一樣!”

“你這是違心之論!”

“不管怎麽樣,在下不需要閣下……”

“那你永不能得回那張白紙!”

“未見得!”

“周靖,老夫可以提醒你一點,‘通天教’教主早在四十年前物化,該教隨之冰消瓦解……”

“哼,在下有證明你的話不實!”

“什麽證據?”

“赤星令!”

“哈哈哈哈,區區‘赤星專’難道不能造假?”

周靖怦然心問道:“你說那遺落的‘赤星令’是假的?”

“這明眼人不問可知!”

“何以見得?”

“出手的人能在得手之後從容而遁,難道保不住一個令牌,那是故意遺下以轉移你的目標!”

“那些屍體……”

“為表演逼真,犧牲幾個人又算什麽?”

周靖的心念動搖了,“林中人”說得不錯,以甘小梅的功力,竟然不能發現那下手之人是男是女,身形相貌,其功力之高,可以想見,當然不會把令牌失落,顯然這是故意留下以布疑陣。

“林中人”又何以對這樁事的始未知道得這麽詳細呢?可能對方早已暗中盯牢了自己,但,話雖如此,也不能憑片麵之言,而推翻親自所睹的事實。

“林中人”要圖謀“血心”的目的何在?不由脫口道:“閣下謀求‘血心’的目的何在?”

“林中人”又是一陣刺耳怪笑道:“彼此條件交換,不必問目的!”

“這交易不會成功的,閣下請吧!”

“你不幹?”

“在下不考慮這宗交易!”

“你打定主意了?”

“一點不錯!”

“你會後悔的!”

“在下從不知後悔為何物!”

“周靖,你後悔就在眼前!”

周靖怒火倏升,一咬鋼牙道:“閣下準備怎麽樣?”

“老夫‘血心’誌在必得!”

“難道你想出手搶奪?”

“可能!”

“你敢?”

“這有什麽敢與不敢,這是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能怪老夫不顧江湖道義了!”

“物各有主,強取豪奪也稱之為道義?”

“不必費話了,你再作最後考慮?”

周靖殺機大幟,原來這自稱“林中人”的神秘人,完全是窺視自己胸前的這顆“血心”

而來、所謂白紙下落等,可能是他在暗中聽到自己和甘小梅與“恨世魔姬”的對話,而臨時動起交換條件的念頭,編造了這一篇聳聽的危言。

當下冷哼了一聲道:“林中人,你無妨出手搶搶看!”

“如此老夫隻好出手了!”

了字聲中,一抹談煙也似的黑影,從林中閃掠而出……

周靖本能地一閃身,“一招殘身”封住門戶。

黑影擦身而過,快得簡直不可思議,以周靖的功力,竟然看不出對方的形貌,僅隻眼睛一花而已。

“好小子,有兩套!”

喝聲中,黑影疾劃而回。

周靖心頭大凜,“二招奪命”電閃出手……

但,慢了半著,招式尚未展開,隻覺胸前一緊一涼,胸衣洞開,“血心’己落入對方之手。

周靖肝膽皆炸,目眥欲裂。

“林中人”有如鬼魅幽靈,隻瞬目之間,便己消失在道旁林中,周靖仍無法看清對方的長相生形,這種身法,足可當驚世駭俗四個字。

周靖瞪視著那片密林,全身簌簌直抖。

他無從想象對方不惜出手搶奪“血心”的目的何在?

如果因“血心”之失,而發生了意外的事件,將何以對義兄甘江之靈?

“血心”對“血穀”之中的殺人的“血罡”,有克製之效,持“血心”可以通行“血穀”

而無阻,如果對方企圖對“血穀”有所不利的話……

心念及此,不由機憐憐打了一個寒顫。

雖然“血穀主人”功深莫測,但暗箭難防,萬一的話……

“周靖,‘血心’暫時借用,用過之後會還給你,至於老夫方才所說的活,仍然有效,那張白紙,乃是落入‘一統會’之手,借假‘赤星令’故布疑陣。”

“林中人”的話音,又告傳來,顯然對方並未離去。

周靖聞言之下,大感意外,想不到這件事會是“一統會”所為,栗聲道:“閣下這話當真?”

“不假!”

“是‘一統會’派人所為?”

“不錯,老夫還可以告訴你,那出手的是副會長‘天邪洪謹’!”

“什麽,‘天邪洪謹’?”

“不錯,‘天邪院’院長!”

“天邪院長當了‘一統會’的副會長?”

“對了!”

“哼……”

“周靖,以你目前功力,決非‘天邪洪謹’之敵!”

周靖沒好氣地道:“這是在下自己的事!”

“老夫要走了!”

“慢著!”

“你還有話說?”

“閣下劫取‘血心’將作何用途?”

“老夫不會告訴你!”

“閣下記住這筆帳,在下有一天會討回的?”

“嘿嘿嘿嘿,老夫接受你這個挑戰!”

久久,聲音寂然,“林中人”己離去了。周靖任立當場,心裏不知是一股什麽滋味,關係著“黑箱”之謎的白紙,既然落人“一統會”之手,這後果就嚴重了,“聖劍飛虹”易斌因“黑箱”之謎而毀在“一統會”之手,現在白紙又被該會奪去,真是仇上加仇,恨上加恨!

“林中人”劫走“血心”,其後果也是同樣的不堪設想……

“林中人”是誰呢?以“林中人”的身手而論,必是武林中的巨憨大擘,而竟不為“恨世魔姬”所識,顯然“林中人”三個字是對方胡說的,但,對方是誰呢?

可惜,甘小梅負氣離開,否則以她的功力,不難迫使“林中人”現形,再者,“血心”

之失,最少也可讓“血穀”知所警惕。

夜幕深垂,周靖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路路行在官道之上。

腦海中是一片空白,他不知何去何從?

驀地——

一條白影,從眼前劃空橫官道而過,一瞥即逝。

周靖不由心中一動,甘小梅的情影,倏然在意念中浮現,於是,他略不遲疑,彈身便朝自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那白影快得出奇,以這瞬息之間,竟無蹤無跡。

周靖追出百丈之外,刹住身形,目光朝四下一掃,隻見不遠處,幾株穿雲巨樹圍環之中,隱隱露出一片沉沉黑影,似是寺廟的模樣。

略一思索之後,轉身朝那片黑影奔去。

距離漸近,看出果然是一間廟堂。

顧盼之間,己來到距廟堂不及五十丈之外,他目光如炬,己然看出廟門之上的橫匾,赫然是“嶽王廟”三個鬥大金字。

起先,他懷疑那白影可能會是負氣而離去的“血女甘小梅”,所以一鼓作氣地追了下來,現在,他躊躇了。

那白影真會是甘小梅嗎?

她進了這廟嗎?

他感到自己的行為,有些近於盲目的荒唐。

但,既來之則安之,總要看個究竟。

心念幾轉之後,他挺逾狸貓般掩入廟中。

事後又出乎他意料之外,廟院之中,果然有一個白色人影,他的心微微震顫了一下,把身形隱人暗處,以他的自力,加上星光,對那院地中人,他看得一清二楚,對方,赫然是一個毫未謀麵的白衣少年,一具書生裝束,俊美瀟灑己極。

他想,對方可能是在廟中寄讀的一個秀才,或者是……

另一條人影,幽幽出現。

周靖不由又是一愕,這後來現身的,赫然是“無難先生”的女兒陳秋心,甘小梅曾說過陳秋心己有愛人,可能這俊俏書生就是她的愛人。

想不到這一追,卻追出了一對愛侶的幽會。

他準備悄然離開……

耳邊飄來男女的話聲——

“心妹,事情辦得怎樣?”

“敏哥,我……”

“怎麽樣?”

“他……我下不了手!”

“哼,你根本不愛我!”

“敏哥哥,我的一切都奉獻給了你,你為什麽這樣說?”

“你視我的生死如無睹!”

“可是,我……”

“心妹,我和他隻能有一個人活在世上!”

周靖好奇之念大熾,看樣子這白衣書生是要陳秋心去為他殺某一個人,這倒是件值得玩味的事,他打消了離開的念頭,想窺個究竟。

陳秋心發顫的聲音又道:“敏哥哥,你為什麽非要他的命不可?”

“我不是說過很清楚了嗎,我與他有仇,我不殺他,他必殺我!”

“到底是什麽樣的仇呢?”

“事完我再告訴你!”

“但,用這種手段對付他……”

“心妹,如果你懷悲天憫人之念,對仇人慈悲,就是對自己殘酷。”

“我總覺得……”

“不必多說了,如果你不願意做,我自己會去做,也許我會命喪他手,但誰要我自己與功力高過我的人樹仇呢?”

“敏哥,他對我曾有過……”

白衣書生的聲音,變得冷森至極地道:“心妹,不必說了,我不強你所難,我倆從現在起就分手吧?”

“不,敏哥,我不能沒有你呀!”

“可是,你卻無視我的生死!”

周靖愈聽愈感茫然,不知這白衣書生何以強迫她去為他殺人,不管事實真相如何,這白衣書生確實不夠一個男子漢的氣概。

語聲中斷。

可能,陳秋心在愛人的脅迫下,重新作考慮,她螓首低垂,久久無語。

一聲冷笑,從另一個方向傳來,笑聲極輕,若非是聽覺十分銳敏的人,根本聽不出來,周靖不由暗地心涼,想不到還有第三者隱伏在現場。

陳秋心對他曾有指示白紙之謎的恩德,他覺得在道義上他不能袖手。

由於那聲冷笑,顯見得事非尋常。

院地中的兩人,可能沒有發覺那冷笑之聲,是以鎮靜如初。

白衣書生似乎不耐,冷漠地發話道:“心妹,你不必作難,言止於此,我走了!”

陳秋心惶然道:“敏哥哥,你不能走,讓我多想想!”

“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但從這件事證明了你……”

“不,敏哥,你不能這樣說!”

“哼,我洪一敏並不是三尺童子,難道連一點分辨力都沒有?”

洪一敏三字人耳,周靖心頭猛地一震,他想起了以卑劣手段毒殺義兄甘江的“蓋世太保”

洪一民,洪一民洪一敏僅一字之差,難道這美書生會是“天邪院”院主的另一個兒子,如果是的話,這內情就相當不簡單了。

“天邪八妖”曾經擄持陳秋心,想以她作為人質脅迫“無難先生”加盟“一統會”,“天邪院主”天邪洪謹,已然做了“一統會”副會長,他親身出動,奪去了那張有關“黑箱”

奇書之謎的白紙,而洪一敏可能就是“天邪洪謹”的兒子……

但,如果說洪一敏的身份如自己所測,他又豈能讓“八妖”挾持他的愛人,同時“八妖”

在“諸葛氏宗詞”之內,又怎敢生心要對陳秋心施暴?

他想不透其中究竟。

即以洪一敏目前的行為而論,也屬不近人清。

陳秋心似己下了決心,一抬頭道:“我答應你!”

洪一敏輕聲道:“這才是我好妹妹!”

“敏哥,我始終覺得良心不安。”

“心妹,你應該想到如果我被殺……”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答應你!”

“心妹,要沉著,不能露出破綻,我會在暗中策應你!”

陳秋心無言的點了點頭,顯然她的應承是很勉強的。

冷笑之聲,再度傳來,這一次的笑聲,異常清晰。

洪一敏與陳秋心同時驚覺,雙雙躍上屋麵……

周靖卻是怦然心驚,這笑聲冰寒刺骨。但有似曾相識之感,當下決不遲疑地從暗角裏閃身出廟,飛升一株古柏之頂,掃掠之下,竟然一無所見,片刻之後,他重新掩回廟中,但己失去了洪一敏和陳秋心的蹤跡,想來,他倆己乘此機會離開了。

方才的事,他始終不能釋然於懷。

洪一敏真的會是“天邪洪謹”之子嗎?

以他的出身而論,功力當然不弱.而且“天邪院”與“一統會”己聯為一體,高手如雲,為什麽他報仇要假手於一個女子?

他要陳秋心殺的對象是誰?

兩次發冷笑的第三者又是誰?

周靖原本打算跟蹤陳秋心看個究竟,現在,對方己悄然離開,看來再要找到她已是件不容易的事,這個謎,隻好悶在心裏。

站了片刻之後,他己離開了“嶽王廟”,上道緩緩而行。

夜盡天明,他因心事重重,總共走了五十裏地。

他盤算著自己的行止——

赴“天邪院”追還那白紙?

徑赴“血穀”示警?

失去了“血心”,他己無法進入“血穀”,但若因“血心”之故而給“血穀”帶來了意外,自己將問心難安,甘江對自己有輸功之義,他母親“血穀之主”對自己有傳功之德……

於是一點首——

他決定奔赴“血穀”,相機行事。

心念一決,心裏輕鬆了許多,身法也隨之加快了,他要在“林中人”之先,趕到“血穀”。

正行之間,一聲嬌喚傳自身後:“周相公,請留步!”

周靖驀地收勢回身,一看,心裏不由一愕,對方赫然是陳秋心。

“是陳姑娘?”

“是的!”

“有事嗎?”

陳秋心粉腮微微一變,但瞬即複原,怯怯一笑道:“我正要找你,想不到在此不期而遇!”

周靖心中一動,脫口道:“姑娘要找在下!”

“是的!”

“請問……”

“關於那張白紙的事!”

周靖一震道:“怎麽樣?”

“我……我受了爹爹的騙,所以也騙了你!”

周靖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惑然道:‘什麽意思?”

“我給你那白紙是假的……”

‘什麽,假的?”

周靖幾乎驚得跳了起來,想不到被“天邪洪謹”所奪的那張白紙會是假的,如此說來陰錯陽差,反而是福不是禍了。

“有這樣的事?”

“我事後知道,所以特地來找你!”

“哦,那……真的呢?”

陳秋心粉腮又微微一變、期期艾艾地道:“我把它偷了出來,藏在一處極隱蔽的地方!”

周靖這一喜,確實非同小可,無限感激地道:“姑娘大德,在下沒齒難忘!”

“周相公言重了,這本是你的東西,家父也並非覬覦那張白紙,他老人家隻是一念好奇……”

“在下不會在意的!”

“那就好了!”

陳秋心似有什麽心事,顯得有些心神不屬,但周靖完全被白紙未失的幸運占據了全部的思想,沒有仔細注意對方的表清。

“陳姑娘,那張白紙對在下關係太大,難得姑娘如此存心,在下感激不盡,請問現藏什麽地方?”

“距此不及百裏的一個山洞之中!”

“可否煩姑娘指引……”

“當然,我們現在就去!”

兩人掉頭疾馳,五十裏之後,舍官道轉入山區。

周靖忽地想起“血女甘小梅”說過的那句話:“……她愛上了一隻有野心的狼……”,難道所指的就是那俊美滿灑的白衣書生洪一敏?

難道一副金玉外表,而有一顆豺狼的心?

以他主使陳秋心殺人這件事而論,的確這洪一敏的為人值得可疑。

他想向陳秋心探詢那件事的真相,但卻無法開口,偷窺別人隱私,想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行為。

他也想到那發冷笑聲的人,這其中大有蹊蹺。

一陣緊行疾馳之後,眼前現出一道岩峰夾峙的窄穀。

陳秋心用手一指道:“就在這窄穀之中!”

周靖領了領首,跟著陳秋心進入窄穀。

這窄穀峰壁陡峭,高入雲表,日光不照。顯得有些陰森可怖。

顧盼之間,陳秋心停身一個周徑不及一丈的石洞之外,道:“是這裏!”

周靖用自一打量眼前的石洞,苔蘚遍布,藤蔓遮掩,黑黝幽深。

“姑娘就是把它藏在這石洞之中?”

陳秋心對著洞中出了神,沒有聽見周靖的問話。

周靖一皺眉,再次道:“那張白紙就藏在這洞中?”

陳秋心警覺地一回頭,聲音微見發顫地道:“是的!”

“我們進去吧?”

“這……”

“怎麽樣?”

“周相公自己進去取吧!”

周靖不由疑雲頓起,道,“姑娘不進去?”

陳秋心粉腮浮起一層難以形容的異色,訥訥地道:“我……我不想進去,東西就在洞底石桌之下,用碎石掩著!”

周猜疑雲更盛,冷冷地道,“姑娘去取,豈不直接了當?”

“不……我不……”

“為什麽?”

“這洞先時不知是什麽人隱棲之所,洞中有兩具骷髏,我……不想再看那駭人情狀,所以……”

周靖釋然地一笑道:“原來是為了這個,但姑娘身為武林人,殺人見血,在所難免,難道還怕……”

“那又是一回事?”

“好,如此在下自己進洞去取!”

說著,舉步便朝洞口數去……

“周相公!”

周靖不期然地停了腳步,道:“姑娘還有話說?”

陳秋心遲疑了一會之後,很不自然地一笑道:“沒有什麽,我藏東西時,非常匆忙,對洞中情況並不十分了解,周相公進去自已小心一二!”

“哦,在下會留意的!”

周靖用手撥開藤蔓,攢入侗中。

就在周靖入洞之後,一條白色人影,突然出現。

他,正是洪一敏。

“心妹,謝謝你,你做得好!”

“敏哥,我……心裏很難過。”

“真是婦人之仁!”

“他對我曾有過救命大恩,而我竟以怨報德。”

“心妹,你不久就會忘記這件事,你是為了愛呀!”

“我恐怕此生難忘!”

洪一敏陰險一笑道:“心妹,我們不談這些,先解決這小子要緊!”

說著,走近洞的一方巨石……

陳秋心惶然道:“敏哥哥,你不能放過他?”

“你為他求情?”

“我……我……問心難安!”

“嘿嘿,心妹,收拾起那菩薩心腸吧,事己至此,如被他發覺,我固然活不了,你,他一樣不會放過!”

陳秋心花容失色,嬌軀簌簌而抖,喃喃地道:“天哪,我究竟做了什麽?”

洪一敏冷冷地道:“你為你的愛人解除了生命的威脅!”

“敏哥,我覺得不安。”

“為什麽?”

“他身邊有幾個人功力高不可測,稱他為少主,如果報複起來……”

洪一敏麵色一變之後,冷冷地道:“那是另外一回事我自有辦法應付,同時今日的事,你知我知,決不會傳入第三者之耳……”

“你忘了‘嶽王廟’中,那突如其來的冷笑聲?”

洪一敏麵色變得極為難看,但,瞬又複原,聲音中充滿殺機地道:“看事應付吧!”

聲落,俯身巨石之下,揀起一根黑色的繩子,隨即用火石打燃火種……

陳秋心菜聲道:“敏哥哥,這樣做是否太殘忍了些?”

“對仇人難道還講仁慈?”

火種接觸黑色繩子,冒起一股輕煙,那輕煙迅快地向洞口移來……

陳秋心別轉身去,似乎不願看這即將發生的慘劇。

洪一敏一閃身,拉起陳秋心的手,退離十丈之外。

一聲轟然巨響。衝空而起,石屑紛飛,煙硝彌漫,岩石崩塌,震耳轟隆之聲,久久不絕,令人動魄驚心。

待到一切聲音靜止,眼前己失去那石洞的蹤跡,入口一片碎石崩岩。

陳秋心惻然道:“他被活埋了!”

洪一敏望著那被毀的石洞,得意地一笑道:“這樣死,算便宜了他!”

“你和他究竟是何仇何恨?”

“這個以後再慢慢談吧,說來話長哩,心妹,你能再替我辦一件事嗎?”

陳秋心下意識地退了數步,駭然道:“辦事?”

“你肯嗎?”

“又是殺人?”

“不,不是殺人,是一件有益武林的事,你肯盡力的話,十九可成!”

“什麽事?”

“令尊‘無難先生’學究天人,如果有機會全力施展,當可造福武林……”

“我不懂?”

“一統會行將統一整座武林,宗旨是消除武林中的殘殺凶戾風氣,使所有的武林人,不分派別,在一個單純的規法之下,結為一體……”

陳秋心瞪大了眼睛道:“這與我有何關……”

“令尊有濟世之才,所以我想請你說服令尊,加盟‘一統會’!”

“我無能為力!”

“你不願!”

“並非不願,家父的性格,武林盡知,任何人無法使他做他自己不願做的事!”

“你是他女兒,可以用父女之情打動他!”

“如何說詞呢?”

“他加盟之後,我和你就正式結婚!”

“他老人家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倆之間的事,我正感難以啟齒向他老人家說明呢,這怎可以之作為請他老人家加盟‘一統會’的借口?”

洪一敏嘻嘻一笑道:“心妹,你與我已是一體,此生當然非我莫屬,而且你己有了身孕,令尊不加盟‘一統會’,我們無法結合,難道令尊會置你終身大事而不顧……”

陳秋心駭異至極地道:“敏哥,你怎的要替‘一統會’作說客?”

洪一敏笑容一斂道:“心妹,你知道我是誰?”

“嚏,你不是說你父親是一個歸隱林泉的名宦嗎?”

“不是!”

“不是?”

“那是我隨口向你說的!”

陳秋心杏目一睜,怒聲道:“你為什麽要騙我?”

洪一敏嘻皮涎臉地道:“心妹,隻要我愛你,你愛我,這就成了,何必斤斤計較於那些不相幹的事呢,身世與愛情,根本是兩回事!”

陳秋心麵色一緩,道:“那你是誰?”

“一統會副會長的次子!”

“副會長,誰?”

“家父洪謹!”

陳秋心如中蛇蠍,蹬蹬蹬退了三個大步,栗聲道:“你是‘天邪院’院主的第二個兒子?”

“這難道有什麽不妥?”

陳秋心粉麵一慘,淚珠在眸子裏滾動,瑩瑩欲滴。

“天邪院”在武林中固然大名鼎鼎。與“殘人院”齊名,但作風卻為正派人士所不齒,她想不到自己視為終生可靠的愛人,竟然是“天邪院”少主。

隆中山“諸葛氏宗詞”的一幕,倏升心頭。

她幾乎無法支持她的嬌軀,厲聲道:“洪一敏,想不到你會是……”

洪一敏滿麵驚詫之色,截斷了她的活道:“心妹,你這是為了什麽?”

陳秋心激動得花枝亂抖,語不成聲地道:“你要我誘使周靖進人這石洞,然後炸毀洞徑,把他活埋,原來是要報‘八妖’被殺之仇,你……你……”

“心妹,冷靜一點,什麽八妖七妖?”

“你何必狡辯,‘天邪八妖’難道你不知道?”

“怎麽回事嘛?”

“洪一敏,我何以會中‘天邪迷魂藥’?何以會落人‘八妖’之手?”

“這……我不知情!”

“哼,洪一敏,怪我瞎了眼……”

“心妹,聽我說,‘八妖’己死,多無佐證,我委實不知情!”

“鬼話,你的要求與‘八妖’的目的同出一轍,目的要家父加盟‘一統會’……”

淚水,終於滾落粉腮。

洪一敏抓耳搔腮地道:“心妹,你誤會我了!”

“誤會?哼!上次我們分手之後不久,突遇‘八妖’,交手不及數合,我便猝然昏倒,否則‘八妖’其奈我何,這一點,你作何解釋?”

洪一敏麵色一連數變之後,道:“心妹,我可對天發誓,我真的不知情!”

陳秋心拭幹眼淚,粉麵抖露一片恐怖殺機,咬牙道:“洪一敏,我要殺你!”

洪一敏愴然一笑道:“心妹,你不相信我的話,我也沒有辦法,你要殺我就下手吧,我不還手就是!”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下手吧!”

陳秋心一晃嬌軀,欺到洪一敏身前,纖掌上揚…………

洪一敏淡淡地道:“心妹,我死之後,希望你善觀你腹中的那塊肉,不論是男是女,他總是我倆愛情的結晶,我死在心愛之人手中,毫無怨言!”

說完,雙目一閉,一副從容就死之態。

這幾句話,像利刃戳在陳秋心的心上,她軟化了,上揚的手,徐徐放落,淚水,再度滾落腮邊。

她已懷了身孕,難道她能下手殺害未出世的嬰兒的父親?

洪一敏睜開眼來,毫無表情地道:“心妹,你為何不下手?”

陳秋心悲聲斥道:“我不是你的心妹……”

“請相信我的話?”

“你與我滾!”

“心妹……”

“滾!”

洪一敏呆了一陣之後,彈身奔離窄穀。

陳秋心像一尊矗立的石像,釘在原地,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簌簌而落。

回筆敘及周靖。

周靖一心一意要尋回那張白紙,對陳秋心幾次所顯露的異樣神情,沒有分心去分析,入洞之後,疾住洞底摸去。

洞徑不深,百丈即已見底。

但,他怔住了,眼前既沒有陳秋心所描述的骷髏,也沒有什麽石桌,這僅是一個荒山野洞而已。

疑雲再度升起——

陳秋心為什麽要騙自己?

她目的何在!

莫非洪一敏要她設法殺害的人,就是自己?

心念及此。不由機憐憐打了一個寒顫。

他想轉身出洞、問個明白……

驀在此刻——

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隆巨響過處,整座石洞,像是被掀翻了似地急搖猛晃,岩壁碎石暴落如雨,身軀被震得撞向洞壁,又彈了回來。

一陣煙硝,卷入洞中,刺得他雙目難睜,嗆咳連連。

若非他仗著“玄龜神功”護體,勢非被震死不可。

他暈眩了半刻光景,神誌才告恢複。

第一個衝入腦中的意念,是自己中了陰謀詭計。

他做夢也估不到陳秋心會暗算自己。

現在他恍悟洪一敏在“嶽王廟”中,強迫陳秋心殺害的,原來是自己。

他自忖與對方住日無冤,近日無仇,唯一的解釋是對方果真是“天邪洪謹”之子,自己曾攜“蓋世太保”洪一民的腦袋赴“人頭大會”,在“諸葛氏宗詞”因救陳秋心與為報義父“霸王鞭”周公鐸之仇,而毀了“天邪八妖”,所以對方不擇手段地對付自己,除此之外,他找不出任何理由。

陳秋心竟然以怨報德,更是令他發指。

他咬了咬牙,恨恨地,自語道:“我不殺這一雙狗男女,誓不為人!”

洞口被封、煙硝散泄,彌漫了全洞。

周靖摒住呼吸,向外奔去,一看,呆了,五十丈之外,己全被崩坍的巨石堵死、從距離判斷,這石洞己被炸毀了一半.任你功力通玄己無法排除五十丈的積石。

麵對被塞死的洞徑,周靖肝膽皆炸,目中幾乎滴出血來。

想不到陳秋心不念救命之恩,做了洪一敏的劊子手,把自己活埋洞中。

這種手段,的確是慘絕人寰。

他奮力推出兩掌,不出所料,是實實的。

由於這一用力,無法閉住呼吸,煙硝之氣,奪鼻而入,嗆得他眼淚鼻涕齊流。

他像一隻困獸,不停地在洞中來回遊走。

既然不能破山腹而出,隻有活活被困死一途。

他頹然退回洞底。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消逝,痛苦隨著增加。

洞中充滿了煙硝,他無法自由呼吸,由於摒息過久,全身血管賁張,胸膛似要炸裂開來,但甫一吸氣,就是一股煙硝入鼻。

死亡的陰影,籠上了他的心頭。

他想,我周靖難道就這樣結束了生命不成?

答案是的,他將在最短的時間內被窒悶則死。

他有過死亡的經驗,但,似乎這一次更真切,他己感覺到生命在開始慢慢消失。

痛苦急劇的增加,己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

雙手不由自主地抓捏著洞底岩石,石屑紛飛。

窒息,那是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

他想起了自己.撲朔迷離的身世!

想起了一切的恩怨情仇!

也想到了“逆旅怪客”“恨世魔姬”“地靈夫人”……等等與自己有關的人。

然而這一切將隨著生命的結束而消失。

他的身體,像是被片片的撕裂,五髒六腑,也像是被攪扭撕拉。

汗水,濕透了重衫。

用自己的手,結束這痛苦吧!

“周靖,你慢點兒死!”

突如其來的喝聲,使他猛地一震,舉起的手,緩緩垂下。

他神誌半昏,無暇去分辨聲音何來,但一股清涼之氣,衝淡了濃厚的煙硝,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隱隱造人一道亮光,那像是一道石門。

門內,疊出數個灰蒙蒙的人影。

周靖用力地集中視線,人影忽生忽滅,最後,隻剩下一個嫋娜的白色人影。

這是幻境,人死後的幻境……

他想,自己己經解脫了。

話聲再度入耳,冷峭而熟悉:“周靖,說話呀!”

這次,他看清了,洞壁果真裂開了一道門,門內一個白衣麗人,她,正是“血女甘小梅”。

他揉了揉了眼睛,再看,沒有錯,是義姐甘小梅。

但,他不敢相信這會是事實,因為這完全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周靖,你說話呀!”

“我……我沒有死?”

周靖站起身來,駭異至極地望著甘小梅,激動萬分地道:“姐姐,你……”

“住口,誰是你姐姐?”

周靖神思盡複,他覺察出眼前的並非幻像,而是事實,但甘小梅的話使他震驚了,他惶然地退了數歲,栗聲道:“姐姐,怎麽回事?”

甘小梅秀眸殺機隱現,森冷地道:“周靖,我們來算算這筆帳!”

周靖駭然道:“算帳,什麽帳?”

“你自己心內明白!”

“是否為了那天‘恨世魔姬’的事,小弟我當時口不擇言,謹……”

“住口,誰與你談那些!”

“那是為了什麽?”

“你要我說出來?”

“請姐姐明告!”

“周靖,我哥哥甘江是如何死的?”

這一話有如晴空霹靂,震得周靖身形連晃,連連退步,他想不適甘小梅何以得悉義兄甘江的死訊,不知這死訊是否己傳入“血穀主人”之耳?……

“周靖,回答我?”

周靖愴然道:“姐姐,你己經知道了?”

甘小梅銀牙一挫道:“不錯,世間沒有永久的秘密,任你狡黠如狐,也會有露出尾巴之日!”

“姐姐的消息由何而來?”

“一統會人頭大會,之上,你與‘鬼女’石蘭花表演的好戲……”

“哦,原來是這樣,姐姐……”

“不許你如此稱呼!”

周靖一窒,道:“當初隱瞞此事,小弟有不得己的苦衷!”

“什麽苦衷?”

“義兄臨死交代,不許把死訊傳給伯母,怕她老人家受不了……”

“真的是如此?”

“難道你不相信?”

“不錯,我不相信!”

“你的意思是……”

“你坦白說出我身長甘江的死因!”

周靖略作思索之後,把途遇甘江,臨死結交,贈“血心”受重托,以及“鬼女石蘭花”

為未婚夫報仇,殺死“蓋世太保”洪一民,等等經過,說了一遍。

甘小梅冷笑數聲道:“周靖,你還是說出實情為妙!”

周靖劍眉一整道:“這便是事實經過!”

“如果我說家兄是死於你與‘鬼女’石蘭花之手,你有何話說?”

“姐姐豈能如此想法?”

“你能提出證據證明家兄確實死在天邪院主之手嗎?”

“鬼女石蘭花與‘冥宮’護衛長呂子英便是人證!”

“如果你們串通一氣呢?”

“姐姐抹煞事實,我百口莫辯!”

“血女甘小梅”雙目似電,直射在周靖的麵上,似要看穿他的內心。

周靖問心無愧,滿麵坦然之色。

久久——

“血女甘小梅”以低沉的音調道:“周靖,我相信你一次,容我調查事實真相,如果我發現事實並非如你所言,我隨時會取你的性命!”

周靖露出一絲苦笑道:“聽憑姐姐,小弟無話可說!”

“好,算作暫時揀回了一條命!”

周靖人本孤傲,但因為義兄甘江輸功之德,與義母“血穀主人”傳技之恩,他咬牙受了下來。

“姐姐可容我問幾句話?”

“你講!”

“義兄凶訊,伯母她老人家可曾知道?”

甘小梅粉麵一慘,道:“不知道!”

“這事希望能瞞住她老人家。”

“瞞得了一時,瞞不了永久!”

“還有,姐姐怎地會在此現身?”

“我無意中得悉洪一敏在此預埋炸藥的陰謀,所以先期趕來等候,所謂人算不如天算,他不知道這石洞並非死穴,另有暗道可通!”

“小弟謝過姐姐救命之恩!”

“不必,我當初的本意是要殺你以報血仇,並非存心救你!”

“但,事實上小弟己獲大恩!”

“你可以走了!”

“小弟還有件至關緊要的事相告?”

“什麽事?”

“說來慚愧,小弟一時大意,‘血心’已被人奪去……”

“血女甘小梅”神色頓呈緊張,急聲道:‘什麽,你說‘血心’被人所奪?”

“是的!”

“什麽人?”

“他自稱‘林中人’,身手極高,小弟無法看出對方麵目!”

“林中人?”

“不錯!”

“武林中能令你周靖看不出形貌的高手,似乎並沒有這一號人物!”

“小弟認為是一個假名號,隨口道出的!”

“血心乃是‘血穀’瑰寶,家母當初念你與家兄一結生死交情,所以沒有收回,有了‘血心’,‘血穀’的天然屏障‘血罡’不能阻,如果對方……”

“小弟也想到對方居心叵側!”

“憑家母的功力,倒無懼於這些宵小……”

“可是暗箭難防?”

“我立即回穀!”

“小弟同行?”

“不用!”

“事緣小弟而起,讓小弟也稍盡綿力?”

甘小梅熟視了周靖良久,終於點了點頭。

周靖跟在甘小梅之後,從偏洞走出山腹,甘小梅把暗道複原,然後落身窄穀。

倏地——

周靖驚嗑了一聲:“她還沒有離開此地?”

甘小梅冷冷地道:“一個柔弱的善良女子!”

周靖麵上己透出一片恐怖殺機,一彈身飛射過去,栗聲喝道:“陳秋心,你想不到吧?”

陳秋心陡地一震,回過身來,芳容大變,驚呼道:“是你?”

周靖冷森森地道:“不錯是我,沒有死,奇怪嗎?”

陳秋心駭震至極的連連退步,顫聲道:“你竟然沒有死?”

“陳秋心,你很失望,對嗎?”

“周相公,我……”

“你還有解釋?”

“周相公願意聽嗎?”

“在下沒有空聽你花言巧語!”

陳秋心再向後退了兩步,的確,周靖會留有命在,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難道他是鬼魅幽靈,是人的話,怎能逃過活埋之厄。

“周相公,天幸你沒有死,否則我陳秋心將遺憾終生!”

“哈哈哈哈,陳秋心,這句話十分動人,可算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一句謊言,是誰誘我入洞?是誰把我活埋洞中?”

“周相公……”

周靖身形一欺,麵上殺機更濃,一字一頓地道:“陳秋心,我先殺了你,再找洪一敏那兔崽子算帳!”

陳秋心花容慘淡,兩滴淚珠,從腮邊滾落,像是自語般地道:“死了也好,活下去還有什麽意思……”

“陳秋心,我周靖不會動慈心的,你死定了!”

“周相公,能死在你手,也算稍贖罪惡,下手吧?”

周靖咬牙一哼,一招“三招碎屍”,暴然施出……陳秋心雙眼一閉,瞑目待死。

“住手!”一聲栗喝傳處,周靖不期然地收勢向後退了一步。這發聲阻止周下手的,赫然是“血女甘小梅”,這時,她又掛上了蒙麵白巾。

“姐姐……”甘小梅冷冷地道:“你不能殺她!”

周靖惑然道:“為什麽?”

甘小梅道:“你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