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森冷而蒼勁的女人聲音,從洞的深處傳出:“何人膽敢闖洞傷人?”

周靖心裏明白,那枯瘦老者的身手,比他隻高不低,如非他的“玄龜神功”能避掌指,使那老人驚愣錯愕的活,他未必能傷得了對方,而那老者隻不過是看洞的,由仆及主,這洞主必非常人,當下大聲應道:“在下周靖東見洞主!”

“這就是你來見的禮數7”

“在下情非得己,被迫出手!”

“哼,小子乳臭未幹,竟然自恃藝高,上門欺人……”

“在下說過情非得己!”

“進來!”

周靖略一思索之後,昂然舉步向洞的深處行去。

洞徑兩析之後,眼前光華大盛,一間巨大的石室,呈現眼前。

周靖止住腳步,目光朝石室之內一掃,不由連打了兩個寒噪,幾乎驚叫出聲。石室正中,一張鋪設華麗的石榻之上,端坐著一個白發紛披的怪人,麵目全被遮掩,隻露出部分軀體,襯以冷森森的珠光.分外顯得陰森可怖。若不是方才的話聲,他真疑所見的是妖怪而不是人。

“桀桀……”

那怪人一見周靖之麵,突地發出一陣刺耳怪笑,笑聲如裂金帛,露麵遮身的白發,簌簌飄飛,周靖不由頭皮發炸,渾身汗毛逆立。一縷勁風,從身後襲來,他連轉身都來不及,便己被兩隻鋼爪,扣個結實。“小子,你簡直是膽大包天,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聽聲音,周靖知道偷襲自己的是那剛才被自己擊傷的枯瘦老者。

怪人笑聲倏然斂住,沉聲道:“王叔,放開他!”

“小姐,這小子紮手,掌指不傷……”’

“你隻管放開他!”

鋼爪在活聲中移去。

周靖幾疑自己聽錯,這枯瘦老者,竟然稱呼這白發紛披的怪女人叫小姐,而怪女人又稱對方為王叔,此非不可思議的怪事?枯瘦老者話聲再起:“小姐,如何發落?”

“你且退下,待我先問個明白,對了,把水府閘門關閉!”

“是!”

老者恭諾而退。

怪女人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小子,近前一點!”

周靖向前挪了數步。

“你叫什麽名字?”

“周靖!”

“來此何為?”

“尋找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

周靖不由一窒,不知該如何說才好,“聖劍飛虹”易斌沉入潭中的到底是什麽東西,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一本秘笈嗎?絹折嗎?還是……

“到底是什麽東西?”

周靖心念一轉,含浪地道:“一本奇書!”

“奇書?”

“不錯!”

“什麽樣的奇書?”

“這個……在下沒有目睹過!”

“哈哈哈哈,小子,你是在弄什麽玄虛?”

“這本奇書,是在下一位父執沉入潭中,遺命在下尋回!”

“口說無憑!”

“洞主是否得見這本奇書?”

“告訴你,有這回事不錯,這本奇書本人在十年前得到。”

周靖急道:“那洞主己練成了奇書所載武功?”

“這個……似乎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可否請洞主送還?”

“你說得太天真了!”

周靖麵色一變,道:“洞主想據為己有?”

“小子,何以證明這本奇書該屬於你?”

“江湖之中,有不少人知道!”

“就算你的,可是……”

周靖心中一緊,道:“可是什麽?”

“你己無緣獲得到它!”

“為什麽?”

“因為本洞主無意讓你活著離開!”

語音平談,但聽來令人不寒而栗。

周靖下意識地朝後一挪腳步……

背後響起沙沙的腳步聲,接著是那枯瘦老者的話聲:“小姐,有三個人入洞……”

“嗯,這是前所未有的事,來的人目的多分與這娃兒相同,洞門關閉沒有?”

“己經關閉!”

“不必理睬,由他們去吧!”

“是!”

周靖不由心中大凜,既有三撥人入潭,顯然那綠衣女莫綺華的奇門陣勢沒有阻住來人。

“王叔!”

“老奴在!”

“你看這小子的長相……”

“是的,的確像,可是小姐,忘了他吧,何苦折磨自己?”

“王叔,忘得了嗎?”

“小姐……”

“你說這小子掌指不能傷?”

“是的!”

“桀桀桀桀……是天意?還是巧合?”

周靖從對方的話語中,知道這老者和怪女人是主奴關係,但不知她口中的他是誰,自己的形貌與他相似,不知她將如何對付自己?怪女人猛一甩頭,紛披的白發**向肩後,露出一張風韻猶存的徐娘麵孔。

青春雖已退色,但仍可看出她當年必是綺年玉貌,一代尤物。

她並不老,但發如白銀。

那目光,令人不敢仰視,無法分析,集憤恨、怨懟、冷森、肅殺在一起。“小子,我美嗎?”

這句突如其來的問話,使周靖大感愕然,但,他終於一頓首道:“美之一字,當之無愧!”

“如果時光倒流二十年?”

“必然令人傾倒!”

“可是二十年前,有人對我不屑一顧!”

“這……”

“我被人玩弄之後,遭人遺棄,三天三夜,我頭發盡白!”

“哦!”

“所以我立誓殺盡自命不凡的英俊男人!”

周靖駭然再退了一步,一時答不上話來。

怪女人的麵上,殺機倏濃,陰惻惻地接著道,“你,像那遺棄我的男人,那人死了,他的影子卻在你身上,這是巧合,也可以說是天意!”

周靖機憐憐打了一個寒顫,暗忖,她必是因情場失意而變態,不知她將以什麽瘋狂行為加在自己身上,入潭之後的遭遇,是作夢也估不到的。她遭遺棄之後,三天白頭,可以想見她用情之深,所受打擊之大。

她說遺棄她的那負心人死了,而她卻遷怒所有英俊的年青高手……

怪女人緊接著說道:“誰說失去的不能追回!誰說恨海難填,哈哈哈哈……”笑聲充滿了瘋狂的意味。

枯瘦老者悚然叫了一聲:“小姐!”

“王叔,我失去的,要從他身上找回,我的恨,要從他得到補償!”

“小姐,你不能……”

“王叔,你下去!”

“小姐……”

“下去!”

枯瘦老者漫應了一聲道:“是!”

雙掌暴舉,挾以畢生勸勁,突然劈向周靖,勢道強抵得令人咋舌。

周靖可能做夢也估不到枯瘦老者會突然施襲,而且雙方距離僅有數尺,一個有心,一個無意,的確防不勝防。

怪女人暴喝一聲“王叔,你敢!”

“砰!”挾以一聲悶哼,周靖被震得離地而起,飛射向石室之內。

枯瘦老者之所以全力施襲,目的是要毀去周靖,以遏止怪女人的瘋狂念頭,因為那念頭太可怕了。不偏不倚,怪女人伸手接住了周靖飛射而來的身軀。

周靖雖有“玄龜神功”護體,但這一擊,已超過了神動極限,受傷在所難免,一口鮮血,全噴在了怪女人的身上。怪女人驚叫一聲,脫手又把周靖擲出,這一擲之勢,力道奇猛。

“砰!”又是一聲悶哼,周靖結結實實地撞在石室的門框上,再彈落地麵,鮮血又告狂噴而出。周靖自知傷勢不輕、但一股強傲之氣,使他扶框站了起來,目眥欲裂地道:“女魔,有一天我會把你碎屍萬段,踏平這魔洞!”

怪女人嘿嘿一陣冷笑道:“小子,你永遠沒有機會了!”

周靖咬牙哼了一聲,一個縱身,撲向石榻,“三招碎屍”驟告出手。

但畢竟他是身負重傷之人,招式出手。威力大減。

“回去!”

栗喝聲中,怪女人信手一揮,周靖跟踉蹌蹌地直跌撞到壁邊,才被室壁擋住身形。

“哇!”一股血箭疾射而出。

周靖回身緊貼石壁,借以支持搖搖欲倒的身形。

枯瘦老者這時己站到門邊,凶霸霸地瞪視著周靖,看樣子他隨時會出手毀去周靖。怪女人忽地發出一聲幽淒的長歎,道:“王叔,我改變了主意!”

“小姐改變了什麽主意?”

“我不想親手殺他了,你代我下手吧!”

“老奴遵命!”

周靖心肝欲裂,怨毒的眼光,從怪女人移到枯瘦老者,又從老者移回怪女人麵上,如果他此刻有力出手的話,他會毫不考慮地出手。怪女人一擺手道:“慢著!”

枯瘦老者前欺的身形一窒,道:“小姐還有吩咐?”

“這小子練有護體神罡一類的武功,能維護心脈不斷,普通掌指控製不了他的死命,現在,你先在他‘氣海穴’上重重地點五指,破去了他的氣功!”

“是!”

枯瘦老者應了一聲,疾步走到周靖身前,伸指便朝“氣海穴”上戳去……

周靖不由驚魂出竅,“氣海”一破,全身動力就算完了,這樣地死,的確不值,然而,他傷勢太重,想反抗也不可能了!就在此刻——一條人影,從石室的角門中疾閃而出,一道狂飆,把枯瘦老者震退了三步。“小芳,你做什麽?”

怪女人怒聲喝問。

周靖目光一轉,隻見一個風華絕代的少女,正以一種複雜的眼色注定自己,他暗自奇怪,這陌生女子何以要出手阻止枯瘦老者!但那眼色,使他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怪女人再次出聲喝問:“小芳,你這是什麽意思?”

“師父,他……”

“他怎麽樣?”

“請師父饒他一命!”

怪女人陡地目射寒光,厲聲道:“什麽,你為他求情?”

“徒兒不敢!”

“你認識他?”

“這……是的!”

周靖大感意外,這風華絕代的黃衣少女竟然承認與自己相識?“你愛上他了?”

黃衣少女粉腮頓呈蒼白,訥訥不能出聲。

怪女人冷冷哼了一聲,陰森森地道:“小芳,你說你是不是愛上了他?”

黃衣少女咬緊香唇,點了點頭。

周靖更加茫然不解了,這黃衣少女竟然應承愛上了自己,這簡直從何處說起,自己與她根本是麵都不曾見過呀!怪女人突地嘿嘿狂笑起來。

黃衣少女麵色更加蒼白,額角鬢邊,滲出了點點汗珠。

枯瘦老者,一臉焦急之色,輕輕地叫了一聲:“小芳,你瘋了!”

怪女人笑聲一斂,以一種票人的音調道:“小芳,為師的把你從小帶大……”

黃衣少女雙膝一曲,道:“師父鴻恩,天高地厚,徒兒沒齒難忘!”

“哼,說得好聽,為師的要你出外辦事,你卻去和這小子談情說愛,公然還敢承認愛上了他……”

“徒兒知罪了!”

周靖可就滿頭露水,弄不清眼前是真是幻,他生平與這黃衣少女未謀一麵,而對方竟承認是他的情人,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小芳,你犯了為師的生平大忌?”

“徒兒知罪!”

“你和他交往多久了?”

“這……這……僅是半年來的事!”

“你真是愛他?”

“徒兒……”

“說呀,不然你會後悔?”

黃衣少女拾頭看了怪女人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以幾乎不可辨的聲音道:“是的!”

“為了愛他,不惜負逆師之名?…”

“徒兒不敢!”

“你知罪否?”

“徒兒知罪了!”

“如此起來!”

黃衣少女怯怯地站起身來,垂手低頭而立。

怪女人默然了片刻,突地聲色俱厲地道“你確實知罪了?”

“是的!”

“如此聽著,把他毀了!”

黃衣少女蹬蹬蹬一連退了數步,嬌軀簌簌而抖,淒聲喚道:“師父……”

怪女人雙睛一瞪,道:“你說你知罪了?”

黃衣少女珠淚驟滾粉腮,位聲道:“師父……”

“你下不了手,是不是?”

“望師父垂憐,放過他……”

“住口,你這大逆不道的丫頭,竟敢違背師訓,反抗師命。”

枯瘦老者在一旁忍不住道:“小姐,可否由老奴下手?”

“沒有你的事,少開口!”

說著,我指黃衣少女道,“丫頭,目前有兩條路給你走,第一,你毀了他,第二,你自毀!”

黃衣少女深深地瞥了周靖一釀,毅然道:“師父,徒兒死後,你能放過他?”

怪女人栗聲道:“你願意死?”

“是的!”

周靖堂堂男子漢,豈能讓一個陌生女子為自己而犧牲,雖然他無法想象這黃衣少女為什麽要這樣做,但他終不願欠上一筆無法償還的帳,當下激顫地道:“姑娘,你不能死,在下與你……”

“周郎,這是我自己甘願的!”

周靖登時一愕,黃衣少女竟然稱他為周郎,這是從何處說起?“姑娘,你不能……”

“為什麽?”

“在下不願欠姑娘這筆恩情!”

“我說過是我自己心甘情願要這樣做!”

怪女人麵孔鐵青,暴喝道:“丫頭,為師的可以撫育你,一樣可以毀滅你。”

“師父請下手吧,徒兒死而無怨,但有……”

“嘿嘿嘿嘿,丫頭,你死他豈能獨活?”

“師父一定不放過他?”

“辦不到!”

黃衣少女向周靖身側移了兩步,愴然道:“周郎,生不能比翼,死後願作連理……”

周靖顫聲道:“姑娘,你這是為何,我們根本不相識呀!”

黃衣少女淚隨聲下,道:“周郎,我就是……”

怪女人陡地跳離石榻,一掌向周靖當頭劈落。

黃衣少女尖叫一聲,嬌軀向前一迎……

“砰!”挾以一聲淩厲的慘號,黃衣少女張口射出一股血箭,人也跟著栽了下去。

周靖五內皆裂,狂吼一聲:“女魔!”

連噴了三口鮮血。

黃衣少女掙紮著站了起來,雙臂一張,嘶聲道:“周郎,吾愛!抱住我!”慘厲之狀,令人不忍卒觀。

周靖己無選擇的餘地,雙臂一張,和黃衣少女擁抱在一起,心裏可就說不出是一股什麽滋味,因為在這一刻之前,他根本不認識她呀。而她竟然願為自己而死,事實不由他不相信這女子是真的愛他,但,他又不能相信,這確實是匪夷所思的怪事。怪女人雙臂齊揚,陰森森地道:“我就成全你倆吧!”

雙掌照兩人頭頂,猛然下拍。

突地——在掌鋒將要觸及兩人頭頂之際,怪女人一聲長歎,收回了雙掌,頹然退回到石榻之上,口中喃喃地道:“難道是我錯了?”

這一突然舉措,大出周靖和黃衣女子意料之外。

怪女人何以突然改變主意?她說,難道是我錯了,是什麽意思?黃衣女子脫出周靖的懷抱,怔怔站立。

怪女人低頭沉思,紛披的白發,重新掩蓋了她的麵目。

石室中頓時呈現一片死寂。

足足有半盞熱茶的時間,怪女人才抬頭道:“王叔!”

“老奴在!”

“到丹室中把那本小冊子拿出來!”

“小姐……”

“快去!”

枯瘦老者惑然不解地瞟了怪女人一眼,從偏門出去……

室中又回複方才的死寂氣氛。

周靖在這一段時間中,業己乘機動行五周天,“玄龜神功”的確不同凡響,隻這短短的時間,傷勢己好轉了一半。黃衣少女,不時地偷瞥周靖一眼,臉上驚怖之色未退,顯然,她也摸不清她師父將要做些什麽。她何以不惜一死,以維護周靖,而且承認愛他,這是個耐人尋味的謎。

不多時,枯瘦老者手棒一本薄薄的半尺大小的絹冊走了出來,恭送到榻前,道:“小姐,取來了!”怪女人冷冰冰地道:“交給他!”

“什麽!交給那小子?”

“照我的話做!”

此舉又大大出乎周靖和黃衣少女意料之外,怪女人先是要殺他,現在又主動的把這轟動武林的奇書交給他,她到底在弄什麽玄虛?枯瘦老者萬分不情願地揚手一擲道:“小子,接住!”

周靖伸手接住,禁不住一顆心評怦而跳,“黑箱奇書”,總算到了他的手中。封麵上四個業己剝蝕的描金篆字,映人眼簾:“共工殘簡。”

“共工!”周靖忍不住脫口念了出來,駭異之色,溢於言表,他記起幼時聽過一則神話,大意是:“共工氏頭觸不周山,致使地陷東南,天傾西北,女蝸氏煉石以補天……”當然,這隻是傳說中的神話,想不到果有“共工”其人。

再看,下方還有一行小字:“第一百零五傳弟子股本敬鐫。”

不由暗自點頭,在共工氏當時,還沒有文字記事原來是由他後代的弟子鈴傳的,既稱殘簡,當然不言可喻,不是共工氏武功的全部。不論“共工氏頭觸不周山”的神話,是真是假,“共工氏”是一位上古奇人,己無疑義!

他遙想當年“玉麵無敵”甘祖年獲得這本奇書,而博得“無敵”兩字稱號。倏地——他想起“血女”甘小梅,她該是這本書的當然主人,不由心中一涼。

人無信不立,這本書還是待機交還甘小梅,他暗自作了決定。

怪女人刺耳的話音又告響起:“周靖,聽著!”

周靖悚然一震,道:“洞主有什麽話要說?”

“這本‘共工殘簡’,必須童身之體,方能習練,而且限於男性……”

“哦!”

“書中文字奇奧艱深,非有夙慧的人不能領悟。”

“哦!”

“昔年‘玉麵無敵甘祖年’據說隻習得其中五成,便無敵天下,可以想見這本奇書的珍貴。”周靖奇詫地點了點頭。

怪女人又道:“本洞主把這本天下無雙的上古奇書交給你是有條件的!”

周靖心中一動,道:“條件?”

“不錯!”

“什麽條件?”

“玉麵無敵甘祖年,武功天下無敵,而竟遭人暗算而死,本洞主的條件是你一旦習成無敵身手,要負責找出甘祖年的死因,和下手的凶徒,為他報仇!”

“這個……”

周靖心念疾轉,自己根本無法習成奇書所載的武功,因為這書的主權,該屬於“玉麵無敵”甘祖年的女兒“血女”甘小梅,她是他女兒,報仇的事,她是責無旁貸。但,他又不想說穿,因為關係著“血穀”之密。

一時之間,他答不上話來。

怪女人稍停之後,厲聲道:“周靖,你辦得到嗎?”

周靖暗忖,大丈夫何事不可為,自己與甘江臨危結義,他父親也就是自己的父親,心念之中,沉聲道:“在下應承!”

“應承之後,就須實踐!”

“當然,大丈夫一言九鼎!”

他心裏卻在疑惑,這怪女人為什麽會提出這種條件,難道她與“玉麵無敵”甘祖年之間,有什麽淵源不成?

怪女人點了點頭,向枯瘦老者道:“王叔,送他出去!”

“小姐己決定這樣做了!”

“不錯!”

枯瘦老者朝周靖一揮手,道:“小子,你造化不淺,跟老夫來!”

周靖目注黃衣少女,道:“姑娘盛情,在下當永記不忘!”

黃衣少女幽幽一歎道:“周郎,但願你記住今天的話!”

“我會的!”

“請保重!”

“姑娘自珍,哦,還沒有請教姑娘……”

“我叫黃小芳!”

“黃小芳!”

“是的,走吧!”

周靖跟在枯瘦老者身後,離了石室,轉入另一條岔道,己不是來時的路,忽高忽低,轉折甚多。盞茶工夫,來到洞道盡頭,枯瘦老者伸手在洞壁一按,那看似渾然一體的石壁上,竟然裂開了一道門戶。枯瘦老者住旁邊一側身,道:“小子,到了,出去吧!

周靖片言不發,一跳出洞。

洞門在周靖跳出之後,立即關閉。

晚風夕陽,人目一片鬱鬱蒼蒼,澎湃的江濤聲,清晰可聞,“回龍潭”在腳下翻卷著雪白的浪花。此地,是“回龍潭”畔的半峰間。

周靖定了定神,從蒼林的隙間下望——這一望,使他全身陡地震顫了一下,幾乎失口驚呼。

“回龍潭”畔,屍積如丘,灘灘窪窪的血跡,令人怵目驚心。

不言可喻,他入潭之後,潭邊經過了一番恐怖的殺劫。

從屍體的眼色上,他認出十之八九都是“一統會”的屬下,因為武林中任何幫派,沒有整體穿白的。但另外的一些是何方人物呢?以“一統會”遺屍的比例來看,這另一方的人物,必非等閑。

但,也許,雙方都是犧牲者,下手的另有其人。

突地——他想起了那神秘的綠衣女子莫綺華。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她借給自己用的“辟水珠”。

她到底是什麽來曆?難道這怵目驚心的血腥場麵是她的傑作?可是,這想法似乎不能成立。“一統會”高手如雲,莫綺華縱使動力通玄,也不可能獨造這大的血劫。照理,她應該在潭邊等候自己!心念之中,目光不由自主地朝潭邊各處,仔細地搜索,一遍又一遍,終無所見,一個可怕的念頭,使周靖機憐憐打了一個寒顫。難道她也成了積屍之中的一分子?他想,如果沒有莫綺華借給他“辟水珠”並為他斷後,他不能順利地取得“共工殘簡”,於情於理,對她的生死下落,該查個水落石出。正待振袂下峰……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嬌喚道:“周郎!”

周靖心頭一緊張,己知來的是誰,忙回身道:“姑娘,是你!”

來的,赫然是“水府洞天”之中的黃衣女子黃小芳。

黃小芳叫了一聲之後,不再開口,隻把一對含情默默的眸子,緊盯著周靖。周靖大感窘迫,尷尬地一笑,長揖到地道:“在下敬謝姑娘成全之德!”

黃小芳展顏一笑,這一笑,有如春花怒放,迷人至極。

周靖不由心裏一**,麵上一陣熱辣辣的,訕訕道:“姑娘,在下有事請教?”

“請教不敢,你說吧!”

“姑娘與在下表味生平,為何要舍死相救……”

黃小芳以袖掩口,道:“因為我愛你呀!”

周靖心裏又是一**,紅著臉道:“姑娘在說笑話!”

“什麽,你把我當成笑話,一個女子臉皮再厚也不會無緣無故亂認情郎呀?”

“在下就是此點不明!”

“這有什麽不明,我愛你,言出肺腑,這不就結了!”

“可是……”

“周郎,世事多幻,有時真亦假,有時假亦真,何必太認真呢!”

周靖默然了,他想不出對方話中的涵意,男女愛悅,發乎後情,本乎衷,那裏能把真作假,以假當真呢,尤其“周郎”兩字呢稱,使他有汗毛逆立之感。

前後隻幾個時辰,他碰到了兩個詭秘的少女,把他弄得暈頭轉向,綠衣女莫綺華的出現,己使他驚疑莫名,黃衣女黃小芳的行為,更是匪夷所思。

黃小芳脆生生地一笑,又道:“周郎,你毋須費猜疑,我說的話並非信口開河,以後你會明白的!”

周靖話題一變道:“請問令師尊諱?”

“這個,你就稱她水府主人好了!”

“水府主人?”

“嗯!”

“令師何以會臨時改變主意?”

“她是個情海斷腸人,對世事有一種偏激的看法,也許……”

“也許什麽?”

“我倆的至誠感動了她!”

“至誠?”

“你覺得好笑?”

“不!”

“周郎,你現在把那本‘共工殘簡’交給我!”

周靖駭然道:“交給你,為什麽?”

“你看到潭邊的積屍了?”

“怎麽樣?”

“就是為了這本小冊子。”

“為什麽要交給姑娘呢?”

“你入潭之舉,恐怕盡人皆知,隻消你一露麵,麻煩接踵而來,我代你暫時保管,俟機再交還給你,怎麽樣?”

“這個……”

周靖不由大感躊躇,黃小芳說的不無道理,自己隻需一露麵,必有人出手劫奪,但對方不近人情的行徑,又使他不敢完全信任

“周郎,你我的性命都是僥幸地撿回來的,而且這小冊子是家師保有,現在到你手中,你還有什麽值得猶豫的呢?”

周靖麵孔一熱,把“共工殘簡”遞了過去。

黃小芳伸手接過,納入懷中,道:“這冊子隨時都可以歸還你,主要的是你先尋到妥當的隱修之所!”

周靖想說這冊子他必須還給甘小梅,但他終於忍住了沒說出口,點了點頭道:“在下就此謝過!”

“周郎,你能不能改個稱呼?”

“稱呼,如何改?”

“比如說,我……叫你周郎,你無妨稱我芳姐……”

“稱你芳姐?”

“你今年十八,不錯吧,我十九,所以你應該稱我芳姐!”

說完,嫣然一笑。

周靖倒弄得啼笑皆非,到目前為止,他對黃小芳除了不解之外,便是感激,沒有其他的意念,而對方卻是煞有介事的口不離愛,看她,並不是輕佻的女子,但,她為什麽要這樣呢?

一見鍾情嗎?不可能,沒有一個女子甘為一個初次見麵的男子甘心舍命的,但,作何解釋呢?

他迷惘地瞟了她一眼,從她自若的神色上,他更加迷惑了。

真真假假,他無從分辨。

黃小芳又是迷入地一笑道:“周郎,我知道你目前不愛我,但我相信有一天你會愛我,而且是必然的!”周靖麵上又是一紅,尷尬地一笑。

他感到對方不但詭秘,而且意黠。

一條纖巧的人影,在遙遙的楓林邊一閃麵沒。

周靖一眼瞥見,不由心中一動,暗忖,莫非是綠衣女在等待自己?當下深深地看了黃小芳一眼道:“姑娘……”

“你各具芳姐兩個字?”

周靖無可奈何地道:“芳姐,我該告辭了!”

“好,你走吧,凡事謹慎!”

“再見!”

周靖一彈身,馳下山峰。

方抵潭邊,血腥之味,令人欲嘔,遠看還不怎麽樣,這一身臨其境,確實令人動魄驚心,毛發俱豎。整個潭邊,血汙狼藉,幾乎沒有一寸幹淨土。

周靖停具屍堆之中,證實了他在峰腰的觀察,穿白衣的屍體,占了全部死者十之七八,一望而知是“一統會”的屬下。“一統會”以君臨武林的姿態出現,這一慘敗,的確出人意料之外。

再一察看其餘屍體,周靖不由驚“哦!”了一聲。

那少數的屍體,一律頭纏青布,這分明是傳說中“通天教”徒的標誌。

據“林中人”說,“通天教主”己死於四十年前,該教業冰消瓦解,那麽,這些頭纏青布的屍體是真正的“通天教”徒,還是別人假冒的呢?如果是真的,那證明“通天教”業己重現江湖,而這次殺波,必是該教掀起無疑。“天邪洪謹”奉“一統會”之命,假“通天教”

的名義,奪去那張白紙秘圖,想不到真的勾出了銷聲匿跡了數十年的“通天教”。雙方這場火拚,當然是為了那部“黑箱奇書”——“共工殘簡”。

周靖遊走了一遍之後,不見有綠衣女莫綺華的屍體在其中,於是,他想起適才峰腰遙遙瞥見的那纖細人影,極有可能會是她,因為她既力促自己人潭,當然她會在附近等候,不會遠離。心念之中,縱身便朝楓林奔去。

弄了一程,看看己到渡口,竟然不見綠衣女莫綺華的蹤影。

心想,奇了,她不可能離開的。

突地——他瞥見數丈之外,一個身著錦衣的老者,斜倚在一棵樹身之上,獰視著自己。

“天邪洪謹!”

周靖脫口驚呼了一聲,車轉身形,不錯,對方正是“天邪院”院主“天邪洪謹”,也是“一統會”副會長。此時此地,會和一代魔頭遭遇,的確是意料不到的事。

一陣驚愕之後,代之而起的,是無邊的怒火。

“天邪洪謹”假“通天教”之名,劫奪白紙秘圖,雖然目前奇書己得,那張秘圖己等於廢紙,但這口惡氣卻是吞不下去。當下栗喝一聲道:“院主閣下,咱們的帳該算一算了!”

但,對方恍若未聞,仍然不言不動地朝這邊瞪視。

莫非有什麽陰謀?周靖不由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戰,再次揚聲喝道:“洪謹,你裝的什麽蒜?”對方仍然半聲不吭。

周靖內心不由忐忑起來,他自忖絕非“天邪洪謹”的敵手,但既然狹路相逢,以他的性格而言,自不能一走了之,好歹得鬥上一鬥。但兩次喝問,對方不理不睬,這就有些令人莫測高深了。一時之間,他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此刻——一個嬌脆的聲音道:你在對死人說話?”

周靖大吃一驚,回過身來,一看,脫口道:“是你!”

她,正是綠衣女莫綺華。

莫綺華巧笑倩兮地道:“周相公,恭喜你無恙出潭,事情結果如何?”

周靖的心念,仍在那“天邪洪謹”身上,答非所問地道:“莫姑娘,你方才說什麽?”

“我說你在對死人說話!”

“死人,誰是死人?”

莫綺華用手朝“天邪洪謹”一指道:“那不是?”

周靖不由心頭巨震,蹬蹬蹬退了三個大步,駭然道:“你說他是死人?”

“是呀,死人當然不會開口回答你的話!”

“他死了?”

“你不相信可以走近前去看看!”

周靖遲疑了片刻,躍身奔了過去,一看,果然不錯,早已斷了氣,屍身斜倚樹幹,雙眼暴睜,但已無光,眼珠蒙上了一層灰黴。目光向左右一掃,又是一陣股栗,前後屍首竟達十餘具之多,看裝束全是“天邪院”的人物,其中一具,赫然是“天邪院”總管唐斐辰。以“天邪洪謹”的功力,竟然暴死林中,還賠上十幾個手下。

周靖心中的駭異,莫可言宣。

綠衣女莫椅華這時已悄悄來到周靖身後,不經意地道:“怎麽樣,是死人吧?”周靖回過身來,驚悸地道:“是誰下的手?”

“你問這幹嘛?”

“我想知道這能製‘天邪洪謹’於死命的,是那一號人物?”

“武林一道人上有人,山外有山,何足為奇?”

“不錯,但所謂的人上之人,為數當不會多!”

“以你的看法,認為武林中能製‘天邪院長’於死命的有哪些人?”

“這個……無從猜起!”

“何妨試試看?”

“嗯……‘血穀之主’如何?”

“血穀一派,久己不現江湖!”

“殘人院主?”

“殘人院主‘三殘尊者’功力固屬超過‘天邪院主’,但要製他於死命,恐非易事,同時‘殘人院’極少涉足江湖是非!”

“一統會長?”

“這很難說,但‘一統會’會長自開派以來,還沒有公開露過麵!”

周靖搖頭一聲音笑,道:“玄玄老人?”

“這位前輩異人有此功力,但不是他!”

“這可就難猜了,在下所知僅此而已!”

莫絝華一笑道:“你一定要知道?”

“如果姑娘知道,無妨相告,否則的話就算了!”

“好,周相公,我告訴你,是‘通天教’教主。”

“通天教主?”

“不錯!”

“通天教主還在人世?”

“為何有此一問?”

“江湖傳言‘通天教主’死於四十年前,該教也己冰消瓦解!”

“誰曾目睹‘通天教主’死亡?”

“這個……”

“傳言終歸是傳言,豈能盡信!”

“是了,潭邊積屍之中,有少數是‘通天教’所屬……”

綠衣女莫綺華點了點頭,道:“不錯,這是一場可怕的殺劫,‘天邪洪謹’為了想獨占傳言中的‘黑箱奇書’,不惜背叛‘一統會’,該會當然不會放過他,於是盡出會中的好手,以對付‘天邪洪謹’,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通天教’也存心得之…

“於是演出了這場血腥的戲?”

“一點不錯!”

“然則‘通天教主’何以毀去‘天邪洪謹’一行十餘人?”

“因為他曾經冒‘通天教’的名義行事!”

“哦!”

綠衣女莫綺華銳敏的目光朝四下一一掃,道:“我們換個地方!”

“為什麽?”

“此地過於暴露,換個僻靜之處好談話!”

說著,不待周靖同意,當先縱身馳去,周靖無奈,隻好跟在後麵,顧盼之間,兩人來在一處枝葉覆蔭的土丘之後。莫綺華麵色一怔,道:“周相公,我問你方才入潭的結果如何了?”

周靖忙自腰間取出“辟水珠”,道:“原物奉還,在下就此謝過了!”

莫綺華並不伸手去接,神秘地一笑道:“你且放著,我們先談正事!”

周靖不解地道:“這本是姑娘的東西,在下用過,理應奉還……”

“你且收起再說!”

周靖茫然地把“辟水珠”納入懷中,道:“姑娘這是什麽意思?”

“先別問,自有道理!”

“如果姑娘不說明白,恕在下……”

“周相公,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婆婆媽媽的幹嘛?”

周靖倒拿她沒有辦法,皺了皺眉,道:“姑娘現在大概可以說明來意了?”

“當然!不過,你先回答我的問話,那奇書如何了7”

“己經僥幸得到了!”

“真的?”

“在下沒有說謊的必要!”

“奇書何名?”

“共工殘簡!”

“好怪的名字,可否讓我一開眼界?”

“這個……”

莫綺華粉腮微微一要道:“周相公,我不會搶你的!”

周靖急道:“在下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為了什麽?”

“因為……”

周靖在考慮著是否該把“共工殘簡”暫時由黃衣女黃小芳代保管的經過告訴莫崎華,事到如今,他對這位綠衣女子,仍有莫測高深之感。

莫綺華緊迫著道:“因為什麽?”

驀然——一個冰寒刺骨的女子聲音代答道:“因為怕你存心不良!”

周靖與莫綺華同感一震,雙雙立起身來。

莫綺華陡喝一聲道:“什麽人?”

一個白衣蒙麵女子,幽靈似地站在距兩人不及三丈之處。

周靖喜滋滋地道:“姐姐,是你!”

莫綺華粉腮一變道:“她是誰?”

“血女!”

莫綺華驚退了一步,脫口道:“她就是‘血女’?”

“血女”甘小梅瞟了周靖一眼,轉向綠衣女冷森森地道:“不錯,是我,怎麽樣?”

莫綺華冷笑了一聲道:“血女,看在周靖麵上,我不想與你傷感盾……”

“大可不必!”

“你來意為何?”

“這得先問你目的何在?”

莫綺華轉向周靖道:“周相公,你稱她姐姐?”

“是的!”

“她與你是……”

“血女”甘小梅打斷了綠衣女的話頭道:“這些你不必管,也無須問,現在請你離開!”

莫綺華粉腮大變,冷冷一哼道:“我為什麽要離開?”

“你憑什麽纏住他?”

“對不起,你不配問!”

“你如果想染指那奇書,那是自己找死!”

莫綺華杏目之中,倏地抖露一片恐怖殺機,厲聲道:“血女,說話客氣些……”

“不客氣又待如何?”

“讓你學習客氣!”

“憑你還不配!”

“你無妨試試看!”

周靖急搖手道:“莫姑娘,有話……”

話聲未落,綠衣少女莫綺華已出手抓向了“血女甘小梅”的蒙麵紗巾,這一抓之勢快逾電光石火,而且詭異至極。“血女甘小梅”電疾向側閃開,反手拍出了兩掌。

莫綺華一抓落空,對方掌力已當胸撞到,急切裏橫掌斜封。

“砰!砰!”兩響,莫綺華退了三步。

“血女”甘小梅纖掌一圈,飛快的再度擊出了五掌,五掌快得有如一掌,但卻分擊五個不同部位。

莫綺華一閃彈開數尺,嬌軀陡然拔起丈餘高下,淩空下擊。

莫綺華這淩雲搏擊之勢,淩厲得令人咋舌。

但“血女”身手,竟非等閑,以電光石火之勢,斜刺裏彈射而起,反而超在莫綺華之上,就手劈出一掌……雙方這兩個動作,快逾電閃。

勁風呼嘯聲中,莫綺華直**出兩丈之外,方始落下地來,嬌軀一連幾晃。“血女”也跟著下地。

周靖倒看得呆了,這種矯捷如鷹鷂的身手,的確是罕聞罕見。

他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他所認識和接近的女子中,差不多每一個的功力,都在他之上,如眼前的“血女”、莫綺華、還有易秀雲、黃小芳……“血女”甘小梅和綠衣女莫綺華雙雙落地之後,又麵麵相對地站立,彼此都驚異對方的功力越出自己想象之外“天邪洪謹”與“血女”照麵之下,尚討不了好,而綠衣女竟然有攻有守,應付了幾個照麵,她的身手,當在“妙手書生”斐莊之上。

“血女”甘小梅冷峻至極地道:“姓莫的,一句話,‘黑箱奇書’你休想存非份之想!”

莫綺華粉麵鐵青地道:“血女,你也別想染指!”

“染指,哈哈哈哈!”

“有什麽好笑?”

“你問問周靖,是否說得上染指兩個字!”

莫綺華瞟了周靖一眼道:“周相公,我希望知道你和她的關係?”

周靖脫口道:“義姐弟!”

“哼,好一個義姐弟,周相公,你小心著遭終生之恨!”

“此話……”

“人心難測!”

“可是……”

“血女”冷冷地打斷了周靖的話,向綠衣女道:“姓莫的,如果你是看上了他的人,情有可原,如果別有居心,你就錯了!”

莫綺華粉麵一紅,道:“血女,你自己呢?”

“我要你滾!”

“你辦不到!”

“那你再試試看!”

話聲中,“血女”嬌軀一晃,“一招殘身”“二招斷魂”“三招碎屍”,三絕招倏然出手,她似乎有意毀去對方。莫綺華粉腮大變,左閃右避,退了三丈之多,方才險極地避過,但已香汗涔涔了。

“血女”也自凜然,這三招竟然傷不了對方。

當下栗喝一聲道:“姓莫的,你能再接我一招,‘血女’從此永絕江湖!”

周靖可弄得手足無措,看來“血女”是要施出絕招了,惶然道:“姐姐,有話好商量,何必一定要見生死……”

“血女”己向莫綺華身前欺了過去……

周靖在這刹那之間,心念一連數轉,綠衣女提出的忠告是否有所指而發?她說人心難測是什麽意思?

難道“血女”甘小梅真的居心叵測?她自承是“玉麵無敵”甘祖年之女,可是她是“血穀主人”之女是經自己證實的,而江湖傳言,甘祖年夫婦己死於十八年前巫峽的釣魚磯,她怎會是甘祖年之後呢?

另一方麵,綠衣女莫綺華來曆十分可疑,同時意向未明。

他陷人了迷惘之中……

一聲暴喝傳處,響起了一聲慘哼。

周靖陡然一震,舉目望去,隻見綠衣女莫綺華口吐鮮血,踉蹌後退。

“血女”不知用什麽招式,在這刹那之間傷了莫綺華?綠衣女莫綺華一抹口邊血漬,怨毒地道:“血女,這筆帳你記下來!”

“血女”甘小梅鼻孔裏嗤了一聲道:“在我沒有決定要殺你之前,你滾吧!”

“血女,你出不了這片樹林……”

“嘿嘿,憑‘通天教’幾個狗腿子?”

綠衣女莫綺華自在周靖道:“周相公,我們再見!”

嬌軀一彈,眨眼而沒。

“血女”甘小梅朝她的背影,重重地哼了一聲,移步到周靖身前。

周靖首先開口道:“姐姐,你怎地悄然離開?”

“我有事!”

“你一直沒有離開這楓林渡?”

“沒有,姓莫的女子一再鼓勵你入潭,必具深心,你竟然毫無戒心……”

“姐姐可知道她的來曆?”

“一時猜不出來!”

“這片楓林有人守伺?”

“當然,這麽多人流血伏屍,目的何在?他們當然不見你不休!”

周靖劍眉一登,道:“他們目的是要劫奪‘黑箱奇書’?”

“這還用說!”

“武林中盡多貪婪之徒,殺劫永無止境!”

“別管那些,你到底取到了‘黑箱奇書’沒有?”

“取是取到了,不過……”

“怎麽樣?”

“現在不在身邊!”

“為什麽?”

周靖——遲疑之後,終於把潭中所遇和黃衣女黃小芳暫代保管的事,簡單他說了一遍,末了補充說道:“我的打算是到手之後,轉送給姐姐!”

“水府洞天相傳是兩百年前一位武林異人‘水秀才’隱居之所,想不到就在這‘回龍潭’中,隻不知你所說的黃小芳師徒是何來曆,與‘水秀才’是什麽淵源?”

“無法想象!”

“她說隨時會還給你?”

“是的!”

“你那未婚妻呢?”

周靖愴然一聲苦笑道:“走了!”

夜幕已降,楓林中己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血女”甘小梅幽幽地道:“我們離開吧!”

驀然——一條黑影,了無聲息地欺向兩人……

“血女”首先警覺,低聲喝道:‘什麽人?”

“逆旅怪客參見少主!”

周靖一喜道:“逆旅前輩,請近前來!”

一個灰衣蒙麵人,幽靈般地來到周靖身前。

他,正是功高莫測的“逆旅怪客”。

周靖訝異地道:“前輩怎知我在林中?”

“妙手書生著人傳訊,說少主身陷重圍,所以小的星夜趕來!”

“那奇丐前輩和甄氏兄弟也……”

“他們在林外!”

“林外情況如何?”

“十分嚴重!”

“嚴重?”

“是的,四周遍布‘通天教’樁卡,‘通天教主’親臨坐鎮,等候少主現身,另一方麵,‘一統會’會長因手下虧析太大,可能親自趕來,不過目前還無跡象!”

“通天教主功力如何?”

“小的可以擋他五招!”

周靖駭然道:“五招?”

“不錯,如合以怪丐之力,可以勉強支持十招!”

“血女”甘小梅插口道:“我們硬闖!”

“逆旅怪客”冷冷地道:“如果硬闖,姑娘與少主恐難全身而退!”

周靖傲然道:“果如前輩所說的這般嚴重?”

“少主,也許更甚,‘通天教’四大護法,每一人的功力,都與小的在伯仲之間,實力懸殊太大,所以小的才偷偷入林,尋覓少主……”

“對方的目的在‘黑箱奇書’?”

“是的!”

“奇書不在我身邊。”

“什麽,少主沒有得手?”

“另外有人代為保管!”

“誰?”

“一個叫黃小芳的女子!”

“逆旅怪客”以焦灼的口吻道:“少主,這本奇書豈可隨便轉人他人之手?”

“我看對方是一番誠意,想來不會出岔的!”

“但願如此!”

“血女”甘小梅道:“閣下可知道靠江一麵是否也設有埋伏?”

“逆旅怪客”道:“姑娘問這何意?”

“當然有道理!”

“靠江一麵算是最弱的一環,但江麵遼闊,縱使能踏波而過,也難免露了形藏,對方已有對付水麵的安排!”

“血女”甘小梅點了點頭道:“這不足為慮!”

又轉向周靖道:“弟弟,目前之計,你身邊現有一樣至寶‘辟水珠’,你可以從水底潛渡……”

“逆旅怪客”不由“哦!”了一聲,似乎很感意外。

周靖暗自心折“血女”的巧思,即道:“姐姐你呢?”

“我不是他們追逐的目的,突圍而遁決無問題!”

“逆旅怪客”道:“少主,這是個好主意,我們立即行動,請少主過江之後,略事等候,小的有重要事情真告!”

“好的!”

三人捷如狸鼠,向江灘逸去。

將近江灘,“逆旅怪客”示意兩人暫時停止,鬼魅般地飄向前去,不多時,前麵傳來兩聲“唔!唔!”的悶哼,隨著,“逆旅怪客”又回原地,道:“少主,伏哨己除,少主可以渡江了,不過行動宜快捷!”

周靖悄聲向“血女”道:“姐姐,我的意思是此地事了,還是趕返……”

他一心陪記著“血心’被“林中人”取走的那件事,“血穀”兩字即將脫口而出之際,“血女”甘小梅一岔道:“弟弟,我知道了,去吧,我會找你!”

周靖不再說話,一長身,像一縷輕煙般飄落江中。

“逆旅怪客”目送周靖沒入江流之中,才回顧甘小梅道:“姑娘外號‘血女’?”

“不錯!”

“師承?”

“這一點恕難奉告!”

“從稱呼上看來,姑娘與少主交情匪淺?”

“可以這麽說!”

“為了敝少主的安全,本人希望知道姑娘的來曆?”

“這一點閣下大可放心,不會有如閣下顧慮的事發生。”

“好,本人相信姑娘的話,不過……”

“怎樣?”

“如有萬一,姑娘當知道後果!”

“血女”甘小梅沉聲道:“如非看在周靖份上,我不會容忍閣下這種態度!”

“逆旅怪客”輕聲一笑道:“姑娘很高傲?”

“談不上!”

“我們該走了?”

“請便!”

兩人分從不同方向逸去。

且說周靖借著“辟水珠”之助,輕而易舉地潛行到了對岸。

隔江遙望“楓林渡”,果見幢幢人影,時隱時現,想來那些都是“通天教”守伺自己的高手。他想“逆旅怪客”說過,以他的身手,可以接“通天教主”五招,那自己豈非連一招都接不下來,這種身手,的確令人不寒而栗。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一點一點地消失。星鬥參橫,寒露濕衣,己是子夜時分了,可是仍不見“逆旅怪客”和“血女”甘小梅的蹤影。他想,他們能平安地突圍嗎?以他和她的功力,應該能夠,但何故遲遲不見來臨呢,難道發生了什麽意外不成?百無聊奈之下,他信步緩緩行去,不知不覺之間,己走了百來丈遠近。

眼前,是一個山環,轉過山環,隱隱可見鎮集中寥落的燈光。

突地——數十條人影,如夜宵蝙蝠般疾飛而至,從身法上判斷,來的俱是一等一的高手。

周靖立身之處,正是遙對“楓林渡”的山峰尖端,此時此地,他當然不願暴露行蹤,恰好近旁有一株數人合抱的大樹,枝濃葉密,他毫不考慮地一躍上樹。身形才隱好,那一群夜行高手,己來到近前。

這時,他看出來人全著白衣,暗忖道:“原來是‘一統會’的人馬!”

“停下,派出警戒!”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發令。

所有的人,全部在樹下停身,接著,是幾聲低語,近二十條人影,紛紛出動,在周近布哨。一個高大肥壯的蒙麵白袍老者,靠著樹身一坐,其餘的圈成了一個半月形,靜悄悄地肅立。蒙麵白袍老者,就是方才的發令人,蒼勁的語音道:“本會長經過詳細考慮,決定對付‘通天教’隻宜智取,不宜力敵,故此原來計劃取消……”

周靖心裏猛地一震,原來這白袍蒙麵老者,就是使整座武林顫栗的“一統會”會長,“逆旅怪客”的話不錯,他真的親自出馬對付“通天教主”了。

“黑旗堂!”

一個老者應聲而出,躬身道:“屬下在!”

“即率三香主過江傳令本會負責監視弟子,密切注意‘通天教’動態,並看那叫周靖的後生是否已落人該教之手!”

“謹遵令諭!”

那“黑旗堂主”早同手下三香主,疾馳而去。

周靖恨得咬了咬牙。

“一統會長”又道:“刑堂!”

一條人影,排眾而出,道:“弟子在!”

周靖一聽聲音極熟,運足目力從葉隙下視,一看之下,不由血脈賁張,殺機股股而冒,這“刑堂”堂主,赫然就是“天邪洪謹”之子洪一敏。洪一敏迫使陳秋心行使詭計,幾乎使周靖活埋在山洞之中。

如非目前情況不利,他真想下樹一掌劈死了他。

“一統會長”頓了一頓之後,才道:“洪堂主,令尊之死,本會長與及會中弟兄,均極感悲悼……”

洪一敏低沉的應了一聲:“是!”

周靖心中暗忖,“天邪洪謹”若非被毀於“通天教主”,“一統會長”也決不會放過他……

“一統會長”接著道:“為了替令尊報仇,同時鏟除本會一統武林的頑強,洪堂主必須完成一件使命,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請會長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