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宮裝少女突臨,其中之一道:“你就是周靖?”

周靖愕然道:“不錯,正是在下!”

兩宮妝少女互望了一眼,點點頭,仍由那發話的道:“周相公,我家夫人有請!”

周靖駭然道:“請在下?”

“是的!”

“沒有錯吧個’

“除非相公不是周靖!”

“貴主人是誰?”

少女掩口一笑道:“屆時自知,婢子未奉令不敢相告!”

周靖心裏不由打了一個結,由這兩名婢女的裝束而言,所謂的夫人,必是什麽王公貴婦之流,但不知何以要找上自己?莫非又是為了“黑箱”

目前在場的武林人,除了少數可能真的誌在查明父親的死因之外,其餘大部分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真想不到父親會交有這些風靡武林之物,而且因此飲恨九泉。

心念數轉之後,又問道:“在下可否知道原因?”

少女秀目一至,道:“請相公原諒,這也不便奉告!”

周靖心裏暗忖,人家既然相請,不管是龍潭虎穴,刀山劍樹,也得走上一遭,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何必畏首畏尾,當下一頓首道:“好,請帶路!”

突地——

群雄之中,走出三個黑炭也似的怪人來,六隻怪眼,齊集在周靖身上,其中身材最高的一個道:“周靖,你想一走了之?”

周靖用力一哼道:“三位如何稱呼?”

“草山三鬼!”

“三位有何指教?”

“你隨我兄弟上一趟草山!”

“為什麽?”

“不管為什麽,反正不會要你的命就是!”

“如果在下說不呢?”

“你辦不到!”

兩宮汝少女齊齊發出一聲冷笑,其中之一上前兩步,麵對“草山三鬼”道:“你們想找死不成?”

“草山三鬼”之一,嘿嘿一聲怪笑,道:“丫頭,看你細皮嫩肉,經不起大爺……”

話未說完,倏地發出一聲慘不忍聞的狂啤,焦炭般的身軀,騰起丈來高下,“砰!”的一聲,仆地而亡。

所有在場的高手,一個個亡魂大冒。

沒有一個人看出這宮裝少女是用什麽手法毀了這一鬼。

宮妝少女依然態度從容,向另一少女和周靖道:“我們走!”

“賤婢,還我兄弟的命來!”

震耳暴喝聲中,“草山三鬼”之二,撲向了那出手的少女。

場麵在一時之間,充滿了恐怖殺機。

那少女妙手一揚……

悶哼起處,二鬼被淩空震回了原地。

少女粉腮一寒,抖露出一片殺機,冷冷地道:“你們兄弟,口出狂言,咎由自取,你倆若再不識相,可別怪姑娘我心狠手或。

“草山三鬼”凶殘成性,手足連心,豈肯就此甘休,雙雙狂吼一聲,再度撲向了宮妝少女,兩道排山勁氣,隨撲擊之勢發出。

“找死!”

宮妝少女冷喝一聲,綽立原地不動,如山勁氣在將卷及她身軀之際,突自兩旁滑過,二鬼驚魂出竅,但已無法收勢……

索性一橫心,改掌為爪,奮身抓去。

撲身,發掌,變爪,快得猶如電光石火。場中自命不凡的一流高手,也無人能擋二鬼聯手一擊。

就在二鬼烏黑的手爪即將抓及對方之際,兩聲慘嗥,震撼了全場,二鬼身軀倒瀉而回,栽落兩丈之外,寂然不動,顯然又已喪命。

場中功力較高的,僅隻看出宮妝少女雙掌迎著二鬼一亮,其餘功力差的,仍然看不出二鬼的死因。

所有之人,一個個麵如土色、冷汗樣樣而下。

宮妝少女這種功力,可說是前未之聞,舉手投足之間,斃了不可一世的三個魔頭。

周靖也為之驚栗不己,一個婢女,身手如此,其主人可想而知。

少女掌斃三鬼之後,秀眸一掃全場,然後轉公道:“周相公請!”

周靖在兩個宮妝少女前後夾護之下,離開現場。

所有在場的武林高手,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待到三人身影消失之後,才紛紛散去。

且說,周靖和兩個宮妝少女,一路疾奔,入夜,投宿旅店之中。

一個村俗打扮的少年,帶著兩個千嬌百媚的宮妝少女同行,的確費人猜疑,引得旅店上下,議論紛壇。

兩少女對周靖執禮甚恭,親自端送茶水,弄得周靖忐忑不安,滿頭玄霧。

用罷酒飯,時已二鼓,兩少女仍逗留室內不去。

周靖尷尬地道:“兩位請安息吧!”

兩少女瓠犀半露,粉腮綻出春花也似的笑容,其中之一道:“婢子倆奉命伺候相公!”

周靖劍眉一瞥道:“不敢當,兩位到隔室安置吧!”

“但我兩至少一個陪相公?”

周靖俊麵一陣灼熱,急道:“不用!不用!”

“相公可知目前處境?”

“處境,什麽意思?”

“江湖之中己盛傳‘黑箱’落入‘限世魔姬’之手,而相公與‘恨世魔姬’關係密切,‘恨世魔姬’飄忽無定,所以大家的目標轉移到相公身上……”

周靖不由啼笑皆非,憤然道:“這純是無稽之談!”

“可是傳言如此,萬一相公有所失閃,婢子倆無法向夫人複命。”

周靖心念疾轉,這兩個少女來意十分可疑,八成仍然是為了“黑箱”,故意花言巧語籠絡住自己,自己血仇在身,豈能輕投虎口,目前最上之策是擺脫這兩個少女,持義兄甘江的“血心’,赴“血穀”求武功,然後再出江湖,探訪仇蹤,並完成義兄臨死的重托,為他誅殺奸夫**婦……

那少女接著又道:“周相公,我叫若梅,她叫若蘭,請相公直呼名字!”

周靖點了點頭,道:“好,你倆出去吧,我要睡了!”

兩少女同時一皺眉。

若蘭道:“相公,你請安睡吧,婢子就在門邊椅子上坐守,若梅姐到臨室稍息也好!”

周靖別具用心,當即一搖頭道:“不行,有人在旁我睡不著!”

若梅突地向若蘭膘了一眼道:“既是周相公執意如此,我們就從命吧!”

說著,雙雙站起身來,道了晚安,出房而去,“砰”的一聲,反扣了房門。

周靖和衣倒在**,籌思如何擺脫這兩個神秘的女子。

遠處,傳來了三更三點的鼓梆之聲,周靖雙眼瞪視著帳頂,計無所出,他要有所行動而不驚動兩個神秘少女,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一個睡在臨室,而另一個據猜想可能守伺在房門之外。

這房間隻有前窗而無後窗,前窗與房門毗連,房門己被反扣。

破窗而出,不可能,向後破壁而出,更是不可能,因為破壁難免發生響動,以兩女的功力而論,任何輕微的響動,都逃不過她們的耳鼓。

如果錯過這時辰,明天可能就到她們口稱的夫人之處,更別想脫身了。

想來想去,半籌莫展,索性閉上了眼……

他聯想到“恨世魔姬”向他所講的“玉麵無敵甘祖年”夫婦的故事和其他種種,“玉麵無敵甘祖年”既己練成“金剛不壞神功”,竟然還遭人毒手,這簡直不可思議?

而甘夫人何以又在自決之前,把“黑箱”投入江流?

父親怎會得到這“黑箱”?

如果說“黑箱”之中真如江湖傳言,藏有絕世武功秘窟,那父親在得到之後,為什麽不覓地潛修?

“黑箱”究竟落入誰手?

“聖劍飛虹”易斌為什麽會被擄劫,是否“黑箱”之故?

由此,他又想到被自己在一時衝動之下,解除婚約的未婚妻易秀雲,心裏不由一陣絞痛,愧悔交加。

他也想到——

甘江!

血心!

血穀!

朦朧之中,隻見燈光映照之下,自己的床前,站了一個人影。

他這一驚,委實非同小可,一翻身坐了起來,掀開帳子,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床前站的是一個灰衣蒙麵人,房門己敞開了一條縫,顯然這怪客是由門而入。

奇怪的是那兩個女子竟然毫無動靜。

莫非她倆真的睡著了?

當下顫聲道:“閣下何方高人?”

“老夫無名無姓!”

周靖問話之時,把噪音提得很大,即使是個普通人睡在臨室,也準被驚醒,但依然反應毫無,這使得他寒氣股股而冒。

灰衣蒙麵人似己窺透他的心意,冷冷地道:“你不必故意聲張,兩隻小狐狸在日出之前,不會醒來。”

周靖不由頭皮發炸,驚魂普普,以兩個少女的駭人身世,竟然無聲無息地被這怪客製住,那這怪客的功力,豈能想象。

當下硬著頭皮,跳下床來,栗聲道:“閣下意在何為?”

怪客仍以冷得令人窒息的聲音道:“有幾句話問你!”

“什麽話?”

“你且跟老夫到外麵再說!”

周靖暗忖,這豈非是離了虎口,又入獅口,這神秘怪客目的何在呢?

“走吧?”

“在此一說也是一樣!”

“你真的要跟兩隻小狐狸走?”

這話問得周靖大感錯愕,一時之間,無言以對,分明怪客已了解心意,一語中的,他籌思了半夜,無計擺脫兩女,現在是奇跡似的機會,但後果又如何呢?

“娃兒,不必左思右想,老夫對你並無惡意,否則殺你不費吹灰之力,你自問功力比之兩個小狐狸如何?”

周靖一想也是,如果是禍,自己飛也飛不了,當下一點頭道:“好吧!”

兩人彈身越房離開旅店,一路落荒而行,顧盼間,來到一座破廟之前。

周靖既知反抗是徒勞,心中反而泰然下來,隨著怪客入廟。

這廟破敗荒蕪,蛛網塵封,顯然是間久絕香火的廢廟。

深宵!

破廟!

怪客!

此情此景,的確令人不寒而栗。

周靖忍不住再次問道:“閣下請示草名?”

蒙麵人略一沉思之後,道:“娃兒,你我在旅館碰麵,你就稱老夫為‘逆旅怪客’吧!”

說完朗吟道:“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吟至此,戛然而止,悠然一歎之後,又道:“你叫周靖?”

“不錯!”

“你確是‘霸王鞭’周公鐸的兒子?”

周靖不由怦然心震,這是他第二次聽到有人追究他的身世,暗忖,難道自己真的不是周公鐸之子?但,自己自有記憶以來,就與父親相依為命,這是多麽不可能的事,當下惑然道:

“閣下因何有此一問?”

“逆旅怪客”冷漠地道:“老夫偶有所感,隨便問問而已,到底是不是?”

“閣下因何有感?”

“因你的容貌酷似老夫一個故友!”

“哦!原來如此,天下容貌相似之人甚多……”說到這裏,忽然頓住,他想起昨天“神風掌”王魁和“仁心聖丐”朱非說過的話:“……周公鐸年青時在一次拚戰中傷及下體,失去生殖能力,是以終生不娶,何來兒子……”

“逆旅怪客”,似未注意及周靖的神色,一頓之後,道:“周公鐸死於何人之手?”

“這是一個謎,在下正竭力查訪!”

“你對黑箱之秘所知多少?”

“這個……事先可以說完全不知,先父遇害之後才從留字中得悉!”

“傳言黑箱落入恨世魔姬之手……”

“這並非事實,乃是黑風怪故布流言。”

“你為恨世魔姬辯護?”

“沒有這個必要,在下與她素昧平生,而且‘黑箱’與先父之死,有因果關係,在下誓死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仇家!”

“逆旅怪客”點了點頭道:“嗯,老夫相信你的活!”

“閣下要問的就是這些?”

“就是如此!”

“在下也有個問題請教!”

“你說說看?”

“黑箱之中確實藏有絕世秘茬?”

“這老夫可以告訴你,是事實!”

“閣下何以能確定?”

“這個,你不必多問,老夫不能回答你!”

周靖怔了一怔,又道:“閣下可知與在下同行那兩個女子的來曆?”

“看她們出手,是屬於地靈宮門下!”

“地靈宮?”

“不錯!她們找上你可能與黑箱有關!”

“地靈宮在於何處?”

“據說是在地下,江湖中沒有人確切知道。”

“在下可以告辭了吧?”

“慢著!”

“閣下還有活要說?”

“你父霸王鞭周公鐸得到黑箱,而並未習練黑箱之中的武功,足證其誠實不苟,老夫當助你訪仇……”

“閣下盛意心領,這仇在下誓要親手了結!”

“嗯,有誌氣,你目前危機重重,因了‘黑箱’之故,武林中不肖之徒,在傾力搜索你和恨世魔姬的行蹤,你必須多加小心!

周靖不由感激地望了逆旅怪客一眼,道:“多承指教!”

“你可以走了!”

“再見!”

周靖奔出廟外,不久,天色放明,他竊喜脫了兩個地靈宮女子的掌握,但對逆旅怪客卻有點莫測高深之感。

想起江猢中的詭譎多詐,不由恨得直咬牙。

弄了一程,突地想想自己應該問問逆旅怪客,血穀究竟在什麽地方,現在回頭可能已經遲了,逆旅怪客當不會久停在那破廟之中。

失海之餘,順著官道無目的奔去。

正行之間,兩個少女橫阻道中,待到發覺,己回避不及,暗忖,糟糕,這真是冤家路窄了,隻好硬著頭皮,雙眼望地疾弄如故。

“站住!”

一聲嬌喝使周靖不由自主地刹住身形。

“小姐,是個小土包子!”

“格格格格……”

周靖抬頭一看,不是地靈宮的那兩個女子,不禁暗叫一聲慚愧,眼前,是一個丫頭裝束的青衣少女,她身後一個粉紅勁裝的女子,麵側向一旁。

那一聲小土包子,使周靖心裏滿不是意思。

青衣小婢驚異地望著周靖,目不稍瞬,可能地發覺這土包子竟是個罕見的美男子。

周靖冷哼了一聲,舉步便走……

“喂,你別走!”

青衣小婢一橫身阻在路中。

周靖俊麵一沉道:“姑娘這是什麽意思?”

“我叫春桃……”

“在下沒有請教你的大名。”

那叫春桃的小婢,被搶白得粉麵飛霞,不禁惱羞成怒,嬌斥道:“土包子,你找死不成?”

“你罵誰土包子?”

“罵你,怎麽樣?”

“你敢再罵一句我非教訓你不可!”

“土包子!”

“拍!”挾以一聲驚叫,青衣小婢手撫粉腮,蹬蹬蹬退了數步。

周靖在盛怒之下,打了對方一記耳光,出手之後,又覺不該,何必跟一個丫頭爭長竟短,他反而怔住了。

倏地——

眼前一亮,那粉戲勁裝的少女己回過麵來,四自交現雙方俱是一怔。

那女子生得芙蓉如麵玉為骨,的確可當得上人間絕色四個字。

“嗆”的一響,寒芒耀眼,青衣小婢春桃,已掣劍在手,小臉蛋繃得緊緊的。

“春桃,退下!”

聲如珠落玉盤,清脆悅耳,周靖為之心裏一**。

春桃恨恨地哼了一聲道:“小姐,我非……”

“要你退下!”

春桃狠狠地瞪了周靖一眼,退在一旁。

勁裝少女盈盈上前兩步,福了一福道:“小婢適才口出不遜,望相公勿與她一般見識!”

周靖本己自海莽撞,被對方這一講,更加不好意思,赧然道:“在下一時失手,姑娘海涵……”

春桃小嘴一撇道:“哼,失手,若非我猝不及防,憑你……”

“住口!”

少女一喝,春桃背過身去,還劍入鞘,一語不發,腮間指印清晰可見。

“相公草姓大名?”

“在下周靖!”

少女粉腮微微一變,掠過一抹難以覺察的異色,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周相公,小女子楊慧珠……”

“楊姑娘莫非有所見教?”

楊姑娘麵色一慘,秀目淚光晶瑩,皮聲道:“小女子動遭孤淒,與舍妹相依為命,不意禍起蕭牆,舍妹被先奸後殺……”

周靖大喝一聲道:“有這等事!”

喝聲中,晃身欺到楊慧珠身前三尺之地,又道:“姑娘打算……”

楊慧珠咽聲道:“我主婢兩人,僥幸脫身但目前仍在被追截之中,自忖終遭對方毒手,是以攔阻官道,希望能碰上一個俠義之士,為我帶一個信……”

周靖俠義之心大動,憤憤然道:“奸殺令妹的凶手是誰?”

“就是前麵不遠……”

楊慧珠伸手朝左麵的山坳內一指,就在這伸手之間,周靖猛覺一縷勁風,指體而至,“不好!”兩字尚未出口,人便砰然栽倒。

待到醒來,發覺自己竟然一絲不掛,精光赤條地躺在一張繡榻之上,不由震駭欲死,猛一騰身,隻感全身酸軟無力,又頹然地倒回**。

驀在此刻——

一條纖纖人影,走向床來,她,正是那青衣小婢春桃!

周靖登時血脈賁張,火高千丈,厲聲道:“不要臉的賤貨,竟然敢用這種下流手段……”

“噓!噤聲!”

春桃以指比口,一臉惶急之色。

周靖急以錦被,遮住**的具體,再度厲聲道:“賤婢,你準備做什麽?”

春桃頓足道:“相公,求你別聲張,我來救你!”

周靖一愕道:“救我?”

“是呀,若被發覺,你我都將遭死!”

“這是什麽回事?”

“現在無暇相告,相公先穿上衣服!”

說著,把周靖的衣物,扔到**,然後背過身去,嬌軀在不停地顫抖,顯然她內心激動無比。

周靖將信將疑地穿上衣服,以手扶床,坐直了身子。

春桃立即遞過一粒朱紅小丸,道:“這是解藥,快服下!”

“解藥,我中了毒?”

“快呀,時間不待了!”

周靖怔了一怔,終於把那粒朱紅小兒納入口中,片刻之間,一股陽和之氣,自丹田升起,酸軟之感驟失,功力恢複,一挺身下了床,愣愣地望著春桃,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

春桃把霸王鞭遞了過去,道:“跟我來!”

周靖滿頭露水,摸不清是什麽回事,茫然地跟著春桃走,出了房門,是一條長長甬道:

“一列五開間的房間相對。每一間房門都關得緊緊的。”

走了不及數丈,突地一陣淋淋怪聲入耳。

周靖拗不過好奇心的鼓**,循聲止步,靠近窗門,從窗眼中向內一看,幾乎失口驚呼,隻見房內壁間,一列銅環,十幾個赤身露體的少壯男子,被反縛在銅環之上。

一個個麵紅筋脹,鼻息咻咻,口發怪聲,不停地扭動掙孔,目中閃射一種獸性的欲焰,那情景令人為之頭皮發炸。

春桃急得吹鼻子瞪眼,又不敢聲張,連連用手拉他的衣服。

周靖憋著一肚子悶氣,離開窗眼,越過兩道房門,隻聽最右一間房內,異聲大作,他忍不住又湊了過去,春桃阻之不住。

眼睛湊上窗眼,一看,嚇!一幕不堪人目的醜劇,頓呈眼前。

房內,一張象牙大床,**一個白發皤皤的老太婆,赤身仰臥,一個健壯男子,伏在她的身上,那老太婆雖然發如白霜,但身體豐碩如中年婦人……

**猥之聲,陣陣透出。

周靖一顆心幾乎跳出口來,全身雞皮疙瘩遍起。

這真是人間怪劇,想起自己也是被擄者之一,不由連打了兩個寒襟。

春桃連連拉扯他的衣服,示意急速離開……

就在此刻——

隻見伏在那老妖怪身上的男子,竟然不動了,“砰!”的一響,滾下床來,竟然己經死了,

周靖頓感一陣毛骨悚然,

腳步聲中,房中出現兩個美若天仙的少女,其中之一,正是以指穴法點倒周靖的楊慧珠,另一少女,疾步轉入另一間房,楊慧珠則一手抄起那具男屍,拉門後窗,向外一拋,周靖鋼牙咬得格格作響,殺機陣陣衝胸而起……

轉入隔室的女子,帶進了一個少壯男子,一鬆綁,那男子似餓狼般地撲上牙床。

顯然這些男子,事先被服了**藥,本性己失。

春鳳一度,便變成了死屍,確實是慘絕人寰……

周靖再也無法忍耐,退後二步,手起一身,便朝房門劈去!

“你想找死!”

春桃花容失色,壓低噪音,一喝,雙手死命地抱住周靖,住回一拖。

房內傳出一聲輕喝:“誰?”

春桃粉腮驟呈煞白,一手掩住周靖的口,一手緊扣住他的右腕,回答道:“是我,小姐,春桃!”

“你作死,還不快滾!”

“是,小姐!”

拉著周靖,轉入另一道長廊,迅快地隱入一間小屋之中。

春桃關好房門,轉動房內一張雕花大床攔沿上的一個鳳頭,格格輕響過外,壁間開了一道小門。

“進去,快!”

周靖咋了咋舌,跨人小門,小門隨即閉合,前麵,一道石級,外直向下,走完石級,展現在眼前的是一條狹窄的地道。

他像木偶似的隨著春桃擺布。

地道曲折而深遠,似乎無窮無盡,足足弄行了半個時辰,才到盡頭,出得地道,眼前是一個古木幽幽的山穀,那出口正開在山壁腳間,兩人在一棵樹下坐了。

春桃用手一拭額際的汗珠,苦笑一聲道:“相公,能脫魔窟,真是僥幸!”

周靖咬牙切齒地道:“有一天我必要毀去這罪惡之窗!”

“但願如此!”

“哦,春桃,你為什麽要救我?”

“血心!”

“血心?”

“不錯,我看到你掛在頸間的‘血心’,才不顧一切的設法救你!”

“為什麽?”

“聽家父說過‘血心’主人曾有恩於我家……”

“血心主人是誰?”

春桃大感意外地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

“那你怎麽會有這東西?”

“這……這是我一個義兄所贈,要找憑此去辦一件事!”

春桃似信非信地點了點頭,道:“相公,我能順利救你出來,實在是奇跡,若非正好碰上那老妖怪行動,要脫離魔篇可比登天還難!”

周靖劍眉一瞥道:“老妖怪,你說的是房中那白發婦人?”

“不錯!”

“她在行什麽動?”

春桃登時三麵通紅羞答答地垂一卜頭去,半晌才道:“返老還童功!”

“返老還童功?”

“是的!”

“世上會有這種怪功?”

“天下之大,何奇不有,她派出手下,四出搜掠練過武的少壯男子,供她練功……”說至此話鋒一頓,粉腮更紅了,接著又道:“采足五百男子的真元,就可返老還童,而且功力之深厚,普天之下恐難找敵手!”

周靖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道:“我也是供她練功者之一?”

“當然!”

“哼,總有一天,我要斬盡這些妖魔。”

“被害者已達四百以上,不出一年,邪功必成,要想毀這魔窟,恐怕很難很難!”

“一年之內我必回來!”

“相公可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這……什麽地方?”

“桃花宮,那怪物便是桃花宮主人桃花姥姥!”

“桃花宮?”

“是的,震躡武林的一穀二院三宮之一!”

“何謂一穀二院三宮?”

春桃詫異地掃了周靖一眼,似乎奇怪他何以如此孤陋寡聞,當即道:“血穀,殘人院,天邪院,冥宮,地靈宮和桃花宮。”

周靖不由心中大震,自己在短短幾天當中,竟然和一穀二院三宮之中的一穀二宮發生了糾葛,義兄甘江,贈“血心”要自己赴“血穀”求授武功,為他報仇,地靈宮兩個宮裝少女若梅、若蘭,功高莫測,也找上了自己,逆旅怪客救自己脫出二人掌握,想不到又險些命喪桃花宮。

心念一轉,道:“春桃姑娘!”

“我姓李!”

“哦,李姑娘可知血穀在什麽地方?”

“不知道,我僅右血穀之名!”

周靖微感失望,話風一轉,道:“姑娘仗義相救,在下謹銘在心……”

突然——

冷笑之聲,震耳而來。

李春桃登時麵如土色,栗聲道:“快逃!”

“哼!逃,做夢!”

兩個少女,電瀉而落,其中之一,正是那楊慧珠。

周靖俊麵立時抖露一片恐怖殺機,大步向楊慧珠欺去,咬牙喝道:“妖女,我要你的命!”

楊慧珠格格一笑道:“周靖,憑你還不配!”

“你無妨試試看!”

看字聲落,一道排山掌力罩身卷向了楊慧珠,他得甘江輸以一甲子功力,再加上本身修為,挾憤出手之下,的確未可小覷。

楊慧珠一折腰彈了開去。

旁邊,另一少女己迫得春桃毫無還手之力。

“賤婢,你竟敢公然抗拒!”

春桃半言不發,狠命反擊。

楊慧珠媚自帶俏,嬌聲一笑道:“周相公,你還是隨奴家回去,家師已答應讓我倆……”

“住口,不要臉的女人,我要你的命!”

“你這是多此一舉!”

“看掌!”

呼呼連環三掌出手,勢如駭電奔雷。

楊慧珠視排山掌勁如無睹,身形一欺,穿入掌風之中,出手便點……

周靖大感駭然,旋身橫閃五尺,霸王鞭己掣在手中,一掄,鞭影如山,挾雷霆萬鈞之勢,罩身擊向楊慧珠。

“格格格格……”

嬌笑聲中,周靖但覺虎口一震,鞭捎己被對方握在手中,登時亡魂大冒,想不到對方的身手竟然高到這種地步。

慘哼倏傳,周靖眼角一瞟,隻見李春桃口血飛賤,嬌軀搖搖欲倒。

周靖不由肝膽皆炸,春桃為了救他而背叛桃花宮,他焉能任令她慘遭橫死,當下虎吼一聲,貫足畢生動力一振,竟然奪行了霸王鞭,閃電般撲向了正要向春桃下手的那少女。

楊慧珠雖然身手詭異奇奧,但周靖確是內力驚人,這一猛力奪鞭,使她在辭不及防之下,退了三個大步。

就在周靖撲向那少女之際,春桃倏地栗聲道:“周相公,你走,記住為我報仇!”

就在春桃撲身之際,楊慧珠大喝一聲:“賤婢,門規在等候你!”

挾著喝話之聲,從橫裏電閃撲上,拍出一掌。

“砰!”夾以一聲淒厲的慘叫,李春桃櫻口一張,射出一股血箭,人似斷線鳳箏,飛栽兩丈之外。

那邊周靖霸王鞭三絕招己告出手,鞭影如山之中,迫得那少女連退數步。

春桃的慘叫,使周靖國毗欲裂,這女子為了救他,勢非要喪命不可,一收勢退到春桃身前,愴然道:“李姑娘,你傷勢怎麽樣?”

“相公……我……恐怕難逃宮中酷刑,你……快走,別理我。”

周靖心裏一痛,咬牙道:“李姑娘,我帶你走!”

“周靖,你在做夢,除非你肋生雙翅!”

兩少女舉步迫近前來。

周靖目赤似火,麵上殺機濃熾,橫鞭當胸,大有搏命之慨。

“相公,你走,別顧我!”

“不!”

場中空氣緊張到無以複加。

兩少女已欺近到一丈之地,周靖暴喝一聲,霸王鞭挾以畢生勸勁,揮掃而出,勢如滔天狂瀾。

兩少女左右一閃,周靖一擊落空,兩少女劃了一道半弧,一襲周靖側背,楊慧珠則出手抓向地上的李春桃。

危機於鈞一發。

周靖肝膽欲裂,電掣轉身,不顧本身安危,一招“泰山壓頂”和勇撲擊楊慧珠。

這種搏命的打法,確實出乎兩少女意料之外。

兩聲慘叫同是傳出……

楊慧珠被周靖一鞭打得腦袋開花,而另一少女的掌力也同時切實地擊中了周靖。

周靖撒手扔鞭,紅血狂噴,砰然栽倒。

李春桃厲叫一聲:“周相公!”不顧傷痛,連抓帶滾地撲到周靖身上,皮聲道:“相公,這是命!”

周靖雙目猛睜,厲吼一聲:“我不認命!”

搖晃著站起來,口一張,又是一股血泉噴出。

那“桃花宮”中的少女,粉腮罩滿恐怖殺機,陰森森地道:“春桃賤婢,原來你是看上了這小白臉,才敢作死,現在讓你如願以償,做一對地下鴛鴦吧。”

話聲中,一掌劈向了春桃。

周靖怒哼一聲,手中鞭竟然舉不起來,身形一個踉蹌,幾乎栽倒。

“砰!”挾以半聲淒哼,春桃的嬌軀,被掃得翻滾丈外。

周靖哇地又吐出一口鮮血。

那少女嬌軀一挪,欺到周靖身前伸手可及之地,冰寒徹骨地道:“周靖,你目前暫可以不死,也許……‘黑箱’能換回你一命!”

周靖咬著牙,一言不發,恨毒至極地瞪視著這少女。

少女冷笑一聲,伸手便抓……

周靖連半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就在此刻——

那少女突地芳容大變,電疾收回抓出的手,向後一抄,側轉嬌軀,嬌喝一聲:“什麽人?”

蒼林寂寂,沒有半絲反應。

那少女撒開手掌,掌心之中赫然是三顆鬆針。

周靖大感駭然,以鬆針當暗器,這種身手確是武林罕見,少女扔去鬆針,再度喝道:“什麽人?給姑娘滾出來!”

“吃吃!”

冷笑聲中,一個奇醜絕倫的黑衣女子,幽幽現身出來。

她,正是名喪江湖的女魔“恨世魔姬”。

“恨世魔姬”會突然在此現身,的確大出周靖意料之外。

那少女望著“恨世魔姬”奇醜的麵容,駭然退了一個大步,道:“你……你是……”

“恨世魔姬”恍若未聞,徑自走到周靖身前,冷冷地道:“周靖,武林中誤會我得‘黑箱’而使你受池魚之殃,這一點我很抱歉!”

“這一點在下並不當回事!”

突然——

那少支援口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長嘯,聲傳四穀。

“恨世魔姬”冷喝一聲:“你找死!”

嬌軀一彈,攻出一招。

這一招奇詭絕倫,那少女竟然毫無還手之力,被迫得連退三步。

“恨世魔姬”如影附形而上,雙掌圈出了三道弧形。

一聲淒厲的慘叫,破空而起,那少女飛瀉三丈之外,仆地而亡。

周靖看得寒氣大冒,這種手法,的確駭人聽聞。

“恨世魔姬”轉公道:“周靖,你還能走?”

“勉強可以。”

“那就走吧,那老妖精出來倒是惹厭!”

周靖目光一掃李春桃道:“還有她……”

“她是誰?”

“宮中一個侍婢,曾舍命救我,不知她傷勢……”

“恨世魔姬”停了片刻,走過去用手一探,道:“五腑離位,恐怕難以活命了!”

周靖心頭一震,激動地道:“我不能讓她就此送命!”

“你愛她?”

這話問得大出周靖意料之外,這問題他連想都沒有想過,春桃冒死救他脫離魔宮,他自不能棄她不顧,當下尷尬地道:“大丈夫恩怨分明,她對在下有恩,當然不能棄之不顧!”

“可是她快要死了?”

“我要盡力救她!”

“此後,你已是‘桃花宮’水火不容的對頭,同時,對方也決計不會放過這叛宮之人,勢必派出高手追殺……”

周靖傲然道:“我會再回來的,我誓必要毀去這座魔宮!”

“閑話少說,你一定要帶她走?”

“勢在必行!”

“好,我幫你一次忙,走吧!”

“在下將來會報答的!”

“現在向穀裏走!”

“為什麽不朝穀外……”

“桃花宮已然告警,你傷重不能快速奔馳,還有這女孩子必須先予救治,至少要延長她幾天生命,才能另想他法!”

“恨世魔姬”一把抱起李春桃,與周靖向穀內奔去。

穀道迂回,穀裏套穀,一個時辰之後,估計已離“桃花宮”數十裏之遙,“恨世魔姬”

揀了一個隱僻之處,放下了李春桃,再一次探她脈息,搖搖頭道:“要她不死恐怕很難了。”

周靖愴然道:“她可以說是為了在下,才有如此下場,如果不治,在下將終生難忘!”

“生死之事,豈能強求。”

“難道世間已沒有藥能救她不死?”

“有,但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周靖心中一動,道:“無論付出任何代價,隻要能救她不死!”

“恐怕你辦不到!”

“沒有辦不到的事,前輩說說看?”

“殘人院院主‘三殘尊者’有一種稀世之珍,叫‘起死丸’,隻要求得一粒,便可救她不死……”

周靖駭然道:“一穀二院三宮中的‘殘人院’?”

“不錯,但代價很大。”

“什麽代價?”

“求藥的人必須加入該院,在胸前刺一‘殘’字,然後自殘身體的一部!”

周靖聞言之,不由機憐憐打了一個冷顫,這種代價的確太大,一個好端端的人,要自殘而成殘廢,真是殘酷到家了。

“恨世魔姬”冷冷地接著道:“你辦不到吧?”

周靖的目光,驟然落在李春桃的身上,暗忖,她與自己素昧生平,隻為了自己佩有“血心”,她感念“血心主人”曾對她祖上有恩而不惜舍命救自己,難道自己就不能舍成殘廢而救她?

心念之中,沉聲道:“舍此別無他途?”

“也許有,但我所知僅此!”

“殘人院在什麽地方?”

“你準備去求藥?”

周靖滿麵堅毅之色,點頭道:“是的!”

“你考慮好了?”

“決定了!”

“恨世魔姬”倏地俯首不語,這情景使得周靖大是惑然。

久久,“恨世魔姬”抬起頭來,眼中射了兩縷異光,道:“現在先穩住她的傷勢,恢複你的功力,然後再談其他!”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倒出數拉藥丸,先撬開李春桃緊閉的櫻口,給她塞了六粒下去,然後飛快地連點她十二處大穴,再交三粒與周靖道:‘服下,運動療傷!”

周靖接了過來,激動地道:“這是前輩第二次救我!”

“恨世魔姬”冷漠地道:“快服藥療傷,這用不著放在心上,也許有一天我會殺你也不一定!”

這話說得周靖毛骨悚然,他摸不透奇醜的女魔到底存什麽心思,當下納藥入口,就地運動療傷。

一個時辰之後,周靖療傷完畢,功力盡複,一看李春桃,粉腮己略現紅潤,顯然藥力奇效,己好轉了不少。

“恨世魔姬”立起身來道:“我們走!”

“走?”

“難道你要住在這荒山冷穀之中?”

“我是說那求藥的事……”

“我自有道理,走吧!”

周靖心念一轉,過去抱起了春桃,跟在“恨世魔姬”身後,一路翻山越嶺,傍晚時,就山家要了一頓飯吃,又繼續趕程。

他心中納悶不己,不知“恨世魔姬”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第二天,辰己之交,來在一座矗立雲表的巨峰之前。

“恨世魔姬”抬頭道:“到了。”

周猜疑奇不釋地道:“這是什麽地方?”

“接天峰!”

“我們到‘接天峰’做什麽?”

“你不是要求藥嗎?”

周靖一震道:“殘人院就在接天峰上?”

“不錯,在峰頂上!”

“事不宜遲,請你暫代為照顧春桃,在下馬上登峰求藥!”

說著,把春桃的嬌軀,平放在一株濃蔭之下。

“且慢!”

“前輩還有什麽吩咐?”

“恨世魔姬”目光迫視在周靖俊麵之上,低沉有力地道:“我代你去求藥!”

周靖駭然倒退了一個大步,栗聲道:“前輩說什麽?”

“我代你上峰求藥!”

“這……這……為什麽?”

“不為什麽,我高興。”

“不!這代價須由我付出!”

“還是讓我去的好!”

“到底為什麽?”

“我奇醜如鬼,何在乎加上一殘!”

“不!決不!”

周靖目瞪如鈴,望著“恨世魔姬”,對方竟然要拚著成殘,代他登峰求藥,這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周靖在心裏打了一百個問號,這確實是匪夷所思的事,這奇醜怪絕的女魔行事,令人莫測高深。

“你一定要自己去?”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不許你去?”

“不許我去,為什麽?”

“我不願見你成殘!”

周靖驚怪至極地道:“前輩到底是什麽意思?”

“沒有什麽,我代你去!”

“這是不可能的事,晚輩成殘,心安理得,豈能要前輩代受!”

“我說過我高興這樣做!”

“可是晚輩決不答應!”

“我不許你走你就走不了!”

周靖愕然退了三個大步,暗忖,看她有把握不付代價能取到“起死丹”,否則她不會如此堅持,以她的身手而論,這也很有可能,當下困惑地道:“前輩堅持要代晚輩登峰,必有原故?”

“我己經說過了,不願見你成殘!”

“沒有別的?”

“沒有!”

“以前輩的武功,較之‘殘人院院主’……”

“我不堪一擊!”

周靖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以他看來,“恨世魔姬”的身手,己屬武林罕見,她既不堪一擊,殘人院主的功力可就無法思議了。

不禁暗歎,武林之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但“恨世魔姬”堅持要代他付出成殘的代價,以求丹藥,使他既震驚又困惑。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對方的居心何在。

“恨世魔姬”殺人如草,既然稱“恨世”,當然是隻知有自己,不知有別人,完全以恨為出發點,而現在竟然甘願自身成殘,救一個不相幹的人,真是匪夷所思。

驀在此刻——

一條人影劃主瀉落,赫然一個獨腳老者。

周靖心中微覺一震,看來人四肢不全,定是“殘人院”中人物。

“恨世魔姬”搶前一步道:“閣下請了。”

獨腳老者乍見“恨世魔姬”之麵,臉上微微一變,道:“尊駕是‘恨世魔姬’?”

“不錯!”

“有何貫事?”

“向貴院主求一粒‘起死丹’!”

獨腳老者目中精光隱泛,一掃周靖和樹下的李春桃,道:“求丹有規矩。”

“恨世魔姬”冷冷地道:“本人知道!”

獨腳老者略一沉吟之後,沉聲道:“求丹的是尊駕?”

“不錯。”

周靖跨前一步道:“是在下。”

獨腳老者目光一瞟周靖,轉向“恨世魔姬”道:“很抱歉,隻能由這位小哥登峰!”

“為什麽?”

“敝院沒有女同門!”

“恨世魔姬”默然無語,她知道這是事實,“殘人院”全是男人沒有女人,規矩所限,她無法堅持。

周靖回身向“恨世魔姬”一揖道:“請前輩代為照顧她!”

“恨世魔姬”一聲長歎,無言地點了點頭。

獨腳老者向周靖一揮手道:“小哥,登峰之後,自有人接引!”

說完向“恨世魔姬”一拱手,飄然而逝。

周靖猛一彈身,撲弄峰頭。

他的心情是沉重的,一個人在不得己的情況下,麵對死亡,倒無所懼,但好端端一個人,要弄成殘廢,這可是相當殘忍的事,但,他能不去嗎?他忍見李春桃一個女孩家為自己而玉殞香消嗎,

半刻時光,已登臨峰頂,一座巨大的宅院呈現眼前。

大門之上,一塊巨匾,三個刺目的金色字:“殘人院”。

周靖身形一停,兩個瞽目老者,從門內現身出來,其中之一道:“來者何人?”

周靖按捺住激**的心後一抱拳道:“武林末學周靖,求見院主!”

“有何貴幹?”

“求賜一粒‘起死丹’!”

“可知敝院規矩?”

周靖一咬牙道:“知道!”

“請稍待。”

那發話的瞽目老者,轉身入內,另一個仍站立原地不動,工夫不大,那老者再度現身,向周靖道:“院主有請!”

周靖硬著頭皮,跟在那瞽目老者之後,進入院門。

院內重門疊戶,曲檻回欄,建築得美侖美奐,但一路所見,俱是癡聾盲啞,四肢不全的人,看得周靖肝膽皆寒。股栗不已。

顧盼之間,來到一間廳堂之前。

瞽目老者退了下去,另有兩個獨臂人引導周靖入廳。

廳中,虎皮鋪地,一張精製的小木榻之上,斜躺著一個須發如銀的老者,仔細一看,這老者雙腿齊股而沒,右臂斷齊肩,左眼隻剩下了一個黑洞。

缺腿、斷臂、獨眼!

周靖想起“殘人院”院主的名號“三殘尊者”,當下己明白老者的身份。

兩個獨臂人帶周靖到廳中央麵對木榻,然後朝兩旁一站。

周靖深施一禮道:“武林末學後進周靖,參見院主!”

“三殘尊者”獨自一閃,又重行合上。

隻這一閃,已使周靖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冷顫。

“三殘尊者”聲如洪鍾般地道:“小友請述來意。”

“晚輩有友受傷將死,特來求取一粒‘起死丹’!”

“求丹須付出代價。”

周靖內心一陣跳**,慨然道:“晚輩己經聽人提及!”

“你準備付出這代價?”

“是的!”

“你再考慮片刻!”

“毋庸考慮了!”

“你不反悔?”

“不!”

“你可知道代價是什麽?”

“胸前刺字,自殘身體任何一部!”

“還有?”

“歸入殘人院門下!”

“嗯,你知道得很清楚,現在報師承?”

“晚輩別無師承,由先父教誨!”

“令尊是誰?”

“霸王鞭周公鐸!”

“三殘尊者”獨眼一閃,伸手敲了一聲身畔的金鍾。

“當!”

餘音**漾之中,一個儒者打扮,缺一腿一臂的中年人,急趨而入,雖隻一足,但身形飄忽如風,到了榻的,恭敬地打了一躬,道:“屬下芮思文參見院主,不知有問喻示?”

“商總管,請你一查‘霸王鞭’周公鐸其人!”

“遵令諭!”

總管芮思文獨腳一點,孤身到了廳角的一個巨櫥之前,取出一本厚冊,翻檢了片刻之後,道:“稟院主,有記載!”

周靖不由怦然心涼,難道所有的武林人,“賤人院”都列入記載不成,“三殘尊者”一抬手道:“摘要讀了來!”

“遵令諭……霸王鞭周公鐸,身手等級第五流……”

周靖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以父親的身手,竟然隻被列入第五流,不知這等級是如何分法,當下忍不住脫口道:“院主,先父是第五流?”

“不錯,這是本院為武林高手所分的等級,第五流也就是最末一流,五流以下,不列入記載……”

“不知貴院據何而分?”

“派人實地調查考驗!”

“一共分為幾流?”

“七流,一至五流,超一流,特流!”

“桃花宮主人可列幾流?”

“一流!”

“恨世魔姬呢?”

“堪堪晉入一流!”

“普天之下,有幾人可以特流?”

“以本院調查所得,不會超過三人!”

“血穀主人呢?”

‘什麽,你說血穀主人?”

“是的!”

“不列流!”

“為什麽?”

“功力無法估計!”

“院主本人呢?”

“你問得太多了,芮總管,住下念!”

總管芮思文接著念道:“三十年前,因搏鬥,而下體成殘……未娶……其後,忽傳有子,來曆不明……”

周靖麵色大變,難道自己真的不是周公鐸親生之子?

“近因‘黑箱’賈禍而喪生……稟院主,記載至此為止!”

“好!你在此稍候!”

“周靖,你今年幾歲?”

“十八!”

“嗯,你雖身份不明,但這無關宏旨,你將成為本院最年青的獨一門人,現在本院主賜你最後考慮的機會!”

周靖心念疾轉,道:“歸入貴門之後,是否可以自由行動?”

“須受門規的約束!”

“但晚輩血仇未了,恩怨未償……”

“那另當別論,既入本院門下,本院有助其了結恩仇的義務!”

“如此晚輩別無考慮了!”

“三殘尊者”倏自榻上坐起身形,獨目又是一閃,道:“芮總管,準備法典。”

“是!”

總管芮思文躬身而退。

周靖一顆心不由狂**起來,轉眼之間,他將成為一個殘廢者,這是多麽殘酷的事,然而,為了救李春桃一命,他義無反顧地付出這犧牲。

人影穿梭來往,工夫不大,廳中已擺上了一副香案,十個白發老者,分列香案之旁,芮總管則在下首側立。

一幕恐怖而殘忍的儀式,即將展開。

原先侍立廳中的兩個獨臂人,抬進了一個十字形的木架,高與人等。

總管芮思文高叫一聲:“法典齊備,請院主升座!”

立即有四個獨臂黑衣人,把“三殘尊者”連榻移近香案。

十個白發老人齊齊躬下身去,道:“參見院主!”

“各位長老免禮!”

周靖被帶到那十字形木架之前站定,兩隻手便扣上橫木的銅環。

“刺字!”

又是兩個黑衣獨臂人入廳,其中一人手托小盤,內放應用之物,兩人走到周靖麵前,並肩站定。

總管芮思文手一舉,道:“褫衣!”

獨臂黑衣人迅快地解開了周靖的上衣。

就在周靖上衣被解開的刹那之間,廳中起了一陣驚呼。

“三殘尊者”大喝一聲:“典禮停止,各位請退下,芮總管單獨留此!”

眾人一個個麵露驚愣之色,行禮而退,刹那之間,走得幹幹淨淨,廳中隻剩下院主“三殘尊者”,總管芮思文和周靖。

周靖大惑不解地望著“三殘尊者”,何以典禮會忽然中止,是該院發生了意外之事,還是他變了主意不肯賜給“起死丹”。

“商總管,把這位小友放下!”

“是!”

周靖被銅環扣住的手,鬆了開來。

當即理了理衣服,趨前數步,道:“院主莫非改變了主意?”

“三殘尊者”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宏笑,道:“小友,你因何不出示‘血心’,幾使本院主鑄成大錯!”

周靖這才恍悟,是掛在胸前的“血心’作祟,想不到這“血心”竟然有這大的威力,使殘人院主敬凜若此,當下含糊其詞地道:“這個……倒是晚輩……”

“三殘尊者”正色道:“憑這顆‘血心’信物,別說一粒‘起死丹’就是十粒,本院主照奉不誤!”

這意外的轉變,是周靖做夢也估不到的事,強捺激動之後沉聲道:“蒙賜一粒足夠!”

“三殘尊者”轉頭向芮思文道:“商總管,取五粒‘起死丹’奉贈小友!”

“遵諭!”

周靖忙起身施禮道:“足感院主盛情!”

“小友不必多禮,請代問候穀主!”

周靖立即意會到所謂穀主必是“血心”主人“血穀之主”無疑,對方顯然己把自己當成了“血穀”中人,反正自己受義兄甘江臨死重托,有“血穀”之行,這話當然可以帶到,隨即唯唯應是。

這使他又想起嚇走“蓋世太保”洪一民,挾走甘江屍體的那怪老者,不知他是什麽來路,劫走甘江屍體的目的何在?追擊“蓋世太保”的原因又何在?

甘江屍體被挾走,使他一直耿然於心。

他再一次在心裏自誓,要把這事查個水落石出,使甘江屍骨得以歸土。

心念未已,總管芮思文藥已取到,盛在一隻綠玉小瓶之內,雙手遞與周靖道:“請小友收下!”

周靖伸出顫抖的手,接了過來,誠懇地道:“院主贈丹之德,晚輩不敢有忘!”

“三殘尊者”爽朗地一笑道:“這無足掛齒!”

周靖忽地眉鋒一皺道:“晚輩有句話,不知說出來當與不當?”

“請講!”

“靈丹濟世,善莫大焉,貴院所訂注藥的規矩似嫌……”

“三殘尊者”麵色微變,道:“似嫌殘忍,對嗎?”

周靖臉一紅道:“是有些過分!”

“這是祖師爺立下的規矩,後代不敢變易,除了對本院有恩者外,求藥必近規矩,同時這完全出乎注藥者的自願,並沒有相強的事!”

“是晚輩失言了,告辭!”

“總管送客!”

“出!”

周靖施禮別了“三殘尊者”,隨總管芮思文一路出院,告別下峰。

意外地轉變,使他不付任何代價,得到了五粒稀世之珍的“起死丹”,這確是始料所不及的。

下峰的心情,與登峰之時,截然兩樣。

落到峰腳,舉眼一望,不由呆了,“恨世魔姬”和李春桃蹤影俱無。

李春桃瀕死待救,怎的會蹤跡不見?

莫非自己上峰之後,此地發生了意外?

突地——

數聲喝斥,隱隱飄傳入耳。

周靖心中一動,循聲撲去,穿過一片密林,喝聲清晰可聞,身形一緊,如脫彎之箭般射去。

一道法穀之內,人影縱橫,發出陣陣喝斥之聲。

周靖電瀉入場,一看,登時火高千丈,十幾個老少不等的女子,圍住“恨世魔姬”猛攻,“恨世魔姬”一手抱持著李春桃,單手應敵,被迫得險象環生。

不問可知,這些女子是“桃花宮”追蹤而至的高手。

周靖暴喝一聲,揮動霸王鞭,撲入人群。

驚“噫!”聲中,人影不期然地朝兩邊一分,周靖已撲身到了“恨世魔姬”身邊,鞭影如山,向對方猛劈猛掃。

“恨世魔姬”喘了一口大氣,單掌圈出一道弧線,迫得對方紛紛後退,大聲道:“周靖接住她!”

周靖一收鞭,接過了李春桃。

“藥到手沒有?”

“到手了!”

“趕快給她服下,遲恐不及了,這些妖女由我對付!”

暴斥聲中,眾女子又紛攻而上。

“恨世魔姬”此刻己無顧忌,雙手圈劃之間,道道弧線,從不同角度湧**而出,慘號倏起,眨眼之間有三個女子喪生在掌弧之下。

對方攻勢頓挫。

周靖想盡方法,卻不能使李春桃口中的丹丸下咽,不得己口對口用舌尖把丹丸度入她的咽喉。

檀口香腮,周靖心裏起了一陣異樣的感覺。

靈丹妙藥,果然不同凡響,顧盼間,李春桃粉腮生暈,香喘籲籲……

“恨世魔姬”大施殺手,十幾個照麵下來,“桃花宮”的高手,有半數橫屍。

驀然——

一陣驚心動魄的怪笑,破空傳至。

眾女子一個個花容失色,收手後退,“恨世魔姬”眼中閃射駭然之色,急聲道:“周靖,抱著她火速離開,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