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笑之聲傳處,“恨世魔姬”目露駭光,急向周靖道:“帶她離開此地,愈快愈好!”

周靖不由一怔,不知這發怪笑之聲的是哪路人物,竟然使不可一世的一代女魔為之驚惶失措。

“恨世魔姬”再次催促道:“快!遲就不及了!”

怪笑之聲,愈來愈近。

空氣之中,泛起了恐怖和緊張……

周靖駭然道:“來的是什麽樣的人物?”

“現在無暇告訴你!”

“前輩呢?”

“我替你斷後,否則你走不了!”

周靖看了看臂彎中的李春桃,身形一彈……

“哪裏走!”

嬌喝聲中,幾個“桃花宮”的高手,截住去路,出手便攻。

“恨世魔姬”大喝一聲:“找死!”出手連劈五掌。

就在五掌拍出之後,兩條人影飛瀉而出,其餘的攻勢一窒,周靖己彈身八丈之外。

“站住!”

一聲怪裏怪氣的尖聲傳處,隨著現出一個長發披肩嬌氣十足的紅衣少年,正好攔在周靖身前,周靖一驚之下,左手挾著李春桃,右手掣出霸王鞭……

怪笑之聲嘎然而止,其餘三方同時現出一個紅衣長發少年。

麵對周靖的長發紅衣少年,邪氣十足地瞟了周靖幾眼,陰陽怪氣地道:“你就是周靖?”

“不錯,閣下何方高人?”

“天邪院主座下四侍童之一!”

一聽對方說出來曆,周靖不禁寒氣直冒,怪不得“恨世魔姬”驚惶失措,對方竟然是一穀二院三官之中的“天邪院”屬下四侍童,但不知適才發怪笑聲是四侍童之一,還是另有其人?

這四個紅衣少年,竟然是畫眉塗脂,令人乍看之下,雌雄難辨。

周靖冷冷地道:“閣下阻路,意在何為?”

那天邪侍童,突然陰陰一笑道:“請你和‘恨世魔姬’到敝院走走!”

周靖不由心中一震,“天邪院”竟然也出現參與“黑箱”之爭。

另三個紅衣少年,己把“恨世魔姬”和幾個“桃花宮”屬下,圍在核心之中。

“恨世魔姬”對四侍童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連正眼都不一瞧,抬頭望著靠山腳的林深處,似乎出了神。

李春桃突在此時,動了一動,看樣子“起死丹”生效,即將醒轉。

周靖一揚鞭道:“讓路!”

“讓路?格格格格……”

那天邪侍童的笑聲,竟然是女人腔調。

難道這四侍童是女的?

周靖心中氣傲,本來不願逃避,但為了李春桃,他不能不這樣做,心念數轉之後,一抖手中鞭,一招“遮天蔽日”,挾以十成功力,罩身擊向了對方。

那侍童冷笑一聲,視那如山鞭影如無睹,伸手一抓……

周靖但覺手頭一緊,鞭捎己被對方捏在乎中,用力一拉,竟然絲紋不動,登時寒氣大冒,對方的功力,想不到高得如此出奇。

侍童怪笑一聲,一股暗勁,由鞭梢傳了過去,震得周靖心跳氣浮,步步後退,但他可不願兵器脫手,是以被迫得連連後移,而那侍童卻亦步亦趨地跟進,顧盼之間,周靖己被迫退到“恨世魔姬”身旁。

那侍童鬆手放了鞭梢,詭異地一笑,可能他的目的正是要迫周靖回到原地。

就在此刻……

“恨世魔姬”冷冷地對著林木深處發話道:“那位高手何妨出來一見?”

活聲才落,剛才的怪笑又起,一條人影如幽靈似地飄閃而來,眨眼到了場中,身法之快捷奇玄,駭人聽聞。

來的,赫然是一個四十上下的赤麵老者。

赤麵老者精芒進射的雙目,一掃現場,然後迫視那幾個女子身上道:“你們是‘桃花宮’屬下?”

其中之一道:“不錯!”

“這裏沒有各位的事了,請離開吧!”

“在下等高姥姥令諭,要帶……”

“老夫再申前言,請你們速離!”

“桃花宮與貴院向來井河不相犯,閣下……”

赤麵老者竟頗不耐煩地道:“正因為是這樣,所以老夫請你們離開!”

“桃花宮”幾個死剩的女子,一陣麵麵相覷之後,各負起一具屍體,悻然離去,其中一個年老的陰惻惻地向“恨世魔姬”道:“這筆帳並不算完!”

“恨世魔姬”不屑地冷嗤一聲道:“本人隨時恭候!”

赤麵老者這才麵向“恨世魔姬”道:“本人率院主之命,奉四侍童有請尊駕到敝院一行,還有令友周靖也一並奉請!”

“恨世魔姬”嘿嘿一聲冷笑道:“唐裴辰,閣下身為‘天邪院’總管身份不低,有話何妨明說?”

“實情如此!”

“本人倒有些受寵若驚,貴院主折節下請,總該有個理由?”

“當然!”

“什麽理由?”

“到敝院之後,由敝主麵告!”

“嘿嘿嘿,唐裴辰,你這句話豈非說了等於沒說,看樣子你這奉命跑腿的,根本上就不知道什麽回事.對嗎?”

這幾句話極夠分量,唐裴辰為之老臉變色,輕聲一哼道:

“黃紫芳,老夫……”

“住口,唐裴辰,你對誰自稱老夫?”

唐裴辰麵孔又是一變,改口道:“尊意如何?”

周靖在一旁早己不耐,脫口道:“回複貴院主,承他看得起,我周靖總有一天親自拜訪,現在,沒空!”

唐裴辰不屑地瞟了他一眼道:“沒有你說話的餘地!”

周靖不由七竅冒煙,怒哼了一聲道:“你算得了什麽東西?”

唐辰恍若未聞,轉回頭去向“恨世魔姬”道:“黃紫芳,答應與不答應,一句話?”

“不答應又待如何?”

“本人奉諭非請回客人不可!”

“難道你想用強?”

“這個,本人希望不至於,但在下不得已之時,為了完成任務,也許……”

“恨世魔姬”從鼻孔裏冷哼出聲道:“唐裴辰,隻怕你辦不到!”

“你無妨等著瞧!”

周靖心念暗轉,在“殘人院”,曾聽“三殘尊者”論應當代部分巨孽的身手,“恨世魔姬”的身手,己差境與“桃花姥姥”平手,難道:“天邪院”一個總管,功力竟能超過:

“恨世魔姬”不成?

此時,李春桃倏地睜開眼來,一看目前情勢,粉靨為之一變,急道:“放下我!”

周靖喜之不勝道:“你……沒事了?”

“己無什麽不適,我已暗中運動數周天了,因為……”粉頰一紅,沒有說下去。

“哦!”周靖漫應著,但己被春桃欲語還休的神後,弄得心裏一**。

周靖放下了春桃,登時如釋重負。

“恨世魔姬”向周靖和李春桃一擺手道:“你們走!”

“走?恐怕走不了!”“天邪院”總管唐裴辰不屑地冷哼出聲。

周靖知道憑對方五人,根本圍不住“恨世魔姬”,而“恨世魔姬”之所以不走,完全是因為自己和春桃的關係,至於“恨世魔姬”以恨世為號,竟然大反其行,拚力護衛自己,就非他所能想象的了,不過,對這奇醜的女魔,他本能地生出一絲好感,當下冷冷地道:“我不會走!”

這句話明是答複“恨世魔姬”,實際上是對“天邪院”請人而發。

李春桃默默地站在周靖身旁,粉頰上談談地抹了一層滿足愉悅的光彩,她根本無感於眼前的惡劣態勢,她芳心深處,在想著另外一些問題……

哪個少女不懷春,她己把初戀偷偷地奉獻給了他——周靖。

愛情,是微妙的,它在不知不覺中發生。

這一點,周靖並無所覺。

“恨世魔姬”目光驟然迫視周靖臉上,厲聲道:“周靖,我要你和她立即離開——”

這活似充滿了無窮的威力,使周靖為之一震,當然,他了解她是出於一片善意,當下無可奈何地向李春桃道:“我們走吧!”

我們兩個字,似乎拉近了雙方的距離,他是無心說出,而春桃芳心卻泛起一陣甜蜜之感,嫣然一笑道:“好吧!”

這一笑,雖不說是如春花怒放,但也相當動人,第一次,周靖發覺春桃也是很美的,一種含蓄的美,奇怪的是她處在“桃花宮”那種環境之中,居然出汙泥而不染,絲毫沒有類似楊慧珠等長女的**態。

就在兩人一彈身之際,“天邪四侍童”各一閃身,一字式橫截身前,各一揚掌,勁氣呼嘯聲中,兩人被迫回原地……

“恨世魔姬”厲喝一聲:“找死!”

一道排山勁氣,以雷霆萬鈞之勢卷向四侍童!

四侍童各發一掌相迎,四童聯手,威力豈同小可。

沙塵怒卷,狂颶激**,“恨世魔姬”退了三步,四詩童四散退開……

周靖與李春桃雙雙再度彈身……

“天邪院”總管唐裴辰冷哼一聲,出手攻向“恨世魔姬”。

四侍童之二身形電似一劃,分別截住了周靖和李春桃。

“恨世魔姬”與唐裴辰頓時打得難分難解,雙方功力似在伯仲之間。

周靖與李春桃一上手就被兩侍童迫得毫無還手之力,險象環生。

暴喝之聲起處——

李春桃首先被對方製住。

接著,周靖也被扣住脈門。

“恨世魔姬”被唐裴辰纏住,空自目眥欲裂,但卻無法援手。

唐裴辰突地暴退五尺,冷喝一聲道:“住手!”

“恨世魔姬”不期然地刹住攻勢,道“怎麽樣?”

“我們再來談談!”

“談什麽?”

“如果你不願意這一雙娃兒喪命的話,最好是隨本人見咱院主!”

“如果不呢?”

“先毀了他兩人,再挖你回去!”

“唐裴辰,你好狂的口氣?”

“不信你就試試看!”

就在此刻——

一聲刺耳的冷笑,傳人眾人耳鼓

場中,己多了一個蒙麵灰衣人,以“恨世魔姬”等人的功力,竟然不曾發覺這灰衣蒙麵人是何時欺入場中,一個個為之大冒寒氣。

周靖一見來人,不由一喜,暗叫了一聲:“逆旅怪客!”

唐裴辰目光一掃蒙麵人,沉聲道:“閣下何方高人?”

“逆旅怪客!”

諸人又是一怔,除了周靖之外,誰也不曾聽說過武林中有這麽一號人物,但單憑對方現身而不被發覺這一點看來,蒙麵人的來路決不簡單。

唐裴辰一愕之後,道:“閣下可知道本人是誰?”

“區區‘天邪院’總管,狗腿子而已!”

唐斐後赤麵頓呈豬肝這色,重重一哼道:“閣下口氣不小?”

“和你說話是看得起你!”

唐裴辰生平未曾被人如此輕視過,“天邪院”三個字,黑白兩道聞名喪膽,何況對方名不見經傳,當下身形一欺,道:“閣下未免太目中無人了?”

“嗯,怎樣?”

“天邪院並非好惹的!”

“嘿嘿嘿,一群鮮廉寡恥的衣冠禽獸而已!”

這句極盡侮辱的話,使得四侍童和唐裴辰麵色大變。

震耳暴喝之中,唐裴辰呼的一掌,劈向了“逆旅怪客”當胸,另一手五指箕張,抓向麵門,但卻後發而先至,一招兩式,快逾電光石火,奇詭厲竦之處,世無其匹。

砰然巨響聲中,唐裴辰掌指全落在“逆旅怪客”當胸。

他呆住了,所有在場的人,連“恨世魔姬”在內,全為之驚魂出竅。

唐裴辰這一掌一指,恐怕鐵鑄銅澆難禁受,但“逆旅怪客”竟夷然無損,尤其那一指分明己點中“中堂死穴”,而對方似一無所覺。

這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就在唐裴辰一呆之際,“逆旅怪客”手一抬……

悶哼聲中,唐裴辰踉蹌跌撞到兩丈之外,兀自穩不住身形。

“逆旅怪客”徐徐轉身,麵對四侍童,沉聲道:“放了他兩個!”

這話,像是一道無法抗拒的命令,扣住周靖和李春桃的兩侍童,忙不迭地鬆開了手退開三步。

周靖和李春桃雙雙施了一禮,道:“謝謝前輩!”

然後,走到“恨世魔姬”身旁。

“逆旅怪客”再度轉回,向“天邪院”總管唐裴辰道:“不必要猜測本人的身份,現在帶人快滾!”

唐裴辰自知功力差人太遠,鬥下去隻是自討罪受,說不定性命不保,當即硬起頭皮向“逆旅怪客”道:“閣下,後會有期!”

率領四侍童,如風般飄逝。

“逆旅怪客”目光透過蒙麵中上的小孔,驟然落在“恨世魔姬”的身上,好半晌,才悠悠然地道:“你是黃紫芳?”

“恨世魔姬”不由自主地退了一個大步,道:“難道閣下認為我不是?”

“你真的是?”

“恨世魔姬”頓了一頓,道:“不錯!”

“逆旅怪客”目光一黯,轉身便走……

周靖突地一期身,道:“前輩請留步!”

“逆旅怪客”回身道:“什麽事?”

“晚輩有件事請教!”

“你說說看!”

“請問‘血穀’在什麽地方?”

“逆旅怪客”身形似乎一震,聲音微帶激顫地道:“你問‘血穀’?”

“是的。”

“你問這幹嗎?”

“晚輩受朋友重托,必須赴‘血穀’一趟!”

“什麽樣的朋友?”

周靖不由一窒,他考慮是否該說出甘江的名字,甘江臨死,叮囑他的噩耗連母親都不讓知道,如果自己隨便泄露,傳揚開去豈非愧對友靈,說不定會引起其他嚴重後果,心念之中,歉然道:“這一點請前輩原諒,無法相告!”

“逆旅怪客”雙目青芒暴射,直罩在周靖臉上,似要看透他的內心,看得周靖心裏發毛,背脊骨直冒寒氣。

久久,“逆旅怪客”才以懾人的音調道:“周靖,你此去無異送死!”

周靖駭然道:“送死,為什麽?”

“血穀是天生絕地,任何功力通玄之人,入穀至多十丈,將被化為紅骷髏……”

“紅骷髏?”

“不錯,毛發皮肉化盡之後,剩下一具血紅色的骷髏”

“為什麽?”

“穀中布滿血罡,人畜觸及,立化紅骨骷髏”

周靖不由倒抽了口涼氣,連“恨世魔姬”和李春桃也為之毛骨悚然,這真是奇絕天下的異聞。

“何謂血罡?”

“穀中木石花草,俱是血紅之色,吹刮的風,謂之血罡!”

“哦!”

“百年來,進入血穀而生還的,不過寥寥三人而已……”

“那三人?”

“這個……老夫無法告訴你,因事關重大!”

“請問血穀主人是男是女?”

“這在武林中是個謎!”

“前輩是否百年來唯一進穀而生還的三人之一?”

“逆旅怪客”似感震驚般地退後一步,道:“你問得太多了!”

周靖一窒,又道:“前輩尚未示知血穀的所在?”

“周靖,你此去必死無疑!”

“但晚輩受人之托,理應忠人之事!”

“你願冒生命之險?”

“是的!”

周靖點了點頭,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懸掛的血心。義兄甘江贈自己血心,要自己入血穀見他母親來授武功,為他報仇,可惜,他死得太快,很多問題無法問清楚,否則可以免了許多波折。

但想象不到的是血穀竟然是這麽一個神秘而恐怖嶺地方。

甘江的母親在血穀之中是什麽地位?

甘江既屬血穀中人,武功身手當非等閑,怎的如此容易被害。

他說,他母親是天下最不幸的女人,為什麽?

周靖也同時聯想到甘江的妻子“鬼女”石蘭花和奸夫“蓋世太保”洪一民,什麽時候才能手刃奸夫**婦,慰友在天之靈。

還有,追擊“蓋世太保”,帶上甘江屍體的那怪老者,他帶走屍體的目的何在?自己若不能尋回義兄的屍體,豈不抱憾終生……

倏然——

一個細如蚊蚋,但卻字字清晰的聲音,傳入耳鼓“娃兒,注意聽著!”

他立刻意會到“逆旅怪客”在以傳音人密之法向他說話,其目的當然是不願意被第二者聽到說話的內容,當即凝神傾聽。

“老夫見了你的麵,無法拒絕你的請求,由此出官道,順江而下,大約兩百裏,你可看到一座形如雞冠的巨峰屹立江邊,登上峰頂,往前數到第七峰,在第七峰腳,有一塊三丈見方的白石,嵌在峰腹之內,向右猛推巨石,就可以進入血穀,但你的功力是否能推動那巨石,別人就無法聞問了……”

話音至此一頓,接著是一聲歎息,道:“娃兒,老夫提最後忠告,要入‘血穀’,有百死而無一生!”

周靖抱拳為禮道:“敬謝前輩指教!”

當然,指教了些什麽,“恨世魔姬”和李春桃是無法得知的。

“逆旅怪客”一晃身,如一陣輕煙般消逝。

李春桃走近周靖身旁,幽幽地道:“相公一定要去‘血穀’?”

“是的!”

“可不可以打消此意?”

周靖一愕道:“為什麽?”

“據那怪客所述,此去無異送死……”

“多謝姑娘關懷,但我諾言在先,不能不去!”

“那……那我隨相公去!”

“不行……”

李春桃粉麵一黯,大有泫然泣下之勢,硬咽著道:“賤妾蒙相公求藥相救,恩同再造……”

周靖一搖手止住對方的話道:“姑娘錯了,在下才真的是蒙姑娘所救!”

“可是賤妾早有脫離魔宮之意,隻是因勢隨勢而已!”

“還是不行!”

“相公是否以賤妾出身‘桃花宮’而不屑為伍?”

“在下決沒有這種意思!”

“那就請答應賤妾的要求,隨侍相公身側,生死與共?”

周靖心裏一陣怦怦然.急道:“這如何使得?”

李春桃終於香頰滾淚,愴然道:“賤妾出身‘桃花宮’,但自問玉潔冰清,決不至玷辱相公……”

周靖大急道:“姑娘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賤妾蒙相公求藥贖命,冒殘身之險,又被相公抱持而行,此生已不作他想,但願為奴婢,終身侍候相公,至於名分,倒不敢奢望!”

周靖不由麵紅耳赤,心頭巨跳,激動地道:“李姑娘,你救我在先,我效力於後,希望你不要作此想……”

“相公如不答應,賤妾唯有…死以明誌!”

“這……這……李姑娘……在下己是訂過婚的人了豈能……”

“賤委不敢求相公之愛,隻願隨侍一生!”

“這怎麽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

插口的竟然是“恨世魔姬”

“前輩……”

“周靖,女子守身如玉,她既然被懷抱持過,當然不能再嫁別人……”

“那乃是事急從權!”

“不錯,但李春桃心意己經如此,你豈可拒人於千裏之外。”

“晚輩己有婚約……”

“你不是己解除婚約了嗎?”

“事出誤會,晚輩要盡力挽救!”

“易秀雲視此為終身無可洗刷的奇恥大辱,她會聽你解釋嗎?”

周靖苦笑了一聲道:“想來會的!”

“哼!那是以後的事,目前,李春桃不顧少女的矜持,說出了心底的話,一個女孩子說出口的話是無法收回的,你可想象得到被拒絕的後果!”

周靖不禁打了一個冷顫,李春桃句句癡心話,他豈能無動於衷,隻是如果他接受了這一份愛,將來對於未婚妻易秀雲,以此的誤會將更加深。

“恨世魔姬”緊迫著又道:“周靖,去愛一個人,有時是一種痛苦,但被人愛是幸福!”

這句話,深深地打動了周靖的心,麵色也隨之一變。

的確,被愛是一種幸福。

目光,下意識地朝李春桃瞟了過去,接觸到的,是一副火樣的眸子,眸光中充滿了期待渴望之忱。

春桃羞怯地道:“相公,你答應了嗎?”

“桃妹,如你願意,就叫我一聲靖哥吧!”

“哦!靖哥,我……我太高興了!”

“恨世魔姬”口裏發出一聲極輕的喟歎,突地道:“周靖,一定要赴‘血穀’?”

“是的!”

“你甘冒化為紅骷髏之險?”

“這個……為友全信,刀山劍林也得走一道,不過,晚輩相信不至於……”

“不至於?”

“是的!”

“你憑什麽如此自信?”

“目前暫難奉告!”

“恨世魔姬”點了點頭,幽幽地道:“好,祝你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希望能再見到你,我得走了!”

聲落,人己彈出十丈之外,一閃而沒。

周靖眼望著這奇醜絕倫的女魔消失,他感到“恨世魔姬”人雖醜怪,但卻不如江湖傳言之甚,她並不凶殘到足以稱魔的地步。

李春桃若有所感地道:“靖哥,你與恨世前輩是什麽關係?”

“毫無關係可言!”

“但她對你很好。”

“是的,這一點我也想之不透!”

“她會有其他目的嗎?”

“不會,她能從我得到什麽呢?”

“江湖中因‘黑箱’而把你和她連在一起……”

“江湖詭譎,甚多捕風捉影之事!”

“我們該走了。”

“走?桃妹,你不能隨我到‘血穀’!”

“你一個人去冒險?”

“我己有成算,也許有驚無險,你最好是……”

“怎麽樣?”

“府上在哪裏?”

“成都!家父在正街上開了一間‘樹德堂’醫鋪!”

“那你最好是回家,‘血穀’事了,我來看你!”

李春桃陡地粉頰大變道:“不好!”

周靖一怔道:“什麽不好?”

“桃花宮中人,可能會尋上家父以圖報複……”

“那事不宜遲,你立即返家,最好勸令尊暫時避上一避,遲早我必毀掉‘桃花宮’,不過目前,還是以暫避魔焰為上。”

“靖哥,你真的會來看我嗎?”

“會的!”

“我擔心家中安危,要走了,盼你珍重!”

“我會小心的!”

“靖哥……”

水汪汪的眸子,散發著強烈的愛意,令人沉醉,薄薄的櫻唇,吸動著,像是在等待什麽,粉頰,在刹那之間,像是被塗上了一層薄脂……

周靖的俊麵發紅了,一顆心砰砰而跳。

於是——

他摟住了她的纖腰,四片唇瓣,緊密地湊合在一起,舌尖相抵,吮、吸、絞……

一陣陣飄然之感,像電流般流遍全身。

李春桃,獻上了少女的初吻!

周靖的初吻,沒有獻給未婚妻易秀雲,而卻奉獻給萍水道逅的李春桃,這真是造化弄人了。

兩人,沉浸在夢幻似的境界中,渾忘一切。

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原始的需要!

一股熱流起自“丹田”,血液隨著加速了運行……

周靖被對方的玉臂,纏得喘不過氣來。

一絲靈智未泯,使他霍然而震,忙不迭地推開了對方柔若無骨的嬌體,顫聲道:“桃妹,後會有期!”

兩人的臉孔都紅得像朝霞。

“靖哥,你……要走了?”

嬌羞之中,含有幾分黯然的別緒。

易秀雲清麗的倩影,閃上了周靖的心頭,使他覺得自己做錯了一件事,愧疚之感,油然而生,他不敢多看李春桃,她使他良心不安,他象逃避似地道:“桃妹,珍重再見!”

“靖哥,你也珍重!”

李春桃最後兩個字出口,周靖已飄出數丈之外,再閃而沒。

她驟然之間,感到無比的孤寂。

他走了!

他會再來嗎?

她拖著沉重的步子,離開了現場。

且說,周靖一路狂奔,一方麵,他感於李春桃的似水柔情和珍貴的初吻,另一方麵,他對因自己一時衝動而解除婚約的易秀雲,感到由衷的歉疚。

他象是要逃避某種事實般,全力狂馳。

但,現實是不能逃避的,除了承受,別無他法。

他暫時把全部心思,轉移到“血穀”方麵。

他照著“逆旅怪客”的指示,順江而下,二百裏左右,果見一座形如雞冠的巨峰,巍然矗立江邊……

他毫不猶豫地登上峰頂。

從峰頂前望,千山萬壑,綿亙不絕。

由此向前數,第七峰,“血穀”的門戶。

周靖考慮了片刻之後,奔向那第七座山峰,一路翻山越澗,備曆險阻,一個時辰之後,到了第七座山峰之前。

靠峰腳處,一如“逆旅怪客”所述,一塊周徑三丈的白色巨石,半嵌峰壁之中。

周靖的心,一陣急劇的跳**,他將要揭開“血穀”之謎,是禍是福,立見分曉,雖然他有甘江所贈的“血心”為信物,但“逆旅怪客”的描述,仍使他忐忑不已。

如果萬一被穀中“血罡”化為紅骷髏豈非抱恨終天?

但事已至此,他當然沒有後退的道理。

他緩慢地移動著腳步,走近那方白石。

一塊生根的峰腳的白石,表麵上看去,毫無出奇之處,誰知道這就是武林中最神秘處所的門戶。

他不知道憑自己目前的功力,能否推得動這塊碩大無朋的巨石?據“逆旅怪客”說,把石頭向右推移,就能現出門戶。

於是——

周靖功運雙臂,搭上巨石的右緣,猛力一推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這一推,少說也有數千斤之力,那巨石竟然紋絲不動。

難道就此罷手不成?

他自語了一聲之後,再度運集畢生真力,向巨石推去……

雙腳抵處,碎石成粉,可見其用力之猛。

額上青筋暴露,汗珠滾滾而落。

用力,再用力……

巨石鬆動了,一寸一寸地向山腹之內縮入。

這巨石似乎裝有軸承,一邊向山腹內陷落,另一邊卻突了出來。

顧盼之間,巨石己縮入山腹近丈,周靖也隨巨石轉移之勢,步步進入山腹之中。

就在此刻——

破風之聲,倏告傳來,如果偶一鬆動,勢必被巨石逆轉之力,彈了出來,故此,他不遐去分辨來人是誰,全力推動巨石。

眼前,己現出一條黝森的洞徑。

身後突然傳來人語之聲:“不錯,是他!”

“他在搗什麽鬼?”

“莫非那‘黑箱’就在這……”

“進去!”

“當心那恨世女魔?”

“老大,憑天邪四怪,難道對付不了區區……”

“不人虎穴,焉得虎子,闖!”

周靖驀然鬆手,一個翻流,進入洞徑之中。

巨石迅快的移回原位。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四條人影己撲入洞徑之中。

洞徑寬高在一丈之間,雖然黝暗冷森,但在功力超過一甲子以上的高手來說,可清晰辨物。

周靖彈身便朝裏闖……

“小子,停身!”

喝話聲中,兩條人影快逾颶鳳地從周靖身邊擦過,橫截前路。

周靖不期然地收住身子,一看,四個不男不女的怪人,前後各二,把自己堵在洞徑之中,從方才的對話裏,他己知道對方是“天邪四怪”,看清形,對方不知已然進入絕地之中,當下冷冷地道:“四位意欲何為?”

四怪之首的大怪雞鳴一聲怪笑道:“小子,坦自告訴你,咱兄弟高院主之命,索取‘黑箱’。”

“黑箱?”

“不錯!”

“閣下準知‘黑箱’在本人手上?”

“小子,‘恨世魔姬’並不足恃,識相的快交出來!”

“如果不呢?”

“嘿嘿,憑‘天邪四怪’可以把這洞窟翻轉來!”

周靖低哼了一聲道:“閣下說話最好先替自己留點餘地!”

另一怪接口道:“小子,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各位可知道這是什麽所在!”

“什麽鬼地方了”

“各位何不隨在下進去見識一番?”

大怪冷笑連聲道:“小子,你用不著弄什麽玄虛,是不是‘恨世魔姬’在洞中?”

周靖冰寒至極地道:“四位進去一看便知!”

大怪一側身道:“小子,你走在頭裏,諒你也弄不了什麽詭!”

周靖大踏步住裏行,洞徑倒還平坦,甚少曲折,盞茶工夫之後,眼前現出一道石門,門內紅光隱隱。

“天邪四怪”各各麵露驚詫之色。

周靖己知到了地頭,忙自胸前亮出“血心”,一彈身,進入石門之內。

眼前,景物大變,入目一片血紅。

木石花草,全是紅色,連那溪流,也象是一條血河,四怪追跟縱身入內,一看之下,登時麵如土色,齊齊失聲道:“血穀!”

周靖冷然回頭道:“不錯,是‘血穀’,你們想不到吧?”

“格格格!”聲中,那道石門己經關閉。

“天邪四怪”窒在當場,宛若泥塑木雕。

周靖表麵冷冷地若無其事,其實內心激動無比,麵對這神秘恐怖之域,大有神魂飄飄之感,不由一陣毛骨悚然。

不錯,目光所及,一堆堆的紅色骷髏,觸目皆是。

空氣中充滿了詭異,陰森,恐怖……

除了刺目的紅色,不見半絲人跡。

他不知道該報名求見,還是……

“天邪四怪”驚魂稍定,大怪栗聲向其餘三怪道:“難道這小子會是‘血穀’門下?”

四怪頭一偏道:“未必!”

“為什麽?”

“第一,他的武功平平,第二,他恐怕是瞎撞來的,你看他舉棋不定的樣子。”

“為今之計……”

“先擒下他,立即離開此地!”

“動手吧!”

聲音入耳,周靖不由怦然心驚,當然,四怪之中任何一怪他都應付不了,遑論四怪聯手。

幾乎是四怪撲上的同時,周靖一彈身落入穀中,四怪一怔神,周靖再晃身己進入穀道十五丈之間。

“天邪四怪”互望一眼之後,終於縱落穀道之內。

周靖再一躍身,己到二十丈外,心念疾轉道:“怎的毫無異動,照‘逆旅怪客’之言,自己和四怪己經進人死亡線內了。”

心念未已,數聲度絕人衰的慘號,嘶空而起。

“天邪四怪”萎頓倒地,一陣抽搐之後,寂然不動,瞬間,四條軀體變成了血紅之色,接著蛻化,消溶……

周靖看得頭皮發炸,肉跳心涼,全身顆顆直抖。

前後半盞茶功夫不到,四個一等一的高手,化成了四具紅骷髏。

這確實是駭人聽聞的慘事。

他奇怪,自己何以會安然無恙!

他再一次下意識地看了看胸前懸掛的“血心”,不禁又是心頭巨震,那拇指大的“血心”

此刻竟然放射出刺目血芒,遠達三丈之外。

怪事,千古罕絕的怪事。

他想,自己安然無事,定是這“血心”的關係,否則別無解釋,登時膽氣一壯,舉步再朝穀底邁進。

穀內像是鮮血染就般的影物,使他不停地冒著冷汗。

紅骷髏,觸目皆是,可以想象葬身這絕地的高手之多。

行行重行行,別說是人,連一隻鳥的影子都不曾發現,禁不住心裏發毛,寒氣股股而冒。

倏地——

眼前現出一個畝大的湖,恰好阻斷了穀道,湖麵被一層薄霧籠罩。

湖水,像血,使人頭暈目眩。

周靖站在血湖之前,進退失據,前進,無路,後退,心有未甘,他是為了義兄甘江臨死重托而來,豈能有始無終。

一聲度怨欲絕的長歎,幽幽傳來,那歎息聲,不像是發自生人的口,陰森之中帶著哀怨,低沉,縹渺,令人毛發悚然。

周靖遊目四顧,一無所見。

又是一聲歎息傳來,像是遠隔天邊,又似近在咫尺,令人無法捉摸。

周靖忍不住脫口高聲道:“武林後進周靖受托求見穀主?”

“……穀主!”

“……穀主!”

回應他的,是一連串的空穀回聲。

他惶惑地四顧,眼前仍然是塗血般的影物,和蒙蒙薄霧。

他提高了噪音,再次道:“武林末學周靖敬謁穀主!”

入耳仍是那空洞的回聲,周靖不由毛骨悚然,自己深入穀中,斷無不被發覺之理,卻不見人影?

驀地——

湖麵之上,蒙蒙霧氣之中,現出一個白色人影,若隱若現,飄飄忽忽……

鬼!一個女鬼!

周靖不由毛發俱豎。

如果是人,必然有明顯的形象,而且豈能飄浮在虛空之中。

周靖下意識地退了數步,目不稍瞬地注定那白色影子,除了看出她是個長發披肩,白衣白格的女子外,麵貌根本無從辯認。

白影消逝了,但卻傳來了聲音,嬌脆,冷於冰霜:“你是誰?竟敢要闖本穀?”

周靖一怔,難道對方是人,可是聲音如在身側,卻不見形影?

“在下……周靖!你……是人,是……”

“是鬼,對嗎?”

“難道你……真的是……”

“不錯,我是鬼!”

一聽對方自承是鬼,周靖全身一陣股栗,毛發根根直豎,栗聲道:“你是鬼?”

“不錯!”

“你不是!”

“為什麽?”

“世間根本沒有鬼!”

“這是你心虛之辭,你怕,是嗎?”

“你何不現出身來?”

“我就在你的身邊!”

周靖雞皮疙瘩遍起,再退了數步,的確,那聲音是在他身旁咫尺之間,但為什麽毫無所見呢?難道她確實是鬼?

那聲音接著道:“你何來本穀信物‘血心’?”

“朋友所贈!”

“朋友,誰?”

“甘江!”

那聲音似很激動地道:“甘江?”

“不錯!”

“他為什麽要贈此物?”

“因為他……”

話到口邊,又急忙頓住,他想起甘江臨死交代的話,不能透露他的死訊……

“他怎麽樣?”

周靖心念一轉,道:“甘江與在下結義兄弟,你是他的什麽人?”

“我?……是鬼,穀中幽靈?”

“穀中幽靈?”

“不錯,‘血穀’本是幽靈居住之所!”

周靖不由暗責道,自己好傻,竟被對方戲弄,甘江明明說自己到此來求見他母親。當然她母親決不是鬼,“血穀”武功天下人莫測其高深,對方說不定是以一種詭異身法瞞騙自己的眼睛,扮鬼裝神,愚弄自己,當下膽氣頓豪,冷笑了一聲道:“姑娘到底是誰?”

“告訴你是鬼!”

“就算你是鬼吧,請現身一見!”

“人鬼殊途,無法現身!”

“既然是人,又何必定說是鬼?”

“我本幽靈,難道非要冒充作人?”

“你真的是鬼?”

“你不相信?”

“在下無從信起!”

“好!人,現在你凝神誠意,默念你的來意五遍,我,鬼,會感應得到!”

周靖心頭一寒,暗忖,莫非世一上真的有鬼,我何妨依言試試,心念之中,麵對蒙蒙霧氣,定了定神,心裏默祝道:“晚輩周靖,承義兄甘江之命,以‘血心’為憑,求見義母,並請賜一項武功!”

如此一連五遍,正待開口……

忽聽那自稱是鬼的聲音道:“周靖,你想求見穀主,乞賜一項武功,對嗎?”

周靖不由毛發俱豎,運體冰涼,冷汗涔涔而下,心跳到了口邊,想不到自己真的碰上了鬼,對方居然說出自己心中所念,除了承認對方是鬼,別無其他解釋。

當下栗聲道:“請問如何稱呼?”

“鬼!”

“這樣稱呼未免……”

“你叫我鬼,我稱你為人,沒有什麽不妥!”

周靖咽了一泡口水,道:“甘江義兄之母便是穀主?”

“不錯!”

“她老人家……”

“稱鬼不敬,就稱為神吧!”

“神?”

“嗯!”

周靖一轉念,覺得不對,甘江分明說他母親是人世間最不幸的女人,要自己不把死訊傳給她,怕她受不了這打擊,如此說來,對方分明是人。“逆旅怪客”指示自己入穀之道,也沒有提及鬼神之事。

但對方聲音迫在咫尺而不見形,能說出別人心中的意念,這又作何解釋呢?

謎!

一個離奇莫測的謎!

就在此刻——

方才所聽到的歎息聲,又告傳來,悠長淒怨,象是午夜幽靈的怨歎……

周靖又是一陣毛骨悚然。

兩眼下意識地向四周一掃,紅骷髏,血湖,薄霧,此外一無所見。

他感到有如置身鬼域,又似在一場恐怖離奇的夢境中。

那自稱“鬼”的聲音又告響起:“人,穀主己允許成全你的願望!”

“請代向穀主申謝忱,並請代達‘殘人院院主’敬候穀主金安!”

“殘人院院主?”

“是的!”

“他知你來此?”

“不知!”

“那他何以托你帶口信問候?”

“因在下曾赴‘殘人院’求藥,‘血心’為對方發現,錯認在下為穀中弟子,所以才有附候之舉!”

“嗯!”

一陣微風拂過,周靖但覺穴道一麻,登時昏迷過去。

醒來之時,見自己置身一間陳設華麗的寢室之中,桌上已擺好了酒菜。

“人,想來你肚子早己餓了,桌上的酒菜你自己用吧!”

周靖若有所悟,道:“鬼,難道鬼神也有酒菜待客?”

“人,鬼神是靈,無所不能,懂嗎?”

周靖既疑懼又納悶,他不相信對方是鬼,然而對方的一舉一動,又那麽的神秘恐怖,確乎不類常人……

在饑火中燒之下,他不客氣地用完了酒飯。

“鬼”的聲音又起:“人,現在向穀主稟陳你與甘江結識的經過?”

周靖一躍身而起,道:“穀主在哪裏?”

“在注視著你,說吧!”

周靖遊自四顧,任何影子都沒有看到,房內,除了自己,什麽也沒有,但聲音確實近在耳邊,當下激動地道:“在下無緣渴見穀主?”

“人鬼殊途,不必了!”

“可是在下受甘江義兄重托,麵見穀主……”

一個冰冷低沉的聲音道:“老身在此,數十年不見生人,孩子,隻有讓你失望了!”

說完,一聲淒涼至極的歎息。

周靖硬起頭皮道:“晚輩可否稱穀主為伯母?”

“當然可以!”

“如此晚輩鬥膽請問伯母,請釋人鬼之疑?”

那淒涼低沉的聲音道:“孩子,人,莫不有死,死則為鬼……!”

“這是世俗的說法!”

“你不相信有鬼?”

“人死而神滅,鬼魂之說,本來無稽!”

“你不是鬼,安知人死後神隨同形一起毀滅?”

“這個……”

“孩子,聽著,當一個人活著而喪失了生的意義時,雖然他仍有一口氣在,實則與鬼無異,也就是說內死而存軀殼,又或許形體己滅,而一點精靈不泯,這是真正的鬼,你明白這道理嗎?”

周靖智慧超人,若有所悟地道:“伯母是屬於前者?”

“前者後者,老身不欲置辯,你與江兒如何結識?”

周靖一窒之後,道:“是……是偶然邂逅的!”

“他現在何處?”

“他……萍蹤無定!”

“他為什麽會贈你‘血心?”

“甘江身要晚輩請穀主賜一功半技……”

“用意隻此?”

周靖倒吸了一口冷氣,硬起心腸道:“是的,隻此而已!”

“你叫周靖?”

“是的!”

“你確實姓周?”

這一問使得周靖怦然心動,他的身世有許多人懷疑過,看來自己恐怕真的身世不明,據“神風掌”王魁說,父親“霸王鞭”周公鐸少時下體已殘,終生未娶,當然不會有兒子,但奇怪的是“血穀穀主”何以也有此一問呢?

當下惑然道:“伯母因何有此一問?”

“這個……你既是真的姓周,不說也罷!”

“伯母問這話必有所本?”

“因你像一個人,唉……”

周靖心中一動,“逆旅怪客”也說自己像他一個老友,莫非……

“晚輩像誰?”

“老身不願提及此人!”

話聲竟然一變而為憤怒,這人是誰?是她的仇家,還是……

周靖心中疑念雖熾,但不敢再追問下去。

“血穀主人”語音又為庭冷地道:“孩子,你要求一項武功?”

“是的,不過仍以伯母之意見為主!”

“傳你武功不難,但恐怕害了你……”

周靖不由一震道:“為什麽?”

“恐怕你會遭殺身之禍!”

“晚輩不解?”

“當然,你當然無法了解其中因由……”

話到這裏,話聲突然中止了。

周靖忍不住道:“武林傳言,‘血穀’武功天下無敵?”

“武功一途如瀚海無邊,豈可如此斷言,不過事實上如果能學成全部,可能難逢對手,但,本穀武功不能全部傳與外人!”

“晚輩無此奢望,但求一鱗半爪,於願己足!”

周靖人極高傲,他說這話完全基於對甘江的諾言而發,如果他不能得到出類拔萃的武功,勢無法為父兄複仇,取之於彼,用之於彼,這在內心並無不安。

他斷定了一點,對方是人,決不是鬼,這種出聲不現形的怪現象,必是一種極為玄奇的武功,至於其他,可就非他所能想象的了。

久久——

“血穀主人”的聲音再起:“看在江兒的份上,老身破例傳你‘玄龜神功’,習得此功,掌指刀劍,皆難傷你性命,而且百毒不浸……”

周靖心中一喜,但隨即他想到了一個問題,義兄甘江是被毒殺的,他既是“血穀”少主,功力之高,自不在話下,難道他沒有習到“玄龜神功”,否則怎麽會被毒死呢?

當下忍不住道:“以晚輩所知,義兄甘江沒有習此神功?”

“不錯,他沒有!”

“這,為什麽呢?”

“當然有其原因,你不必知道!”

周靖心裏打上了一個結,對方顯然有難言之隱,他自是無法追問。

“現在你全力向壁間發一掌!”

周靖略一遲疑之後,雙掌挾帶畢生動力,猛然擊出,他自忖這一掌非把這牆壁震坍不可,但,事實上大謬不然,掌力吐出,身側起了一陣微鳳,如山掌勁,竟然被消卸得無形無蹤,不由寒氣頓冒。

“血穀主人”的聲音道:“難得,小小年紀功力已超過一甲子,看來你必有什麽奇遇?”

周靖當然不能說出甘江臨死前輸功的事實,略微一頓之後,道:“伯母所料不差,晚輩曾有所遇。”

幸而對方沒有追問下去。

“你在練就‘玄龜神功’之後,再傳你三招掌法,行走江湖當可無慮了……”

“謝伯母成全!”

“不必了!”

說完,聲音頓杳。

在懸疑與激動之中,周靖度過了一晚,第二天早晨下床之際,桌上放了一張素箋,上麵寫著:“此桌右移,下麵即是練動室,照式參修,百日可成!”

周靖迫不及待地把桌子向右一推,軋軋聲中,地上裂開了一道門戶,現出重重石階,略一猶豫之後,沿石階進入地下室。

一腳踏入地下室的門,不由毛發逆立,骨軟筋酥,幾乎脫口急呼。

室內,在慘淡的珠光照耀之下,現出數十具紅色骷髏,或坐,或立,或倒吊,或飛懸……

形形色色,簡直就是一片骷髏林。

難道這就是練動室?

周靖呆立半晌之後,走入室口,禁不住背脊骨直冒寒氣。

室中,一個角落裏,擺著一桌一椅一床,桌上居然放著熱氣騰騰的早點。

神秘!

恐怖!

周靖心悸神搖,麵對著數寸一具齜牙舞爪的骷髏,哪裏還有胃口吃早點。

對方要自己到這恐怖的地下室,用意何在?

倏地——

他腦際靈光一現,想起箋上所說:“……照式參修……”

仔細一察看,果然發現這些恐怖的骷髏,每一個姿勢,似乎代表著一個練功的動作,越看越覺玄奧不平凡……

一遍!

兩遍!

數十遍之後,居然被他發現了端倪,心中大為興奮,這神動確實奧妙無方,但想到對方竟然以死人骷髏作為練武的工具,未免太過殘忍。

心念之中,用手微一觸摸那骷髏,竟然人手冰涼,全是紅銅鑄的,心裏方才釋然,匆匆用罷早點,用起功來。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消逝。

當他參悟了最後個式子之後,恰好百日期滿。

“玄龜神功”己然動圓果滿。

周靖正擬走出地下室之際,另一扇門開了,又是一間毗連的地下室呈出,他略一思索之後,終於走了進去。

室內依然是骷髏雜陳,但卻分為三組。

每一組的前麵,有一塊標示牌,分別寫著:

“一招殘身。”

“二招奪命。”

“三招碎屍。”

周靖頓悟這必是“血穀主人”說過要另傳自己的三招掌法。

當下又開始參悟起來。

三天!

他參透了這駭給武林的三式掌法。

他回到了原先居停的寢室之中。

又是三天過去。

他被困在這神秘的室中,不由焦燥起來,他曾試圖窺探一下室外的情景,但這寢室無門無窗。

一日三餐無缺,但他不知對方如何送食物進來,又如何收碗碟回去,而自己竟然無法發覺。

他曾數次發語,請求出穀,但毫無反應。

這一夜,朦朧之中,他發現一個幽靈般的影子,坐在自己床前桌邊,他努力地睜開眼,想看個真切,但眼方睜開,那影子卻無端地消失了。

恐怖和焦灼,與日俱增,但他無法脫困。

他無法想象對方要把自己囚禁在這神秘的寢室之中?

一天,又一天!

周靖急得快要發狂,

那幽靈似的影子,每當他朦朧入睡之際,必然顯現,他無法看真切,更無法捕捉,那確實是一個影子,無聲無息,隱現瞬間。

幽靈!

這似乎是唯一的解釋。

這一天,周靖己無法再忍受這精神上的摧殘,他橫下了心,不管如何,非離開這恐怖的地方不可。

父仇!

友恨!

等待著他去了結,他不能無盡止地被囚禁下去,當然,他明白以他的功力和人鬼不辨的“血穀”中人相比,無異螢火之與星月爭輝,但,一個人的忍受是有限度的,尤其孤傲成性的他,明知不可為而為,不然他會發狂。

於是——

他叩了叩房壁,似乎不厚,雙掌猛然若足十二成功勁,向牆壁猛然推去……

就在此刻——

身後突然傳來自稱為“鬼”的聲音道:“人,你想做什麽?”

周靖電掣回身,但卻一無所見,憤然道:“鬼,請稟明穀主,在下必須離開!”

“唉!”

一聲幽幽地歎息,使周靖大是迷惑,她為什麽要歎息?難道“鬼”也有煩惱!這歎息聲和穀主同出一轍,為什麽?自己被軟禁的原因何在!

那每晚在自己入睡之後,顯現的影子是誰?是人?是幽靈?

心念之中,不由脫口道:“我必須離開這恐怖的……”話出才覺不妥,但己無法收回。

“什麽,你說這是恐怖的地方?”

周靖硬起頭皮道:“是的,人與鬼相處,難道不夠恐怖?”

“可是這鬼對你無害,侍候你飲食,又傳你武功……”

“什麽,是姑娘侍候在下?”

“我是鬼!”

“好,鬼就鬼吧,在下一切拜領,深深感激,不過在下必須……”

“離開?”

“是的!”

“非離開不可?”

“請問,留住在下的用意何在?”

“這個……唉,不說也罷!”

周靖好奇之念大熾,緊迫著問道:“鬼,你因何而歎?”

“當然有值得歎息的道理,但這不是你們人所能了解的!”

突地——

“血穀主人”的聲音隱約傳來:“梅兒,供他出穀,傳語你江哥,可以回穀了!”

“是的,媽!”

周靖不由心頭大震,如此看來,這自稱“鬼”的,是義兄甘江的妹妹了……

“鬼”的聲音道:“人,你可以出去了……”

“梅姑娘,在下與令身義結……”

“不必說了,我知道!”

“姑娘何必故作神秘,請現身一見如何?”

“你不怕鬼?”

“在下來此己有數月之久,是鬼,也沒有什麽可怕了!”

“如此,你回頭!”

周靖一顆心頓時怦怦劇跳起來,他不敢想象將要看到的是什麽形象?

他終於回過了頭……

一看,傻了,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美絕人寰的白衣女子,年紀在十八九歲之間,美,美得使人目眩神迷。

周靖下意識地退了數步。

這是他所見最美麗的女子,他說不出對方美在何處,總之全身上下,無一不美,可以說是造物的傑作。

這樣美的女子,為什麽要自稱為“鬼”?

眸光似水,轉動之間,周靖的心也隨著**晃。

“可怕嗎?”

“不!不……你……太美了!”

“真的美嗎?”

“真……的!”

“可是你別忘了,我是鬼!”

聲如乳鶯出穀,悅耳之極。

周靖激動地道:“梅姑娘,你不是……”

“你不相信?”

“完全不相信!”

“如此你看!”“看”字尾音繚繞耳際,眼前人影頓杳,不知是如何消失的。

周靖不由毛骨悚然,他不相信對方是鬼,然而對方的行動,卻與幽靈鬼魅無異,人乎?

鬼乎……

“你相信了!”

周靖心雖驚恐萬狀,口裏仍道:“不!”

“值不得爭論,現在送你出穀,有件事請你務必辦到!”

“請講?”

“尋到甘江,告訴他禁令己除,可以回穀了!”

周靖心裏又是一陣劇跳,他本想說甘江已真正的成了鬼,他永遠不能回穀了,但,不敢說出口,口不應心地點了點頭:“好的,在下一定傳到,不過……”

“怎麽樣?”

“甘江身行蹤難測,什麽時候才能帶到這個口訊就無法預測了!”

“希望你盡力而為!”

“那是當然的!”

心裏卻在思索著“鬼”口中透露的“禁令己除”四個字的含義,難道甘江是被逐出“血穀”的?還是穀中另有其他特殊的規法?

想來想去,腦中隻有一片混沌,他想不透其中蹊蹺,不過以甘江身為“血穀”少主,竟然連“玄龜神功”都沒有練成,而被其妻“鬼女石”蘭花夥同奸夫“蓋世太保”洪一民毒害這一點看來,甘江可能是犯禁被逐的成份居多,當下忍不住問道:“甘兄離穀多久了!”

“三年!”

“他沒有回來過?”

“他不能回來!”

“為什麽?”

“他沒有向你講?”

“沒有!”

“那你就不必問了!”一陣微鳳掠處,周靖砰然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