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最恐怖的事,不是你已經死了,而是你以為你死了之後,醒來發現你還活著。

在無限循環的輪回中,最恐怖的,莫過於經曆了一次次生不如死,發現自己還能活著。

有時候,死亡真是一了百了的事。因為活著,還會麵對無休止的爭執和苦痛。

我猛然驚醒過來,發現這是讓我無比糾結並且無法釋懷的地方。

棺槨!

慕長安躺了千年的棺槨。

在這棺槨裏,我們糾纏了幾日幾夜。也是在這棺槨裏,我懷上他的孩子。

更重要的是,他為送我到人間,與這棺槨燒成了灰燼。

而今,我竟然躺在這裏。

讓我如何控製我的情緒?

愧疚、悔恨、思念、崩潰?

無邊的情緒不停折磨我,就像這失而複得的棺槨。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要呆在這裏,我不要再見到這座棺槨。”

我拚命捶打這棺槨,卻於事無補。銅牆鐵壁一樣的金屬物體,已經死死堵住我的去路。這密閉的空間,散發著慕長安專有的氣息,就像找我催命的符咒,讓我無法掙脫。

“快放我出去,我不要呆在這裏,讓我出去。”

我不停捶打著棺槨,像發瘋一般希望逃離。

這座棺槨承載了太多,讓我歡喜,也讓我驚恐。重要的是,這是慕長安與我糾纏了太多日夜的地方,每待於此,就會讓我飽受折磨。

那無關愛恨,不過心理的重負。從始至終,我都不曾活生生地見過他,在誤會中,我誤解、傷害、抵抗,而今不過是再一輪的精神撻伐與崩潰罷了。

“放我出去……”

我發出蚊蚋的聲音,哪怕拚盡了力氣。都說人的潛力無窮,可對於失血過多的我來說,不過是笑話而已。

“影兒,不要怕。影兒……”

天!

這座棺槨,竟然開始說話?還是,這是我的幻聽?慕長安化作飛灰了呀,早就魂飛魄散了,怎麽還會有有他的聲音?

“影兒,我陪著你,一直陪著你。”

我再也說不出

一句話,疲累至極。這棺槨,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我不信,一定是幻覺,騙我的,一定是騙我的。”我大吃一驚,卻清醒過來。這是梁子彥的詭計,他肯定對我施展了幻術,欺負我是個普通人。

還有,我的孩子。

梁子彥會不會傷害佑兒?亦或者,把我當作威脅孩子的籌碼。

我再一次痛恨手無縛雞之力。因為是普通人,我沒能力自保,還讓自己的丈夫與孩子都陷入險境!

“懦夫,惡魔。有本事你就殺了我,不要用這些卑劣手段。”

可惜,回應我的,隻有無邊的沉默與黑暗。

空氣中,我聞到淡淡血腥氣。

是棺槨發出來的嗎?這裏混合了我和慕長安的血,是他被火焚燒後,留下的遺物麽?

我再也忍受不住,縮在棺槨裏,悲從中來。

空氣中,似有一團薄霧,慢慢籠罩著我。我抱著雙膝,無比受傷。我的身體,此刻慢慢恢複了感覺,竟是車碾過一樣疼。

我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

那團白霧圍著我,多像曾經凝魂見我的慕長安呀!可那又怎麽樣呢?他被我害死了,再也不可能出現。

卻見那白霧化成一隻手,緩緩摸著我的額頭。隻是當煙霧剛剛碰到我時,又迅速散去。就像破碎的鏡麵,瞬間湮滅。

這,多像慕長安!

“慕長安,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我哭得肝腸寸斷,仿佛近日承受的壓力和委屈徹底在此刻爆發一般。

“求你,別離開我。”我傻傻地祈求著,帶著滿心的絕望和悲痛。

但下一秒,我的頭,再次要裂開一般。

一股輕煙似鑽進顱骨,一點點撬開我的頭。

我再次疼暈過去。

九州城內,慕佑安穿著黑色玄袍,對麵前一眾仆役挑眉打量。為首的陵魚,顫巍巍現在地上,誠惶誠恐。

“這全是血族的後裔?”慕佑安看著不到20人的隊伍,眉心皺得越發緊,“難道當年娘親身死,就留下這麽些勢單力薄的族人?而最高貴的獨角獸,徹底滅亡了?”

“主人,獨角獸在影公主身死,就隨她而去了。現在留下的,隻是旁支,而非近親。”陵魚看著慕佑安的臉色,惴惴不安。

那明明是個孩子,可渾身威壓和神力,讓她充滿了恐懼。她的手,至今還不完整。每每看著光禿禿的手,後背總是冒著冷汗。

鴻蒙聖嬰太可怕了。尤其那張與慕長安無比相似的臉,分分鍾透出殺氣。

“人非草木,卻隻有獸有誓死護主的高潔情操。也罷,反正對於娘親來說,這些遺失的記憶,也是一種解脫。”

慕佑安站起身,掃過陵魚那無邪的臉頰,淡然道,“我讓你布置的,可完工了?”

陵魚點頭,“鬼君將九州盡量還原,希望有當初血族的原貌。花了這麽多心思,雖不是完璧如初,卻也近了九成。”

“我看你另外一隻手,也不想要了。不如也切掉魚尾,燃燈罷了。”慕佑安冷冷掃過陵魚的足踝,發出一聲冷笑。

陵魚匍匐在地,磕頭求饒,“陵魚知錯,再也不敢妄自非議。”

梁子彥是慕佑安的死敵,但這些年暗中聚集血族後裔,還原九州,也算用心良苦。陵魚對梁子彥的恨意,在溫水煮青蛙一般的時光中,退隱了許多。

如今隨口一提,卻觸到慕佑安逆鱗。

慕佑安揮了揮衣袖,對房內另外一眾人鄭重道,“讓你們這群人留在九州,不過念及是血族旁支,對娘親或許有用。但不要忘了你們的身份,否則……”

說完,他大步走出了房間,直直朝遠處奔去。

陵魚擦了擦汗水,虛脫一般。

“娘親,你醒過來了麽?”慕佑安跪在棺槨旁,一身白色衣衫,溫柔地撫摸著棺槨。

我喜不自勝,拚命發出響動,希望他聽見。

“佑兒,你是我的孩子慕佑安?”我急急出聲,不住地怕打內壁。

但,我並未看見光亮,隻聽見佑安喃喃低語,“娘親,佑兒好想和你在一起生活。我盼了這麽久,終於能夠成為你的孩子。但……”

怎麽了?我的孩子發生了什麽事?

我整顆心變得焦灼,用力拍打著內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