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拿起郵遞單將寄件人和地址抄寫在第七行,寫完後他看著筆記本搖頭苦笑,然後盯著本子發起了呆。

第一行:洛雲龍,男,天津人,商人,死於三十年前。

第二行:李開陽,男,山東泰安人,相師,死於三十年前。

第三行:趙林,男,浙江嘉興人,木匠,死於三十年前。

第四行:張雨樓,女,黑龍江宜春人,教師,死於三十年前。

第五行:王土一,男,廣西崇左人,農民,死於三十年前。

第六行:司空,男,江西婺源人,兵士,死於三十年前。

第七行:左哲,男,河北保定人。

他的目光在紙上遊走,思緒中閃過一幕幕與人會麵的畫麵。最後目光落在第七行,他在思量,他在考慮,他在想:要不要去河北保定,要不要再去尋找一個死人。

這些人分布在不同的地區,從事的職業也毫不搭邊,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全都死在三十年前。他們的家人,對他們的死因全都含糊其辭,說不清楚,有的甚至完全不願提及。他從收到第一幅畫開始,遍訪這些所謂的“寄件人”,但卻毫無頭緒,至今仍然一頭霧水。

三十年前發生了什麽,這些人是為什麽死的。是誰,在用這些死人的名義將這些畫寄給我,誰才是真正的寄件人,他的用意到底是什麽……

他最後終究還是不死心,沒幾天他還是出現在了河北保定。這是一棟老舊的職工大院宿舍樓,他上到二樓,敲開東邊的一扇房門,接待他的是左哲的愛人,一個年過六旬的老奶奶。

他回去後將此行的收獲,寫在筆記本的第七行:左哲,男,河北保定人,文人,死於三十年前。僅僅隻有這些,和以前一樣,沒有更多的信息。

就在他回來的當天夜裏,郊區一棟大宅中,一個滿頭白發卻精神矍鑠的老管家對剛剛從**爬起來的灣仔說道:“去把羅德寶接過來,東家有要事找他。”

“現在!”灣仔撇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已經是夜裏11點多了。

“哪那麽多話。”老管家將茶杯往桌子上一撂。“快去。”

灣仔討了個不快,惺惺的退出了堂廳,朝大門外走去。

羅德寶盯著掛滿了整麵牆的七幅畫卷,靠在桌子邊,雙手交替抱在胸前。近幾個月來,他的生活完全被這些畫卷攪得甚是不寧。這些畫他已經看過無數遍了,他自己也不知道這麽晚了,他還在這裏看什麽,他又想從這些畫中看到什麽。

一個小時後,灣仔下了車狠狠一甩車門,朝黑漆漆的樓道走去,嘴裏自顧自的嘀咕著:“這不係折騰人嗎?這麽晚了讓我跑這麽老遠來接人。”他爬上三樓,來到一間房門前,輕輕的敲了敲。

咚咚咚!幾下敲門聲,將羅德寶的思緒瞬間拉了回來。

“寶哥,你在嗎!”灣仔見敲門沒人應,便朝裏喊了一句,又不敢太大聲,怕吵了左右隔壁的鄰居。

羅德寶走到門邊,拉開門閂,隻見樓下夜宵店的小姑娘手裏拎著一個塑料袋站在門外。

“誰啊!”灣仔聽房間裏問起,連忙趴在門上朝裏壓著嗓門喊道:“寶哥,係我啊,灣仔,老管家讓我來接你,說是東家找你有事。”

“寶哥,你的魚丸麵”小姑娘將塑料袋遞過去,甜甜的說道:“沒事早點休息啊寶哥,別總是熬夜!”

“知道了,我穿了衣服就來。”灣仔聽屋裏這樣說,便下了樓,朝車子走去。

“行了,忙你的去吧。”羅德寶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回頭我跟你姑媽說說,讓她別總是讓你上夜班,熬人。”

羅德寶將小姑娘送走後,返回房間,他去廚房取筷子的時候,透過窗戶,看見對麵緊鄰的一棟樓,三樓的窗戶不知什麽時候,由黑變亮了。

幾天後,一個郵遞員從樓道下來,朝正在洗菜的房東大媽走去,手裏拿著一個圓筒狀的物件……

第二章 三寶的血

半年後……

車子出了城便一直往郊區農村的方向駛去。

我拍了拍坐在前排副駕駛人的肩膀,遞過去一根煙。“哎,我說灣仔哥,老管家找我到底有啥事啊,你要知道就跟我透個底唄,免得我心裏老是七上八下的。”

我給他點上,他抽了一口,不屑的回道:“你怕什麽,喚你去,肯定不係要教訓你啦,你係金老頭子手底下的人,就算犯了錯事,老管家要訓也係訓老頭子,喚你去肯定係有別的事啦,我也隻係個跑腿的哪裏知道那麽多啦。”灣仔是廣東本地人,說起話來滿嘴的廣東話調調。

“那你說,會不會是關於我寶哥的事啊,我寶哥最後一次出差這都半年了,也沒個音訊,也不知道東家讓他去辦的什麽事,要這麽久啊。”我又遞了根煙給開車的司機,給自己也點上一根。

“說起你寶哥啊我也想他啦,都有老長時間沒跟他喝酒了,可係他去幹什麽了,我係真的不知道啊,哎呀,你也莫要問我了啦。”

我估計從灣仔嘴裏也問不出啥,索性也就不再問了。獨自坐在後排抽著煙,看著車窗外漸漸遠去的高樓大廈。

想來這已經是我來廣州的第三個年頭了。我在荔彎區帶河路古玩市場的一家古玩鋪中當個夥計,平常也就幹些雜活跑個腿啥的,活不累人,一個月能有一千塊錢工資拿。就我這工資別說是在安徽老家了,就是在這繁華的廣州城,像我這樣一沒文化,二沒手藝的,一個外地鄉下來的打工仔,能拿到這個數的也是鳳毛麟角。

說起這份工作還得感謝我的堂哥羅德寶,寶哥是我大伯家的獨子,年長我五歲。我們兄弟倆在族裏都是德字輩,他叫德寶我叫德辰。

我大嬸去逝的早,就靠我大伯一個人種地持家,寶哥從小便疏於管教,那家夥是到處打架鬧事,整日裏沒個正形。眼瞅著這書是念不成了,可人家混的好,年紀輕輕便整日裏狐朋狗友的山吃海喝,到哪都是寶哥長寶哥短的。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時間長了左村右鄉的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說好聽點那叫威名遠播,說不好聽點那就是臭名昭著,十裏八鄉的誰都知道:大羅村中有個寶,閻王見了都得跑。可是別看他表麵上大大咧咧的,暗地裏為人卻是人小鬼大,鬼精鬼精的,往白了說就是那種所謂的:江湖人稱精沒根。

可這常言說得好,上的山多終遇虎,這不、沒幾年的功夫寶哥就真的遇上虎了。記得這事發生在十年前,我那時隻有十二歲。有一天晚上寶哥和幾個狐朋狗友在鎮上喝酒,喝大了話就多,也不知怎麽的其中一人就和鄰桌也喝大了的一群人給杠上了,兩句話對不上頭就動了手。寶哥見兄弟被人打了,當場一掀桌子就和那幫人幹了起來。本身打架下手就狠,加之那天又喝多了酒,寶哥下起手來更是沒輕沒重的。

原本以為隻是一次稀鬆平常的打架鬥毆,這在七十年代末,山高皇帝遠的農村太正常不過了。隻要是沒往狠裏傷了人,基本都不了了之了。可誰知第二天一大早,鎮上的兄弟跑村裏來告訴寶哥,說當時被打的人中有個姓李的,掉了兩顆門牙,重度腦震**,還斷了三根肋骨,左手粉碎性骨折,算是廢了。

其實這都不是關鍵,關鍵是這個姓李的和鎮西五虎是親老表,他爹已經找到五虎出麵,揚言就是踏平整個大羅村也要廢了我寶哥。

寶哥這次簍子算是捅大發了,那五虎便是鎮西闞崗的闞氏五兄弟,兄弟五個各個是敢打敢殺,地方一霸,在縣城都是有麵子的人物。

我大伯得知後,當機就決定讓寶哥跑路,先出去躲一陣子,對方找不到人也就沒處撒氣兒。好歹我們大羅村也是三十多戶人家百來十口子人的大村,村裏人都姓羅,頭頂一個姓。在外麵不說,但要在村裏,他五虎就是氣焰再囂張,想在村裏翻天,他們也得掂量掂量。

可寶哥卻不願意走,死活非要糾集一幹弟兄和五虎拚一拚,還揚言隻要留住小命贏了這一仗,他羅德寶的大名就算是傳出去了,他就能從個小混混踩著五虎的頭,來個鹹魚翻身、成功上位,也算是混出了名堂。

我大伯一聽差點沒氣暈過去,掄起鋤頭就要給寶哥來個當頭棒喝,嘴裏還喊著:“我今天要是不弄死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我都不配做你老子。”我爹見壯趕緊上去給攔了下來,寶哥見他爹怒發衝冠是真的發了大威,本著再好的漢也不跟爹鬥的精神,拿了包裹就跑。

我連忙追了上去,就在村後頭的小道邊,寶哥停下來轉身朝我吼道:“哭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