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們沉浸在對我無聲的討伐當中。

越來越濃的正義感淹沒了中國人的婉轉與中庸。

他們開說了——

“太過分了,現在的年輕人啊。長的人五人六的,素質卻極其低下啊!”

大叔,我承認我不夠進步……

“是啊是啊,還裝外國人,簡直有辱民族哇!”

大哥,我就是怕有辱民族才這樣滴呀……

“這麽年輕就做這樣的事真是……嘖嘖嘖……”

大爺,您的意思是像您那個歲數就可以隨便做了?

“你看他還毫無羞愧感,這個社會真是完了!”

大姐,我已經在認真的做羞愧的表情了,您沒帶博士倫吧?就算您沒帶博士倫,也不要把我的罪惡強加給社會啊,08來了,我們還要迎奧呢……

“要不報警吧!”

對呀,還是這位妹子有法製觀念,有困難找民警才是正途……呀!

報警?

報警!!!!

這下我徹底歇了!

還沒等我表現悲傷,身旁忽然一個抑揚頓挫的聲音傳來:“你們都不要說了!簡直是無稽之談,你們的話絲毫沒有科學依據。這樣會對當事人造成多大的心理負擔你們知道麽?你們能承擔的起麽?有了心理負擔,就會加速體內毒素的活動與凝聚,加大肝髒的負擔,引起相關的眾多疾病,嚴重的,還會引發癌症的病變!簡單來說,你們就是殺人的劊子手!你要問我為什麽得出這個結論,那我就要從頭將起,從目前來說,癌症,雖然還沒有得出如何引發的直接理論依據,但是,就眾多的臨床案例來講,喜、怒、憂、傷、思過重都是引起癌變的直接元凶,我要講這樣一個案例,那就是……”

絲——

人民都抽氣了。

我不認識這個人不認識這個人不認識這個人不認識這個人……

真的!我現在寧可進局子,也不想和這個人有任何關係。

所以麵對人群,我終於說了三個字:“報警吧!”

我拯救了人民的幾乎爆破的思維,人民感動了!

流著淚的女人,抬起朦朧的雙眼,對著鳥人,“你……”

“你在胡說!他根本不會□□你的!”鳥人義正言辭。

呦!他竟然改說人話了?!

“為什麽?”人們疑惑了,其實我也很疑惑。

鳥人一下靠在我的肩頭,大聲地(注意此描述)羞澀道:“因為明陽是我的愛人!有了我,他怎麽會碰你這個女人呢~~~”

!!!!!!

地球不強大不足以接受這樣的巨震!

南半球的一塊大陸此刻正在重新進行漂移,尋找安全地點。

大地呀,你不分清紅何為地?

蒼天哪,你錯堪公母枉做天!

我在人民的腦死狀態中逃出了餐廳,看到一輛青蛙似的出租車立馬兒拉開車門跳進去。

開車的師傅驚了,車裏原有的哥們兒也驚了。

我掏出小區入門證“嗖”的一晃揣起來,“警察!執行公務征用這輛車!”

我的怒氣很牛X,很有某些人民公仆的氣質和神韻。

所以那哥們兒屁都沒放,下車了。

“那個……警察同誌,您去哪?”

去哪呀我?這麽一個讓人鬱悶的禮拜天我能去哪啊~~~~~。

等等……禮拜天?

對啊!禮拜天禮拜天我沒有做禮拜,所以才會出門撞鬼啊我。

明白過來以後,我精神了,“師傅,去教堂!”

可能我的表情過於嚴肅,讓人容易聯想到——

勤勞的牧師嘚不嘚,嘚不嘚說了一堆以後,終於講了一句傻B台詞:XXX,你願意娶XXX為你的合法妻子麽?

然後我,憤青兒一樣的降臨了,便秘似的高叫:不可以~~~~

絲——

太可怕了。

我急忙說:“師傅,我真的是去做禮拜!”

師傅的臉變成了抽象作品,嘶啞而扭曲的聲音:“哪個教堂?”

“王府井!王府井教堂!”我得到人多的地方,我得沾沾人氣兒。

師傅剛一掛擋,還沒開。車門卻刷的開了,鳥人擠了進來:“哎呀,明陽。那些人已經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讓我趕快來找你,叫你放心。身體是最重要的,剛才的事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別說你還沒□□那女的,就算□□了,也——”我急忙捂住鳥人的鳥嘴。

師傅抽搐了。幾分鍾之後,顫巍巍的問:“警察同誌,可以打表麽?”

“可以!”我咬牙。

鳥人在我的手裏不停的掙紮要說話,我奮力的捂緊,成功的製止了。二十分鍾之後,我鬆開了手。

鳥人不停的倒氣兒,我低聲威脅:“你丫再敢提餐廳的事我廢了你!”

鳥人喀吧喀吧眼睛,點點頭。

二十八秒之後,鳥人說:“明陽啊,安安姐對你的評價有些不對呀。”

“嗯?我姐怎麽評價我?”

“她說你是一個碎嘴子,還不學無術。可是我發現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兒呀。你很文靜,幾乎不怎麽說話。但真的很有才學啊。”

“-_-!!!”

親姐,您就對我這評價啊……

“明陽啊,你還會日語呢?”

“嗯,會一點點兒。”

“啊!太好了!你知道嗎?我最喜歡聽日本女人講話了,那聲音和語氣真是又軟又甜簡直……”

“我不會學日本女人說話!”

“我知道啊!我的意思是,我要學啊~~~你看啊,我學會了以後呢,可以天天對著你說,那麽溫柔的話,多浪漫啊……”

車體開始走八字,我很為自己的人身安全擔心。

我轉過頭:“你想學?”

鳥人拚命點頭,“是呀是呀!”

“那好!我教你一句。你跟著我快速說一遍!仔細聽——你媽偷土豆一兜兜偷,都餿了一拉拉一西褲!”

“啊!說的好好呦~~~不過太快了,明陽你能不能慢點說啊。”

“那是你太笨!不能再慢了。”

“明陽~~~明陽~~~慢點兒嘛,慢點兒再說一次嘛~~~”鳥人攀住我的胳膊。

從後視鏡裏,我看到師傅憂愁的臉。開出租也是一勞心勞力的活兒,人民之間真的要互相擔待點兒啊。

我拍著防護網,對師傅說:“不去王府井了!麻煩您在前麵德勝門調頭給我進京昌高速,我要去小湯山!”

“咦?去小湯山幹嘛呀明陽?”鳥人問。

我不理他,我晾著他,看他還怎麽鳥起來。

“啊!我知道了!明陽,你真會享受,這樣才對嘛~~~小湯山那邊有個溫都水城,我聽說設施都是一流的棒!你一定是要帶我去泡溫泉對吧?啊,我最喜歡小魚溫泉啦~~~哦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當初那個紅樓夢中人的全國總選賽不就是在那麽!明陽呀,你說說那些寶哥哥裏麵你最喜歡誰呀?我覺得自己就很有寶玉的氣質,可惜年紀有點大,人家都要十七八歲的,要不然那我……”

我轉頭冷冷的盯著鳥寶玉:“小湯山不僅有溫都水城,還有非典的死人和醫療用品的埋放處!還有,從這一刻起,我討厭賈寶玉!”

“呀,呀!明陽你不喜歡寶玉啊?難道你喜歡寶姐姐或是林妹妹?這個問題就嚴重了,你知不知道……”

“師傅!”我一聲厲喝,“停車!”

師傅滿臉帶著煙熏妝,“同誌!我們正在京昌高速上……”

“隨便找個出口給我出了!”

“呀,明陽呀,又不去小湯山啦?你說說你,這性格太急躁啊~~~不是健□□活啊~~~你……%#^&^&%*&……”

我、想、死!

不過在我完菜之前,我必須為人民大眾做一點兒澤被蒼生的事情!

師傅在一片兒風雨飄搖的建築前停下來,我跳下車,把還在車裏絮絮叨叨的鳥人揪出來。

那鳥人腳剛落地,師傅連車門都沒關,“刷”的一聲開走了。

“啊!他怎麽那麽著急?我跟你說啊明陽,像這樣容易急躁的,最易引發疾病,比如——”

“嘭!”我一拳削在他的肚子上,結束了他的廢話。

鳥人驚了,“你……”

“我叫你說!我叫你丫再說!我今天不滅了你我自己找根繩兒!”

同誌們啊,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是他逼我的,可真不是我暴力。

別看鳥人高大,可是論打架他就是一棒槌!

不懂防守,更別提進攻了。

丫就是一墨子,講究兼愛、非攻。

可我不是墨子,我是狂暴版的韓非子!

親姐我沒辦法,隻能裝孫子,對你丫我還能手軟?!

打!

正打得爽手機響了,我放開鳥人接起來,蕭楠歡快的嗓音:“師哥啊!我終於從馬列老太那出來了!你在哪呢?”

“你哥哥我正在做室外有氧運動!沒空理你以後再聊!”我按上手機看鳥人,他正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擦嘴邊的血。

我一把揪住他搖晃,“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你怎麽不還手啊!”

“啪噠!”一個小瓶從鳥人衣兜掉出來,落在地上。

鳥人終於有反應了,激動地叫:“哎呀!我的維生素B6!”

我靠!

我錯了!!

我就是一傻X,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把我打敗了。

攔下一車,我逃了。

再跟他在一起我將屍骨無存。

這回開車的是一個很活分的師傅,天南地北的跟我侃。半個小時以後我忽然意識到一件嚴重的事情——鳥人說過要把我們見麵的詳細過程匯報給我老姐啊,完了完了!

落到我老姐手裏,想痛快死都是一種共產理想!

想當初我們談到古代刑罰的時候,老姐問我,“弟呀,你認為哪種刑最殘酷?”

我思謀良久,言道:“灌水銀!”

老姐咯咯的笑了,“我倒覺得有一種挺有意思。”

“那種?”

“跟淩遲差不多,不過名字我喜歡,叫梳洗。多文雅啊。不過我建議一邊給犯人喝參湯一邊行刑,你說這個梳洗時間會不會延長呢……”

姐!

你是這世界上我最敬畏的人!

我感覺渾身的皮肉都要刷拉拉的掉下來,亡羊補牢圍時未晚,急忙對師傅說:“大哥,麻煩您開回我上車的地兒成嗎?”

“小夥子,落了東西了?”

“是!”我沉痛道:“我落了一隻巨鳥!”

又過了半個時辰以後我心涼了。

鳥人不見了!!!!!

師傅回過頭,“小夥子呀,鳥呢,它是要飛的。哪有呆呆在原地等著的呀。你還要堅持繞第五圈嗎?”

“不繞了,”我嘶啞著說,“走吧。”我確定我現在是有家不能回,已經完全進入盲流狀態。

明天我一定找到劉主任管她要宿舍!

可是……今天晚上我怎麽辦?

“小夥子,不要難過。要不去鳥市看看?再買一隻?”

“師傅,”我側過臉認真地問,“您知道哪地兒開房不用登記身份證麽?”

一臉熱鬧的歡快師傅——文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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