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接下來的日子，我幾乎都在醫院裏照顧藍精靈。
老頭看著我驚詫了一會兒。然後把我學校的事情搞定了。壓在我身上的項目也撤了。
我現在就是一全值陪護。
其實藍精靈公司的一些人要跟我輪換照顧，藍精靈也說不用我天天的折騰。
但是曾有兩天，周朗對那留學生運作猥褻案的時候，我不放心蕭楠，在學校陪蕭楠沒到醫院。
等我一去，那個陪護的小夥子偷偷的拽著我說，藍精靈根本不讓人碰他。
因為藍精靈現在不能動，躺的也是特製的硬板床。別說吃飯上廁所了，就是沒什麽事兒，那也得按摩按摩肌肉，擦擦身子啊。不讓人碰他這不折磨自己麽？!
所以我就說了一句：都走吧，我來！
蕭楠也經常過來。
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氣氛總是有點兒詭異微妙。
而且我發現，蕭楠在看得見的瘦下去，藍精靈也變得異常沉默起來。
我想，不能再拖了。
那天蕭楠要走的時候，我要送他。他堅決的不讓。
他出去之後，我呆呆的站在原地，藍精靈突然說：“明陽，你去吧。”
我深深地看了藍精靈一眼，“對不起……我去去就來。”
跑下樓，直奔那個花壇——他不在！
我圍著醫院跑了幾圈，一拍腦袋，“靠！我真他媽豬！”
拿出電話打給蕭楠，剛剛接通就聽見身後不遠處梅豔芳的歌聲響起——
“同是過路，同做過夢，本應是一對。人在少年，夢中不覺，醒後要歸去。三餐一宿，也共一雙，到底會是誰。但凡未得到，但凡是過去，總是最登對……”
我立刻轉過身，“小楠！”
蕭楠從樹後的陰影中走出，那首曲子還在繼續。
“小楠，為什麽藏在後麵不出來？”
“師哥，因為我不能確定……你是在找我。”
我看了看手機，“為什麽不掛斷電話？”
“因為……你喜歡這首歌曲。”
我把他輕輕地擁入懷中，“小楠啊，不要憔悴了。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快崩潰了！”
“師哥，對不起……”
“不是。小楠，我要告訴你，安明陽……他是你的，放心吧。”
我和蕭楠在一個優美的聲音裏相擁，那個聲音在唱“……無份有緣，回憶不斷，生命卻苦短。一種相思，兩段苦戀，半生說沒完……”
藍精靈，對不起。
我想，有些東西，不能僅僅憑感覺選擇，它需要理性思考。
我不夠成熟，不夠堅貞。
我還沒學會如何真正的愛一個人，就要倉促的麵臨一次次選擇。所以在愛情的這道選題上，我總是犯錯誤。
第一個錯誤。
當初，我不應該那麽輕易的放開你，可是我放開了。
我自以為是自己受到了傷害，自以為自己的決定又男人又瀟灑。如今想想，真是可笑至極！
因為我自私。
我隻想到了自己的尊嚴和感受，我隻顧著梳理自己的驕傲，我根本沒有去真正體會你的感受。
我想起了你曾經的話，你說，安明陽，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你根本就不知道愛是唯一的感受。
是啊，藍精靈。你說的對，如今，我終於明白了。我知道你為何如此了。你想得到唯一的愛，這不過分，是我不懂愛情。
曾經有一個女孩對我說，明陽，你太冷酷了。你知不知道，幸福它很淘氣，跑得飛快，而且它還有翅膀，在你觸摸的時候，忽然飛走。
你知道我是怎麽回答的麽？
我說，那你就多攢點錢，買個直升機追丫！嘿，從基層幹起，你快去麥當勞打工吧！
還有一個女孩，她說，明陽，為什麽我的愛情在夏季，而你的在冬季？
我笑著回答，這是一種新型的穿越模式~~，來來，咱們互相恭喜一下。咦？你怎麽這麽嚴肅啊？難道你在計算閏年和閏月？
藍，你看看，我就是這樣一個不懂得愛情重量的人……
所以我不停的犯錯誤。
第二個錯誤。
我不應該在沒有愛上小楠的時候就接受小楠的付出，可是我接受了。
我沒心沒肺的享受那一切，然後，我沉溺了。我喜歡上了這個孩子，喜歡，對，他沒法不讓人喜歡。
我不想看到他受傷害，我想讓他快樂。
我曾經想，人心怎能割裂劃分？如今，它真的劃分了，我的心裏，竟然兩個都有。
可以同時愛兩個人麽？
不唯一，那怎會是愛？
需要如此思考，那又怎會是愛？
也許這次我又犯了錯誤，但是我不後悔。
執著、堅定、包容、責任……所有的這些愛的品質，都是小楠教會我的。
這樣愛我的人，我怎能放開他？
我不能拋棄小楠。你比他大，比他堅強，比他獨立，比他自信，你處處比他優越。他……更需要我，我……不能離開他。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如果我連這點都做不到，我還是個人麽？
藍，我要給小楠幸福。你不用祝福我，因為我會很努力，我相信那會實現。
但我祝福你，藍，希望有一個人，他成熟、穩重、懂珍惜，知道愛的真諦的意義，從不輕易放手，不像我這樣糊塗，他能感受你的內心，他能把你捧在心口……藍，那個人一定會出現。
我這樣胡思亂想的邁著沉重的步伐上樓，站在門口運了半天氣兒。
君雅，就這樣吧！
我一咬牙，推開了門。
屋裏的情景卻驚了我一身冷汗—— 一個人正在翻動藍精靈！
“不要動他！”我嗷的一聲跳過去揪住那個人，“他不能這麽翻騰！你想讓他癱瘓嗎？！你……劉俊？!”
劉俊鬆開藍精靈的胳膊，那目光陌生的我都覺得是不是自己認錯人了。
“安明陽，他現在恐怕已經癱了。”
“啊？！”我撲在藍精靈的床邊，藍精靈閉著眼睛，臉上一片平靜。“藍？”我輕聲地叫。
“他昏過去了。”
“什麽？！”我顧不上劉俊，向門外跑，“醫生！醫生！！”
我真是該死到了極點，我竟然把不能動的藍精靈一個人丟在單人病房裏！
劉俊，你等著，如果藍出事，我一定殺了你！
這丫估計是超級想死，我沒空找他算賬，他倒一把拽住我，“安明陽，別叫了，你叫也晚了。”
“X你姥姥！”我轉身揮拳打他的小腹，“我他媽和你兩年的哥們兒今天到此為止！”
劉俊毫不示弱的跟我撕扯起來，
“我不是你哥們兒！”劉俊一把抓住我脖領子，“我壓根就不是你哥們兒！”說著他一拳直打我的腦袋，我向外一側身，右手擋住他的拳頭，“我告兒你，論打架你還是個雛兒!”
“我不是打架，我要打死你！”
“我靠！我他媽才要整死你呢！你丫今天瘋了你！”
“我沒有！
我是你的情敵我不該打你嗎？！你傷害了楠楠我不該打你嗎？！你見著這個狐狸精就把楠楠拋在一邊我不該打你嗎？你做事像個畜牲一樣我不該打你嗎？！”
“啥？”
我頓時腦有點短路。
劉俊就著這間隙一腳踹中我的肚子，我“哐”的撞到牆上。他幾步上來揪住我的前胸，“安明陽，我真看不出來，你到底有什麽好？！”
“你什麽時候喜歡小楠的？”
“什麽時候？哼，我什麽時候和你當哥們兒的？”
“你……那麽早……”
“是啊，要不然我為什麽和你做哥們兒？！我討厭你討厭到無以複加！我就是因為楠楠，他喜歡你，我就處處學你的樣子，他關心你，我就替你去上課，他難過，我就側麵去提醒你，我把他完整的讓給你，隻為了……他能幸福，你……你這個畜牲！”
“我知道了，怪不得，原來那天和李響在一起的就是你！”
“是我又怎麽樣？你這個畜牲！把他讓給你，我現在後悔極了！”
“劉俊！你才是畜牲！有種衝我來！你怎麽能對一個不能動的人下手？！你把小藍毀了！”
“你腦子裏隻有那個狐狸精麽？我把他毀了又怎麽樣？你早就把楠楠毀了，你全心全意對過楠楠嗎？啊？你這種人怎麽配得上楠楠？！我今天就要替楠楠打死你！”
說著他的拳頭和腳一起往我身上招呼，我立刻和他搏鬥在一處，“你他媽別拿小楠說事兒！”
“我憑什麽不說？就是楠楠讓我這麽做的！我為楠楠什麽都能做，你能嗎？！能嗎？！”
忽然之間天地旋轉了，我頓時失了力氣，向後退了幾步，靠在牆上，“什……麽？”
劉俊竄過來，看著我，“安明陽，楠楠是需要被人全心嗬護的，不是讓你這麽隨便扔在角落的。你既然不能全心全意，就把他讓給我，行嗎？！”
“劉俊……你剛才說的……是真的？”
“是，我對楠楠是真的，我的確快瘋了！”
“我是說，小楠讓你來害藍精靈……是這樣？”
劉俊眯著眼，“……你認為呢？”
“你在撒謊！”
“是啊，我在撒謊。所以……你有必要問嗎？要不你去問問楠楠？”
我麻木的推開劉俊，“我沒空，我要去叫醫生了……”
當我把醫生叫到病房的時候，劉俊已經走了。
我靠在門邊，看著醫生在那裏忙乎。
一個白大褂過來對我說，“麻煩您到外麵等著。”
我拽住他的袖子，“大夫，他……怎麽樣？怎麽還不醒？”
“哦，他吸入了乙醚所以這樣。脊柱是否二次拉傷我們正在檢查，請家屬配合一下，到外麵等。”
他推了我一下，然後關上了門。
我一步步後退，轉身，跑出醫院。
在出租上我就給蕭楠打電話，好半天他才接。
“小楠，在哪？”
“師哥，”他那邊聲音很小，“我在上課呢。”
“哦……什麽時候下課？我有事找你。”
“你在哪師哥？”
“我馬上就到學校了。”
“嗯……，那我這就出來。東門口見。”
“……行。”
我從車裏一出來，就看到蕭楠。
恍惚間我忽然想到，曾經，他也是站在這兒，拿著豆奶等我。
如果，劉俊說的是真的，那麽，我一點點喜歡上的這個男孩兒，我準備全心嗬護的這個男孩兒……是個多麽可怕的人。
蕭楠看到我，向我微笑。
真是個漂亮的孩子，花朵一樣的臉。
我不相信會是這樣。
可是，連我心裏的好哥們兒都會突然之間跟我說，他最最討厭我，他從未把我當哥們兒，他是我的情敵……這個世界，還有什麽可以相信？
蕭楠，我能否信任你？
我緩緩的走近蕭楠，站在他麵前，他的微笑溫暖如春，我突然釋懷了。
“小楠，”我看著他的眼睛輕輕地說，“知道我為什麽找你麽？”
蕭楠迷茫的搖搖頭。
我笑了一下，牽過他的手，放在我的掌心。
“我想你了。”
蕭楠笑起來，“師哥，我們上午剛剛分開啊~~”
“小楠啊，你認識劉俊麽？”
我掌心的手輕微的抖了一下，“師哥，怎麽了？”
“你認識他麽？”
蕭楠看著我，輕聲說，“認識。”
“哦。”我點點頭，“你跟他關係怎麽樣啊？”
“……一般啊，也就見麵點個頭這樣。”
“哦~”我笑了笑，“走，小楠，我們在校外走走。”
我和蕭楠沿著馬路慢慢的走，一路上我沒有說話。蕭楠不時地側頭看我，我目不斜視的看著前麵。
“師……”
他剛說話，我立刻轉過頭，“楠楠！”
蕭楠的微張著唇，後半句話卡在嗓子裏，臉色刷的蒼白了。
我疲憊的閉上眼睛，不忍看到那蒼白的容顏。
“師哥，”蕭楠抱住我的腰，“我跟他沒什麽的，師哥，你不要聽他胡說啊，我真的跟他沒什麽。”
“小楠，”我睜開眼睛，“我要殺了他！”
“啊？為什麽？”蕭楠慌亂了，“我們真的沒什麽，他敲門我沒有開！我們什麽也沒有，師哥你相信我啊！”
“我相信你，所以我更要殺了他。”
“為什麽為什麽啊師哥？你瘋了嗎，殺人要償命啊！”
“小楠，”我雙手按在蕭楠的肩膀上，“因為他用乙醚捂暈了君雅，還……，小楠，君雅現在還在接受檢查，傷成什麽樣我不知道，說不定這輩子就殘廢了，他也許永遠都站不起來了，你知道麽？”
“什麽？！……怎麽會這樣？！”
“而且……，他還說，這是你讓他做的。”
“啊？”
“小楠，你說他該不該死？”
“……不要殺人，師哥。”
“我討厭撒謊的人。”
“師哥，你……懷疑我？”
“小楠，”我撫摸蕭楠頭發，“我想聽你的。你說的，我都相信。”
蕭楠低下頭，他的雙肩微微顫抖。
我盯著遠處的一家音像店，那門口的《投名狀》海報異常刺眼。
兄弟不可信，那麽，愛人呢？
時間過了很久，對麵的歌曲已經唱了十一首。
蕭楠終於抬起了頭，他淚光點點，“是。是我，是我讓劉俊做的。師哥，是我犯了錯誤，你能原諒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