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鐵從天道公司出來,打算去看看瞳瞳,這個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秋日的天氣讓人渾身爽朗,安鐵深吸了一口氣,剛走下一截台階,腿上的傷口又傳來一陣刺痛,昨天找到瞳瞳之後,安鐵的心裏除了喜悅之外,還有一種很深的疲憊。

看著瞳瞳盡量表現出很樂觀,並且有點滿不在乎的樣子,安鐵心裏對瞳瞳充滿了慚愧,別說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就算一個大老爺們,如果被人給囚禁起來,那種滋味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承受得住的。安鐵記得自己以前曾經做過一個夢,在夢裏,安鐵就處於被囚禁的狀態,失去自由與生死未卜的恐懼會像針一樣,不斷刺進你的內心,那種絕望,沒有親自經曆過的人是很難相像的。

瞳瞳被那夥人囚禁了近二十多個小時,安鐵能想象得到瞳瞳的內心經曆了一場什麽樣的磨難,在自己看見瞳瞳那一刻,安鐵從瞳瞳高興得近乎瘋狂的眼神裏,安鐵對於瞳瞳在被囚禁的時候,內心那種絕望感同身受。昨天,安鐵並沒有過多提及瞳瞳被綁架的事,安鐵知道,如果自己說得太多,瞳瞳肯定會想起當時的恐懼,這個時候,安鐵很想馬上看見瞳瞳,仿佛瞳瞳隻有在自己的視線之內,安鐵的心才能踏實。

想著瞳瞳現在沒有在別的什麽不安全的地方,完好無損地呆在白飛飛家裏,安鐵恨不得立刻就過去,看看瞳瞳乖巧的臉,摸瞳瞳柔順的頭發,想到這裏,安鐵在附近的一家披薩店買了好多吃的喝的,然後就打車趕往白飛飛家。

安鐵到了白飛飛家,剛敲了兩下門,房門就被瞳瞳打開了,瞳瞳高興地看著安鐵說:“叔叔,你過來了啦?”

安鐵環視了一下客廳,白飛飛不在客廳裏,客廳的電視在那響著,安鐵把手上的東西遞給瞳瞳,然後換上拖鞋說:“過來看看丫頭啊,你白姐姐呢?”

瞳瞳把安鐵拿過來的東西放在客廳的茶幾上,說:“白姐姐去影樓了,好像影樓那邊有點事。叔叔,我剛才還想呢,一會要是沒事給你打個電話,沒想到你過來了。”

安鐵觀察了一下瞳瞳,瞳瞳的心情似乎不錯,穿著一件長袖睡衣,大概是白飛飛的,雖然有些寬大,卻別有一番味道,瞳瞳的睡衣大多數是那種可愛型的,不是衣襟上帶隻小熊就是一隻小兔子,即使沒有圖案的,顏色也淺,一看就是小女孩喜歡的那種風格。白飛飛的穿衣風格很中性、很簡潔,即使是睡衣也帶著那種簡簡單單的知性感覺,今天瞳瞳穿的這件睡衣就屬於那種簡潔而幹淨,但不失女性柔媚的那種,讓瞳瞳看起來像個十八九歲的大姑娘似的。

瞳瞳看安鐵正在觀察自己的衣著,有些局促地笑笑說:“白姐姐這衣服好像不太適合我,嗬嗬。”

安鐵往沙發一坐,笑道:“挺好,沒吃飯呢吧,快吃吧,一會我帶你回家一趟,你收拾幾件衣服過來,明天不是就要上學去了嘛。”

瞳瞳打開披薩,遞給安鐵一塊,然後自己也拿出來一塊,對安鐵笑笑說:“嗯,今天我打電話跟老師說了,明天我就去上課。”說完,瞳瞳咬了一口披薩,然後看看安鐵,說:“叔叔,你也吃啊。”

安鐵把披薩又放回盒子裏,拿出一根煙,點上說:“你吃吧,本來也是給你和你白姐姐買的,等你吃完咱們就回家拿東西,對了,在這住得習慣嗎?”

瞳瞳頓了一下,說:“嗯,和白姐姐在一起樂子可多了,昨天晚上我們倆個聊了一夜,叔叔,你回去的時候,秦姐姐怎麽說的?沒不高興吧?”

安鐵道:“沒有,還給你做了一桌子菜呢。”

瞳瞳一聽,“哦”了一聲,看看安鐵,沒說話。安鐵在午後的光線中,看著瞳瞳在那吃東西,嘴裏抽著煙,心裏異常寧靜,跟瞳瞳在一起,即使不說一句話,安鐵的感受也很豐富,瞳瞳與生俱來的平靜而溫和的力量像這秋天的天氣似的,有種寧靜而致遠的感覺,既飄忽,又慵懶。

過了一會,安鐵站起身,打算去趟衛生間,就在安鐵剛站起來的時候,瞳瞳的手一抖,披薩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安鐵有些納悶地看看瞳瞳,隻見瞳瞳有些不安地把掉在地上的披薩撿起來,有些尷尬地看看安鐵,不太自然地說:“我沒拿住,我真笨。”

安鐵這時,發現瞳瞳的目光裏閃過一絲不安,暗想,瞳瞳準是這兩天被嚇到了,看來這個丫頭跟沒事人一樣都是裝出來的,安鐵心裏一顫,道:“再拿一塊吃,多吃點,叔叔去一下衛生間。”

瞳瞳站起來把掉到地上的那塊披薩扔進垃圾桶,這時,安鐵走進了衛生間。

當安鐵從衛生間裏打開門的時候,往客廳裏看了一眼,瞳瞳坐在沙發上,眼睛盯著陽台發呆,安鐵幾乎可以肯定,瞳瞳此時一定還沒有抹去被綁架的陰影,便輕聲叫了一聲:“瞳瞳!”

瞳瞳果然猛地扭過頭,不安地看過來,一看是安鐵在叫自己,瞳瞳才故作鎮定地微笑了起來,說:“叔叔,我吃完了,你陪我回去拿幾件衣服吧。”

安鐵走到瞳瞳身邊坐下來,看看瞳瞳,柔聲道:“嗯,一會就走,你剛才在想什麽呢?魂不守舍的,是不是還在想在船上的事情啊?”

瞳瞳聽安鐵說完,眼睛突然蓄滿淚水,接著,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安鐵趕緊把瞳瞳抱進懷裏,這時候,安鐵的心頭也一陣發酸,摟著瞳瞳,像摟著一個失而複得的寶貝,嗓音沙啞地說:“丫頭,事情都過去了,別哭啊!”

瞳瞳緊緊抓著安鐵的胳膊,泣不成聲地說:“叔叔,我不想哭的,可我……”

安鐵歎了口氣,說:“哭吧,想哭就哭出來,叔叔知道你受了委屈,知道你在船上很害怕,心裏想什麽,都可以對叔叔說出來,好不好?”

瞳瞳哽咽著說:“我以為我再也看不到叔叔了,我以為我就要被他們賣到你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我當時特別後悔,可想哭也哭不出來,咳咳咳……”

安鐵拍拍瞳瞳的脊背,聽著瞳瞳委屈地哭聲,心裏像刀割一樣難受,此時,安鐵把瞳瞳所受到的這些傷害全部歸罪到自己的身上,咒罵了自己千百回。

安鐵啞著嗓子說:“丫頭,叔叔知道你害怕了,也知道你很委屈,都是叔叔不好,要不你就罵叔叔幾句,或者打我兩巴掌。”

瞳瞳迷惑不解地看看安鐵,摸摸安鐵的臉,道:“叔叔,你怎麽這麽說,都是我太不懂事,不怪叔叔,現在我很高興,又能看到叔叔,還能讓叔叔這樣抱著我,我就是想起當時在船上的感覺,才想哭了,好了,我現在沒事了,哭出來我心裏好受多了,叔叔,你不要覺得是你自己不好啊,是瞳瞳不好,是我讓叔叔一直那麽為難,嗚嗚……”

安鐵清了清嗓子,道:“丫頭,你要是覺得哭一會心裏能好受,你就放聲哭,放心吧,以後叔叔一定會好好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即使是我自己也不允許!”

瞳瞳又趴在安鐵的懷裏哭了一會,眉毛和鼻尖哭得通紅,這個時候,安鐵的心裏很複雜,昨天安鐵就感覺瞳瞳不太對勁,原來這個丫頭怕自己擔心,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現在瞳瞳能夠在自己懷裏放聲大哭,安鐵的心才算真正地踏實了下來。

下午的時候,安鐵帶著瞳瞳回到了家,瞳瞳一見到小小白在陽台上趴著,先是很高興,接著又似乎想起了與秦楓吵架的場景,對安鐵說:“叔叔,一會我帶著小小白去白姐姐那吧?”

安鐵道:“行。”

瞳瞳抱著小狗坐在陽台的躺椅上,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安鐵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光線把瞳瞳的頭發晃成金紅色,客廳裏安靜得幾乎什麽聲音也聽不見,過了一會,瞳瞳看看小心翼翼的安鐵,說:“叔叔,我現在好多了,你別擔心我,對了,你不是說要把那些人販子幹的壞事寫成一則報道嗎?你寫啊,我在旁邊看著,等你寫完了,咱們再去白姐姐那。”

安鐵笑笑說:“好,咱們就用這篇文章把那些人渣曝光,我之前已經谘詢警方了,那個日本人現在正在通緝中,丫頭,一會你詳細描述一下那個日本人,爭取讓更多的人看到,讓他躲都沒地方躲。”

瞳瞳恨恨地說:“嗯,他最壞了,還是一個日本鬼子,要是抓住他,就該把他關起來一輩子,讓他也體會一下,被別人關起來的感覺。”

安鐵和瞳瞳一起坐在臥室的電腦旁,瞳瞳抱著小狗一邊看著安鐵打字,一邊回憶著當時的場景,看得出,瞳瞳在船上的時候,就一直在伺機反抗,看來這丫頭的倔脾氣什麽時候也不悔改,安鐵聽著瞳瞳當時的回憶,對瞳瞳既心疼又讚賞,與那些一遇到危機就慌了手腳的女孩相比,瞳瞳非常勇敢,也非常有抗爭意識。

安鐵寫好那篇報道之後,瞳瞳坐在電腦前把安鐵寫的東西看了一遍,笑眯眯地說:“叔叔,你應該把你從海水裏爬到船上的內容寫出來,我感覺叔叔當時像個特工似的,有種從天而降的感覺,真的,你進船艙的時候,我還以為在做夢,或者眼睛花了呢。”

安鐵看看瞳瞳,笑笑說:“行啦,咱們又不是寫小說,嗬嗬,你去收拾一下東西,咱們把東西放你白姐姐那,然後去酒吧找她,在酒吧裏呆一會。”

瞳瞳想了想,說:“對了,叔叔,周翠蘭知道我離家出走的事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