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有點害怕阿九的夢跟我一樣,重複再重複的丁字路,已經快把我們逼瘋了,這樣走下去也是無濟於事,下場不是餓死就是困死。

“我夢見自己走在一條幽深的隧道裏,終於因為體力不支倒下,有一隻黃鼠狼從地上將我抱起來,放在一張石桌上。然後它……它用刀從我的下巴割開一個小口,活生生的將我的肉皮扒了下來,我嚇的大叫了一聲……”

“這都是心理暗示。”我想起半睡半醒時聽到的那聲歇斯裏地的叫聲。

阿九搖頭說:“我眼睜睜的看著它把我的人皮舒展開,那個房間有好多人皮,它用這些皮縫了一麵很大的簾子,將隧道的路給貼上了。”

“貼上?”阿九說的我皮膚一緊。

阿九說她的夢不像心理暗示,更像是她親身經曆過的一個場景,那麽的熟悉,卻怎麽也記不起來。

在她敘述時,我用刀子在牆壁上暗暗戳了兩下,鬼使神差的想試試身後牆壁是不是人皮,可效果是徒勞的,人皮怎麽會有石頭的觸感。

我忽然想到阿九口中的黃鼠狼,應該和我命名的貓鼬是一種生物,兩人的夢還是有共通之處的,就問她,“你……你有沒有和它說過話?”

阿九點點頭,我神經頓時緊張起來。

“說了什麽?”

“我問它,你是誰?”

我感覺離答案越來越近了。

“它說,我叫皮子滕。”

“皮子滕?”一個聽起來生僻怪異感覺上很熟悉的名字。

“你聽過這個名字?”阿九問我。

我搖搖頭,“怎麽可能,隻是覺得這名字太怪了,皮子滕,皮疼,難道就要剝皮嗎,可見你的夢缺乏最起碼的邏輯。”

其實,我心裏期待的名字是張正陽,也就是阿九的爺爺。

“他還咬我的胸,都撕裂了,放在嘴裏大口大口的吃……”

“別再說了。”

“但是我後來發現,其實我一點都不疼。”

說到這兒,阿九轉頭看著我:“海哥你說,我一直感覺不到這裏有超自然的力量存在,會不會是在煙囪裏時,就已經被它附身了,它一直在控製著我。”

阿九的話讓我極度不舒服,她表現的異常的冷靜,似乎在敘說一件於她無關的事情。

“扒了我的皮後,它就消失了,我繼續往前走,隧道越來越黑,我沒有亮光,但是有一個打火機。因為我的手和腳,還是被捆著的,我隻能往前蹦,我一蹦,打火機就滅了,我擦燃一下,往前又一蹦,一蹦一蹦……”

“阿九,醒醒?”

我搖這她的腦袋,這次真的感覺她中了邪,居然和她說話的節奏,身體往前一聳一聳,和我看過林正英的僵屍片一樣,雙臂還向前伸展。

阿九推開我,繼續沉浸在她的回憶中。

“我知道自己要死了,你猜我幹了什麽?”

我搖頭,開始對她產生恐懼心理。

阿九慘笑看著我,“我沒有皮了,手指上還滴滴答答流著血,蹲下來,在地上寫了幾個字。”

“什麽字?”

“不要回頭。”

幾個字如同錐子似的,紮進我耳朵裏,背後生出一

絲涼意。猛然間感覺我背後的牆壁伸出一隻血淋淋的手,甚至血都滴在我的頭上。

我想回頭,可偏偏想到阿九夢裏的這幾個字,坐立難安,終於往前躥出了一步,離開我坐的位置。

我大聲告訴阿九:“你這是夢,夢懂嗎,你都精神崩潰了,快點清醒一下,我們肯定能出去。”

“不是夢。”

“那好,不是夢,你被扒皮了是嗎?”

“嗯?”

我冷笑道:“那你的皮呢?”

“糊牆了。”

“放屁,你的皮不是在身上好端端的長著嗎。”

“這是假的。”

阿九忽然抓住我的胳膊,嚇得我一個踉蹌,甚至以為她要現形。

“海哥,這真的不是夢,我知道我表現的有些不正常,但我認為這是一種征兆,一種預感。”

我冷笑,“嗬嗬,那你預感一下我剛才做了什麽夢?”

“你夢見我爺爺死了。”

我啞口無言。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僵硬。兩人直勾勾的看著對方,我失去了思考能力,大腦一片空白,隻是看著她。

過了不知道多久,我從大腦短路中驚醒。

一低頭,阿九蹲在地上,像一個被小夥伴孤立的孩子,在地上畫圈圈。

當我覷著眼睛去看的時候,身上的冷汗下來了。

阿九不是在畫圈圈詛咒誰,她真的魔症了,在石頭上摩擦著手,好像肉皮很癢,甚至想要蹭掉這層皮,手指肚的血漸漸的沁出來。

當我把她抓起來的時候,才看清她在地上幹了什麽。

阿九寫了四個字:不要回頭。

“走,離開這兒。”

我把兩個包掛在胸前,提溜起阿九放在後背上,背著就往前走去。

剛才休息的丁字路口,給我留下不可磨滅的恐懼感。

我甚至切膚的感覺到,身後就站著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要害我們的“它”。

這種預感,很快變成了現實。

從我的角度往牆上看,在手電光下,它的影子冉冉升起,五官漸漸清晰,越來越高,越來越長,幾乎要吞噬到我的腳下。

我百分之百的全力向前奔跑,一分鍾十分鍾半小時,身上的熱汗冷汗已經濕透了衣裳,我不知道在這無休止的丁字路口要……

我猛然間站住了腳步,草,我跑了至少有二十分鍾了,居然沒有遇到下一個丁字路口。

“海哥,不要回頭。”不知道什麽時候,阿九的語氣恢複到正常,在我的耳邊輕輕的說了這麽一句話。

我反應再遲鈍,也明白過來了,似乎隻要我們回頭,前麵就會出現丁字路,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法術,還是鬼蒙了眼睛。

我繼續大踏步的往前走,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

隨之而來的是費解,難道阿九真的有預感怎樣走出丁字路口?還是說這姑娘感覺到了什麽,識破了它的伎倆?

但不管怎麽說,根據阿九的預感,我感覺到我們快要從這種痛苦的迷路中解脫出來。

這種感覺越來越真切,我量好了步子,走出一個丁字路的距離,居然真的沒有出現丁字路,繼續往前走

這次我一口氣又走出將近半個小時,累得幾乎虛脫了,但還是堅持著。

阿九敲敲我的後背,示意我把她放下來,一起走。

現在這個時刻,打死我也不敢回頭,不是怕再遇到丁字路也不是怕遇到鬼,隻是單純的覺得,現在回頭都對不起自己一個多小時的艱難爬涉。

這時我們才注意到,走過的地形已經發生了改變,地道變寬了,岩壁和洞頂,也不再向剛才那樣規整。

甚至前方出現一些開鑿山洞的廢石料,歪歪斜斜毫無章法的堆放在地上。

我和阿九對視了一眼,各自鬆了口氣,看到這些廢石頭,說明這是山洞的另一個出口,我們已經逃離了它布下的那個怪圈。

走近了才發現,這些石頭,大多數是雕刻到一半的石人像,有的沒有頭,有的缺胳膊少腿。

我們艱難的踩著這些石雕往出走,人身上最敏感的就是汗毛,能捕捉到空氣流通。

“關一下手電。”

阿九聽話的將手電關了,一束月光,從前方十幾米的縫隙中照射進來。兩人頓時大喜,終於跑出來了。

這是個亂石崗子的斜坡,我們倆爬上去才發現,透射月光的岩縫被幾塊床鋪大小的石頭堆死。

我真應該感謝韓老板那個奸商,他在我們上山之前,工具配備的很全麵,還準備了一些違禁的炮藥。縣城在山區,采石開礦的人很多,他弄來這些炮藥其實也沒花什麽大力氣。

這種土炮藥是一條一條的,一條大小和商店的掛麵差不多,把所有炮藥捆起來,每一條中塞進去一隻雷管,導火線也有七八米之多,我讓笨拙的阿九先退下斜坡,然後將導火線引下來,用打火機點燃後,趕忙招呼阿九往洞裏麵跑。

我們倆後退了足有三十米,在岩洞一個凹窪處躲起來。

阿九看著我,問我以前放過炮嗎,咋這麽半天都沒動靜。

我說:“等一會兒,導火線都是慢燃的,一會兒炸了,山洞回聲會很大,捂上耳朵張開嘴,別把你耳朵震聾……”

轟隆!

一聲巨響,我摟著阿九趴下來,幸虧這是個堅硬的岩石掩體,但碎石落在周圍,濺飛的石渣像子彈一樣打我的後背,疼得我呲牙咧嘴。

頃刻之間,整個岩洞都被刺鼻的煙塵所籠罩。

我也是煞筆了,沒有估算到炮藥的威力,這一捆子炸藥下去,萬一把洞口震塌,那可真就把我們活埋了。

大爆炸的餘波還在耳邊轟鳴,我一摸臉頰,溫熱的血流了下來,不知道是石子打得,還是耳膜給震壞了。

平靜了五分鍾左右,外麵岩石滾坡的聲音消失,說明洞口已經穩定下來。

我拽著阿九走出掩體,兩人都鬆了口氣,這一炮非常成功,把洞口的岩石都炸飛了,月光坦**的照射進來,格外的亮堂,能清晰的聽到鬆濤和流水的聲音。

往前走著,我怎麽感覺腳底下黏糊糊的,低頭用手電強光一照,倒吸一口冷氣,居然是血。

別說是血,就算是屎我也顧不得了,正要提醒阿九快點離開這兒,一轉頭,阿九麵無血色的看著其中的一堆碎石崗子。

“它……爬出來了。”阿九帶著哭腔說。

(本章完)